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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家皇帝,误人、误国、误己

 无避 2011-04-21

历史上能被称为错位皇帝的并不多,一个是千古词人南唐后主李煜,另一个就是书画大师宋徽宗赵佶。
当宋太祖指挥大军降服南唐,李煜出城请降时,没有人想得到,一百多年之后,赵匡胤的子孙们会遭受怎样的待遇。
一个轮回。
类似的场景在不同的时间与空间下演绎,宋徽宗等人品尝的是一种更加刻骨铭心的辛酸与苦楚。
因为,他错的更加离谱。
赵佶和李煜似乎特别有缘,出生之前,他家老子就曾在李煜的画像前驻足良久,感慨不已,降世前夕,李煜又特地在宋神宗的梦境里转悠一圈。
不管是传说还是巧合,赵佶与李煜确实有着很多的爱好交集。
李煜在书法、绘画、音律上都有不俗的造诣,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千百年来更是让多少词人望尘莫及。
赵佶呢?《宋史》的编撰者脱脱是这样评价的:“宋徽宗诸事皆能,独不能为君耳!”
就是说,赵佶只要不当皇帝,干别的保证都有前途。
向太后的一双手偏偏把这个文艺青年推到了皇帝的宝座上。
宋哲宗咽气比较仓促,没有来得及留下遗诏就撒手人寰,这可苦坏了上上下下一大帮子人,向老太太一边抹眼泪一边发言:“社稷不幸啊,大行皇帝没有子嗣,所以大伙儿得早点儿把天下大事给敲定了才行。”
此时,哲宗还有五个老弟能喘气,宋神宗的得力干将、王安石变法的积极推导者章惇老先生的看法是:“遵照嫡庶有别的宗旨,应该由立哲宗皇帝的同母老弟简王继承皇位。”
向太后不同意:“神宗皇帝的众儿子中,以年龄排序,皇十子申王眼神不好使,当皇帝明显不合适,接下来就轮到皇十一子端王赵佶了。就立端王,不知大伙儿有意见不?”
章惇的意见老大了:“论年龄,首推皇九子申王,比资历,皇十三子简王是嫡子,凭啥让端王当这个皇帝啊?”
向太后坚持己见,“先帝曾经说过,端王有福相,还挺仁孝,不同于别的皇子。”
端王赵佶在诸皇子中间,确实是个另类,人家整天嬉戏耍闹,他不是绘画就是写字,在书房里呆上一天也觉得累,有空的时候还会进宫向老太后请个安问声好。
找一个聪明懂事又好学的孩子当接班人,有什么错呢?
这一回,向太后是错到家了。
章惇和赵佶有过一些接触,了解这孩子的秉性,对于向太后的主张,他一百个不乐意:“端王轻佻,不可以君天下!”
然而,一个人的反对声终究显得过于微弱,曾布、蔡卞(蔡京的老弟)坚定不移地与向太后站在一起。
在一个人的愤懑与一堆人的期待当中,端王赵佶正式走上历史前台。

有很多人为徽宗的上台而欢欣鼓舞,如文人、画家、道士。 赵佶统治时期,北宋的绘画与书法业提升到一个全新的历史水平。
以前考试拼的是对经史子集的理解与发挥,宋徽宗别出心裁地将绘画学引入考场,有没有真本事,露两手再说。
好厨子做饭要“色香味”俱全,作为一名杰出的画家,宋徽宗格外看重各级画师那种天马行空不可复制的意境,“有气韵而无形似,则质胜于文;有形似而无气韵,则华而不实”,比如一个和尚在山间挑水的“山中藏古寺”或者一群蝴蝶围绕马蹄飞舞的“踏花归去马蹄香”,神来之笔啊。
老赵还专门成立了翰林图画学院,广揽天下画才,一经录用,享受国家干部待遇,画家成了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娃娃们不去学什么唱歌跳舞,业余时间纷纷用来培养绘画爱好,这么积极向上的艺术氛围,没有宋徽宗的努力,还真带动不起来。
宋徽宗崇奉道教,那是打心眼儿里喜欢,安排专人搜集道家典籍,一部《政和万寿道藏》对研究道教历史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
那会儿,地位和画家有得一拼,也就是道士了,整身道士服出去逛一圈,运气好的话,吃吃喝喝根本不用自己花钱。
当然,最开心的还是赵佶本人,毕竟他才是大宋王朝的统治者,说话最有份量的那个人。
皇帝的娱乐活动本来就不少,一个有才有艺的皇帝更不愁找不到打发业余时间的乐子。
善于制造桃色绯闻是宋徽宗的一大特点。
闷在皇宫的日子久了,赵佶就开始寻思能不能在外面开辟片天地,真正吸引宋徽宗付诸行动的就是大名鼎鼎的李师师。
说起李师师,当年在开封城内真的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多少王公贵族、文人墨客为一睹师师姑娘的芳容而挤破头皮,
高俅一遍遍地在赵佶耳边列举李师师的优点,大宋天子心里直发痒,终于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走,去会会这个师师姑娘。
皇帝去情色场所终究不是太光彩的事,赵佶脱下龙袍,带着高俅等几个心腹,蹑手蹑脚地去会晤这个传奇般的女子。
我总觉得,一个女子集才气、智慧、美貌于一身并不是太好玩的事。
光环之下,遍布着常人不得知的苦楚与辛酸。
李师师大概也不能例外。
当然,贵为天子的赵佶是无暇去体会这些的,四目相撞,宋徽宗就已经把后宫三千粉黛置之脑后,怎样的DNA才能组合出这样的美人胚子呢?
人见犹怜,可是又散发着让人不敢轻易冒犯的气质,在书画之外,赵佶总算找到了新的理想。
此后的日子里,一有空闲,皇帝老儿就会往李师师的闺房里跑,什么军国大事,什么国计民生,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可是,宋徽宗再掩饰,高俅再打掩护,时间一久,这段绯闻还是传了出来,绝大多数当官的对此不公开发表任何评论,该捞钱捞钱,该拿工资拿工资,可还是有一个不怕死的,站了出来。
这个人叫曹辅,时任秘书省正字,国家图书馆里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官儿。
曹辅是这样给皇帝提建议的:陛下您不喜欢在后宫里呆着,经常微服去街市游玩,不尽兴不归,开始的时候老百姓还不敢谈论这件事,现在街头小巷已是传得沸沸扬扬。俺没想到您能这么不把江山社稷当回事儿,真是太失望了。
上书前,曹大人已经安排好了后事,估计多半会龙颜大怒,难逃一劫。
赵佶果然很生气,下令从重治罪,议来议去,曹辅受到的最终处罚不过是保留公务员资格,发配湖南。
曹辅的话宋徽宗当然不会放在心上,让他觉得很窝火的是另外一件事。
李师师和大才子周邦彦很不错,挺暧昧的那种。有一天,二人正在把酒言欢,有人报告皇帝驾到,周才子撤退无路,逃跑无门,只好躲在床下,好在赵佶这趟前来没有什么事儿,只是送些水果,嘘寒问暖一番,回宫了。
尽管如此,周邦彦心里特别不是味儿,填了一首酸词: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锦幄初温,兽香不断,相对坐调笙。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过了几天,宋徽宗再度前来,与心上人独处,李师师高兴之际随口唱出了这首词!
赵佶不傻,刹那间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和皇帝抢女人会有什么后果呢?要多严重有多严重。
遇到事儿,100个皇帝有99个会动了杀心,赵佶偏偏是没有痛下杀手的那一个。
也许是周邦彦的运气比较好,总而言之,轻轻松松躲过一劫,换个地方继续当官。
甭管这事是真是假,至少可以说明赵佶不是个太残暴的皇帝。
不过,也千万别对他抱啥希望,纵然宋徽宗没有太强的破坏力,可养了一批做起坏事毫不含糊的手下。
除了高俅,徽宗时代还有六个臭名昭著的活跃分子:蔡京、童贯、梁师成、朱勔、李邦彦、王黼。
史称“六贼”。尤其是蔡京、童贯二人,说他们不是误国奸臣,都没几个人肯相信。
蔡京的人品与书法水平明显不成正比,赵佶喜欢奇花异石,他就主持成立苏杭应奉局,在全国范围内兴趣花石纲劳役,不管花多少人力物力,也不管这些有个性的石头藏在哪里,一定要找到捞出来、挖出来,妥妥当当送到东京,让皇帝乐呵乐呵。
区区一个方腊振臂一呼,引得半壁江山摇摇欲坠,蔡京功不可没。
童贯,原本只是个宦官,后来借着蔡京的东风一步步的飞黄腾达,直至兵权在握,甚至王爵加身,不能不说是种奇迹。
可是,童贯琢磨最多的只有两件事:讨好宋徽宗和身边妃子;大肆敛财培植个人势力,有威胁的或是不喜欢的,指使手下罗织罪名,往死里整。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不过,这份代价来的太突然,也过于沉重。
1120年,宋徽宗傻兮兮地与金国结盟,商定夹攻辽国,灭辽之后燕云十六州归宋方所有。宋军很卖力,以为趁火打劫顺手牵羊是件很不错的事,二十万大军不远千里跑到辽国,却被腹背受敌的辽国击溃。
灭辽一役,金国风头出尽,宋廷的腐败宋军的羸弱暴无遗,金国上下一致认为,放着这么软的柿子不捏,那才是真的傻冒。
1125年八月,金军以东、西两路大军气势汹汹地朝汴京扑来,战局相当地顺利,尤其在12世纪第一降将郭药师的鼓动与带领下,金军放弃只打打秋风的想法,不灭大宋誓不罢休。
一惯养尊处优的赵佶哪见过这阵势,急急忙忙把皇位传给倒霉儿子赵桓,带着三万人,跑了。
这时,北宋王朝还有那么一丝的运道,汴京城下,纯爷们儿李纲与金军以命相搏,止住颓势,逼退金军。
然而,北宋的运气也就好了这么一回而已。
赵佶失败的人生中一个很突出的败笔就是有一个很不成器的太子。
宋钦宗赵桓比他老爹还天真,一见金军要撤兵,高兴的不得了,以为噩梦就此过去,幸福的日子垂手可及,被投降派的舆论所左右,基于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理由——节省军事开支,禁止宋军进行战术追击,白白的放虎归山。
金军前脚刚走,赵桓就罢了李纲的官,放到外地,去当有名无实的“宣抚使”。
擎天之柱既去,大厦岂有不倒之理?
1127年初,汴京二度被围,举国危在旦夕,赵桓居然对一个不学无术的小卒子郭京深信不疑,幻想其施展“六甲”之术击退来敌。
封建迷信误人不浅哪。
开封城破,赵佶、赵桓成为金兵的俘虏。
不过,这只是一连串噩梦的开始。
接下来的日子里,这个曾经富饶无比的国度成了人间炼狱,过往的统治者和达官贵人遭遇了惨痛的人道主义灾难。
两个皇帝,数千妃嫔,十万百姓像牛羊一样被金军赶往北方,没有人有时间有心情去欣赏沿途的风景,没有人知道下一秒钟会发生什么。
一群待宰的羔羊。
“选纳妃嫔八十三人,王妃二十四人,帝姬、公主二十二人,人准金一千锭,得金一十三万四千锭,内帝妃五人倍益。嫔御九十八人,王妾二十八人,宗姬五十二人,御女七十八人,近支宗姬一百九十五人,人准金五百锭,得金二十二万五千五百锭。族姬一千二百四十一人,人准金二百锭,得金二十四万八千二百锭。宫女四百七十九人,采女六百单四人,宗妇二千单九十一人,人准银五百锭,得银一百五十八万七千锭。族妇二千单七人,歌女一千三百十四人,人准银二百锭,得银六十六万四千二百锭。贵戚、官民女三千三百十九人,人准银一百锭,得银三十三万一千九百锭。都准金六十万单七千七百锭,银二百五十八万三千一百锭。”
宋徽宗做梦都没有想到,他的子民们会沦落到和牛马无异的地步。
他更没有想到,国破之后,紧接着就是家亡,妻女被夺,爱妃落入他人之手,每一天都在苦海里不断的挣扎。
这,北宋王朝的最后两位天子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
赵佶自视甚高,总想当个与众不同的皇帝。
可是,再有个性的瘪三也只是瘪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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