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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hjh2004 2011-04-21

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更漏子
    温庭筠

    玉炉香,红蜡泪,偏照画堂秋思。眉翠薄,鬓云残,夜长衾枕寒。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1.更漏子:词牌名。双调四十六字,上片两仄韵、两平韵,下片三仄韵、两平韵。2.画堂:华丽的内室。3.鬓(bìn)云:鬓发如云。4.衾(qīn):被子。5.不道:不管、不理会的意思。

    玉炉散发着香烟,红色的蜡烛滴着烛泪,摇曳的光影映照出华丽屋宇的凄迷。
    她的蛾眉颜色已褪,鬓发也已零乱,漫漫长夜无法安眠,只觉枕被一片寒凉。
    窗外的梧桐树,正淋着三更的冷雨,也不管她正为别离伤心。
    一滴一滴的雨,凄厉地打着一叶一叶梧桐,滴落在无人的石阶上,直到天明。

    袅袅炉中香、滴滴红烛泪,
  一丝烛光偏偏照在画堂中,撩惹起不尽的愁思。
  那女子眉间翠色淡薄,鬓发也有些不整,
  别后夜晚如此漫长,锦被绣枕都感到寒冷。
  庭前的梧桐树,三更半夜的风雨,
  不顾惜有人离愁正浓,相思正苦。
  梧桐叶片片飘飞,秋雨声点点滴落,
  敲打着寂寞的台阶一直到天明。

    玉炉的清香弥漫在屋里,流泪的红烛呵,你为什么偏偏要照亮满堂的愁思呢?在这样的夜里,我翠眉浅淡、鬓发零乱也无心打理,陪伴我的只有寂寒的衾枕和漫漫长夜。
    窗外三更的冷雨敲打着孤独的梧桐,不理会我心中的凄苦,我孤枕难眠,只听那一声声坠雨,滑落在一片片枯叶上,滴在空空的石阶上,直到天明。

    此词所以能够引起人们的广泛兴趣,主要具备了以下两点,一情真意切,二顺口美听。
    所谓情真意切,主要包括两方面,一方面是作品本身感情饱满深沉,能够打动人心;另一方面是写实感、不矫情。当然,所谓实感不一定是作者从亲身经历的事实中生发的感情,类似的遭遇、强烈的共鸣都可以产生真情实感,何况作者对其所写“闺音”并不陌生。据记载,温庭筠不仅与一些青楼歌妓有交往,还与晚唐女诗人鱼玄机过从甚密,彼此赠唱答和。在与这些女子的交往中,对她们的不幸遭遇自然有所了解和同情。所以他笔下的所谓青楼恋词;并无狎玩的俗态。
    此词的第二个特点是易唱好听。温庭筠精通音律,只称能“逐弦吹之音,为侧艳之词”。具体到这首词,虽然其唱腔早已失传,无法复原,但从词律上考察,仍不失为律精韵胜的佳作。自然此词的生命力并不单纯表现在音韵声律方面,主要的是作者通过着笔角度的变化,自然而准确地刻划出这一思妇的特有心态。上片所写那缭绕的轻烟,正是主人公思绪的外经,而流泪的“红蜡”恰恰是思妇自身的象征。“眉翠”三句写的是主体自身的实感,正是这种独特的视角和真实的感受,加深了此词的抒情厚度。
    如果说词的上片写的是直感和视觉的话,那么下片就是由实而虚转到了听觉方面。这种虚实的过渡很自然地把人们的注意力由对人物肖像的观感转换到对其内心世界的观照上。那“一声声”的秋雨既打在梧桐树上,也仿佛打在思妇的心上。“不道离情正苦”是全词唯一的纯抒情的语句,但它不是空泛地表达离情,而是有感于秋雨、梧桐之景,从思妇内心深处发出的对无情秋雨的一种埋怨。这样一来,不仅巧妙地衬托出思妇的一往情深,从词的结构上说,至此已完成了眼见“实”,到耳听之“虚”的转化,虚实的结合已臻完美,换言之就是情景交融、上下片浑然一体。但如果全词就这样结束在苦诉“离情”上,则可能给人以显露之感,这与向来以绵密隐约著称的温庭筠的词风不合。我国诗论中有“不着一字,尽得风流”的比喻,温庭筠用“空阶滴到明”这样绝妙的景语来翻足这位思妇难以排遣和诉说的“离情”,没有用伤别的字眼儿,却收到了比单纯抒发离情更鲜明更深刻的艺术效果,从而给人留下了无比丰富的想象余地,这就是此词的魅力之所在。
    本篇一洗温飞卿词作中常有的浓艳和铅华,是温庭筠词中风格与菩萨蛮系列风格迥异的词作,也是广为传颂的飞卿代表作。
  开篇即点出画堂秋思,定下全词的基调。前三句中的“玉炉香,红蜡泪”是三字联,精致华美,文采斐然。可以看出作者精选名物,表现特定情境的功力不凡。六个字营造了一个炉香袅袅,烛光融融的优美浪漫意境,但一个“泪”字让情境滑向了忧伤。以香雾蜡泪,寂寞画堂的室内气氛,烘托出秋思萦怀的愁苦心情。“秋思”是上片的关键,而着一“偏”字渲染了物情与人情的乖离,加深了凄怨情调。后三句紧接秋思,展开女子长夜不寐的秋思苦况:“眉薄”、“鬓残”是睡卧长时,辗转反侧的情状,“眉翠薄”是画眉的黛色褪色变淡,“鬓云残”,头发零乱。暗示女子秋思之深之切,以至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夜长衾枕寒” 突出了人物的情感体验和感受。点出秋思是因为寂寞孤独,就倍感凄清寒冷,长夜漫漫。
  下片的笔触浅明流利,情语景语化为一体,声声入耳,字字敲心,为此词最为精华处。先以视觉写“梧桐树”、“一叶叶”,从听觉写“三更雨”、“滴到明”,绘尽梧桐夜雨的声与色,文势一泻而下,有相当鲜明独到的艺术感受。三更半夜,万籁俱寂,雨声历历可闻。“不道”一词两解,既有不料到之意,又有不理会之情。不难体会那种怨艾的心情。“梧桐”一词的意象有着浓浓秋意,正所谓“梧桐一叶落,天下尽知秋”。梧桐夜雨紧扣上片的“秋思”,秋意中包含无穷无尽的凄凉愁怨,回味无穷。
  “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末三句描写雨声也是写人的感受。三句叠字表现繁叶促音,清弦急拨:桐叶片片飘零,秋雨声声轻敲空阶,却滴滴象是砸碎在人的心里,是心声,也是泪水。 “叶叶”、“声声”的叠用,把“长”、“苦”从声的角度具象化,以叠字方式将声音拉长,表现雨声由夜至晓的绵延,极有音韵律动之感,道尽了离愁别恨,语弥淡,情弥深。而一个“空”字尤现动中之静。空空一个台阶,没有人来,听雨人闭门不出。此即“雨打梨花深闭门”之意,极度的清幽,极度的寂静。“滴到明”,写雨从半夜下起,一直滴到天明,暗示那女子听了一夜雨声,定是整夜未成眠,可见离情之深。但一夜无眠之意终未说破,显得含蓄、深沉而真挚。
  在这首词中,“夜雨滴空阶”的意境营造得有声、有色、有韵味,没有丝毫雕琢痕迹,写作手法十分高明。可以说在这里,温飞卿的精妙之笔创造出了一个清新、空灵、湿润而又幽深缠绵的艺术新境界,成为诗词中一个影响深远的经典意境。陈廷焯《云韶集》评此词曰:“遣词凄艳,是飞卿本色。结三句开北宋先声”,诚然如是。此后很多诗词都是由此化出。例如宋人晏几道的《清平乐》:“卧听疏雨梧桐,雨余淡月朦胧,一夜梦魂何处?”;黄升《酹江月•夜凉》:“此情谁会,梧桐叶上疏雨。”李清照《声声慢》:“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宋代歌女聂胜琼《鹧鸪天》:“枕前泪共帘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等等。词以境界为最上,飞卿此词意境清雅精妙,也无怪乎清人陈廷焯在《白雨斋词话》中称此章自是绝唱,为飞卿之冠。
  “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其实,那千年前的雨声一直滴到了今天,滴到了我们的内心深处。这是何等美妙的、丁冬玲珑的雨声呵!
    这首词用芳悱凄侧的笔调,描写了一个为离情所苦的女子形象。
    开头三句“玉炉香,红烛泪,偏照画堂秋思”,描写了室内的陈设华贵精美:“玉”,言其质美;“红”言其色美;“画堂”言其居室之美。从这些用物可知,女主人公生活在一个不愁衣食的富贵人家。然而,物质生活的充裕,并不等于精神上的无忧无虑,有时恰恰还会助长人的愁思。由“秋思”二字可知此词中这位女主人公就是如此。可“秋思”是一种深藏于心的情愫,红烛又如何能照到它呢?不仅如此,词人还要肆意强调“偏照”。深思之余,才明白原来这是词人的精心布置,这一来,室内的华美陈设与人物的感情便巧妙联系起来。此刻,在香火烛焰,灯火辉煌的画堂中,女主人公却深感冷清寂寞,只有玉炉之香与红烛之泪与其相伴,不管它们是有意还是无意,在她看来,却是“偏照”秋思,至此,无论是红烛之泪,还是女主人公之泪,都已浑融一体,由此,更反衬出女主人公的“秋思”之深。“眉翠薄,鬓云残”两句写人。以翠黛描眉,可见其眉之美;鬓发如云,可知其人之美。“女为悦已者容”,可这么一位容貌俊美的妇人却一任眉翠淡褪,鬓发散乱,懒于梳妆,看来是因与亲人分离才致如此。这两句词,不仅描绘了女主人公的容颜之美,而且还刻画了她内心难言的苦闷。“夜长衾枕寒”,继续描写女主人公独处无眠的感受。“夜”本不长,内心寂寞才使她深感夜太“长”了,她盼望天明,在苦苦的等待中,她觉得全身寒冷。这样一个身居“画堂”的富贵妇人,难道无御寒之物?当然不是,这个“寒”字,实乃她心境的真实写照。因其心寒,才感到“衾枕”生寒。
    下阙由室内转到室外,描绘了室外的自然景物。“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中的“梧桐”和“雨”本是愁苦的意象,因此能加重人的愁思。“不道”却把无知无觉的自然现象同人物的情感联系起来,离情原已够苦,再加上无情秋雨的撩逗,又怎能使人忍受得了呢?“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具体描写梧桐、秋雨给人带来的愁思:秋雨沥沥,点点滴落到梧桐的叶子上,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滴嗒声响,由远而近,断断续续传来,声声传到耳际,滴在心头,撩拨着女主人公灵魂深处的痛苦琴弦。秋雨的无边无际,正如她离愁的无边无际;秋雨的连绵不停,正如她离情的连绵无尽。亦情亦景,情景交融,创造了凄苦零落的艺术氛围。
    温庭筠的作品风格,可用艳绝加愁绝来概括。可是这首作品却很特别:它没有过多的艳丽,展现在人们面前的是秋天的夜晚,一个孤独的少妇,不梳理,少粉黛,在空空的房子里对雨难寐。这里一洗过去的秾艳和铅华,用淡妆下的秋思秋景、秋雨秋夜来实现“愁绝”。人物的妆淡,是因为情浓;景物断断续续的淡描,也是为了烘托愁情的浓重。尤其是秋夜无寐、卧听夜雨滴桐声这一长期缭绕的意象,把女主角愁肠寸断、泪流不止的形象凸现在人们的面前。这种以景物烘托形象的写法,正如前人所说的,是书画家“无垂不缩”高超手段的借用,其结果是含蓄蕴藉,艺术感染力极强。
    《更漏子》一调为助教所创,同调六首皆与更漏有关。此调四十六字,分上下二片,平仄换韵,上片两仄韵两平韵,下片三仄韵两平韵。三句一换韵,一韵表达一个相对独立的意群,以韵律的平仄转换,实现意群之间的过渡。全曲节奏感层次分明,因为五言奇句的停顿感明显强于六言偶句,层次就出来了。相邻三字句的平仄相反,及韵律的平仄互换,使得本曲音节和婉,诵之和谐优美。不过,温词中总是有一些凄怨,或隐或现。助教坎坷生涯,打磨了一肚皮不合时宜,即使在这花间尊前,也要发些怨气。看来,助教之词道多为怨声所载。好在此曲音节和婉,凄怨也表现的怨而不怒,风采依然。
    “玉炉香,红蜡泪”,起首一个三字对,先表现一下。对偶需要功力,好的对偶给人极强美感,全章文采顿出。造化赋形,肢体必双。对称是激发人的美感的一种重要形式。对偶依托对称性作用,是构造文学美感的重要手法。律诗就把对偶作为必备形式,一联好对甚至能使全诗挤入名作。助教是对偶高手,五字对尤为高超。“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高风汉阳渡,初日郢门山”,都是流传千古的名句。本曲八个三字句,有三副对联,只有双押韵的那两句不对偶。后来词人写此调也有不用对偶的。这副三字联,很精致,可以看出作者挑选名物,表现规定气氛的功力不凡。只六字,光、色、香、形都有了,却没有声,意在营造一个优美而寂静的意境。其中,“泪”是关键字。炉香袅袅,烛光融融,本是很浪漫的,着一“泪”字,气氛一下子改变了。“偏照画堂秋思”,写出了场景,——“画堂”,华美幽雅的住所;也指明了季节和人的情思。这句看来有点虚,其实也是构造意境的笔法。除了画堂之外再无别的景物是为了突出场境的寂静,“偏”字渲染了物情与人情的乖离,加深了凄怨的情调。首三句组成写景的意群。
    “眉翠薄,鬓云残”,翠眉专指女子用黛螺染的眉毛。“眉翠薄”是画眉的黛色褪去了,“鬓云残”,头发也乱了。这联暗示秋思之深之切,以至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夜长衾枕寒”,突出了人物的感受。寂寞孤独,就倍感凄清寒冷,长夜漫漫。白居易诗云:“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此句意同,但含蓄多了。次三句写人。
    下片纯以写景抒情,直写梧桐夜雨,一泻而下。看似明白无余,其实情寓景中,颇耐回味。下片还有一个结构上的看点。整片是上片最后一句的展开。如把下片比作一副字画,“夜长衾枕寒”就是那卷轴,“夜长衾枕寒”已下,梧桐夜雨图就势而出。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这三句平仄格律特殊,句句押韵,两个三字句平仄相同,形成了急促的音节。节奏加快,情感波动。这两个三字句不对偶,也加快了时间顺序的进行,因为对偶将人的思绪引向空间方向,延缓了时间顺序的流逝。三更半夜万籁俱寂,雨声历历可闻。“不道”一词两解,既有不料到之意,又有不理会之情。读者自去体会那种自怨自艾、怨天尤人的心情。梧桐有着浓浓的秋意,李白诗云:“人烟寒橘柚,秋色老梧桐”,正所谓"梧桐一叶落,天下尽知秋”。梧桐夜雨紧扣上片的“秋思”,秋意中包含的无穷无尽的凄凉悲戚,供人们回味。
    “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末三句具体描写雨声。以叠字表现繁叶促音,精妙。“空阶”,“空”是落空的空,空设一个台阶,没有来人,屋中人闭门不出。此即雨打梨花深闭门的意思,极度的寂静。“滴到明”,雨从半夜下起,一直滴到天明,暗示屋中人彻夜无眠。末三句影射题目,桐叶滴水,持续一夜,不就是一个更漏子吗?一树梧桐有多少叶子,就有多少个更漏子,为人敲击时辰,测度无眠。
    本词下片极其精彩,整个下片都是名句。写作手法高超,夜雨滴空阶,用了二十三字,都不觉多,真是超乎寻常的文字组织能力。在一泻而下的句势里,仍有含蓄,彻夜无眠,还未点透。下片通过对夜雨的描写,营造了一个幽深僻静的意境,成为诗词中经典之境,对后人极俱影响。如宋人晏几道的“卧听疏雨梧桐”;李清照的“梧桐更兼细雨”;聂胜琼"枕前泪共阶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万俟咏“窗外芭蕉窗里灯......空阶滴到明”,……。古人将本词推崇为温词第一。近世注重戏剧小说,常以情节取胜,本词居《梦江南·梳洗罢》之后,列第二。
    和下片疏淡不同,上片遣词华丽,如玉炉、红蜡、画堂等等,这些词句渲染了屋中人的优雅风韵,才使得屋外雨下得感人。不能因下片的精彩,看不到上片的功用。遣词华丽是温词特色。晚唐诗设色浓重,助教把这一风气带到词中,形成崇雅抑俗的词坛传统。诗词是高雅艺术,不宜夹杂俚声俗语。《蕙风词话》提到词外求词之道,只有两条。一是多读书,二就是谨避俗。强调,“俗者,词之贼也。”试看一首咏雪诗:“江山一笼统,井口一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这诗音韵相协,幽默诙谐,但通篇都是大白话,就不是古典诗词。遣词讲究一些,即使不是精品,尚可入流,白话过多,不成诗词。近世提倡白话,白话诗百余年来的历程提示,我们对古典诗词的理解有重大偏差,美感不仅仅是通俗易懂,古典诗词的格律以及雅正传统本身具有巨大的美学价值。在曲子词向词的转变中,助教首倡雅词,他的词怨而不怒,艳而不妖,足资后人楷模。助教有功焉。
    温庭筠的作品风格,可用艳绝加愁绝来概括。可是这首作品却很特别:它没有过多的艳丽,展现在人们面前的是秋天的夜晚,一个孤独的少妇,不梳理,少粉黛,在空空的房子里对雨难寐。这里一洗过去的秾艳和铅华,用淡妆下的秋思秋景、秋雨秋夜来实现“愁绝”。人物的妆淡,是因为情浓;景物断断续续的淡描,也是为了烘托愁情的浓重。尤其是秋夜无寐、卧听夜雨滴桐声这一长期缭绕的意象,把女主角愁肠寸断、泪流不止的形象凸现在人们的面前。这种以景物烘托形象的写法,正如前人所说的,是书画家“无垂不缩”高超手段的借用,其结果是含蓄蕴藉,艺术感染力极强。
    有意走去阳台仰头探看星空的,明月却不朗。
    无关悲喜,无关丁亥仲夏,只是一种冲动,两种时刻。没有,我只是想...或许,只为了继续窥视最初爱上的文字,或许只为了别无选择,媚惑的伊甸园,才是引项的愿望,才是整个一生的一叶叶一声声。今夜再细想,还是费思量:那个夜晚是怎样的始识,又是如何的熟捻。似乎看到了我的不解,于是,告诉我......是喜欢那样对话的,互喜互悲互乐互怨的。于我,说话的对象怎么会要如此重要呢,那么些字、词、语、诗、段、篇,对接得甚是入扣,不免绵绵道来了。
    我醒着做的梦:叶子像蝴蝶一样,在空中盘旋,最后落到了画上......一片飘零的叶。一滴晶莹的泪珠无声地掉了下来,正好落在叶子上,也勾起了一段段的过往事,过往景。
    想去看梧桐叶了。一念,一刻,一点,一刹那,菩提一树,生命一叶。
    午夜梦回,落了一枕清泪,只为想你,想你。曾以为我会潇洒挥手,把你当作我生命中的美好回忆和过客,偶尔会想起,但是不会占据我的生命和生活。事到如今,方知道,对你的万古思念已经交织着我今后的一切。
    在流泪的痴想中,忽听外面细雨轻扣窗帘,点点滴滴,敲痛心扉。“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这雨,也有了思念吗?有了忧伤吗?芭蕉树,窗前雨,梧桐影,午夜风,不知南方的天空和万物是不是也会如此的多情?拾不尽满阶的风情,点点清露飘逸着缠绵在心头。万种柔情飘来荡去,无处栖身,思念找不到归宿;惆怅风情无处投寄,游去浮来的欲念也找不到出处。于是我把忧伤化为了风,当你感受北风吹过,可知道我的泪水在风的来处滑落?你心若隐隐作痛,我这里泪水已泛滥成灾。又终还是把心事化雨,点点滴在你的窗前,只能再诉与你听。
    相思,斟满了我的杯,我已醉成了这午夜的云,轻云丝丝浮身而过,一片缭乱的痴缠在眼前,像是看不透的前生来世。若万物真的有生死轮回,我会守着你说的信念,期待与你来世的相逢,依然把无尽的心事,付之瑶琴,不怕把弦断,只因你听!
    一年四季春夏与秋冬,吾独爱秋,一个让人产生无限感慨却也显得那么悲凉的季节。
它虽然没有春天般花儿的绚丽多彩,也没有夏日里草木茂盛盛况,更没有冬天里漫天飞舞的雪花,却有许许多多,装满黄金大道的落叶景观。
    每年秋季来临时,我不喜欢观看枫叶的红火,青松的苍翠,菊花的绽放,却喜欢一株株让人无法抹去记忆的梧桐树——叶大、空心。
    秋,这个季节,南方还是多雨的,绵绵细雨,一个害羞的女子。听到“疏雨滴梧桐”,这一“滴”字,不仅滴到了梧桐叶上,更是滴进每个有心人的心田里。因为凄凉,所以李清照写出了:“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因为离愁别绪,让这位“女中豪杰”产生了愁心、愁意。
    也因为离情,所以温庭筠吟唱出了:“梧桐树,三更雨,道是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几句深情却也简短的话,让词人的心中有处话凄凉。那就是秋季里的梧桐。
    因为什么而使白居易也吟出这样一句“秋雨梧桐叶落时”呢?因为愁苦,因为秋季。
    秋雨,梧桐,二者兼得,营造出秋季悲凉的气氛和凄清的意境,让有心人滴入梧桐雨。
    秋,这个季节,也必须与月同在。月是有心人寄托情感的心灵场所。月亮,月暗,月圆,月缺,真正的是月凉。
    苏轼的“缺月挂疏桐”,会不让人产生遐思吗?
    朱淑真的“铺床凉满梧桐月,月在梧桐缺处明”,不知又有多少人体会到呢?
    李煜的“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那月如钩,何人能不感到秋的冷清呢?
    多么凄凉的秋季!多么让人有情感——伤感的秋季啊!秋季,与梧桐,与绵雨,与缺月合照出一张照片,那张照片只能存在我们的心中方能永存。这张照片是对秋季的真实写照。那梧桐,也许寒鸦也不肯栖;那绵雨,也许大雁也羡慕;那缺月,也许文人墨客在寄托情感。
    没有秋季是不完整的四季!
    但总觉得,梧桐、绵雨、缺月这张照片需要一颗文人墨客的心,那情感才能真正得到体会。
    一年四季,吾独爱秋——凄清的季节,情感的季节。
    “玉炉香,红烛泪,偏照画堂秋思。眉翠薄,鬓云残,夜长衾枕寒。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古往今来,人世间最难以割舍的莫过于一个情字,它令多少痴男怨女痛断肝肠。霸王别姬,凄美缠绵的爱情在冰凉的剑刃下使得风声鹤唳的四面楚歌声竟也成了凄楚苍凉的哀鸣;黛玉葬花,那点滴萦绕的相思、孤独、无语凝咽的伤感演绎着绵长哀怨的情韵笼罩在暮春的落英缤纷中,黯然魂消;彩蝶翻飞,千古传颂,缱绻悱恻,不离不弃。这些凄美感伤的人事终究为了一个情字:为情痴迷、为情囚禁、为情让生命之花过早的凋零。“天若有情天亦老,月若无恨月长圆。” 倾注全身的心血去追求生命中唯一的真挚完美的爱情,如同疲惫的旅者在茫茫的沙漠中,寻找维系一线生命的清泉,明知那是海市蜃楼也狂奔不停。
    最近时日,心绪颇不宁静,若天上的浮云,随了风兜兜转转。  
   闲来行走在繁华的街头,心却莫名的落寞。静默在某个角落,看行人匆匆,凝视那一张张被岁月雕刻的脸庞,想象着它们有怎样的幸福,抑或,沧桑。 
   茫茫人海里,谁是谁的过客?谁是谁的永恒?谁又是谁的守望?
    常常觉得,自己碌碌无为,仿若荒原里的一缕风,吹不绿漫山遍野的苍凉。期许着某一天,你悄然而至,浅笑。“亲爱的,我来了。”那时,彼此孤寂的心,蔓延出绵绵的春海,芳草鲜美,落瑛纷飞,时光静好。
  许是有了某种期盼,摊开淡夏的书卷,浅浅的墨痕淌过微凉的指尖,滑落出些许温香软语,散落一地细琐的心事,一如此时的夕阳,沉静无语……
  雨后的黄昏,凉凉的风轻柔地拂过脸颊,带着湿湿的水气缓缓远去。河畔对面,青山隐隐,淡烟迷雾,宛若刚出浴的少女,羞涩而朦胧。
  河岸的垂柳,随风轻舞,荡起轻浅的涟漪,揉碎了一河宁波,漾起深浅不一的水痕。我褶皱的心缓缓地舒展,所有的思念和疲惫,随了迢迢的河水飘摇而去……
  不知此时,远方的你,是不是如我一样,一个人徉徜在寂寞的黄昏,捡拾你我幸福相爱的时光,细数岁月斑驳的影。
    无数个静夜,半缺凉月半帘风,遮不断重重相思梦。
    一首歌,彻夜清醒,唱响孤独。你疲倦的容颜敲打着我思念的灵魂,若雨打芭蕉,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倚窗听风雨,夜深人未静,那时,我多想能把你拥在怀里,抚去你疲惫的倦意。
    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起你之前在我耳边说过的话。如果说:爱上你是一个错,我情愿一错再错。情何以堪,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因为,只想在我有生之年能这么轻轻地爱着你。
    所以,不管在何时,都想你不要轻易说离开,让我就这样轻轻地、深深地爱着你,“掺扶”着前行,走完你我今生的余光。  
    有种爱,需要用一生去珍惜、去铭记。因为,没有彼此的世界,若断线的风筝折了翅膀,地远山遥,万水千山,如何飞翔。
    从此,几孤风月,黯相望,断鸿声里,立尽斜阳……
    当读到戴望舒“撑一把油纸伞”“像丁香一样结着忧怨的女孩”,懵懂的心一刹那被那江南悠长悠长的雨巷迷住。又听到“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别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的低吟,似乎又被雨浸湿了一身。“小楼一夜听春雨”“留得残荷听雨声”“多少楼台烟雨中……”那雨销魂的凄美凉凉地蔓延入肌肤每一寸感知的地方。我想,这雨只该下在南国的,秦淮河上的风流,西子河畔的苦楚,那杏花春雨中迷离的故事,岂只苏小小、白娘子的传说佳话。
    余光中笔下的雨味很浓,意很美。料料峭峭,淋淋漓漓,淅淅沥沥。“雨来了,雨来的时候瓦这么说,一片瓦说千亿片瓦这么说,说轻轻地奏吧沉沉地弹,徐徐的扣吧哒哒地打,闻闻歇歇敲一个雨季,即兴演奏从惊蛰到清明,在零落的坟上冷冷奏挽歌,一片瓦吟千亿片瓦吟。”我不得不承认,谁也不得不承认,“无论赤县也好神州也好中国也好,变来变去,只要仓颉的灵感不灭、美丽的中文不老,那形象,那磁石一般的啊、向心力当必然长在。
    我突然觉得自己好笨,不该让生活将自己压抑得如此辛苦。
    蓦然回首,才觉醒,梦再美丽,仍无一丝真实;记忆再美,也终会消逝;困难再大,你也仍会有见天日的一天……
    蓦然回首,才觉醒,沙漠壮阔依旧,大海汹涌如昨,人生灿烂如艳阳……
    蓦然回首,才觉醒,寂寞如花开般悄然无声。生命的长河上,有的是无数的飞越。
    李冰若《栩庄漫记》曰:“飞卿此词,自是集中之冠。”此词在温词中确为很有分量的一个。正如唐圭璋先生所评述的那样:“此首写离情,浓淡相间,上片浓丽,下片疏淡。”(《唐宋词简释》)
    上阕是温词惯常写法:华堂锦室与美丽的思妇的组合。前三句写室内,炉烟袅袅着,蜡烛滴着红泪,照着秋意满堂,本来就难成眠的人儿,被这明暗不定的烛光搅得更加愁肠百结。“偏”字,突显出一种物情与人情的乖离。后三句掉转笔头写女主人公,“薄”,“残”,是主人公辗转难眠情状的具体写照,下一句的“长”“寒”正是紧扣这儿而来,这三句,以视觉、知觉、触觉等多种感觉不厌其烦地强化着主人公的难眠,针脚很是细密。
    下阕一改上阕的繁言缛句,直下淋漓快笔,情语景语有机融为一体。“人烟寒(一作空)橘柚,秋色老梧桐。”(李白:《秋登宣城谢脁北楼》) “梧桐一叶落,天下尽知秋。”(清初《广群芳谱·木谱六·桐》)梧桐在华夏文学长河中带着浓厚的衰飒秋意,它紧扣着上阕的“秋思”。“不道离情正苦”,直抒情语,点明上阕后三句之因,并将“秋思”具体指向于别后的苦恋。末三句,从听觉写“三更雨”。“滴到明”,主人公听了一夜的雨声,定是整夜未成眠,可见离情之深,夜雨不像是落在梧桐叶上,倒更像是滴滴砸碎在人的心里,这比起“惊塞雁,起城乌”来,可以说是已经愁肠万断了。宋人聂胜琼“枕前泪共阶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鹧鸪天·别情》)便是此末三句的遗响。“叶叶”“声声”的叠用,把“长”“苦”从声音的角度具象化,作者以叠字的方式将声音拉长,从而实现雨声由夜至晓的绵延。[南朝]梁·何逊《临行与故游夜别》有这样一句诗:“夜雨滴空阶,晓灯暗离室。”正与此词境状相似,笔者私意,词人或许自觉不自觉地化用了这个诗句。
    清代谭献对此词的下阕评道:“似直下语,正从‘夜长’逗出,亦书家‘无垂不缩’之法。”(《清人选评词集三种·谭评词辨(卷一)》)评得不甚明了。俞平伯先生解释为:“后半首写得很直,而一夜无眠却终未说破,依然含蓄;谭意或者如此罢。”(《唐宋词选释》)而陈廷焯却不看好下阕的直语,“不知‘梧桐树’数语,用笔较快,而意味无上二章之厚。”(《白雨斋词话》卷一)但他在早些时候的《云韶集》卷一中又有这么一句;“遣词凄艳,是飞卿本色。结三句开北宋先声。”“开北宋先声”确是很有先见的,惜其没有展开进一步的论述,没头没脑地搁置这么一句就天不管了。清人谢章铤对此词亦是很有一番见地;“温尉词当看其清真,不当看其繁缛。……‘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语弥淡,情弥苦,非奇丽为佳矣。”(《赌棋山庄词话》卷八)
    白居易《长恨歌》:“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黄升《酹江月·夜凉》:“此情谁会,梧桐叶上疏雨。”李清照《声声慢》:“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梧桐夜雨意象不断出现于历代文人笔下,具有了一种文化性质。在这个文化阵容里,温庭筠这首《更漏子》将离情别绪添入其内涵当中,成为不可或缺的一分子。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中的“梧桐”和“雨”本是愁苦的意象,因此能加重人的愁思。“不道”却把无知无觉的自然现象同人物的情感联系起来,离情原已够苦,再加上无情秋雨的撩逗,又怎能使人忍受得了呢?“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具体描写梧桐、秋雨给人带来的愁思:秋雨沥沥,点点滴落到梧桐的叶子上,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滴嗒声响,由远而近,断断续续传来,声声传到耳际,滴在心头,撩拨着女主人公灵魂深处的痛苦琴弦。秋雨的无边无际,正如她离愁的无边无际;秋雨的连绵不停,正如她离情的连绵无尽。亦情亦景,情景交融,创造了凄苦零落的艺术氛围。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階滴到明。
    时间,它回不到最初。一切的一切,却都将回到原点。
    不寂寞的时候总说寂寞,寂寞的时候却不知道怎么说。
    相濡以沫,至死不渝,相亲相爱。以自己的方式继续下去。
    我只想要一个笑靥如花,只想要一片蓝天白云。长眠,旋转。
    几生几世。三生三世。生生世世。永生永世。永永远远。
    在这个巨大而又悲哀的城市里,人与人夹杂着冷漠,木然与自己擦肩而过。没有过多的语言,没有过多的行动。可是在这些人群里,我却遇到了你,深爱我的,我深爱的人。也许我的愿望和每个人都一样,但是我的祝福只有一个,那是不同于别人的,是永恒的。希望我们彼此幸福,快乐。
    大凡喜欢宋词的朋友,对宋词里的梧桐树都不会陌生。如李煜的“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李清照的“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温庭筠的“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等等。从这些词中不难看出,梧桐大都和冷雨凄风相“依偎”。
    宋词里咏物的内容很多,如荷、梅、松、竹、兰、菊、杨柳、桃花等等,或咏物寓人,或托物寄情,大都取或褒或贬为寓意,惟独梧桐,单单是为了陪衬冷雨,确切地说,是为了衬托主人公百转柔肠的情绪而生长于宋词里的。摄取梧桐细雨画面的大都是些驿站的旅人、被贬的官宦、闲愁的怨妇和失意的文人。他们心中郁结的愁闷,空虚无聊的心境,漫无边际的怅恨,都是通过“梧桐细雨”这一引愁之媒来完成的。在凄冷的夜晚,雨滴像伤心人的眼泪,扑扑嗒嗒落到梧桐叶上。一滴二滴、三滴五滴,时疏时密,淅淅沥沥。从清晨到黄昏,从黄昏到清晨,“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是谁陪伴着这冷雨和长夜呢?是单衣薄被拥衾而坐的伤心人啊!
    说到这里,自然就扯出了另一话题,词人们为什么选择一种并不常见的树种作为冷雨的陪衬物呢?我猜想,不出乎以下几个原因:一是梧桐可写作桐、梧桐、梧桐树,它们可以单独成字、句,这在有词牌约束的词里犹为重要。所以就有“缺月挂疏桐”、“梧桐更兼细雨”等词句。二是可能因为梧桐树名誉好。常言不是说:“有了梧桐树,能招金凤凰”吗?也许词人们认为,只有这高贵的梧桐树才能和宋词匹配。但我想最主要的原因也许是因为梧桐树较榆、槐、杨、椿等树种干高叶阔,雨滴落上去有回声,有韵律,有节奏。不像榆、槐等小叶树种,雨还没落上去,“哧溜”就滑了下来。雨小了听不到声音,雨大了“哗哗”响成一片,哪里还有什么韵律和节奏。
    我想这个解释或许有一定的道理。我们知道,芭蕉也是大阔叶植物,所以就有“雨打芭蕉”这一美妙意境的运用。但芭蕉生长在南方,大都生活在北方的词人们不常见,也就不常用。李清照逃亡到了南方后,写了“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的名句。
    我们虽然不是旅人,不是怨妇,在这个热热闹闹的时代,也没有时间去“闲愁”。但“梧桐细雨”的意境还是能深深打动人的,这也正是婉约的宋词具有的艺术魅力所在。可惜我们的窗前没有梧桐树,什么树都没有。
    梧桐树,三更雨。
    记得刚开始接触古诗词时,就背过这首《更漏子》。印象更深的是后面几句: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
  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因为其语句极淡雅,也极明了,无须翻译,但韵味却十分悠长。读着这清极淡极的句子,就好象听到了那从天上滴答而落的雨声,清幽,玲珑,绵长。尤其在下雨的日子,窗外淅沥的雨声打在窗户上,打在雨篷上,打在那外面的树叶上,常常让人想起温庭筠的这几句词,简直是字字敲心,句句销魂。梧桐、疏雨,这绝美的天籁,绵长的清韵,点点滴滴,在心中开始浸润漫染开去……
  记得儿时住在小院落里,院中就有一棵梧桐,枝叶繁密,绿冠如云。平日里,我常和院里的其他孩子们在树下看蚂蚁、抓蟋蟀、捉迷藏。那时的梧桐树象个沉默而和霭的老人,枝枝叶叶仿佛是老人的手里扇子。有时,我站在树下沿着那挺拔的树干仰头望去,梧桐的叶掌是那么宽大而绵软,随风摇摆出丝丝清凉。阳光丝丝缕缕从树缝间射出来,在地上形成片片细碎的光斑。
  而最寂寞的时候,就是那入梅后的下雨天,整天整天下个不停。没有人陪着玩儿,耳朵里满是滴滴答答的雨打梧桐叶的声音。院子里清亮亮的积水到处流淌。而淡紫色的梧桐花零零落落地被雨打残,然后落在地上。望着那雨中梧桐孤独挺立的景象,听着滴答的落雨声,一种说不出的清寂之感爬上那时的心头。看着高高的梧桐树,听着滴滴答答的雨声,那孩童的时光就这样静静地流走。 
  那雨中梧桐的枝枝叶叶覆盖了记忆中的小庭院,也覆盖了年少的时光。
  记得上学读书后,偶而读到李后主的一句“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刹时感到一阵恍惚:依稀感觉到这句仿佛就是为我写的。恰好那时教室楼外临街就有一排梧桐,碧绿的枝叶在风中摇曳,惹起心底好一阵遐想。作为词人的李后主在我眼里应当是穿着一袭白衣。清秋的森森庭院里,梧桐萧然独立,落叶飘零,白衣的李后主一脸忧伤与落寞。那意境很凄美很浪漫呵,细细玩味之下,让人的神思很是恍惚了一阵子。
  梧桐色青绿,叶繁茂,树干直且光滑。梧桐的意境和美好也许只有古文和诗词才能表现得让人神魂颠倒。清朝康熙时,浙江文人高士奇于隐居处建“江村草堂”园林,园中辟有“碧梧蹊”景点。其作《江村草堂记》载其景是:“兰渚后碧梧夹道,行其下者,衣裾尽碧。清露展流,则新枝初引;轻凉微动,则一叶飘空;墅中在在皆有,此地独多”。尤是其中那句“行其下者,衣裾尽碧”,绿影幢幢,何其美妙?!“清露展流,则新枝初引;轻凉微动,则一叶飘空”,这情境令人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明月斜,秋风冷。今夜故人来不来?教人立尽梧桐影。”又是梧桐!秋凉如水,明月斜挂,梧桐形单影只。我在等谁,谁在等我?空空的等待,使人幽怨顿生,怅然若失。这词是谁的?呵呵,道教中的神仙般人物吕洞宾的。柳永在《倾杯·金风淡荡》中化用了吕神仙的这几句:“空贏得、悄悄无言,愁绪终难整。又是立尽,梧桐碎影”。
  “清露晨流,新桐初引,多少游春意。”李清照的这一句词让人眼前一亮:在春日的清晨,露珠晶莹欲滴,桐树初展新绿,这该是一幅怎样清新纯美的图画啊。“清露晨流,新桐初引”这句原出自《世说新语》,”于时清露晨流,新桐初引,恭目之曰:‘王大故自濯濯。’”王恭以濯濯新桐,比喻人格的华美。于是,后来人们便以“新桐初引”,作为高逸清美人格的象征。
  “桐花万里路,连朝语不息。心似双丝网,结结复依依。”这四句诗出自《子夜歌》,形容情人之间的恩爱与亲密。梧桐本是最贞节恩爱的树木,梧桐相待死,同生共死。连朝语不息,形容共同言语多,说不完。说明两人之间的感情深厚。
  “桐花万里路,连朝语不息”,不息的言语里有抒不完的情思诉不尽的爱恋,间隔的迢迢万里关山也仿佛如同飘满桐花清香的幽雅小径。这是一句何等美好的文字啊!
    “明月夜,秋风冷。今夜故人来不来?叫人立尽梧桐影。”月轮西挂,秋风送寒,清光如洗,银河泻影,在这样的秋夜的冷寂里,我等待着你的到来,等待太久,思念已经漂染了清冷,陪伴我的只有月华满地,似水柔情的幕布里那孤单的梧桐树影。
    读古词的时候,不经意间发觉许多涨满秋思的词中都少不了以梧桐树作为心绪的寄托。不知道为什么词人偏爱梧桐树,让它承载着如许多深厚的情感?
    梧桐是无言的寂寞。“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梧桐树挽住了清寒的秋意。
    梧桐是苦闷的离情。“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梧桐叶上三更雨,叶叶声声是别离”。夜静更深,凉气正盛,秋雨亦来添凉,梧桐叶上的三更雨仿佛是专为别离的人设置,离情正苦,绵绵不尽,而雨滴桐叶的淅沥,也在耳畔回响不绝。
    梧桐是辛酸的伤情。“枕边何事最伤情?梧桐叶上,点点露珠零。”梧桐叶上的点点零露,分明是她枕上的盈盈珠泪。节物凋零,年华将逝,寒夜里,明月下的梧桐,更撩动起了无尽的伤情,深深的思念。
    梧桐是无奈的忧愁。“梧桐更兼风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一个“愁”字,情更切,意更深,欲说还休,纷乱的思绪已经倾泻无遗,淋漓尽致了。
    想来,梧桐枝叶扶疏,风声飒飒,月影错落,意境深幽,极易勾起飘零的心绪,伤感、怀旧、落寞,就如流水一样缓缓地泻过百感交集的心头。当雨滴疾打在宽大的桐叶上时,激起无眠人侧耳的倾听,本就是愁苦的心啊,更哪堪风雨助人凄凉?梧桐沉默不语,立在静夜,因了雨声才显出它的存在。静默的梧桐,在风雨的夜里,陪着风雨中的人细数着滴雨的心事。
    梧桐影下,是颗颗飘零的心,“只有一叶梧桐,不知多少秋声”,静默的梧桐,承载着多少的人间悲情!
    梧桐又是伉俪情深的象征。古人认为梧是雄树,桐是雌树,梧桐同生同死、同荣同枯,因而有“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之说。人们甚至借桐叶题诗以表达爱情。诗人顾况在御沟中捡得一片桐叶,上题:“一入深宫里,年年不见春。聊题一片叶,寄于友情人。”此当出于被剥夺了自由与爱情的宫女之手。唐代一女子在桐叶上题上诗句,投诸水中,任水漂浮,后为蜀人任继图拾得,两人终成眷属。
    据说梧桐第一片落叶总是在立秋日飘下来的,故有“梧桐一叶落,天下尽知秋”之说,司马光亦云“初闻一叶落,知是九秋来”(《梧桐》)。在骚人墨客的眼中,梧桐是寂寞、悲伤的象征。古人以梧桐描写心境,大多与黄昏、淡月、秋雨联系在一起。“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李煜《相见欢》)月下梧桐,竟是如此寂寞。“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温庭筠《更漏子》)“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李清照《声声慢》)雨中梧桐,寂寞更在其上。流淌在古诗文中的梧桐雨,染上了多少伤感的色彩啊!
    喧哗入尘,夜雾袅袅,掩尽最后一抹残红。窗前那幽深的水巷古道上,淡淡梧桐馨香,弥散在夜雨来临前的的夜空里,随一缕微风漫过每一处竹帘的寂静,带着梦里梦外的缠绵,缓缓流淌,漫过了几个世纪的堤岸,漫过了岁月憔悴的容颜。那斑驳参差的树影里,西风舞动黄叶纷纷飘下,在这个季节的夜雨里,摇曳着一曲生命的悲歌。  

梧桐叶上雨萧萧。秋夜无寐、静听夜雨滴桐声里的愁绝,缭绕着“枕前泪共阶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的遗响。可曾见;一位远古的诗人,在梧桐夜雨意象里,伴随着风雨的旋律,将叶叶声声由夜至晓的绵延;用晦涩难懂的古文,将衰飒的秋意,滴滴砸碎在岁月的窗前,破碎成“不道离情正苦”的愁肠万断。
    “夜雨滴空阶,晓灯暗离室。”轻轻拈起窗台的一片青黄桐叶,抚过凹凸不平的茎脉,犹如岁月凝聚额前的皱纹,清真而繁缛的纹理,可是谁在断桓残壁上,附庸风雅刻下的遣词凄艳?端详那一片指间的梧桐叶,失落、沉伦,使得在空空的房子里对雨难寐,脆弱情感的心弦,也随着夜雨急缓而奏,弹奏着那秋雨秋夜的哀怨,倾诉着每一段时间,或浓丽或疏淡的离情;淡描那爱情的或薄或浅的美丽。
    与夜对望,淅淅沥沥的雨敲打着夜色下的梧桐,滴答滴答的声音清脆,犹如那一曲《琵琶语》的清脆婉转自然空灵的幽远。“一曲琵琶泪如雨,此梦已失愁怨谁?”;易安的离情忧怨,在梧桐夜雨里,衰飒的秋意中弥漫开来;不言哀而自哀,不言愁而自愁......
    披衣独步,迎着淡淡的夜色。梧桐叶,依旧沙沙地的落满一地的秋黄。昂首凝望,雨滴萧瑟,心在潜行。“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到天明。”夜深时候,偏又下起了冷雨,雨点飘落到梧桐的叶子上,发出了淅沥的声响,点点滴滴,一种孤寂、凄苦、哀伤和怅然若失的情绪充满心头。“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到天明。”难言的落寞和离愁,千丝万绪,纷纷扰扰,剪不断,理还乱。
  霏霏冷雨中,谁家的素衣女子打着油纸伞,款款轻步,来到梧桐树下,轻倚山石,静静听雨。点点滴滴的雨声,如泣如诉;轻轻的叹息,如怨如慕。
  晨曦,雨已渐停了,目光所及处,那梧桐无语却似有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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