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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邻是棵父亲树

 全人亼 2011-04-25
黄昏来了,天色逐渐地暗下来。
父母下地还没有回来,我便把书包扔在老五子家,跛腿的五婶正好在,她把我扔在炕边的东西往里收了收,顺手从瓷盆里拿出些吃物来给我,我便又一蹦一跳地出去玩。这是我记忆中童年的影像,清新而真切地沉积在了我人生的大幕上。老五子是我家的邻居,父母成家的时候,在东山坡上起了两间土坯房,正好赶上老五子那一年从后草地搬到村里,就肩挨肩地在我家的西边也起了两间房,住了下来。童年的多少个傍晚,我都是这样过来的,书包扔在哪家,就在哪家吃饭过夜,父母习惯了,老五子叔也习惯了。
有一年冬天,夜很深了,我突然肚子疼得厉害。开始的时候,父母以为是受了凉,用了一些土办法,大家就又伏下来睡觉。不承想,好像越来越厉害了,父母一下子慌了神,赶紧穿起了衣服,隔壁的五子叔和跛腿的五婶也跑了过来,个个身上胡乱地披着些衣服,慌乱中,母亲说,叫医生吧。父亲好像一下子回过神来,披了件衣服便急急地出去了。等了一会儿,老五子叔也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两个慌了手脚的女人,一个给我捋肚子,一个给我掐脉。
村里的医生让我服过几粒药后,我便平稳了许多。就在父母和五婶在炕上念叨家常话的时候,五叔突然领着一个人闯了进来。一进门,五叔便扑倒在我的近前,一边看我,一边气喘吁吁地问,咋样,咋样?父母说,好点了,好点了。那个人给我仔细检查的工夫,老五子叔才一屁股半挎到炕上,在靠近炉台的地方支棱着两手,取暖。听到炉台上有“哧哧”的化水声,母亲说,老五子,怎么你的裤腿都湿了。大家看过去,果然他半裤脚都还沾着些未化的冰凌。原来,父亲出去找医生的时候,老五子叔却一口气跑到了几里外的公社医院,把公社医院的医生叫来了,由于走得急,过河的时候,一脚踩在悬冰上,陷了进去。
上高中的时候,好像是一个下午,我正上着课,教室外边有一个人影在向我招手,仔细看了,是老五子叔。原来他从后草地换粮回来,路过县城来看我。他把我领出校门,从马车上掏出一个包来,层层打开,里边是一个饭盒。五子叔说:“我们刚刚在饭馆吃了饭,剩下点饺子,就给你拿来了,还热着呢,趁热吃了吧。”我于是蹲在学校的破墙根下面吃起来。五子叔一边蹲着,看我狼吞虎咽的样子,嘴里不断地说:“慢点,慢点,别噎着。”末了,他从布衫的里夹层掏出一些碎毛票来,递给我,说:“你爹让我捎给你,省着点花。”
五子叔后来又问了些学习方面的事,呆了一会儿,他站起来,一边把我蹩进脖子的半片领子拽出来,一边说,我得赶紧走,车队还在大街上等着我呢,家里的事不用你想,抓学习就行了。
后来我知道,他根本就没舍得下什么饭馆。那一天老五子叔晚上11点多才回了家,让五婶蒸了好大的一锅莜面,好像都吃尽了。至于钱的事,也是他把平时积攒的些零钱全给了我,那天父母根本就没让他捎过钱。
我考上大学的那一年,父亲肺病突然厉害了。都快开学报到了,我的学费还没有着落。母亲急得一天到晚唉声叹气。父亲打发我到后山借了几家亲戚的,但还是远远不够,父亲的虚汗就出得更厉害。
有一天中午,我正和母亲在树底下坐着歇凉,老五子叔从院门转了进来。他也蹲在树阴下,向前凑了凑问母亲:“钱的事咋说?”母亲没言语,只是叹息了一声。五子叔说:“从我家里拿吧,还放着1500呢。”母亲突然变了脸色:“不行,那是你们家七斤娶媳妇的彩礼钱,马上要结婚办事了,怎么能动那个钱。”“今天我去了一趟小坝子,跟人家女方那边说了,说好了把婚期推一推,推到腊月去办。”老五子叔搭了一句。母亲说:“不行,七斤的事也是大事,不能耽误。学费的事,我们再想办法吧。”说完,好像母亲有些恼了,一掀门帘进了家,把我和五子叔晾在外边。
本来,五子叔儿子的婚期就在这几天,可是没有动静。父母有点急了,劝他们赶快把婚事办了,不要耽搁了。老五子叔笑笑说,我都和女方说好了,等腊月再办。
结果,我那年上学拿的就是七斤的彩礼钱去的。走的那天,父母以及老五子叔、五婶一直把我送上了车,车快开的时候,五子叔朝车厢里的我喊,家里的事,还有你父亲的病,你就别管了,有我们呢,到学校好好读书就是了。
文章来自:<a target='_blank' href='http://'>全刊杂志赏析网()</a> 原文地址:http:///article/756e3651-1c19-45b8-8a74-0655122dd910.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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