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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作是癖

 田叟 2011-04-29
 

    写作就像生孩子,怀孕和生产极其痛苦,生出来之后无比欢欣,无论天才和笨蛋,其状大抵如此。

    一个朋友专写剧本,写得出神入化,凡是中国能得的奖项,基本被他一网打尽了。他的写作过程简直就是一种惨烈的煎熬,抓耳挠腮不说,写不下去就掂起笤帚扫地,本来精光的地面,竟然毫无道理地扫了一遍又一遍,知道的是写作卡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华子良再生呢。老母亲很关心儿子,不一会儿就把写作间的门欠开一道缝,看看儿子是不是还健在,有没有自杀倾向,要不要送到三医院(精神病院)去。实在不忍心看儿子被那些方块字折磨,白发老母就说,儿啊,咱不干这个行当行不?世界上有好多活命的道道,咱干嘛非要干这个?可朋友不干,坚持写他的剧本,只是浪费了好多无辜的笤帚。他的最大享受就是站在剧场外面的休息间,点上一枝烟慢慢嘬着,谛听里面的掌声和笑声。

    另一个写诗的,就更有热闹看了。李白斗酒诗百篇,他老哥就不行了,喝二两牛皮散,就塌塌实实醉过去,话都说不囫囵了。通常是后半夜爬起来,在窄巴巴的屋地上来回走溜达,望着窗外的弯月圆月,生发出种种思古之幽情,像三闾大夫那样长啸短叹,有时还伴以几行伤感的热泪。邻居还没抗议,老婆却不干了,实行了分屋分床,各自割据了一块空间,才算暂时稳定下来。后来诗歌的行情式微,有人还恶毒地诅咒,“饿死狗日的诗人”,这老哥却没饿死,只是下膪日渐膨大,诗也越发精湛了。

    有个写小说的哥们,本来是嗜烟的,一根接一根,就像金鱼咕嘟水似的。可老婆偏偏是管得极严,不愿享受他的二手烟,说熏黑了你的心肝肺活该,熏黑了屋子可惜,就硬给掐了。这哥们嘴上闲不住,必须有东西抚慰着,心里才塌实,脑子里才有灵感。就到处寻找替代物。起初用瓜子。有牌号无牌号的瓜子都吃遍了,动辄舌头起泡,大便干燥,血脂偏高,特别是瓜子皮过于碎屑,到处播撒,无处不在,连电脑键盘都给塞住了。后来改成话梅、口香糖、槟榔、臭干子……家里几乎成了小食品商店。还是老婆聪明,弄了个婴儿奶嘴让他衔着,这样就一劳永逸了。这位哥们盛年早逝,据说临死的时候非常后悔,说我就是戒烟戒死的。反正抽也死不抽也死,还不如抽死壮烈,不抽烟我没灵感啊!

    九三年我得了脑出血,当时很多人都预言说,我废了,能自理就不错了。我也自我嘀咕,写什么鸟小说?多你一篇少你一篇又能咋样?在强大精锐的外国军团面前,中国的文学其实就是一堆泡沫,无论如何挣扎,只能是其中的大泡泡小泡泡而已。后来硬实起来,还是技痒不已,又忍不住动笔了。到了退休的年龄,已有五百多万字入账,各种奖项也没少得。这回就想彻底金盆洗手,养老爷子了。可整天闲着特别腻味,又不会打麻将推牌九,遛狗养鸟,当票友练太极,到街上当协警……百无聊赖,万无一用,只能重新披挂再操旧业,写一些涂鸦文字,当然,也有纯文学,只是我不炫耀就是了。这不啻是积习,而且是生命里先天注入的密码,想要改变,大概比戒毒还难呢!

    所以我很理解操弄笔墨的同道,翠羽锦鳞不足恤,蟒袍绶带难称心。一生与文字为伴,播种的是精神与思想之火,描摹的是百姓苍生的生存状态,卑微者亦高贵,如此而已,如此足矣!

    □王立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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