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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棋局(十四)

 大漠孤烟直,黄河落日圆 2011-05-13

 然而,德国的统一也急剧地改变了欧洲政治的实际形势。这无论对俄罗斯还是

法国都是地缘政治上的失败。统一的德国不仅不再是法国的政治小伙伴,而且自然

而然地成了西欧无可争议的首要大国,甚至是某种意义上的全球性大国,尤其因为

德国是支持重要国际组织的主要出资国[1]。新的现实使法德都不再对法德关系

抱多少幻想。因为德国现在能够也愿意说明并公开地推进它自己对欧洲未来的设想

。虽然德国仍然是法国的伙伴,它却不再是受法国保护的对象。

  法国政治影响力的减弱已对它的政策造成了一些影响。法国不得不在北约内重

新获取更大的影响——为抗议美国的控制,法国已在很大程度上脱离了北约——

通过更多的外交运作来弥补自己的相对弱点。重返北约也许可使法国对美国施加更

多的影响,而不时地拉拢莫斯科或伦敦则可从外部对美国和德国施压。

  结果是法国重返了北约的指挥系统。不过这只是法国的政策策略运用而并非真

要重返后去争些什么。到1994年,法国又重新成为北约的政治军事决策事实上

的积极参与者。而到1995年末,法国外交和国防部长也开始定期出席北约的会

议。但法国为此提出了要价:一旦完全重返北约,法国重申决心对联盟结构进行改

革,以使美国的领导与欧洲国家的参与之间更为平衡。法国人希望欧洲集体的因素

能起更大的作用和影响。正如法国外长德沙雷特1996年4月8日在一次演讲中

所说的那样,对法国来说,(与联盟和解的)基本目标就是要在联盟内维护运作

中可信,政治上可见的欧洲特性。

  与此同时,法国毫不犹豫地在策略上利用它与俄罗斯的传统联系来制约美国的

欧洲政策,并在凡是有用的时候就重温它从前与英国的友好关系以抵消德国在欧洲

不断加强的首要地位。法国外长19996年8月对此说得接近露骨。他宣称:

如果法国发挥一种国际作用,它一定会得益于一个强大的俄罗斯的存在,得益于帮

助俄国重新成为一个主要大国。俄国外长随即对此做了回应:在世界所有的领

导人中,法国人是在同俄罗斯关系中最接近采取建设性态度的。[2]

  法国起初对北约东扩的支持不冷不热——其实是对北约东扩是否可取几乎不

掩饰地表示怀疑。这在一定程度上就是为了获取与美国打交道时的影响力而制定的

策略。恰恰由于美德是北约东扩的主要倡导者,对法国最适宜的才是采取冷淡态度

,有保留地行事,为北约东扩对俄国的潜在影响表示担忧,从而扮演欧洲与俄罗斯

的最合适的对话者的角色。法国人甚至给一些中欧人这样的印象,即法国人并不反

对俄罗斯在东欧有一个势力范围。因此,法国打俄罗斯牌不仅牵制了美国并向德国

传达了一个并不十分隐晦的信息,而且增加了对美国的压力,要美国认真考虑法国

提出的改革北约的建议。

  北约的扩大归根结蒂需要16个成员国的一致同意。巴黎知道它的默许在达成

一致中将举足轻重,而且为了避免来自其他成员国的阻力,法国的实际支持是必须

的。因此,法国毫不隐讳其意图,就是把它对北约扩大的支持作为抵押品,要挟美

国最终接受法国改变联盟内部力量对比及其根本组织结构的决心。

  法国原先在支持欧盟扩大方面也同样采取不冷不热的态度。这一进程主要由德

国带头。美国也给予支持,但没有像介入北约扩大那么深。尽管法国在北约内往往

争辩说欧盟的扩大将为那些前共产党国家提供更为合适的保护伞,但当德国开始力

争更迅速地把欧盟向中欧扩大的时候,法国却立即开始提出技术上的问题,并要求

欧盟对欧洲南部不受保护的地中海一翼给予同样的重视(这些分歧早在1994年

11月法德首脑会晤时已经出现)。法国强调后者还收到了赢得北约南部成员的支

持的效果,从而最大限度地增加法国在讨价还价过程中的筹码。但法国这样做的代

价是扩大了法德两国在欧洲地缘政治观上的分歧。1996年下半年法国最终同意

波兰加入北约与欧盟,才部分地缩小了法德间的这一分歧。

  从历史演变的角度看,法德之间的这种分歧是不可避免的。自二次大战结束以

来,民主的西德就一直认为法德和解是在分裂的欧洲西半部建设一个欧洲大家庭所

必需的。这种和解对德国恢复历史名誉也十分重要。因此,德国为此付出接受法国

的领导这一代价还算公平。与此同时,前苏联对脆弱的西德持续的威胁又使忠于美

国成为德国能生存下去必不可少的先决条件,就连法国也承认这一点。但在苏联崩

溃后,为了建设一个更大更统一的欧洲,再从属于法国就既无必要也无好处了。统

一的德国实际上已是一个更加强大的伙伴,所以平等的法德伙伴关系对法国来说是

再公平不过的事情了。因此,法国没有其他选择而不得不接受德国更愿与大西洋彼

岸的盟友和保护者建立最重要安全联系这个事实。

 

  冷战结束后,这种联系对德国来说变得更为重要。从前它既使德国避免了外来

直接威胁的侵害,也是德国最终统一必要的先决条件。随着苏联的解体及德国的统

一,德国与美国的联系现在又为德国提供了保护伞。在这一保护伞之下,德国可以

更公开地在中欧起领导作用,同时又不对其邻国构成威胁。这种同美国的关系提供

的不仅仅是德国行为端正的证明书,它还向德国的邻国保证,若它们同德国保持密

切的关系,也就意昧着与美国建立更为密切的关系。所有这些使德国更容易比较公

开地阐明自己地缘政治的优先考虑。

  德国这一航船安全地停泊在欧洲。美国在欧洲可以看得见的军事存在又使它变

得无害而可靠。因此德国现在可以力促把新近获得自由的中欧国家融入欧洲框架。

这将不再是旧时德帝国主义的中欧,而是一个在德国的投资及贸易带动下经济复兴

井更为友善的大家庭。德国还将扮演赞助者的角色,最终把这个新的中欧正式纳入

欧盟和北约。由于法德联盟为德国扮演更具决定性的地区角色提供了重要舞台,德

国就不再需要在其特殊利益轨道内表现自己时羞羞答答了。

  在欧洲地图上,德国的特殊利益区域可用一个长方形来表示,在西部当然包括

法国,在东部则覆盖中欧新获得解放的原共产党国家,还包括各波罗的海共和国、

乌克兰、白俄罗斯甚至延伸至俄罗斯境内。从许多方面看,这个区域与德国在历史

上曾有过的建设性文化影响范围相一致。这个范围是由德国城市和农业殖民者于前

民族主义时期在中东欧和波罗的海诸共和国区域内营造出来的。他们在第二次大战

过程中已被扫除干净。更为重要的是,如果把法国(前面已有论述)和德国特别关

注的地区放在一起在下面的地图中进行观察的话,这两个地区实际上勾画出了东欧

与西欧的界限,而两个地区的重叠部分则突出了法德关系在地缘政治上有决定意义

的重要性,因为这是欧洲的重要核心。

  九十年代中德国与波兰的和解,标志着德国在中欧扮演更为公开自信的角色的

关键性突破。尽管开始时有点犹豫,统一的德国(在美国的推动下)正式承认了奥得

-尼斯河为它与波兰的永久边界。此举又消除了波兰与德国建立更为密切关系的唯

一的最重要的障碍。在双方进一步采取了一些相互友好和谅解的姿态以后,德波关

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不但双边贸易迅猛发展(1995年波兰超过俄罗斯而成为

德国在东方的第一大贸易伙伴),而且德国成了波兰加入欧盟最主要的支持者,还

与美国一起成了波兰加入北约的最主要的支持者。如果有人把到九十年代中波德的

和解在中欧的地缘政治重要性同法德和解早先对西欧的影响相提并论,这一点也不

过分。

  德国的影响可以通过波兰向北辐射到波罗的海诸国,向东可以到达乌克兰和白

俄罗斯。而且波德和解的范围通过波兰不时地参与法德关于欧洲前景的重要磋商而

有所扩大。所谓的魏玛三角(由于第一次法、德、波三边高级磋商在德国城市魏玛

举行而得名,这一磋商后来定期举行。)在欧洲大陆形成了一个拥有三个国家总共

1.8亿人口和十分明确的民族认同感的重要地缘政治轴心。一方面它进一步加强

了德国在中欧的主导作用,但另一方面德国的作用又因波兰和法国参加三方对话而

有所抵消。

  德国对欧洲主要组织东扩十分明确的承诺使中欧更易于接受德国的领导,对那

些较小的中欧国家来说更其如此。德国作出这样的承诺就使自己肩负起了与根深蒂

固的西欧观念很不相同的历史使命。按照西欧那种观念,发生在德国和奥地利以东

的事情多少已超出真正欧洲所应关注的范围。早在18世纪初博林布鲁克勋爵[3

]就明确声称,东部的政治暴力事件不会对西欧人带来任何影响。这种态度在19

38年慕尼黑危机时又重新出现。九十年代中在波斯尼亚冲突期间,英国与法国也

再次采取了令人悲叹的态度。在目前有关欧洲未来的辩论中,这种看法仍是一股暗

流。

  与此相反,在德国真正引起辩论的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北约和欧盟哪一个应

该先扩大。国防部长支持北约先扩大,而外交部长则主张欧盟先扩大。结果是德国

成了建立一个更大更统一的欧洲的无可争辩的倡导者。德国总理曾经把2000年

定为欧盟实现第一次东扩的目标,德国国防部长也最先提议把北约成立五十周年作

为实现北约东扩的有象征意义的适当时间。这样,德国对欧洲未来的看法就与它的

欧洲主要盟友有了差别:英国人明白表示他们宁可建立一个更大的欧洲,因为他们

把扩大看成是淡化欧洲统一的途径。法国人则担心扩大会增大德国的作用,因此支

持搞一个范围较小的一体化。而德国对这两种想法都支持,从而在中欧获得了它自

己的独特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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