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羞草
西双版纳热带雨林中,生长着5000多种木本和草本植物。四十一年前,刚到勐腊那阵,曾经深深地陶醉于那仙境般的树的海洋、鸟的天堂,惊叹那遮天蔽日的枝连着枝、叶叠着叶、藤缠着树、竹搀着藤。那时候,身在连队,进山便见望天树,下坡即游南腊河,只要你愿意,可以天天随意享受那美不胜收的原始森林和山野风光,不用像今日这样掏钱买票。
随着时间的推移,另加日复一日的艰苦劳作,初到版纳的新鲜感逐渐淡化,对眼中所见植物,不论是需要摘掉草帽才能仰望的参天大树,还是藤蔓纠结、横行夺路的巨藤,抑或是依附于朽木的菌类、寄生于水石的苔藓,都已熟视无睹,甚至会因为它们的碍手碍脚、影响生计而心生讨厌。容易忘本的人类啊,怎么可以忘记几十亿年前你和那些植物是相同物质,只不过它们的命运不济,没能进化成灵长类而已。
说来惭愧,在边疆生活十年,我对那些植物名称知之甚少,只能说出为数不多能果腹的山珍,如蕨菜、芭蕉芋、鸡枞菌、野地瓜、野山药、野木耳等。在团卫生所工作时,曾经跟着所长去挖过几次草药,当时认得的一些草药,至今也忘得所剩无几,依稀记得有小功劳、鱼腥草、砂仁、萝芙木、七叶一枝花、车前草等等。至于那些常被砍伐用来烧火、盖房的众多树木、竹子,唯有它们认得我,我却不认得它们。
西双版纳的植物中,我唯独深记不忘的,是含羞草。
含羞草是一种多年生草本植物,西双版纳的山间小道、密林深处,到处可见它的倩影。
喜欢上含羞草始于清晨出操。当我睡眼惺忪地跟在出操队伍中间,百般无聊地跑在山间小道上时,无意中瞥见路边一簇簇文静的含羞草,在我们“腾腾腾”的跑步声中畏首畏尾,怯懦地东张西望。一闪念中,我偷偷歪到路边用脚扫去,这个动作是非常迅速瞬息完成的。产生的后果我虽然看不到,但是,愉快的想象会伴随我完成枯燥的出操。我,继续机械地重复双臂摆动和双腿挪动,脑海里却浮现出一幅美丽的动画:含羞草们在我“魔爪”的骚扰下,羞涩地闭合起片片细叶,耷拉下秀丽的叶柄,摆出一副缴械投降的姿态。同时我也明白,未等我们跑回去,含羞草早已舒展它那纤细的身子,不仅模样恢复如初,连叶子的颜色也愈加翠绿。
含羞草,看上去是那么的弱不禁风,毫不起眼,没有牡丹的雍容华贵,没有玫瑰的娇艳美丽,没有茉莉的芳香沁人。它,既无艳丽的外表,又无诱人的香味,可是,我情有独钟地喜欢它。
我喜欢含羞草知羞、怕羞的品性。一棵草儿,在外力的作用下,会害羞地闭叶折腰,作为万物之灵的人类,更应该懂羞耻,有自尊,知荣辱。
我喜欢含羞草顽强的生命力。西双版纳野生的含羞草,不用倚仗蜜蜂传粉,也不需要其他传媒,淡红色花球结出的荚果里有三到四个荚节,每个荚节各有一颗种子,成熟后自然脱落,再次繁衍,茁壮成长。草儿如此自强不息,我辈人类,更应该不畏艰险,志存高远。观古往今来成就大事之人,都是坚忍不拔、自立自强的人。
我喜欢含羞草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含羞草羽状小叶会自行合拢以及叶柄自行下垂的属性,缘于它对环境的一种适应。因为它原产地在热带,那里常有狂风暴雨,当雨水滴落或暴风吹动小叶时它即能感应,马上闭合叶子,保护自己柔弱的叶片免受暴风雨的摧折,植物学上把这种有趣的现象叫做感震运动。一棵柔弱的小草,能在外来破坏下如此聪明地保护自己,我们人类更应该扬起自信与智慧的风帆,与逆境进行抗争,驾驭生命之船驶向胜利的彼岸。
小小一棵含羞草,
自开自落自清高,
她不是存心骄傲,
只为了只为了,
美丽情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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