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女医生和她的难言之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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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贝是一个性感女人,一个眼神忧郁的医生。她白皙、高挑,走路时迈着与忧郁相反的挺拔、稳健的脚步。

 

    第一眼看到她,就知道她有故事,但那些隐私又像她的冷艳,充满诱惑又不容侵犯。她每次走进我的病房,我马上闭上因伤口发痛而哼哼唧唧的嘴。

 

    出院的时候,我表示出对她的极大信任,以找时间复诊为由,取得了她的电话号码。

 

    试着打通她的电话,约她在“上岛”咖啡厅见面,她爽快的答应出乎我的意料。也许在我住院的半个月中,她对我已有几分好感。

 

    情侣座的灯光,千篇一律的暧昧。要不是她招手,我几乎认不出她。看惯了白大褂、白帽子、白口罩,眼前的贝亮丽得我不敢想象。也许是上了淡妆,也许是撒开来的蓬松的褐色卷发。

 

    她微微一笑,然后点燃一根细长细长的“ESSE”香烟。眼神又恢复了忧郁,蓝山咖啡忧郁,淡淡的薄荷味也忧郁。

 

    “我,身体应没事了吧?”我试着伸出手肘,让她诊脉。

 

    她斜睨我一眼,嘴角一挑,漾出一丝笑意,有轻蔑的味道。

 

    “说吧,想知道什么,我给你讲。你不就是伤口感染吗,比我健康多了,别找借口了。”

 

    我脑袋“嗡”的一声,自以为很聪明,没想到她直接就看穿了我。

 

    “哈,”我讪笑道:“棋逢敌手了。好吧,讲讲你的故事,我发现你很忧郁。”

 

    “不,我很阳光。”她扭一下身体,让我看她那一身得体的打扮,一截大腿也露在了短裙外面。

 

    “你是阳光和多愁善感的混合体。你喜欢ESSE香烟,我知道这牌子的意思。”

 

    “什么意思?”她把烟盒推到我面前。

 

    “欲望!”

 

    “赫,还行。还没有男人能真的说出这名字来。”

 

    “所以,你在努力掩盖某种情绪,在拉丁文的人堆里也找不到知音。”

 

    “你别臭美。”

 

    贝帮我倒咖啡,嗔怪的眼神很抓人。

 

    人有时就这样,对上眼时,什么弯弯绕绕都可省略,什么言语都不必迂回,彼此坦然得就像祖上传下的故交。

 

    那天晚上,她给我讲了很多。她说我不愧是资深记者,能看到其他人无法看到的女医生的另一面;女医生没有电影电视上那么威,女医生承受的压力,有时非常人能够想象。

 

    “我们这的医学会不久前做了一项调查,目前,国内医生患抑郁症的比率为25-30%,为普通人群的4倍多;患抑郁症的医生的自杀风险性,男医生是普通人群的3.4倍,女医生呢,高达5.7倍。这些专业术语,你听得懂吗?”

 

    “还行,你继续讲,我想到了,我可以写篇文章。”

 

    “哈,你写你的,但不要提及我。”贝呷了一口咖啡。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非常简单:一、工作压力。来自同行的激烈竞争,没有优秀的成绩,直接影响到收入、威信、前途;二、医患纠纷。每天接触的都是恶劣情绪,甚至是血淋淋的、生离死别的场面,弄不好还要挨患者、死者家属亲人的辱骂;三、角色错位。作好家庭中的女人,为了工作不能照顾好长辈、丈夫及孩子,由此引发的矛盾,无法调适和排解。四、女医生、护士作为女人,固有的生理、心理因素,导致负面行为的增加,比如过度敏感、歇斯底里、身体长期的亚健康等等。”

 

    贝的这番话很学术。没想到她的条理这么清晰,说出来的,简直就是一篇现成的文章。沿着她的思路,我觉得接下去的文字很好写。“怎样解开女医生的困惑与郁结?”对,就用这个题,道理也很浅白:一、家人的支持;二、组织的关心;三、患者及其家属的理解。我寻思要缠着她,找找几个例子,煽煽情,把这篇深度报道写好,把住院时落下的工作补上来,免得总编见到我,老是绷着那张丢了钱的老脸。

 

    但我现在不想为这篇文章分心,我更想了解贝的其他方面,包括婚姻与家庭。

 

    “本来不好唐突,但我想知道你的老公和孩子……”

 

    “没老公,没孩子。”贝打断我的话,口气突然沮丧起来,她又点燃一支ESSE,看我瞠目结舌的样子,才解嘲说:“离了,孩子也给了丈夫。”

 

    我一时无言,下意识地抓住她搁在咖啡杯旁的那只柔软纤细的手。

 

    她抖了一下,但没有抽开。

 

    我想起住院期间的一次扎针,小护士扎进去不见血,我痛得歪鼻子裂嘴的,贝刚好走进来,就是她的这只手,那么坚定地、轻巧地退针、进针,一下子就见到导管里殷红的血。那时她的手没抖!

 

    是的,这个成熟、冷艳的女人,正如我猜测的,心中有难以排遣的郁结。她在寻找可以倾诉的对象。而我,可能被她选中了。在她的魅力面前,我似乎无力挣脱,也不想挣脱!我甚至庆幸那场造成我大腿外侧肌肉撕裂的不大不小的车祸。

 

    我们又聊了很久。我压根不问她离婚的原因,不触及她也许刚刚结痂的伤口,反而主动向她坦白“交代”了自己的一切,我觉得没有什么必须隐瞒的。甚至自曝婚外史,向她坦承我对一个女人的终身愧疚。

 

    贝似乎很理解,她笑着说:“现在的优秀男人,如果情史是一纸空白,那才见鬼呢。”

 

    “你怎么没一点醋意?”

 

    “我干吗要有醋意?为什么要?除却巫山不是云……,不是这样吗?”

 

    那晚,我开车把她送到她住的小区。我很想她挽留我进屋喝茶,可是她没有。她打开门后,转身给了我一个突然的拥抱,然后在我耳边幽幽地说:“再见吧。”

 

    “等等!”我不让她进屋,反而抓住机会用力搂紧她,并在她额头点下一个吻。她伏在我的肩膀上,摇动身体,嘻嘻一笑说:“怎么样?感觉不错吧。好了,给我个缓冲的时间。”她优雅地推开我,“去写你的文章吧,也许,你可以当我的心理医生!”

 

    城市的夜依然喧嚣。我驱车回返时,心里头好像注满一汪清水。或许,这个炎热的夏季,我会碰到一个善良的女巫,并被她带进一片神秘的绿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