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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洲的超级公园---纳米比亚

 海右观澜 2011-06-14

1990年,刚成立不久的纳米比亚成为世界上第一个将环保写入宪法的国家,这个年轻的非洲民主国家,决意成为非洲国土管理的成功典范,未来可能只是虚幻,但总归充满了希望。

非洲的超级公园

1990年,刚成立不久的纳米比亚成为世界上第一个将环保写入宪法的国家。

撰文:Alexandra Fuller

摄影:Frans Lanting

距离冬至日还有三个礼拜的时间。拂晓时分,在纳米布沙漠(Namib Desert)的东缘,最后一缕灰色的雾霭越过沙丘飘到了粉红色的天空之中。一只豺迈着小碎步,向着西边一簇挺立的骆驼刺树奔去;一只大羚羊则固执的朝着附近游客营地的一处水洞进发;而红色的沙地上,一只浑身黝黑发亮的拟步甲虫行色匆匆,全然不顾身后留下的一串踪迹。与我同行的是一位名叫鲁道夫·奈巴巴(Rudolph Naibab)的探险旅行向导,他来自库内内(Kunene)地区,库内内位于纳米布兰德自然保护区(NamibRand Nature Reserve)以北,距离此地约五百公里,是一片贫瘠之地。奈巴巴依靠在祖母的农场里饲养山羊、绵羊和毛驴为生。

奈巴巴今年三十岁,却拥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大智慧,他将这种能力归结为在沙漠长大的缘故。“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你每天都要考虑生死,”他说。“包括战争。我是在战火中长大的,所以比较早就懂事了。”

纳米比亚的内战始于1966年,持续了二十二年之久。1990年,纳米比亚最终从南非独立出来,它旋即成为成为世界上第一个将环保写入宪法的国家。纳米比亚人似乎是在一夜之间意识到,之前他们是为脚下的这片热土而战,但从现在开始,他们则要背负起沉甸甸的责任感。

“纳米比亚的环保运动之所以会诞生于国家独立之时,我觉得原因很多,”奈巴巴说,“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战争期间曾发生过干旱,当时牲畜死绝,农民们陷入绝望境地,于是他们开始捕杀野生动物。对于纳米比亚人来说,死神总是近在咫尺;为了摆脱死亡,除了保护和敬畏所处的环境,我们别无他法。”

差不多二十年前,这一大片土地还是被围起来用来养羊。那些养羊的农民们,面朝红土背朝天,成年累月的等待着雨水降临,那该是多么令人绝望的一幕。“的确,我相信养羊的农民们对这块土地拥有着复杂的感情,”奈巴巴说。“虽然雨水少得可怜,但你怎能对这块土地不心存敬畏呢?那种要守护它的责任感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2008年年底的时候,我曾造访过纳米比亚,当时纳米比亚政府宣布将西南海岸线附近220万公顷的土地设立为禁区国家公园(Sperrgebiet National Park)。官方表示,如此一来,纳米比亚将近一半的国土都被纳入了国家公园、公共保护区和私人荒野保育区内。随着多罗布国家公园(Dorob National Park)在2010年12月的成立,从安哥拉边境库内内河到南非边境奥伦治河(Orange River)的海岸线几乎成为公园的坚实屏障。所有这些小块的公园区域也许最终将会被合并成纳米布-骷髅海岸国家公园(Namib-Skeleton Coast National Park)——一块完整的海岸超级国家公园。纳米比亚,这个年轻的非洲民主国家,决意成为非洲国土管理的成功典范,未来可能只是虚幻,但总归充满了希望。

这种乐观的看法在我抵达纳米比亚的第二天就得到了应验,当时我来到了库拉拉荒原(Kulala Wilderness),这是一处毗邻纳米布兰德自然保护的动物避难所,面积约为3.8万公顷。按照既定安排,纳米比亚国内最著名的保育专家玛丽丝·范·弗伦(Marlice van Vuuren)和她的丈夫鲁迪(Rudie)将会在这一天释放两只猎豹回归自然。玛丽丝是由住在纳米比亚奥马赫科地区(Omaheke)的布希曼人抚养长大的,她是少数几个能够说出一口流利土语的非布希曼人。刚刚三十岁出头的玛丽丝创办了一家名为纳安库舍(N/a'an Ku Sê)的动物避难所,位于温特和克(Windhoek)以东40公里处。在布希曼追踪者的帮助下,她不但救助了很多失去双亲和受伤的野生动物,而且还将那些与人类发生冲突的动物重新安置到观光区,供游客们欣赏的同时也赚取了保护经费。

针对荒野的修复和再放养工作并不轻松,而且还要受到很多约束。“让栖息地恢复猎豹可以生存的平衡状态,你需要进行大量的规划,并花费很多精力,”玛丽丝说。“一切都要安排妥当。猎物够充足吗?有水源吗?猎豹的生存能否持续?如果这些问题的答案都是肯定的话,你算成功了一半,因为我们还要观察猎豹是否喜欢这片放生区域。”在放生的时候出了一点小意外,两只猎豹咆哮着不肯走出笼子,那只雄性猎豹还要到了鲁迪的脚。大家只好退到一旁,静观其变。砂石地上一处不起眼的灌木丛突然动了起来,原来是鸵鸟在作怪。猎豹还是没什么动静,我们又多等了一会。四下静谧,只有荒野之风呼啸着人群之间穿了过去。

住在纳米布沙漠附近的纳米比亚人只会讨论两种风势:东风和西南风。东风从喀拉哈里沙漠高原(Kalahari)吹来,随着海拔的降低,当吹到纳米布沙漠时,其风速已达到每小时96公里,温度亦上升到摄氏37.8度;而维系生命的西南风则是从寒冷的大西洋上吹来,其裹挟而来的雾气会深入内陆60多公里,纳米布沙漠中的各色生命赖以生存的全部水分皆是来自于此。对蛇类、蜥蜴类、甲虫类和蜘蛛来说,这种浓雾维系的生活过得紧巴巴的,但却让它们进化出了令人惊讶的生存技巧。

这种生存状态亦相当脆弱,以至于我所接触过得不少纳米比亚人都在担心气候的轻微变化将会导致这个脆弱的生态系统陷入崩溃。“不难想象,温度再上升几度肯定会酿成灾难性的后果。这里的气候条件和生态系统已经够极端的了,”同行的野生动物兽医康拉德·布莱恩(Conrad Brain)说,他此行是为了观察猎豹的放生过程。布莱恩同时也是一位飞行员,经常在纳米比亚海岸附近飞行,他非常关注气候变化,也听说过很多这方面的轶闻。“我曾目睹过水母群、鲨鱼群和棱皮龟向南方海域进发——这些都是海水变暖的暗示,”他说。“我们应该警觉起来。这也是我们放生野生动物的原因,释放这些猎豹会让人生出些希望来。”酷热难当,沙漠里的时间也如同受热膨胀了一般,行进得异常缓慢。我们停止了交谈,回身继续观察猎豹。

正当我把笔记本扔到一边时,两只猎豹突然离开了笼子。起初是那只雌性猎豹,她慢慢的挪到了地面上,雄性猎豹跟着她也走了出来。几秒钟的时间,它们就从我们的视线中消失了,好像生怕被我们跟踪一般。

两只猎豹成功的回归自然象征着纳米比亚的一种变化趋势。野生动物的数量正在不断增加,尤其是在越过国家公园边界的保护区和私人保育区内,这种变化更为明显。上世纪八十年代,最多只有1万只跳羚生活在纳米比亚的北方地区,而现在跳羚的数量跃升为16万;截止到1990年,纳米比亚的黑犀牛已被猎杀到濒临灭绝的境地,现如今它们的数量又恢复到1400多只;二十年前,农民们每年会射杀800只猎豹,现在每年约有150只猎豹会被农场主和农民们杀害,狩猎者每年准许捕杀的猎豹数量也为150只。

为了前往禁区国家公园,我乘坐飞机几乎丈量了整个纳米布沙漠最宽的两点(从纳米布兰德自然保护区到沃尔维斯湾),然后自北向南对其长度又丈量了一番(从沃尔维斯湾到吕德里茨)。前往并游览国家公园的经历就如同园内偏远粗犷之美那般的动人心魄。尽管地面景观主要是由维特贝格山(Witberg mountain)上的沙丘和闪闪发光的石英所组成,但人类在一个世纪之前的破坏性活动所留下的遗迹直到现在依然清晰可见:废弃的钻石矿营地兀自对抗着风吹日晒和沙尘侵袭(距离沃尔维斯湾越近,沙漠上类似的印迹就越多——数千辆越野车曾在这里碾压着脆弱的表层土,留下横七竖八的辙印)。

对于大多数西方人来说,纳米比亚是一块令人望而生畏的荒芜之地,甚至有人将其称之为“触怒上帝的土地”。尽管如此,在纵横于非洲大陆的探险热潮中,纳米比亚并没有得以幸免。离岸岛屿(现在已升格为生物避难所,相当于海岸总体保护工程的一部分)上肥沃的鸟粪曾被搜刮一空,用来生产火药和化肥;附近食物丰富的冰冷大西洋海域也成为捕鲸的好去处。到二十世纪早期,原本厚达几米深的鸟粪堆积层被挖得只剩光秃秃的岩石,南方露脊鲸也被捕杀得近乎灭绝。

1908年,有人在纳米比亚南部首次发现了钻石的存在。短短几个月时间,身为纳米比亚(当时还被称之为西南非洲)保护国的德国政府就将钻石发现地周围的220万公顷土地设为禁区(Sperrgebiet),只有钻石开采公司和矿工才能进入这片区域。由于德国殖民者对纳米比亚南部(赫雷罗族、那马部族和达马拉部落)进行了毁灭性的打击,导致工人数量短缺,为了应对这种不利局面,他们从没有被卷入战争的偏远北方部落(奥万博人和卡万戈人)征召矿工。时至今日,禁区国家公园内依然遍布着小小的土丘,仿佛是在不经意间提醒着世人,当年那些劳工们是如何不辞辛苦的筛着砂砾,从一块块石头之间寻找着不起眼的钻石。

在公园南部的海岸线附近,钻石开采活动仍在持续,大地上的沟壑从空中观察如同巨大的战壕一般。未经批准的游客被严禁进入这些采矿区,事实上,出于对非法采矿和偷盗的担忧,整个禁区国家公园依然没有彻底开放——只是守卫程度比如以前那般严密。游人有时候也能进入园区,但有人数限定,而且还得有预先核准的导游陪同,进出公园的道路两旁都设有监控。园区内锈迹斑斑且被晒裂的废弃汽车和机器是用来诠释这种妄想症氛围的最佳工具——管理方甚至怀疑矿工们将钻石藏在这些机械设备中,待日后这些机器被买到废品回收站后,再取回当初藏匿的这些财富。

纳米比亚现在是非洲第四大非燃料矿物出口国,它的铀矿产量居世界第四。但在这里,你感受不到因矿物而生的财富如涓涓细流般的泽被众生——纳米比亚是世界上收入分配最不平等的国度之一,对矿物财富的追求不仅涉及私人土地,甚至连那些被规划入国家公园范围内的区域及其周边也无法幸免。位于纳米布-诺克卢福公园(Namib-Naukluft Park)内的铀矿预计到2015年会将其粗制铀的产能从目前的1200万吨提升至4000万吨。极具讽刺意味的是,为了从矿石中提取铀,纳米比亚人必须大量使用他们最稀缺的资源——水。虽然难以精确计算,但通常说来,如此产能规模的铀矿一年要耗费3百万立方米的水资源。虽然纳米比亚政府在斯瓦科普(Swakopmund)附近的海岸边新建了一处巨型海水淡化工厂,但在我拜访矿区的时候,工厂用水还得从蓄水层抽取——要知道,纳米比亚稀少的降雨根本无法补充这些宝贵的矿物水。

从理论上看,采矿业与资源保护和经济发展是相呼应的。“纳米比亚是个发展中国家,”在温特和克旅游和环境部工作的一位职员米多里·帕克斯顿(Midori Paxton)说。“因此将采矿业从保护区内驱逐出去并不现实,但我们正设法将其对环境造成的影响降至最低,”她一边说一边还向我展示了一份由当局制作的生物多样性热点分布图。“我们和矿业公司密切合作,对这些非常敏感的区域予以鉴定和进行保护。”帕克斯顿表示,多罗布国家公园中的某块区域现在是纳米比亚国内最重要的地衣区。

地衣区是指红色沙石和黑色石膏地表之上的橙色及灰色植被区,它能稳固土壤,是无脊椎动物最关键的食物来源。除此之外,它还是沙漠形成较大规模动植物群落的基本生态结构。在意识到地衣区的脆弱性之后,当局将其从地图上划分出来,并设置篱笆予以保护。帕克斯顿向我指明的那处地衣区就位于海岸线和一处铀矿之间,当我赶到那里之后,却发现它已经被破坏殆尽了。地面上纵横交错着探矿留下的沟壕,不远处是正在拔地而起的海水淡化工厂。重型卡车和四驱车留下的车辙深深的陷入了地表,对于更替速度缓慢沙漠生态系统来说,如此不负责任的破坏行为需要上百年时间才能被完全修复。

旅行手册或官方采矿指南上的豪言壮语只是浮云,纳米比亚人对于环保的诚意和投入程度最终还得被书写在这片受保护的古老土地上。

亚历山德拉·富勒(Alexandra Fuller)的新书《遗忘树下的鸡尾酒时光》(Cocktail Hour Under the Tree of Forgetfulness)将于八月份出版。弗兰斯·兰亭(Frans Lanting)在非洲拍摄了二十五年之久的自然风光和野生动物。

图集:非洲的超级公园

1990年,刚成立不久的纳米比亚成为世界上第一个将环保写入宪法的国家。

纳米布-诺克卢福公园中高耸的沙丘被朝阳映成了橘黄色,成为骆驼刺树丛的独特背景。

(如果你想将这幅照片当作艺术品认购下来,请发送邮件至gallery@lanting.com

纳米布-诺克卢福公园中的索苏维来(Sossusvlei)沙丘高达百米,耸立在粘土层之上。索苏维来这个名字是由南非语和本地的那马土语组合而成,意为“无路沼泽”,这是因为沙丘上没有可供雨水流淌的天然排水口。

禁区国家公园里的一只棕色鬣狗正叼着一头已经死去的海豹幼崽,豺在一边观望。这些独来独往的鬣狗很难被摄影师拍摄到,其数量稀少,在纳米比亚境内只剩不到1200只,整个非洲也只有8000只。2008年宣告成立的禁区国家公园相当于一处钻石矿开采地,长期以来一直处于封闭状态。

海豹们在开普克罗斯角(Cape Cross)享受着日光浴,普克罗斯角是位于骷髅海岸的一处石岬,1486年葡萄牙探险家迪奥戈·康(Diogo C?o)曾在此竖起一座石制十字架,因此而得名。每年十月,有超过20万只海豹在此聚集交配,它们是纳米比亚最大的繁殖群。

粉红色的火烈鸟聚集在三明治港(Sandwich Harbour)附近的水域中。位于纳米布-诺克卢福公园中的这处孤寂的泻湖曾是捕鲸船隐蔽的停泊处,现在则成为一百多种鸟类的天堂。

箭袋树如同怪异的哨兵一般,矗立在纳米布沙漠的星空之下。这种芦荟属植物已经适应了沙漠严酷的环境,它开出的花朵为鸟类和昆虫提供了花蜜。

生活在沙漠里的大象沿着古老的胡阿布河谷(Huab River Valley),穿过亘古未变的托拉保护区(Torra Conservancy)。该保护区是当地居民所监管的60个保护区之一。

在禁区国家公园,金鼹鼠会在沙子表面之下“游动”,这是它们的生存策略之一。尽管这片海岸区域看似光秃秃的一片,但却是生物多样性的热点地区,爬行动物、羚羊、海豹以及稀有的棕色鬣狗都以此地为家——这里还生活着800种植物,其中的234种为此地所特有。

哈利法克斯岛(Halifax Island)的一所废弃小屋成了非洲企鹅的栖身之所,这座岛屿属于禁区国家公园海洋生物避难所的一部分。上世纪初,贸易商将企鹅用来藏匿蛋的鸟粪全部铲尽,这些可怜的鸟类只能将卵产在光秃秃的地面上,让食腐动物捡了便宜。目前全世界仅剩下不到3万对处于繁殖期的非洲企鹅。

数千年的大风将纳米布沙漠中的沙子堆砌成世界上最高的沙丘,沙子中的氧化铁使其显现出红色。沙丘中蕴含的少量水蒸气足以维持少数生命力顽强的植物在此生长。距离图中沙丘不远处就耸立着一座高达360米的巨型沙丘,当地人称之为“大老爹(Big Daddy)”。

一群跳羚跳跃着穿过位于纳米比亚西南海岸面积高达220万公顷的禁区国家公园。跳羚非常适应严苛的沙漠环境,它们的数量已经从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最低水平恢复到现在的16万只。

纳米布兰德自然保护区的一处水洞吸引了很多沙雉前来。

那马变色龙的体色与禁区国家公园中的沙子相当匹配,足以迷惑掠食者。

沙海中的足迹来自于一对大羚羊,纳米比亚政府扩大保护区的举动让这种沙漠羚羊以及其他野生动物都从中受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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