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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思忆(散文随笔)

 miyasa 2011-06-24

 

 

 
 
 
 
 
 

  江南,从从广义范围来讲,指的是长江中下游地区,北起淮河,南到南岭,西到巫山,东到大海,包括扬州、镇江、南京、无锡、丹阳、上海、苏州、杭州、湖州、绍兴等这一大块地方;从狭义上讲,是指苏南浙北,也即是苏锡常、杭嘉湖这六地,外加上海、南京和扬州,这也是古代文化意义上江南最核心的部分。几百年来,江南因其名胜古迹众多,风景秀丽,吸引了无数骚人墨客竞相驻足,使人流连忘返,回味无穷。白居易那首著名的《忆江南》最为人称道:“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白居易是北方人,因着在江南客居过一段时日,便已深深地喜欢上了这片神奇秀丽的水乡,并曾称其为自己的第二故乡。可见江南确实是容易让人留恋的。

  然而初识江南却是因为丘迟的“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短短十六个字,点明了时间、地点及事物,一个“杂”字,一个“乱”字,突出花之艳、莺之众,尽显江南水乡之秀,春景之盛。虽寥寥数语,却胜似别人千言万语,因而也便成了千古名句。那时,教我们读这句话的是一位姓王的先生,他用很洪亮的声音缓缓读出来,一字一顿,抑扬顿挫,然后,他叫学生闭了眼睛,构思一幅自己想象中的江南春景图。我依先生所言,合上双眼,努力去想象,忽然觉得眼前一亮,我看到了那个春天最亮丽的风景。那是一种极致的美,天上浮着些许白云,星星点点的风筝像鲜花般竞相绽放,点缀着喧闹的空中。山若眉黛,水似波痕,小舟轻荡,游人如织,视线中不时闪现出一个个清秀灵动的水乡女子,披着美丽的长发,投下你一个浅浅的笑,随即又幻象般地隐去,留给你无限的惆怅和一个永远抹不去的模糊记忆。

  大致因此埋下了梦的种子,我便时常想着有一日能去江南走走,看看,听听,感受一下水乡温柔的气息。我很难想象得出,永久性地没有了沟壑纵横的沟沟卯卯,没有了黄沙漫道的雄壮场面,没有了一座一座荒秃秃的山梁,那将是一种怎样的天地?多少个不眠之夜,我在星空下苦苦思索,用什么词语来形容我心中圣洁的江南风光?用春意盎然、鸟语花香、灵光秀丽这些庸俗的词汇吗?终究还是差了些。最终我只能怀着非常愧疚的心情,虔诚地钻进书堆里去,一行一行地找寻那些掩埋在历史深处的前人古句,聊以慰藉自己不安的灵魂。

  古往今来,许多诗人词客留下了不少关于江南的千古名句,奇怪的是,这些诗句几乎都与水有关,苏轼的“水光潋滟清方好,山色空朦雨亦奇”、杜牧的“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杨万里的“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等等,莫不与水有关。作为一种液态的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深深渗透到诗人们的骨子中,成为他们生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正如北方的雄宏厚实培养人的粗旷、放达的豪情逸致一般,江南水乡温和灵秀的地域气质最擅长培养人纤巧细腻的情感,他们总是能从平凡的日常生活细节中,从不经意的一些景象、事物中发现美的东西,以及美的背后隐含的淡淡的忧愁。因而他们笔下的江南也就显得更加美丽、富有生气,一切景物都人化了、活泛了、有灵气了。诗人忧郁的气质同时也决定了江南和雨水总是联系在一起,雨水与泪水交错着分不清彼此。也难怪,江南本来多雨,诗人们的心被缠绵的雨丝和无尽的泪水打湿了,怎么还能高兴起来呢?

  譬如白居易《小桥柳》一诗写道:“细水涓涓似泪流,日西惆怅小桥头。衰杨叶尽空枝在,犹被霜风吹不休。”中唐时代的一个晚秋时节,白居易站在江南的一条小河边,凝神远眺。西天边,一轮红彤彤的残日缓缓沉下去,正在竭力放射它最后的光芒。深秋的寒风无休止地摇晃着不远处小桥旁边那些落尽叶子的杨柳空枝。诗人联想到当时社会动荡,政治黑暗,联想到自身的遭遇和前途,眼前顿时变得茫然起来,凭空生出无限感慨。这时候,诗人发现脚下的河水突然变得十分细小,仿佛是惆怅人的泪水缓缓流淌。在诗人巧妙的笔下,原本是客观的流水被赋予了情感,原本无生命的东西被赋予了人性化,端的是巧妙无比。同时也表现了一种深深的忧伤。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是杜牧的千古名句,二十四桥也因这句诗而千古传颂。杜牧的一生与扬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十里扬州,三生杜牧,前事休说”。这是一场命中注定的纠缠。当他陷入“牛党之争”的漩涡而白白消耗了一生的前途和意志时,他终于清醒了,他是生不逢时啊。然而此刻,他脚下已经无路可走,“落魄江湖”的它,或许只有从江南女人的温柔乡中才可以找到一点点慰藉。“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这苦涩的诗句里包含了多少世事沧桑,包含了多少辛酸与无奈啊!诗人的心被北方冰冷的政治雨水浸得湿透,恰恰是江南那些水做的女子烘干了他那颗潮湿的心。

  “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樽前笑不成。蜡烛惜别还有泪,替人垂泪到天明。”诗人带着一个破碎的心走了,走出了江南温柔乡,走出了那个伤感的秋天,却永远走不出历史的年轮,走不出水做的女子的视野,也走不出他自己的心。二十四桥依旧,月华如水,杜牧已深深融入了江南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空气粒子。冷月无声,人间有情,那是杜郎怀念江南恋人时无奈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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