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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老父

 @依然 2011-06-24
       老妈眼里的老爸,似乎少有优点。相伴了近半个世纪后,她经常说的一句话仍是:恁爹他就是一个油瓶子倒了都不扶一下的人!而老爸总是装聋作哑,呵呵一笑了之。

       我家兄妹四个,三女一男。哥哥打小就是父母眼里最不省心的一个孩子,没少挨了父亲的揍。对三个女儿父亲却是严厉不足,温厚有余。

       我排行老三,小时候像个假小子,街坊和我同龄的伙伴加起来有一个小分队。结伴玩耍时,呼啦啦一大群呼啸着从村东头跑到村西头,从城里跑到城外。真是上房能揭瓦,下树能刨洞。有时跑远了,会误了吃饭的时间。回来后,父亲会呵我一声,还不快洗洗你那花猫脸吃饭去?而母亲则会一把捞过来,嘴上骂着:疯死你个死小妞,看看还找不找着你了。嗯?同时屁股也挨上了几巴掌。

      上初中时,我突然喜欢上了画画,唱歌。尤其是唱歌,一些时兴的电影歌曲,我听上几遍就能唱下来,父亲有时摸着我的头,呵呵笑着说,这丫头学习不上心,咋唱个歌儿脑子这么好使啊?有一段时间,我几乎天天缠着母亲说,我要风琴,我要一个脚踏风琴......而且这个愿望愈来愈强烈,说梦话我都喊那两句口号。    

       一天,父亲对我说,走吧丫头,跟我去趟安阳吧。我问,去那儿干啥呀?父亲温和的冲我笑道:到了你就知道了。跟着父亲单位的车,一行人到了安阳百货大楼,父亲把我领到了一个卖各种乐器的地方,丫头过来,来看看这个风琴好不好?仿佛做梦一样,一架漂亮的脚踏风琴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整齐的黑白键盘闪耀着明亮柔和的光泽。我用手小心的抚摸着键盘,光滑的漆面,喜爱之情无法言表。后来我就拥有了一架脚踏风琴,上海钢琴厂制造的凤凰牌脚踏风琴。至今我还记得它的价格,438元人民币,相当于父亲当时差不多两个月的工资。

      这架风琴一直陪伴了我多年,没事时我就把它擦得锃亮如新。后来我考上了一所音乐院校,参加工作后,我把它原价卖给了我的初中母校,那时同一牌子的风琴市场价已翻了两倍多。我一直感谢我的父亲长期以来对我的宽容与理解,我也非常难忘我的初中生活,那段懵懂的时光给了我太多的,对未来、未知世界的美好憧憬。

      记忆中的父亲一生命运多舛,这反倒练就了他乐观豁达的性格。眯起眼睛在笑,是他惯有的表情。

      父亲三十岁时患病做过一次胸结核手术,由于手术必须要打开胸腔做,因此从左胸去掉了两根肋骨,死里逃生走一遭手术做完后 ,父亲身子矮了三公分。遗憾的是,这个手术由于当时医疗条件有限,手术没做好。留下了后遗症,手术创口老是化脓,难于愈合。后来听说有个偏方,说用磨豆腐的老浆水擦洗能帮助伤口愈合,母亲每天都坚持为父亲清洗伤口,端饭端茶,细心呵护,数年如一日。值得庆幸的是,此偏方是有效的,随着时间的推移,父亲的创口终于愈合了,这前后用了八年的时间。 

       2005年,对我的双亲来说是充满黑色灾难的一年。1月底我的母亲脑梗入院,紧急抢救一周后母亲清醒的睁开了眼睛,可她的右半身完全失去了知觉,也失去了语言功能。母亲痛哭着用左手敲打着自己的右腿。一辈子刚强的母亲无法接受自己偏瘫和不会说话的事实。父亲垂着眼泪握着她的手说:“老伴啊,你别这样。这不是有我在,孩子们也在呀。会站起来的,会好起来的!”那年,父亲和我们兄妹一起在医院陪着母亲度过了2005 年的春节。

       一个月后母亲出院了,父亲瘦了一圈,他一下子苍老了好些。有母亲在,他就是个需要人照料的老孩子 ,母亲病倒了,他的天也跟着塌了。他紧锁着双眉,眼角的笑纹再也无法舒展开来,只是悄悄地在一边一声不响的把脸深深的埋进手掌里 。我的心被揪得好痛好痛 !我不知道如何解救我的母亲,如何劝慰无助的老父。

       出院后的母亲完全成了一个任性的孩子,她随时向父亲发脾气,摔东西。父亲则眯着眼睛说着笑话,表扬她砸得好,有力气了,体力恢复了。他带着母亲做各种康复训练,针灸、按摩、拔罐子......凡是有助于康复的法子,他都去尝试。

       由于劳心劳神,父亲的身体也跟着出了毛病 ,6月份查出他的胸膜炎又犯了。真是祸不单行啊!7月份我和兄妹们陪着老父到省胸科医院又做了一次胸腔手术,恐怖的刀伤创口从前胸开到了后背,创伤面有一尺多长。坚强的老父一周后就要自己上厕所解大手 ,无论我怎样反对他都不听,他说活动一下没事,在床上他解不开。同病房的病友都说父亲又能笑又能说就不像刚做过大手术的人,父亲则说,又去鬼门关里捞回来了一条命,活着可真好!

       如今我的老父陪着母亲住在他们的老屋里,相依相伴。父亲变成了原来的母亲,他的照料,虽不尽细但也尽心。母亲变成了原来的父亲,洗衣、做饭、扫地、抹桌子都不用管了。油瓶子倒了,母亲很想扶起来,但却力不从心。老父会努力去扶,只见他双脚挪移着横向岔开双腿,腰慢慢地弯下去,再弯下去一点儿,手慢慢的探下去,喘着粗气,再努力探下去一点儿,把油瓶子慢慢扶起来。然后再缓缓地立起上身,眼角带着满意的笑容,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他们都不习惯用保姆,觉得自己还能动,还能照顾好自己。他们也都不愿去儿女们家里住,觉得儿女们都忙,怕去了给孩子们添忙。我听了这话,百感交集。父母的家,永远是子女们的精神家园。困了,累了,伤了,落魄了,回到父母身边就找到了家。而子女们的家呢?就是华丽如皇家园林,那也不是父母的家。

       如今我的父亲和母亲都已年近古稀。曾几何时,白发浸染了他们的双鬓,又爬满了他们的头顶与脑后。岁月腐蚀了父亲的青春,摧毁了他曾经健朗、挺直的腰板。他们都老了,正在一年一年,一天一天的离我们远去。

       有生之年我们还能陪伴父母多少日子呢?无父何怙,无母何恃?有时间了,就常回家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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