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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大地(66)

 凛凛犹在 2011-07-09

强渡蕴藻浜

庙行激战犹酣的时候,第261旅(宋希濂旅)已与19路军换防,此时驻扎在蕴藻浜北岸。

一个多星期前,这里正是19路军给予久留米旅团以重创的地方。那场战斗给日军留下的阴影实在太深,至今仍未散去,以致他们虽然在南岸屯有重兵,却再也不敢轻易发动渡河攻击。

正是考虑到宋希濂据河防守的责任也很重,张治中才只要求从他那里抽调一个团。但是宋希濂在表示可以遵令执行的同时,仍然提出了一个疑问:

这个团真的能解庙行之困吗?

从路线上来看,该团援兵需要绕道从塘桥渡河,路途很远不说,大白天的,日军轰炸机也不会闲着,肯定要一路跟着凑热闹,所以就算赶到目的地,也得是四、五个钟头以后的事了。

现在战场形势如此紧急,双方打得你死我活,守军别说四、五个钟头了,恐怕连一个钟头都等不起。

也许还没等援军走路走到一半,阵地就早已易手,一切都白忙活了。

张治中沉默了。宋希濂说的一点没错,可是眼下还有别的办法吗?

有的。

围魏救赵,绝地逢生。

宋希濂提出,他可以倾全旅之力,强渡蕴藻浜,从侧背打日军一个措手不及,如此,庙行之困必解。

计是好计,连张治中听后也拍案叫绝。

问题是蕴藻浜就那么好渡吗?

关于这个问题,曾在这里吃过大亏的久留米旅团的旅团长下元熊弥少将应该最有发言权。

我们让他来说说。

下元(表情忧伤):这哪里是一条河,你干脆说它是一条害人的坑算了。别看河面不宽,水却又深又急,游过去、淌过去都行不通,就只能架桥过来。我们那天乘着下大雾,早上四点就从床上爬起来了,就这样,我还放了好多烟幕弹呢,就怕被守军发现坏事,你说容易吗我。结果呢,不仅没捞到便宜,还在回来时被自己人坑了一把,部队都给打残了。

如果老天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说,我一定不会再跳这个坑,如果要在上面加一个期限,我希望是——

反正打死我也不去渡那条害死人不偿命的河了。

你看,连哭哭涕涕的下元都说了,他是天没亮就过河的,而且还下着大雾,打着烟幕弹。

以上条件,宋希濂都不具备,他凭什么敢提出强渡蕴藻浜的建议?

这就叫做初生牛犊不怕虎,而它也暗合了出奇方能致胜的兵家要诀。

架设浮桥是不可能了,且不说工兵根本来不及做准备,没了大雾和烟幕弹作掩护,对岸的日军也不可能躺在阵地上看风景,让你们顺顺当当地把桥搭起来。

只有用船。

这次宋希濂用于强行渡河的部队计有两团四营,近2千多人,不是一个小数目,就算是10人一艘的小木船,也要2百多艘。

一时半会,到哪里去弄这么多船?

出于同样的看法,南岸的日军也很放心,光天化日的,难道你们还能飞过来不成。

飞是飞不过来,不过接着蕴藻浜河面上出现的一幕场景让所有日军都惊呆了。

前面漂着的是小船、木筏,后面跟着的是木桶、浴盆,甚至连门板都有,上面坐着的不是来赶庙会的老百姓,而是持枪瞄准的中国士兵。

有没有搞错?!

就这么一愣神的工夫,宋希濂旅已经杀到眼前——说过了嘛,这河就是深一些急一些罢了,又不宽。

如此快的速度和效果,连刚从旅部赶来的宋希濂本人都感到十分意外。

从旅部驻地到河边,半个小时就能走到。他本以为,在这半个小时里面,能让先头小股部队抢渡过去就算不错了。没有想到的是,两团人马,除留下一小部分在北岸阵地作为戒备外,其他人早已一个不剩地到达了对岸,而且已向敌人纵深杀去!

想想看,自从黄埔毕业后,一路领兵打仗过来,从来也没见这帮小子这么亢奋过啊。

烽火大地(66) - 关河五十州 - 正面抗日战场

       中国第5军官兵在誓杀倭寇的决心书上签名。

 

庙行大捷

就在宋希濂准备登上一只小木船过河指挥的时候,突然从北岸阵地跑过来一名连长。

敬礼,报告。

什么事?

请旅长允许我们这个连也过河去打鬼子。

宋希濂笑了笑:这恐怕不行,北岸这里也得有部队守着啊。

连长急了。

我们这个连已经到这里十多天了,却一直没轮上机会和小鬼子好好干上一场。大家都憋不住气了!

现在好不容易有上阵杀敌的机会,又不派给我们。全连弟兄一个个难受得不行,纷纷来问我,很难应付啊。

连长带着一种心有不甘又有所希翼的表情望着自己的长官,那神态,仿佛蕴藻浜南岸等待他们的,不是流血牺牲的战场,而是鲜花满地的乐园。

宋希濂能够理解,但还是不能答应连长的请求。

站在船上,望着青年军官怅然若失的身影,他忽然得到一个启发。

为什么弟兄们打仗这么拼命,为什么在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下能够实现闪电强渡?

原因,找到了。

这一切就发生在一个军人懂得为何而战之后。

因为我们要“为国家争人格,为民族求生存”,有此一念,虽千万人,吾往矣!

宋希濂过了河,映入眼帘的,除了岸边日军的尸体,还有抢运我方伤员的担架队,就是看不见大部队在哪里,举着望远镜也看不到。

这帮小子,不像是在打仗,倒像在赛跑。

宋希濂迅速赶到齐家宅,建立临时指挥所。

刚与团指挥所架起电话,两团就送来战报:上岸后一路猛进,击毙了有约一个小队的日军,缴获了大量迫击炮弹、机枪弹药以及各种各样的东洋罐头。

看来鬼子是真没设防啊,那就继续往前捅,捅到鬼子喊疼为止。

这一捅,果然听得一声大叫。

是植田的声音。

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庙行,放在麦家宅,哪里能料到有人会突然攻其后侧背,而且冷不丁冒出的这股奇兵还打得又快又急,一转眼的工夫,一个大队长又被对方干翻在地。

烽火大地(66) - 关河五十州 - 正面抗日战场

庙行大战,中国德械部队正在发起冲锋。

死些人就算了,关键是两个战略要点也同时丢失,在进攻中发挥着重要作用的炮兵阵地几无所遮蔽。

是劲敌啊,弄不好退路都没了。

植田只得从进攻部队中抽出2个大队来救火,同时命令部分火炮后转,向宋希濂旅进攻的方向轰击。

他要把宋希濂重新赶过河去。

这是一场生死较量,中国军队犹如破釜沉舟,既然来了,就没有想过要回头。

两个大队和两个团,旗鼓相当,各不相让,一时间,喊杀声、枪炮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一遍遍地冲击着人们的耳膜。

打到后来,当然又是剌刀见红的肉搏战。

宋希濂身为旅长,虽然不用亲自上场拼剌刀,但他看到从前线抬下来的伤兵中,有很多是剌刀伤。其中有个班长,左腿和左臂都分别被刺入一寸多深——双方都玩了命,受伤的这位还活着,剌他的那位主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倘若不是腿上伤口太深,流着血无法前进,估计这位勇猛之士还不会下来呢。

日军从下午5点打到日落黄昏,均无法使“憋着一口气”的中国军队退却,他们只好自己退了下去。

宋希濂传令两团勿再追赶,只需在已占领范围内“构筑阵地,彻夜警戒”即可。

他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坐镇指挥部的张治中一直在紧张地观察着战场的风云变化,日军正面进攻力量陡然减弱,使他心里一动:有戏。

一个消息传来,宋希濂强渡蕴藻浜并站稳了脚。

臭小子还真有一手。

好消息接踵而至——

在蕴藻浜中曾经重创久留米旅团的19路军张炎旅也已杀到。

太好了,这正是发起反攻的最佳时机。

张治中立即率领教导总队驰援麦家宅,指挥88师和87师孙元良旅越出阵地,向对手发起猛击。

在中方三面夹攻下,植田战阵大乱,至晚上10时,大部分阵地被我收复,日军不得不向淞沪线以东仓皇溃退。

麦家宅前的一股敌军大概是打得时间太久,有点神经麻痹了,没来得及跑脱,结果被孙元良旅一板斧砍过去,给削了脑门。

庙行之战堪称“一二八”会战以来战况最激烈的一次战斗,也是公认的中国军队战绩的最高峰。此役,日方的金泽师团和久留米旅团,中方的第5军“两师一总队”、19路军张炎旅几乎全部投入战场,双方抵死相拼,肉搏厮杀的惨烈场面随处可见。

在累累战果背后,是巨大的牺牲。全军包括正副旅长在内,伤亡将官近90员,士兵死伤1000余人。

指挥这场战役的张治中后来很动情地说,庙行一役的胜利,是官兵“滴滴鲜血的结晶”。

烽火大地(66) - 关河五十州 - 正面抗日战场

庙行大捷创造了中国军队战绩的一个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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