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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养万物——《道德经》与生态文化 作者：李远国，1950年10月生。现任哲学研究所副所长、宗教文化研究中心主任、研究员、教授、硕士生导师，四川大学兼职教授、博士生导师。为四川省学术与技术带头人，兼任成都市人民政府参事。主要研究领域为中国哲学、中国道教与中国传统文化。编著出版学术著作二十余部，主要有《气功精华集》、《道教气功养生学》、《中国道教气功养生大全》、《道教与气功：中国养生思想史》(日文版)、《道教炼养法》、《道教灵宝派沿革史》、《道德经与生态文化》、《道教法印秘藏》、《水的七德—李远国2001年日本演讲集》(日文版)、《神霄雷法：道教神霄派沿革与思想》、《中华道藏》第18、33册、34册、35册、39册、40册、41册；合著12部，主要有《中国道教的现状》(日文版)、《中国的道教》（日文版）、《中国道教大辞典》、《中华道教大辞典》、《中华气功大全》、《道法自然：道教与环境保护》、《中国道教科学技术史》、《道教与中国养生智慧》。在《东洋文化》、《世界宗教研究》、《中国史研究》、《宗教哲学》、《哲学》、《道家研究》、《宗教学研究》、《中华文化论坛》等学术刊物发表论文百余篇。其科研成果获省部级二等奖1项，三等奖1项。 前言
带着莫名其妙的浮燥，逃离钢筋与水泥构建的城市丛林，在绿茵茂林的原野广漠，在云鹤出没的白云深处，也许刹那间你会眼前一亮，忽见万紫千红之中，漂渺恍惚之间，有两堵红墙，几片青瓦，一缕香烟，几声钟鼓，在“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的持诵声中，道韵清悠，琴音淡远，如天籁之纯雅，哦!原来就是一座道家的宫观。  这些师法自然而建造的山水式宫观，和因宫观而闻名的自然山水，钟天地之毓秀，蒙道家之神奇，珠联璧合，座落在湖海河畔、山水胜处，构成一处处休憩佳境、旅游胜地，把中华古老的大地装缀得更加典雅美丽。而位于城镇的宫观，造山水于庭院，植竹木于阶前，闹中取静，隔断尘嚣，使人在半亩园中顿生回归自然、清虚玄远之感。 也许，二十世纪的四十年代，那位金发碧眼的英国科学家李约瑟，正是在走遍中华大地、游历众多宫观之后，重新发现了道家，并自称“名誉道家”，取字“丹耀”，号“十宿道人”和“胜见子”，从而“皈依”道家。也许，这位世界杰出的科学家，以其毕生精力所奉献于世的《中国科学技术史》，正是渊源于两千多年前的《道德经》，根基于他所热爱的道家文化。他说：老子是最懂自然的人。在昆明黑龙潭道观的优美庭院里，“如果一个人通过供有各种神像的下面神殿攀登而上，最后就来到一座空无所有的大殿，其中没有神像，没有任何东西，只有一方大匾，上书‘万物之母’——自然，万物的母亲。”(1) 于是，一个古老而又现代的命题再次呈现。自然是什么?生命是什么?人是什么?是上帝的恩赐?是宇宙的杰作?或是无法言说的什么?一连串的问题，从上古到当代，从东方到西方，从老子、孔子到柏拉图、爱因斯坦，人类与生命、大自然的关系，始终成为智者哲士们苦思冥想的问题。今天，这个玄之又玄的思维之谜，仍然困绕着人们，迫使许多的思想家，科学家，政治领袖出入道家的门户。 困惑的主要原因来自现实的压力。在过去的三百余中，支配着人类社会的西方的价值观与哲学思想，曾给人类带来了自由、平等、进步、繁荣的辉煌时期。西方的启蒙哲学、实证科学、产业革命和市民革命，是构建现代文明的基础。首先是自然科学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尤其是牛顿体系的创立，奠定了近现代工业文明的基础。人类第一次在认识上突破了传统的局限，取得了可操作的对自然无限认识的能力。其次，是工业革命的实现，机器大生产取代了手工作坊，从而使人类第一次突破了第一自然的限制，取得了把生产力无限发展的能力。第三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确立。这种生产方式以追逐剩余价值为目的，从而使人类的财富第一次突破了自然经济的束缚，在价值上取得了无限增长的能力。 认识能力、发展能力与财富能力同时出现的这种无限状态，汇合形成了一个强大的合力，再加上世界地理大发现的机遇，从而推动了近代现代文明以超越过去社会千百倍的效率，飞速地向前发展，尤其是在当今信息社会已经来临的时代，人类凭借自己拥有的高科技手段和巨大的生产能力，加速了向宇宙空间的发展，加强了向大自然的索取。以为这样一来，人类便可以解决日益严重的环境问题、生态问题，就可以取得一个无限伸展的空间，最终解决人类面临的一切问题。 然而，人类面临的前景似乎并不乐观，全球性的危机，是以对自然环境的无情破坏，对自然资源的肆意掠夺，对动物植物的野蛮杀戮，以及人口爆炸、核恐怖、吸毒、犯罪、暴力、自杀，金钱崇拜，良知泯灭，道德沦丧，社会分裂，民族冲突，思想混乱，文化颓废，对人与生命价值的漠视等综合症状的形式而出现。同时，那些曾经把每一个人同大自然、同万物相联系起来的各种关系也纷纷土崩瓦解，似乎大自然离我们越来越远，天地育养万物的灵力在逐渐消失，人们甚至怀疑地球的末日就在不久的将来，不得不对自身的生存环境予以前所未有的最大关注。
从历史的角度上看，应该承认，近现代社会的思想支柱——西方的价值观与哲学体系，在相当长的一个时期曾是照跃人类方舟航行之旅的灯塔，将人类引出了黑暗蒙昧的中世纪。但迈入二十世纪之后，这种机械的、唯利是图的思想体系，日益暴露出狭隘的局限性，以至于可以说它正是现代社会所面临的全面危机的根源。因为作为现代工业文明的基石不是别的，正是合理主义的哲学和实证主义的科学。这种合理的哲学与实证的科学，比起人文主义和智能更加追求所谓的“合理”，比起同一性更加追求差异性，比起互助合作更加追求对立竞争，比起和谐与平等更加追求征服与统治，比起亲和自然更加追求主宰自然。这种偏颇固执的道德观念与价值取舍，必然引起全局性的失调，即理智与感性、存在与价值、人与社会、人与自然各个领域普遍的混乱，造成现代工业文明的全面危机，从而严重危害了整个人类的精神世界。 严酷的现实是最好的清醒剂，人们终于认识到近现代文明异化的严重成果，唤起了更多人的觉悟。一个对现代文明发展的全球性的反思运动正在兴起。这种状况促使人们越来越深切地体会到：人是自然环境的产物，他依赖于自然，适应于自然界先定的条件，否则就无法生存。因为我们原本并非独立地在一片荒漠的大地上，而是与其它各种各样的生命体、山川、河流、土壤、空气等共同生存于一个宇宙之中，人类的整个历史也正是一部与环境交流、万物并生的发展史。实质上，大自然本身也是保持着一定规律的“生命存在”，尽管它与人类生命的形式不同，但其本质却与人类生命密切关联、无法分开。现代物理学告诉我们，世界有其内在的动态能量模式，它具有一种不断运动、生长和变化的大有生命的网络结构。包括生物界和无机界的大自然，有难以算数的肉眼看不见的“生命之线”，象蜘蛛网一样的纵横交叉张挂着，一个连一个，重重迭迭，互相牵连，互相依赖，而且从整体上巧妙地保持着和谐与平衡，犹如水涨潮落，阴消阳息，天工之造化无缺。即使是人，归根结底也还是大自然的有机组成部分，如果人用各种技术不断地损害自然，也就意味着损害了人类自身。正如世界绿色和平运动人士所说的那样：生态学教育我们，人类不是这个星球的中心。整个地球是我们“身体”的一部分，我们应像尊重自己一样尊重地球，也应该像同情自己一样同情一切生命形式——鲸、海狮、森林和大海。 在未来的岁月中，世界的面貌与人类的文明的状况，最终将取决于人类的自我反省与深刻觉悟，取决于人类与自然界相互关系的状态。是继续保持狂妄自大的偏执，以对立的姿态去“征服”、“主宰”大自然呢，还是改变观念，真诚地将自己视为自然界的成员而与之和谐共存。要实现从病态向健康态的历史转变，人类就必须抛弃一些陈腐的观念。与此同时，还必须改变自己与自然界之间进行能量、物质交换的方式。这就意味着，目前以人类和自然相对立为基础的社会结构、经济体制、组织形态乃至人们的思想观念、意味情趣和生活方式，也要随之相应地更新和发展。 当然，要解决全球性的环境恶化、生态危机等重大问题，仅仅凭借少数人的良知和单纯技术的运用，显然是难以奏效的，因为任何自然环境、社会环境的问题，归根结底都是人类自身的问题。宇宙、地球、大自然、社会、文化等，这是人类赖以生存与发展的外部环境；思想、感情、躯体、生命等，这是人类靠之繁衍、进化、更生的内部环境。事实上，当人类生存的环境中的自然因素、社会因素与文化因素早已融为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时，人的本身也已经成为这个环境中最具活力的成份。因此，从大环境观的立场出发，人类应该净化的首先是自我的心，只有身心的内环境达到净化与和谐的状态，才有可能从根本上改善、优化文化环境、社会环境、自然环境。 那么，在这场关系着全人类命运的保护环境、维护生态的伟大运动中，在这场重建人类文明的文化复兴中，道家又能提供什么有价值的思想和宝贵的经验呢?那位被誉为最懂自然的道家祖师——老子，又能在宽广壮丽的现代殿堂，奏出哪一曲超凡入神的天籁之音?下面，让我们踏着历史斑斓的足迹，穿通老子玄之又玄的门户，去寻觅从老子、庄子、列子，到孙思邈、董奉、陈抟、边洞元等众多道家人物的逍遥天地的风范，领略他们热爱自然，热爱生命，保护环境，维护生态，美化人间，与天地万物共存共荣，人天和合的崇高境界。 注释： (1)见李约瑟《中国科学技术史》第二卷179页，科学出版社、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8月中文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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