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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火神派集锦(三)

 昵称6678449 2011-07-21

论火神派集锦(三)

 (2009-02-26 11:5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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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分类: 火神派研究

现代擅用附子名家选介


    祝味菊(1884~1951年),浙江山阴人。童年随父入蜀,1917年入四川军医学校攻读二年,随后东渡日本考查医学。1926年由川入沪,曾任中国医学院教授,神州医学总会执行委员等职。祝氏治学推崇仲景、景岳诸家。著有《伤寒质难》,提出五段论伤寒的辨证方法。临证擅用附子,有“祝附子”之美誉。
    祝氏认为温扶元阳首推黄附片,沉寒痼冷可用生附片。服用各类附子,必须先以热水煎煮至半小时以上,再纳他药同煎,则附子之麻味消失,虽温而勿僭矣。川产黄附片乃盐卤所制,其性纯正,故称为佳品。祝氏在伤寒中擅用附子,他认为神经中枢为指挥抗战之首府,神衰者附子以壮之;其为虚性兴奋也,龙、磁以潜之。心脏为血液运输之枢纽,其疲劳而有衰惫之象者,附子配伍枣仁以强之。至于形虚气怯、神萎力疲者,独任附子振奋细胞,活跃抗力,以奏捍邪之功。
    祝氏阐发温潜之法,为其临证用附子一大特色。他认为虚人而躁甚者,气怯于内,阳浮于上也。其为兴奋,乃虚性之兴奋也。甘凉之剂可令小安,缓和之效也。因其小效而频服之,则气愈怯而阳愈浮矣。此非亢阳之有余,乃阳衰不能自秘也。大凡神经衰弱者,易于疲劳,又易于兴奋,滋阴清火之法,虽有缓解兴奋之效,然其滋柔阴腻之性,足以戕贼元阳,非至善之道也。宜与温潜之药。温以壮其怯,潜以平其逆,不可因其外形之兴奋而滥与清滋之药也。常用附子配磁石,其门人陈苏生先生为之注解:“附子兴奋,磁石镇静,兴奋伍镇静,失其兴奋镇静而为强壮。”温潜之法,当伴祝氏医名而不朽。

    吴佩衡(1886~1971年),生于四川省会理县,1921年至云南行医,1939年任昆明市中医师公会理事长,建国后任云南中医学院院长。吴氏从事中医临床、教学60年,擅长内妇儿科,尤对仲景学说有深入探究。吴氏临证擅用附子,应用范围广,投药剂量大,配伍方法多,每能起大症、救沉疴,因而有“吴附子”之雅号。
    吴氏曾撰《中药十大“主帅”》一文,将附子列为主帅之首。他用附子剂量很大,用量最大者,为一虚寒胃痛患者,一剂药中竟用附子450g(其中白附片 300g、生盐附子150g),而一仅10天的婴儿患目赤肿痛,一剂药中附子也竟用10g。他认为附子之应用贵在煮透,不在制透,必须煮至不麻口为度。凡有附子之方剂,必先用较大之煮药器,加多量开水,以猛火将附子煮熟,剂量五钱至二两者,煮沸二至三小时,如加量,则应增加煮沸时间,若久煮水已减少,可酌加开水,煮熟后,由他人先试尝药液少许;总以不麻口为度,可免服后中毒,试尝后半小时内,如已不麻口,再加入余药继续煮十至二十分钟,即可服用。并嘱服药后三至四小时内,须忌食生冷水果,并避风雨。
    《吴佩衡医案》收录伤寒、瘟疫及各科杂病88例,运用附子者57例,占医案总数的65%,其中不乏危重症、疑难病,特别是真寒假热证辨识的经验尤当重视。
 
    徐小圃(1887~1959年),名放,上海宝山人。幼承家学,尽得其父杏圃公之传,擅长治疗儿科痧痘惊疳,经验宏富,声誉卓著。徐氏行医之初,曾偏重于 “小儿纯阳,无烦益火”的理论,用药主“清”。后来由于其子患“伤寒病”垂危,请挚友祝味菊先生诊治,用附子等药化险为夷,乃虚心向祝氏求教,从此外感广用麻桂,里证重用姜附,成为民国时期著名的温阳派大家。观徐氏医案,其用附子常与潜阳药磁石、龙骨等配伍,可以发现祝味菊先生的影响。但是,徐氏专攻儿科,在儿科领域里广用附子且多创新,又有超越祝氏处。
    如徐氏治小儿丹痧、湿温等热病身热肢冷,常温清并用;暑热渴饮溺长,温清潜涩兼施;噤口痢虽涕泪俱无,口渴引饮,亦毋需专事养阴而以附子建功;盗汗、不寐气阴两虚,寓温阳于育阴中;走马牙疳腐烂出血,口气秽恶,并兼小便清长,乃胃火炽盛而肾阳不足,寒药中加一味附子一剂即效。
    特别是在1930年代,上海地区小儿盛行一种疾病,症见发热持续不退,起伏少汗,头额干灼而两足不温,烦躁,口渴多饮,小便频多且清,俗称“吃茶出尿病 ”,后来中西医儿科将其命名为“暑热症”,徐氏是该病最早发现者之一。他认为此病是阳虚于下,热淫于上,创制清上温下方治疗本病很有疗效,其方由附片、川连、磁石、龙齿、蛤粉、天花粉、补骨脂、菟丝子、桑螵蛸、白莲须、缩泉丸组成。此方在当时影响很大,至今还有一些老中医会回忆起当年徐氏用此方治暑热症的事迹。 (邢斌 同济大学附属第十人民医院)


陈潮祖教授麻辛附子汤方论

宋兴整理

    〔提要」陈潮祖教授认为:麻黄细辛附子汤特为素体阳虚,复感寒邪,下而肾阳受困,上而肺气闭郁,内而水气不化,外而表气失宣之证而设。不仅可治“少阴病,始得之,反发热,脉沉者”之证,且对寒凝窍闭的清窍功能障碍及寒阻气化的水肿等证尤有突出疗效。其所针对的中心病机为阳虚寒郁;其辫证要点为神倦、舌淡、苔白、脉弱。
 
    关键词 陈潮祖 麻黄细辛附子汤 方证研究 临床运用
  
    吾师陈潮祖教授,成都中医药大学著名方剂学家。他在对中医方剂的研究中,广泛采撷前人经验,吸取现代科研成果,并融人自己丰富的实践经验,在许多方剂的临床应用方面,继承和发展了前人的成果。所引方论,所举案例,大多灵机巧变,切于实用,不仅拓宽了原方运用范围,而且能渝学者性灵,精后生手眼。现举他对“ 麻黄细辛附子汤”的运用经验,以飨读者。
    麻黄细辛附子汤,方出《伤寒论》,特为阳虚外感而设,所体现的治法为助阳解表。仲景以此方治疗里阳虚衰,又外感寒邪后所引起的发热,恶寒甚,脉沉细,但欲寐之证。后世诸贤发挥应用,以之治疗素体阳虚,复又暴感寒邪,致令精气闭阻,清窍窒塞而成的暴盲、暴哑、暴聋及肺气失宣,肾气失煦,水气不化,泛溢而成的水肿等证,确有良效。
    吾师明确指出:本方各种适应证的病因相同,都包含了内而阳气虚衰,外而寒邪侵袭两个方面。阳虚之体,卫外不固,寒邪最易深人;阳虚之体,托邪无力,邪气又最易滞着,这决定了本汤证的中心病机为阳虚寒郁。阳虚者,精气布运本已不力,如再加寒邪凝滞,则最易导致膜揍挛缩,经俞闭塞,精气不能达于清窍,而致清窍功能障碍,以为暴盲、暴聋、暴哑诸证。这些症候虽外在表现形式各异,但其内在病理性质却同,因而仍属本方的适应证。综合古今研究成果看,其辨证要点当为: 神
倦、舌淡、苔白、脉弱。
    方中麻黄辛温解表,是治表寒证主药。然而此类症候兼见神倦、脉弱等阳虚里寒之象,若单纯解表,不仅表不能解,且有可能因阳气耗散而成亡阳剧变。故本方在用麻黄解表的同时,配大温大热,守而不走的附子以暖命门而振奋已衰之元阳,意在调动机体自身的抗病驱邪能力,使阳无散亡之变,邪无容留之所。寒邪深人,致经俞闭塞,非辛通不能启其闭,故配大辛大热,最能人髓透骨,走经窜络的细辛,以既助麻黄表散风寒,开通表卫毛窍、经俞隧窍及上焦清窍,又助附子温暖命门,拨动肾中机窍,使由表而人之寒邪,仍循经由表而出;令闭滞阻塞之精气,泛溢不化之水湿,仍蒸腾气化,布散流行,环周不休。全方虽然药仅3味,但却具有强大的宣肺散寒,温邪困阻肾阳,窒塞清窍障碍水液气化而引起的暴盲、暴聋、暴哑、水肿,确能收到良好效果。

1.暴盲
    吾师指出:本方所治暴盲,特指寒邪袭虚,闭滞少阴肾气和目系经俞之证,其它原因所致暴盲不得纳人本汤证范围论治。肾藏五脏六腑之精,五脏六腑之精皆上注于目而为之睛,目能明察秋毫,全赖肾精充足,肾气通畅。阳虚寒凝,可致肾精闭阻,发为暴盲。此种暴盲,升散清利皆在严禁之列,犯之则或阳气散亡于上,或精气脱竭于下,唯温阳散寒通窍才是正法正治,麻黄细辛附子汤则是体现本法的最具体表性的医方。我校原著名眼科专家陈达夫教授以此方治疗宋某某暴盲一案,最为生动,可资学者借鉴。
    宋某某,男,52岁,中医师。1957年冬以两眼视力骤降数日,就诊。
    患者自述数日前以冷水洗脚后当夜遗精,次日目盲不能睹物。自思病发于遗精之后,且男子“七八肝气衰”,似精亏血少之证,乃口授驻景丸合一贯煎治之,转增院闷。又思肝开窍于目,平时常有情志不舒之遭遇,或为肝气郁结所致,改投丹桅逍遥散加青皮、郁金、香附治之,致院闷增剧,温温欲吐。始向陈达夫求助。
    陈老观其面色苍黯,舌淡,苔灰滑;触其双手冰凉,六脉皆弱;测其视力,仅能数指,诊为暴盲。辨证为脾肾阳虚,寒中太、少二阴·遂以麻黄细辛附子汤加味治之。
    麻黄15克细辛5克制附片30克(另包先熬1小时)干姜10克茯苓20克
    上方连服4剂,汗出尿畅,胃和目明而愈。

2.暴聋
    吾师指出:本方所治暴聋,特指寒邪阻闭少阴肾气和膜揍三焦所致之证,其它原因所致暴聋不得纳人本汤证论治。吾师陈潮祖教授认为:三焦为膜揍所构成,是沟通表里,联系上下,无处不在的管状网罗组织,人体气机由此升降出人,水液由此布散流行,故凡气、津病变,均可通过三焦影响耳窍,发为耳鸣、耳肿、耳聋等症。若大寒袭虚,或寒证误用寒凉,致肺气闭郁不宣,肾命气化不行,气闭津奎,窍隧不利,而成暴聋者,可以此方温化肾气,开宣肺气治之。肾气化则气津升降有序,
流行无碍,肺气宣则寒凝解散,窍隧顿开,耳聋自愈。若不思辨证,妄以清肝利胆方药治之,每多变增耳心掣痛连脑,或吐泻眩晕等症。
    朱某某,女,27岁·会计。1994年7月11日以两耳突然听力障碍2天就诊。
    自述20多天前行剖腹产。此后一直多汗潮热。2日前因天气酷热难当,不听家人劝阻,洗冷水浴1次,当晚即身痛项强,晨起双耳听力模糊,耳心阵发掣痛,自服“重感灵”、“感冒通”不效。
    刻诊:观其面白,夹鼻青灰,舌淡,苔白厚;询知脱闷厌油,恶寒汗不出,两手指掌发紧发胀;切得六脉沉细而紧。证属寒湿袭虚,外郁肌揍,内闭少阴。遂以此方加味治之。
    药用:麻黄10克细辛5克制附片30克羌活15克苍术15克生姜20克
    上方服2剂,汗出,身、耳痛愈,听力恢复。

3.暴哑
    本方所治暴哑,特指寒邪下闭少阴肾气,上闭太阴肺气所致之证,其它原因所致暴哑不得纳人本汤证论治。素体阳虚,复感寒邪,致肺气郁闭,宣降失常,气化不利,水湿阻滞少阴经脉障碍音声,是本证的基本病理过程。此外,热证过用寒凉转成此证者尤为多见。治此当上宣肺气,下温肾气,外散郁闭之寒邪,内行奎滞之水湿。麻黄细辛附子汤开宣肺气,附子温暖肾气,肺气宣则水精四布,五津并行,肾气暖则气化氰氢,奎滞解散,确为治寒湿暴哑之的对良方。若舍此不用,而以世俗之
玄参、麦冬、甘草、桔梗类所谓疗咽良方治之,则纯属误治,必然更增其闭;以桔梗、括萎、蝉衣之类所谓开音圣药治之,也是隔靴搔痒,不仅毫无助益,且延误治疗时机。吾师治疗王某某失音3年一案,于人颇有启发,可资学者借鉴。
    王某某,男,53岁,饲养员。1970年9月以失音3年就诊。
    患者自述3年前因采割饲料时遇雨湿衣,当晚即发烧,咳嗽,声音嘶哑,经中、西药治疗后咳止、烧退,但音声愈闭。后经中、西两法多次治疗,均无寸功。时逢吾师在该地带学生毕业实习,遂登门求治。
    该诊:闻其声嘶近绝;观其面苍舌黯,苔灰滑腐厚;审六脉沉细无力.诊为暴哑久不愈。辨证为寒闭太阴,湿阻少阴。用本方加味治之。
    药用:麻黄20克桂枝15克细辛8克制附片50克(另包先熬100分钟)苍术20克草果15克茯苓30克
    上方连服4剂,汗出,苔退,音声恢复。

4.水肿
    吾师指出:若卫阳郁而不宣,肾阳衰而不振,既属太阳少阴同病,也属肺肾同病的水肿,则适宜应用本方。方中麻黄宣降肺气以散在外的阴邪;附子壮肾阳以化内郁的水气;配细辛以通表里上下之气化,体现了宣上温下,肺肾同治之法。水肿较甚,单用利水法难于获效者,可用此方治之。稗肺气开宣,表郁开解,肾阳得温,气化正常,则三焦通畅而水肿易消,诚治阳虚水肿良方。若与真武汤、五菩散合用效果尤佳。由于水肿表实,服用此方患者少有汗出者,而多见小便通畅,若见大便稀水
亦绝非药误,而是肺之宣降和肾之气化功能恢复的表现。即《素问·经脉别论》所谓“水精四布,五经并行”之象,这是疾病趋向痊愈的征兆.
    吾师曾治一女性患者,年五十余,患慢性肾功衰,住院月余,浮肿不消,面色毓白,舌淡苔滑,脉微欲绝,投此方加姜皮、等皮,服2剂,腹泻清稀便3次,肿势消退,去二皮加川牛膝、桃仁以去旧生新,又服4剂,二便通调,水肿尽消。此后,病情一有反复,便以此方化裁治之,均收到良好效果。


浅谈对火神派的认识(转载)

寨王潮香港大学中医学院


摘要

火神派是近日中医界掀起的一股新学说,其理论强调「阳主阴从、以火立极」,临床上长期及大量地使用温热性药物,尤其是对附子的应用,更是推崇备至。本文先透过简要分析火神派的学术思想要点,以展示笔者对火神派的初浅认识,继而进一步探讨当中的问题,以及其与传统中医理论的关系。而火神派出现之历史背景,亦或多或少与其理论的确立有所关连。本文第二部份将尝试探讨火神派产生及发展的历史背景,以及其它独有的因素。若能对火神派历史背景及渊源有所了解,我们将能更公正及客观地对其作出评价。本文的第三部份,则希望提出火神派学说中,一些值得商榷之处,好让我们能对火神派以至传统中医,有一个更清晰及深刻的认识。笔者认为,火神派与其它学派一样,难免有其片面不足之处。就其「阴阳理论」、「阴火理论」、「附子用量」、「标本关系」、「对郑钦安原著的理解」以及「对《伤寒论》的理解」等几个方面,笔者将尝试提出一些疑问,藉此抛砖引玉,好让笔者能与各中医药的爱好者们共同学习及讨论。
前言

自《思考中医》一书所引起的火神热潮,在民间中医及网上的中医界朋友中闹得火热。其重视经典的理念、对今日中医界的批判,以及其背后的医学理论及所叙述的巨大疗效,再也不是正规中医教育界能继续充耳不闻、闭门造车地无视下去的。因此,笔者以下将尝试阐述有关内容,并以《浅谈对火神派的认识》为题,以期更深入地探讨当中的问题。虽碍于水平所限,或未能有所灼见,但也至少是作为中医院校学生,正视民间及网上中医们纳喊的一步。
1.火神派简介
严格来说,火神派只是近几年来在民间及网上才受到关注的一个派别,并没有一个很清晰及严格的定义,大概由《思考中医》一书面世后,始受人们所重视。这个派别强调「阳主阴从」,强调治病多用、常用、大剂量地使用姜、桂、附,并以宗仲景学说为宗,崇尚使用经方。

被誉为火神派开山祖师的,是四川的郑钦安,清朝道光至宣统年间人。其著作《医理真传》及《医法圆通》亦成为了火神派最重要的代表学术著作。而「火神派」此一名词何时出现,实难考究。大概由于郑钦安弟子卢铸之善用大剂姜附而取效,故人们为他加上了一个「火神」的称号。然而细查郑钦安著作,并无发现「火神」一词。而在其弟子唐步祺替他作阐述的著作上,亦只有「人皆云郑钦安姜附先生」数字。

近日,郑钦安的弟子卢铸之的后人卢崇汉,出版了一本名为《扶阳讲记》的书,在坊间掀起了购买及讨论的热潮。而正由于火神派喜用温热药这个特色相当鲜明,因此凡是因使用姜附而闻名的医家,都会被主流意见归纳为火神派之一员,如祝味菊、吴佩衡、徐小圃及范中林等。而现代中医山西的李可及北京的民间中医王正龙,亦因为重用附子而闻名,故亦被视为火神中人。

正如其它各家学派一样,火神派并没有一个很清晰的流派识别标准。我们只能够从有关医者的著作中,去探求当中的一些学术思想及临床用药特色。当然,在这当中众多医者间,这些学术理念并不见得会是完全一致。因此,也只能够抽取当中较为主要以及一致的观点,作为对火神派分析及评价的基础。经笔者分析后,火神派主要的学术观点大致可有以下几项︰
 


现代擅用附子名家选介

     周连三(1889年~1969年),河南人。1908年开始悬壶,行医六十余载。周氏平生深研《内》、《难》,对仲景典著极为推崇,汉以下则对黄元御学说研究颇深。由于他长期行医于农村,解放前人民生活饥寒交迫,所以接触到的病人多为正虚阳弱。从实践中,他认识到:“阳虚之证十之七八,阴虚之证十无二三。 ”因此临床善用温阳之法,对附子之应用尤广。
    周氏认为冠心病、风心病、肺心病后期应多用温阳之法,若出现四肢厥冷,大汗淋漓,面白唇淡,呼吸微弱,声音低微,舌苔淡白,脉微欲绝之危证,必用回阳救逆,以挽命于顷刻。常用茯苓、桂枝各30g,附片、潞党参各15g,干姜、炙甘草各12g。周氏认为附子为温肾阳之主药,桂枝为通心阳之佳品,二药合用,一温一通,多能收效。周氏擅用附子温阳治疗脱疽。他认为本病是由于心阳不足,功能紊乱,影响到气血的运行,使气滞、血瘀,当寒邪内侵,肾阳式微,一派寒象相继出现。心肾失调,肝郁不舒,则经络阻塞,气血不通,不通则痛,诸症丛生,此乃心、肝、肾三经之证,病属阴证范畴。治疗主张以温肾舒肝、通阳复脉之法。常用炮附子、桂枝、潞党参、白芍、白术、茯苓各30g,干姜、甘草各15g,黄芪60g,治疗各种脱疽多能收效。
    周氏晚年对精神病的中医治疗也颇有研究,尝谓:“癫狂之疾,属热症者有之,属寒者亦为常见。”缘于脾气不伸,运化失调,痰浊内生,痰气上逆,蒙蔽清窍,正阳不足,运化无权,以致浊阴填塞于上,亦能发病,故每见沉默痴呆,语无伦次,时悲时喜,四肢厥冷,六脉沉微,汗出遗尿等阳虚之证,治疗即以温肾补土,助阳扶正。常用茯苓、牡蛎、龙骨各30g,炮附子、潞党参、干姜各15g,甘草9g为基本方,若痰盛者瓜蒂散先吐之,再以上方加陈皮、半夏治之。

    李翰卿(1892年~1972年),字华轩,山西省灵丘县人。李氏自幼随舅父习医,15岁即能诊治一般疾病,后在山西省立医学传习所学习,毕业后由于医术高明,就医者络绎不绝,成为山西四大名医之一,解放后曾任山西省中医研究所所长。与西医同行合作,用中西医结合非手术疗法治疗宫外孕获得成功,该成果被评为全国十大医学科研成果、全国科学大会重大贡献一等奖。
    李氏对附子颇有研究。他认为同样是用附子温阳,温心肾必佐以补阴之品而以小剂量为佳,温脾肾则不必佐用养阴之药而剂量宜大。附子散寒止痛,若与小茴香、吴茱萸、干姜诸药比较,附子偏重于入肾,癖痛、胃痛、腹痛等兼有肾阳虚者,用附子效果最好,至若单纯由于肝寒所致疝痛、腹痛则小茴香、吴茱萸效佳,单纯胃寒作痛则以干姜为好。特别要提出的是:李氏认为附子治疗心力衰竭时剂量宜小,治亡阳证两便失禁、肢厥脉微时剂量宜大。
    当代山西名医朱进忠先生是李氏弟子,所著《中医临床经验与方法》(人民卫生出版社2003年出版)记载了李氏以小剂量附子治疗心衰的案例。患者郝某某,女,36岁。21岁结婚,婚后不久即心悸气短,偶有咳血,某院诊断为风心、二尖瓣狭窄、房颤。3年前产第2胎后病情加剧,反复咳血,手术治疗后出现房颤、心衰、腹水,治疗2年无效。其症见呼吸极度困难,不能平卧,心悸心烦,全身浮肿,胸腹积水,发绀,口干渴,舌紫暗,苔少,脉细数促,手足心灼热而指趾反见厥冷。某医以为心肾阴虚,急予滋阴清热。药后腹部坠胀,气短难续,并时见神昏谵语。请李氏急会诊。云:此病阴阳大衰,正虚邪实,攻补两难,若不急救心肾之阳,则病者不久于人世矣。急处:附子0.3g,茯苓1g,白术0.3g,白芍3g,人参1g,杏仁1g,桂枝1g。服药2小时后,气短心悸好转,1小时后开始排尿,后又连续排尿4次。次日已可平卧,呼吸困难明显好转,浮肿与腹水亦明显减轻。继进3剂,浮肿全消,能下地活动。一医云:如此重病,竟用如此轻剂,岂能顶事。改用较大剂量真武汤合生脉散,服药1剂,病情又剧,再请李氏会诊,改用小剂真武而好转。如此重病,仅用0.3g附子而获奇效,值得进一步深入研究。

    朱卓夫(1893年~1969年),字先敬,湖南湘潭县人,著名中医学家。因曾祖身患痼疾五年,遍延名医不救,悲而学医。1957年组建湘潭市中医院任业务院长,1959年受聘为湖南省中医药研究所特约研究员。著有《临证心得》一书,《湖南省老中医医案选》(第一辑)亦选载其部分医案。|
    朱氏平生最喜用附子,也最善用附子。他认为凡见症有面苍、汗出、溲清、舌淡,即可放胆使用。戴阳之面赤如妆,虚阳上浮之舌红少津,阳虚之吐血,过用寒凉使实热化为虚寒之麻疹,脾阳不运胃津之消渴等等阴阳疑似之证,在辨证准确之后,也当机立断,重用附子。如遇真阳衰竭,脱症蜂起,奄奄一息,顷刻待毙之际,附子不仅重用60g以上,且常用生附子直追残阳,挽回生机。大吐大泻,阳随阴脱,用大剂量附子理中汤加木瓜;朝食暮吐,反胃重症,用生附子炭剂,乘热投入姜汁研末蜜丸作根治法;肾阳虚水湿内停之水肿,水气上泛之眩晕,水泛为痰之咳喘,均用大剂真武汤加味;肾虚水肿,经久不愈之慢性肾炎用济生肾气丸;消渴引饮,饮一溲二之下消用肾气丸加乌梅、花粉等,都是以附子为主药而重用。但在上热下寒、从阳引阴、引火归元的辨治中,附子用量则较轻微。误表戴阳之伤寒坏症,面赤身热烦渴,大便反泻,舌苔两边白润舌中红燥,乃上热下寒,用益元汤,扶阳滋阴并用,附子用量中等。阳气不得入于阴致阴虚失眠盗汗,用附子以为补阴响导从阳引阴,每用二加龙骨汤加枣仁、浮小麦;阴虚于下,虚阳上浮的虚火喉症,用李纪方镇阴煎;肾不纳气,虚阳上浮的气喘,用《冯氏锦囊》全真一气汤,以附子与淮牛膝配伍引火归元,则附子用量又极轻微。
万病回春当由临床检验,红炉点雪尚须梦笔生花。

 

现代擅用附子名家选介
   傅梦商(1895年~1988年),浙江人,行医六十余年,屡起大证,享誉遐迩。平生探究伤寒,尤其对厥少两经的虚寒证辨析入微,笃信《内经》“邪之所凑,其气必虚”,“风雨寒热,不得虚,邪不能独伤人”之旨,因此临证主张温补,处方善用附子,有“附子先生”之称。
    傅氏处方擅长温补,用药赞赏附子,颇多卓识。如见脉弱舌红,阴药之中少佐附子以促进运化,龟版配附子能收引虚阳以返窟宅。又如脉濡舌黄不专事芳化,投附子辛热走窜,开郁达邪,穿透湿热屏障,而迅速获得转机。至于诸虚百疾,常在辨证用药基础上加附子一味,以振奋阳气,疏通气血,则一阳来复,遍体皆春,故取效甚佳。
 
   李彦师(1906年~1978年),四川省大足县人,出生于中医世家,后由川入黔,一直行医,1958年任贵阳中医学院中医系伤寒教研室主任。李氏对《伤寒》、《金匮》研究精深,著有《伤寒金匮条辨》。临证重视阳气,擅长补火,有“李附子”之美称。
    李氏善用附子补火回阳,常用量15~30g,甚达50g以上,疗效显著而从未发现中毒症状,认为关键在于注重附子的炮制与煎服法,指出处方中附子必标明“ 另包先煎”,煎药前先将附片放在火上烤微焦起泡,再用足量冷水浸泡,先煎1小时,尝无麻味后,再加余药同煎;或先用童便浸煮附子,取出清水洗净后与它药同煎;或方中配伍生甘草、白蜜、生姜等可以缓毒。治虚寒久泻内服附子粳米汤加减,外敷方用附片30g(用热酒泡软,打烂),赤石脂末30g,加食醋与热米饭同捣如稀泥,每晚敷于神阙至关元穴处,用绷带缠腰固定,疗效较佳。
 
   姜春华(1908年~1992年),字实秋,江苏南通县人。姜氏幼承庭训,复从陆渊雷先生游,后执教于上海中医专科学校、新中国医学院等,解放后历任上海第一医学院中医教研室主任、华山医院、中山医院中医科主任、教授、博士生导师、国家科委中医专业组成员等,是现代杰出的中医学家。
    姜氏对经方以及后世各家用附子进行研究,善用附子治疗心力衰竭和一切虚寒疾病。他治疗风心病舌绛、咯血用附子毫不犹豫,指出附子能强心,改善肺循环,肺循环改善则郁血改善,郁血改善,则血可止。此不止之止,正是古人‘毋见血而止血’的明训,是符合祖国医学辨证论治的精神的。他治疗慢性炎症善将附子与清热解毒药同用,认为温阳益气药有兴奋中枢神经系统和调整内分泌的功能,保护和促进免疫机能的作用,能提高机体的抗应激能力;清热解毒药能抑菌、抑毒、抗病原,并有抑制免疫变态反应作用。与清热解毒药配伍,既有促进,又有抑制,起到相反相成增加疗效的结果。用此法治疗多年沉痼、慢性炎症,往往做到迎刃而解,取得显著疗效。
 
   陈苏生(1909年~1999年),江苏武进人,现代著名中医学家。他曾先后师事沈仲芳、钟符卿、祝味菊等名中医,与祝味菊先生合著之《伤寒质难》颇获时誉。陈氏临证继承乃师祝味菊先生用附子之经验,并结合多年之实践,以附子为主,运用温阳四法,颇得配伍之妙谛。
    温潜法,是指温阳药与潜镇药同用。本法温阳药用量较少,潜镇药用量偏大,有引火归元、导龙入海的作用,适用于阳浮于上、上盛下虚之类病症。温滋法,是指温阳药与滋阴药同用。适用于阳衰而阴亦不足,证见虚烦懊憹、失眠怔忡、肢节酸楚者。温通法,即温阳药与通利药同用,临床常用来治疗痰饮诸症。因为痰饮为阴邪,最易伤人阳气,正因阳气不足,所以召致阴邪凝聚。苟患者阳用彰明,何致产生饮症?《金匮》云:“病痰饮者,当以温药和之”,此治饮大法,实际上仍然是扶持阳用的一法。温泄法,即温阳药与解毒泄浊药同用。此常用于阳气衰微,秽浊凝聚诸症,一方面是阳气之不足,一方面是阴霾之凝滞,故益火温阳与解毒泄浊同用,扶正而不助邪,祛邪而不伤正,有相辅相成之功。
 
   徐仲才(1911年~1991年),上海宝山人。是徐小圃先生哲嗣,祝味菊先生高足,擅长治疗内、儿科疾病,曾任上海龙华医院副院长。徐氏对附子的应用得自家传和师授,又有他自己独到的经验。
    徐氏擅用附子治疗一些急性传染病。如麻疹,一般认为是热毒,以清凉宣透为主,当麻疹肺炎合并心衰时,则可加用附子温阳强心;对白喉的治疗以养阴清热为主,但当白喉外毒素引起中毒性心肌炎而出现心脏危象时,就必须在养阴清热方中加附子,以强心防脱。对于霍乱、吐泻引起脱水,口干瘦瘪,固然表现为明显的阴虚,其实阳也随之而虚,如手足冷、脉细弱。有时补阴反而增加腹泻,此时需要用附子理中,才是治本之策。解放前,治疗很多小儿暑热证,表现为喝水特多,小便特多,用徐小圃先生的清上温下法,效果非常好。清上用石膏、黄连、莲子心等,温下主要用附子。
 
   周康(1931年~ ),主任医师。祖传中医,1947年攻读中央国医馆医疗专业,1950年毕业后参加上海市高级医学进修班进修现代医学3年,毕业后一直致力于精神病的中西医结合研究。历任中华全国中医脑病学术委员会副主任委员、中国中西医结合学会精神疾病专业委员会委员、华东地区中医脑病研究协作组组长、上海市中医脑病学术委员会主任委员,被誉为“新中国第一代精神科中西医结合研究治疗的创始人和奠基者”。
    周氏长期在精神科临床第一线工作,通过亲身实践推陈出新,突破了前人的局限,提出了不少新的观点。就附子用治精神分裂症而言,周氏早在1966年即发表自拟桂附壮阳剂进行治疗的临床研究论文。此后又进一步摸索发展,简化处方为附、桂、姜、草四味(四逆加桂汤)。尤其对附子之运用不断增量,最高达120g,病人阳气不足之征象方始改变,并在1980年发表了大剂附子论治精神分裂症的论文。其坚持“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敢于怀疑古人,独立思考的精神值得后辈学习发扬。


绍奇谈医--附子为百病之长

     (一)

    儿时上学住校,周末步行30多里回家。时值盛夏,见路边有不知其名的“庄稼”,长势甚好,叶如艾,呈剑齿状,质厚,墨绿色,泛油光。询之,才知为中药附子。后来,每到附子采挖之时,经济拮据的邻里人家便将一袋袋的附子拎回家,浸洗削皮切片,以获得一点加工费。不过活得快点干,因为新鲜附子易烂,只有浸在卤碱水中始不烂。那些天,全县所有的汽车都要赶去盐都自贡拉卤碱。

    我作医生后,曾数至大乘寺附近的附子厂考察,亲见了附子加工的全过程。江油为附子之乡,至今街上还设店卖附子,1包1kg,色如冰糖,谓是上品,用以馈赠亲友。我小时侯身体弱,尿床,每到冬至,几乎家家户户都用附子炖狗肉,这时,父亲就带我去他朋友家喝狗肉附子汤。在我印象里,附子和土豆的味道差不多,久煮之后,嚼着面面的,大概1碗4-5片,约1两左右。一次,我在上海拜访姜春华先生,他问我:你们四川人拿附子当菜吃,是真的吗?我说我就吃过,姜老为之咋舌。

    (二)

    善用附子者莫过于四川医生。明代泸州人韩飞霞在《医通》中说:“附子回阳,霸功赫奕”,但尚不以善用附子著称。清同治年间,邛崃郑钦安在成都开创了“火神派”,观其治病,恒以阴阳为纲,阴证则无论吐血、便血、尿血、喉蛾、失眠、牙痛、口臭、便秘,概投以附子、干姜之类,效如桴鼓。光绪时复有罗定昌者,其治热病发热谵语,舌生芒刺,烦躁不便,而脉尺寸俱无,即用承气加附子。说非用附子治病,而是借其热直达少阴耳。传此派之学者,百余年来不乏其人:吴佩衡南下昆明,云南遂有“吴附子”之名,他尤以善用附子治麻疹逆证而风靡一时。祝味菊东去上海,当时沪上几无不知“祝附子”者,他治热病,虽高热神昏,唇焦舌蔽,亦用附子,说热病不死于发热,而死于心衰。章次公先生于此十分心折,说他治病“心狠手辣”。名医徐小圃的两个儿子俱死于热病,小儿子又病热,几至不救,祝以附子起之。今沪上徐氏儿科仍以用附子见长,即祝公昔年所教也。祝味菊誉附子为“百病之长”,其用附子有每剂3、4两的。华阳刘民叔悬壶于上海,高僧惠宗病胃癌,吐血不止,刘力阻西医输血,以大剂干姜附子佐甘草、灶心黄土、花蕊石、云南白药、阿胶,三帖而血全止。近贤重庆龚志贤、成都戴云波诸先生,治风寒湿痹,附子都用60g以上,其中戴氏所拟乌附麻辛姜桂草汤为治痹名方。有一年,四川医生带着计算机痹证软件到北京义诊,处方用附子30g,川乌30g。竟无人敢服用,中医界攻讥者亦复不少,不几天即门可罗雀,铩羽而归。

    (三)

    附子大辛大热,通行十二经,其性刚雄,温五脏之阳。

    心功能不全多见于肺原性心脏病、风湿性心脏病、冠心病等疾病,大率以心阳虚衰为本,血瘀水停为标,证见心悸怔忡,汗出肢冷,喘促,神疲乏力,面色恍白,紫绀,胸闷腹胀,下肢水肿,严重者甚至出现胸、腹水,全身浮肿,小便不利,脉沉细或结代,舌淡苔白者,常用参附汤、真武汤、桂枝茯苓丸、防己黄芪汤四方合方,收效甚速。我曾在某部队医院会诊一风心病、充血性心力衰竭患者,一剂即效,再剂即可下床活动。韩飞霞说人参回元气于无何有之乡,王道也;黑附子回阳,霸功赫奕,合用于心衰,则相得益彰。心衰之重者,,则非伍用干姜不可,或干姜、生姜同用,附子无姜不热,附子配干姜、甘草则仲景之四逆汤也,用于心衰之吐利不止,有回阳返本,起死回生之功;阳衰而阴竭者,合生脉饮阴阳两补。章次公先生治疗心衰尝用《冯氏锦囊》的全真一气汤,即参、附合麦冬、五味子、熟地、白术、怀牛膝。

    附子温肾阳,李时珍说附子是“补下焦命门阳虚之药”;《本草正义》说附子“达下元而温痼冷”,举凡肾阳不足,证见畏寒肢冷、尿频、口渴、不食,下利滑脱不禁,腰痛,阳痿、痛经诸证,皆可用附子。命火式微,火不暖土,常用右归丸;脾肾两虚可用附子配炒山药、人参、白术;虚寒痛经,常用小温经汤(附子、当归);消渴晚期阴损及阳,阴阳两虚时,渴极而凉润生津不效者,可用附子、肉桂。唐代王焘《外台秘要》以釜盖之干润作喻:“譬如釜中有水,以火暖之,其釜盖若以板盖之,则暖气上腾,故板能润也,若无火力,水气则不上,此板终不可润也”。至于肾阳衰惫,不能化气行水之水肿,则非真武汤不可为功。

    《珍珠囊》说附子“温暖脾胃”,脾阳伤而下利不止,腹中冷痛,手足不温,脉沉迟者,理中汤加附子,即附子理中汤。我年轻时在农村作医生,经常遇到前来求救的因剧烈吐泻而亡阳的孩子,急用大剂附子配人参、干姜、干草、龙骨、牡蛎回阳固脱救逆,多能挽回。有一左姓老人,寒邪直中三阴,吐泻不已,神昏烦躁,扬手掷足,郑声喃喃,人或疑为阳证议用清下,我力阻之,盖六脉极沉微故也,用制附子24g,红人参10g,干姜15g,炙甘草6g,白术10g,龙骨、牡蛎各 30g,一服而泻全止,酣然入睡,次日易方调理而安。《伤寒蕴要》说附子有“通阴回阳之力,起死回生之功”,信然。

    附子亦温肺阳、肝阳。肺阳虚则咳喘、咯痰清稀,背冷、形寒;肝阳虚则疲惫乏力,巅顶疼痛,胁肋少腹隐痛阴冷。前者可用附子合干姜、炙草,后者可用附子合肉桂、黄芪。

    (四)

    附子治痹,古方多用之,仲景桂枝附子汤治风湿相抟,一身尽痛,不能自转侧;桂枝芍药知母汤治历节疼痛,脚肿如脱,皆其范例。《汤液本草》说“附子无所不至,味辛大热,为阳中之阳,故行而不止”。痹证的病机是“闭”,附子走而不守,温经散寒,除湿通闭,实为痹证不可或缺之药,,痛甚附子合川乌、草乌、细辛,可增强散寒止痛之功,附子合桂枝则温经通脉的作用益佳。不仅风寒湿痹可用附子,即使风热湿痹舌红脉数者,也可在祛风、清热、燥湿利湿的基础上酌用小剂量附子以通闭解结。我治类风湿性关节炎、风湿性关节炎、肩关节周围炎、坐骨神经痛、腰椎间盘脱出、强直性脊柱炎等,就恒以大剂量附子、川乌同用。《千金方》独活寄生汤亦治痹名方,用以治疗风寒湿久羁之肩、腰、膝、腿痛,陈无择《三因方》说:如加附子,则其效益佳。

    (五)

    或曰:川人喜用附子,是盆地多雨湿,地势使然。此不知附子,亦不知川人之言,仲景就是善用、倡用、多用附子的第一人。仲景用附子与干姜、甘草相配(四逆汤)而为回阳救逆第一方;与茯苓、白术、白芍、生姜相配(真武汤)治水肿;与人参、白术、茯苓、白芍相配(附子汤)温补元阳;与麻黄、细辛相配(麻黄附子细辛汤)温经发表;与白术等(桂枝附子去桂加白术汤)相配治风湿骨节烦疼(术附合用为除湿之圣药);与半夏、粳米、大枣、生姜配伍(附子粳米汤)温脾止泻;与大黄、细辛相配(大黄附子汤)温下寒积;与大黄、黄芩、黄连相配(附子泻心汤)扶阳消痞;与生地、阿胶、黄土、白术、甘草、黄芩相配(黄土汤)温脾止血;与薏苡仁、败酱草相配(薏苡附子败酱散)治肠痈;与乌梅、黄连、黄柏、川椒等相配(乌梅丸)治蛔厥及久利;与地黄、山茱萸、山药、丹皮、茯苓、泽泻、桂枝相配(肾气丸)而为补肾祖方……可以说他已经把附子之用发挥到极致了,而仲景并非川人。

    仲景之后,附子的临床应用更加广泛,如:《古今录验》以附子与麻黄、桂枝、丹参、人参、防风、杏仁、防己、黄芩、生地、甘草相配(小续命汤)治风寒历节痛不可忍,腰痛背痛不可转侧,昼静夜剧。《千金方》以附子配细辛、防风、干姜、山茱萸、茯苓(三五七散)治大寒中于风腑,头痛项筋紧急。《近效方》以附子配白术、甘草、大枣、生姜(术附汤)治风虚头重眩晕。《肘后方》以附子配天雄、川乌(三建汤)治元阳素虚,寒邪外入,厥后脉沉。《太平圣惠方》以附子配独活、牛膝、桂心、川芎、赤芍、当归、桃仁(独活散)治冷滞风气攻刺,肢体疼痛。《三因方》以附子配干姜、甘草、人参、芍药、茯苓、桂心、白术(附子八物汤)治历节四肢疼痛,如槌锻不可忍。《局方》以附子配草乌、全蝎、天麻、苍术、胡桃肉(善肾散)治肾气虚损,腰脚骨节疼痛,膝胫不能屈伸;配鹿茸、肉苁蓉、人参、熟地、肉桂、石斛、五味子、黄芪、茯苓、白芍、白术、半夏、甘草(鹿茸大补汤)治孕妇诸虚不足;配人参、干姜、甘草、肉桂、吴茱萸、麦芽、神曲、枳实、桔梗、细辛(大温脾丸)治脾胃虚寒,饮食不化,食少伤多。《赤水玄珠》以生附子、生半夏、生姜相配(三生饮)治痰眩。《张氏医通》以附子配白果、橘红、生姜、甘草(冷香饮子)治夏月中寒,腹痛吐泻。《医学心悟》以附子配干姜、白术、甘草、茵陈(茵陈术附汤)治阴黄。以上名方,不过随手写来,已是挂一漏万,然从唐宋一直到明清,从官修方书到个人著作,从中可见附子之用广矣哉!近贤祝味菊更用附子配枣仁,治心动过速及期前收缩(早搏);配知母,治热病口渴欲饮而心阳不振;配磁石,治神经衰弱之失眠。姜春华先生认为许多慢性疑难杂病,特别是许多慢性炎症用常法清热解毒不效,原因即在于久病体虚而湿热火毒病邪不解,他从仲景乌梅丸、薏苡附子败酱散诸方得到启发,打破常规,温清并用,补泻兼施,体病同治,如他治白塞氏病,用附子配党参、黄芪、甘草、淫羊藿、黄连、黄芩、丹皮、蒲公英、半枝莲而效,即其范例。

    我用附子也薄有体会。除前已述及者外,肾着,用甘姜苓术汤加附子,其效更捷;肩关节周围炎,我常用黄芪、当归、白术、淫羊藿、威灵仙、希莶草、桂枝、姜黄、海桐皮,然必重用附子,否则不效;虚人易感,用玉屏风散加附子、姜、枣;急性肾炎初起,畏寒、无汗、水肿,用麻黄附子细辛汤;慢性肾炎水肿,用真武汤、实脾饮,皆以附子为主药;久泻不止、五更泻、老人大小便失禁,用理中合四神再加肉桂、附子温补命火;口腔溃疡用凉药不效者,多为阴盛阳浮,可用姜附剂破阴回阳,必阴霾去而火始安其位;慢性咽炎,用附子一片蜜炙,切成小块含咽;痛经寒症居十之七八,则用附子合当归。

    综合古今用附子的经验和我的粗浅体会,附子一物,可上可下,可攻可补,可寒可热,可行可止,可内可外,随其配伍之异而变化无穷,用之得当,疗效卓著,在群药中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说它是“百药之长”,是并不过分的。

    (六)

    附子的用量,向来争议很大。仲景方用附子一枚,炮,破八片,则每帖约60g,附子质量,一大片即6-8g,曰“炮”,则为生附子,其力更大。所以当用附子时,不必畏忌,初用10-15g,如无问题,完全可以续增至30g以上。

    我治痹证,阳虚畏寒,用量均在30g以上,屡遭药房拒配,不得不郑重签字,但也有签字后仍不配的时候。我曾治张某类风湿性关节炎,每剂用附子30g,药房拒配,医生也不愿抄方,好在他在海淀药房有个亲戚,这才取了,共服百余剂而愈,前后用附子十几斤。又治孙某的寒湿痹,每付用附子30g,不应,增至 60g,他为省事,两付药一起煮,则其用量实为120g矣。我不是说剂量愈大愈好,但对大证、重证,如仅用数克,则无异于隔靴搔痒,不能解决问题。

    附子须先煎,小剂量(9g左右)先煎半小时,中等剂量(15g左右)先煎1小时,大剂量(30g以上)先煎2小时,头煎如此,二煎小火煮40分钟即可。煎附子时加生姜一块(约30g,拍破)、蜂蜜1两更好,可以减低附子的毒性。

    用附子不会蓄积中毒,沈阳有位强直性脊柱炎患者,至今服药400剂以上,每方皆重用附子至30g,共用附子数十斤矣,从初诊起到现在一直坚持上班工作,已基本痊愈。

    古有乌头反半夏、栝楼、贝母、白芨、白蔹之说,为“十八反”的一组药,但没有说半夏、栝楼等反附子。川乌系附子的母头,但这是两味药,如说附子也反半夏、栝楼等,便是“株连”了。何况乌头半夏同用,在医圣张仲景已开先河。

    半夏、附子同用的机会很多,如果要我证明,我可以举出古今100个以上的医案医方来作证。有一次我处方里半夏、附子同用,某药店的药工一看处方,大为不屑,说这是哪儿的江湖医生开的方?连常识都不懂。我听了,不生气,只是苦笑。当代名医姜春华、朱良春、颜德馨诸先生都曾郑重地撰文驳斥过半夏反附子之说,读者诸君有兴趣的不妨找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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