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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枝性味辛温,微甘而入心、肺、肝、肾、膀胱之经。《本经疏证》言桂枝应用之道有六：“曰和营，曰通阳，曰利水，曰下气,曰行瘀，曰补中。”可见其用之广泛，外感内伤悉可用之。吾师张云鹏主任医师，系名老中医，从医40余载，发前人用桂之道，验自己用桂之法，灵活变通，不同配伍，众病可治。笔者有幸承师随诊，兹仅就导师在杂病方面用桂枝的经验总结如下。
1、振阳通脉治心悸
先生以桂枝与生脉饮配伍，常用于治疗心阳不足，气阴两虚之心悸。
雷×，男，40岁。胸闷心悸时作数年，近来发作频繁，头昏乏力，呼吸不畅，舌质暗，苔薄白，脉时结时代。心电图检查提示：频发室性期前收缩，呈三联律。证属阴阳两虚，心失所养。治宜振心阳，养心阴，兼以益气活血。药用：桂枝12克，炙甘草6克，
党参15克，麦冬10克，五味子6克，丹参30g，生黄芪30克，茯苓12克。心悸胸闷甚时加全瓜蒌；夜寐多梦加远志。随证加减，前后共50余剂，心悸，胸闷消失，心电图复查基本正常，脉无结代之象。
按：此例心悸，乃心阳不足，气阴两虚，心脉失于温运，心神失于濡养所致。用桂枝来振兴心阳，温通血脉，与炙甘草合用，为桂枝甘草汤之意。《伤寒论》此方治疗发汗过多，心阳受损，“其人叉手自冒心，心下悸，欲得按者”。张师以桂枝与养心之阴，敛心之神的生脉饮同用，共复心之阴阳。加用黄芪、茯苓补益心气，丹参兼以补血活血。如此心阳得振，心气得补，心阴得养，心血得运，则心气有所依，心神有所归，心悸诸症自可宁。
2、通阳散结治胸痹
胸痹乃阴乘阳位，邪碍胸阳，痹阻气机所致。先生用桂枝治胸痹，意在通胸阳而散邪结。
万×，男，49岁。形体肥胖，常有左侧胸前区隐痛，伴有胸闷，气短，每于活动或劳累后加重。夜能平卧。舌质微红苔薄白见腻，西医确诊为冠心病。心电图运动试验阳性。此为胸痹胸痛，中医辨证乃痰湿壅阻胸阳，气滞血瘀所致。取枳实薤白桂枝汤合丹参饮之意以通阳化痰除湿，行气活血化瘀。方药：桂枝9克，枳实9克，薤白9克，全瓜蒌9克，丹参15克，郁金9克，白檀香6克(后入)，黄芪15克，菖蒲6克，砂仁3克(后入)。
服药过七剂，胸痛未作，胸闷减，偶有心慌气短，寐差。上方桂枝增至15克，加制半夏9克，降香6克，合欢皮12克，远志6克。守方14剂，诸症消失，得以正常工作，心电图复查无异常。
按：胸为诸阳所聚，清旷之区，若痰湿痹阻，胸阳被遏，气机闭塞，气血瘀滞则作胸痛，先生用桂枝通心阳而散痰瘀，胸阳通达，心脉温通，气血得以运行，则为驱化阴邪奠定了基础；枳实、薤白、郁金合丹参饮行气宽胸，活血止痛；瓜蒌、菖蒲以化痰开痹，共为驱逐有形之邪，开启痹阻之胸阳。后加半夏、降香、远志、合欢皮以增行气祛痰，宣痹安神之功。
3、化气通利治水饮
先生用桂枝与不同药物配伍，治疗肝硬化腹水，心源性腹水，风心病水肿，肾性水肿等，均有良效。他认为，桂枝辛温，能温蒸气化，通利三焦，振阳而消阴。
邵×，女，40岁。患乙肝性肝硬化8年，近年腹胀膨起，呼吸、饮食均受累，四肢不温，小便量少，大便溏，舌质暗红，苔薄白，脉细弦。B超示有中度腹水，门静宽15mm。
西医予服利尿药，腹中水退不显。中医辨证：此病患日已久，气血壅滞，三焦水道闭阻，阳虚水液不化而渐致膨胀。遂拟方：桂枝10克，黄芪15克，丹参30克。郁金10克，蛇舌草30克，地鳖虫10克，石见穿30克，莪术20克，水蛭15克，大腹皮30克，槟榔10克，九香虫10克，车前草30克，泽泻30克，生大黄15克(后入)。嘱服六剂，日服三次，四日尽。二诊来言：药后二便俱增，腹满大减，腹围缩小。效不更方，上方桂枝增至15克，加灵芝15克，炙鸡金30克，枳壳15克，猪苓30克，巴戟天20克，出入加减，共服药20剂，B超复查：腹水完全消失，门静脉宽降至11mm。
按：肝硬化腹水，为肝脾受损，气血瘀结日久，三焦水道壅塞，水液不行，
渐积日聚而成。然水为阴邪，凝聚日久，非温不化，非通不行，桂枝辛温，通阳消阴，重用通阳以促气化，消阴以复离照，与益气利水之黄芪伍用，增强其化气行水，通利三焦之功。更有槟榔、车前、大黄等行气利水通便诸药以助其用，使水邪前后分消有出路。病来已久，顽垒难摧，故用水蛭、地鳖虫、石见穿、丹参、莪术等破血散结，活血化瘀诸品，攻气血久积，开水液之通道。后加巴戟以温肾暧水之下源，蒸腾气化，水液得以正常温化、转输、敷布，则无液聚水积之灾矣。
4、温运气血治偏瘫
中风多由肝阳亢盛，肝风内扰，气血逆乱所致，故对其后遗症之半身不遂的治疗，诸多医家常从滋水涵木，益气养阴，活血通络入手，鲜用温通。而先生对中风偏瘫属气血不足者，多用桂枝温运气血，通络纠偏。
张×，男，56岁。因脑血管意外遗留左半身不遂二月有余。症见肢体肌肉萎软无力，偏枯不用，多汗，语言不清，面色不华，夜寐不酣，舌体右斜，淡红，苔薄白，脉沉细不足。原有高血压史，现服西药，血压稳定。证属瘀血阻络，气血不足肢体失养，治宜益气养血，温运通络。方药：桂枝6克，黄芪30克，当归10克，川芎10克，党参10克，鸡血藤10克，地鳖虫10克，赤芍10克，红花10克，桃仁10克，五味子6克，茯神12克。上方服七剂后，患侧手指略感有张力，汗出改善，余症同上。于上方中加续断15克，桑寄生18克，葛根30克，远志10克，菖蒲6克，桂枝增至12克，守方十剂，病人舌体基本转正，语言清楚，患肢力增，活动时可自觉支撑。夜寐尚差。上方加合欢皮15克，全虫6克。前后服药40余剂，病人左侧偏瘫基本得以纠正，生活能够自理。
按：先生认为，中风无论中脏腑或中经络，均以气血逆乱为基础，夹风、火、痰、瘀各有所因，相互为虐而成。在恢复期，病之症结乃在气血，气为血帅，血为气母，气滞血瘀，气虚血瘀，则经脉窍络闭阻，肢体失养而见半身不遂，口眼歪斜，语言不利诸症。惟临床有主次兼夹不同，而有或以气滞血瘀为主，或有气虚血瘀为主，或有兼痰瘀互阻，或有兼风痰窜络，或有虚风内动各异，然气血为病则一。上例因其气虚血滞，血脉不得温通，肢体肌肉失于濡养而成软瘫。故用桂枝温运通脉，鼓其动力，通其血络之道。配黄芪、党参益气可助行血之力，参桃仁、地龙活血通络以助其血道之通畅。外加补肾开窍诸品，图其强骨利窍，如此调治，患者诸症悉除。
5、散寒通络治脉痹
《本经疏证》曰：“桂枝能利关节，温经通脉，此其体也。”《长沙药解》云：“桂枝……舒筋脉之急挛，利关节之壅阻。……通经络而开痹涩，甚去湿寒。”先生用桂枝辛散通络之性，治疗肢体、关节疼痛、麻木，每获显效。
赵某，男，42岁。右下肢麻木胀痛近二年，每于下肢活动时间稍长而加重。平时右下肢温度较左健肢低。西医检查诊为血栓闭塞性脉管炎。患者因正常肢体活动受限，甚为苦恼，求诊于先生。症有右下肢胀痛、麻木，对触、痛感觉不敏感，无明显肌萎缩，患肢怕冷喜暖。舌质淡红，苔薄白，脉弦，证属寒凝气血，经络痹阻，治以散寒通络为宜。处方：桂枝15克，当归30克，赤芍9克，细辛6克，木通6克，淮牛膝30克，鸡血藤15克，生甘草6克，大枣10枚。药过三剂，患者自觉右下肢有温暖感。药已中病，思其久病寒甚，桂枝增至24克，另加白术15克，服药十剂患肢胀痛已衰大半，步履有力。因出差停药20余天，加之公务奔走劳累，患肢疼痛又重。前方再加黄芪30克，桂枝增至30克，嘱连续服药十四剂勿停。二周后复诊，右下肢麻木，疼痛已基本消除，活动自如不再受痛所苦。
按：此例肢体疼痛，非外感风寒湿邪所致，实属血脉内寒，气血凝滞，经络痹阻，不通则痛。肢体失于温养，则肢麻而冷。寒凝滞重，非大剂辛温不得散，无迅捷通达不得开。故先生用大剂量桂枝散寒通络开痹阻，当归、赤芍、鸡血藤、黄芪益气养血载阳以温养。细辛、木通通经络而畅引气血，诸药散寒凝、运气血、止疼痛。淮牛膝、甘草、大枣补虚，强骨壮肢。
6、调阴和阳治遗精
仲景用桂枝龙骨牡蛎汤治疗阴阳两虚遗精之证。先生用此方加味调治虚证遗精得心应手。
李×，男，25岁。遗精三月余，每晚无明显诱因而发生遗精。头昏乏力，心慌时作。口淡无味，舌质淡，苔薄白，脉沉迟。辨属下元阳虚，阴精失固。治取温元固摄为法。药用：桂枝12克，白芍12克，炙甘草6克，龙骨30克，牡蛎30克，五味子6克，芡实12克，金樱子12克，淮山药12克，红枣4枚，水煎服三剂。再诊：遗精仅1次，头昏已消，精神振作仍有心慌，梦扰。遵上方加山萸肉9克，龙眼肉9克，嘱服伍剂，药未尽，精已固。归脾丸善其后，悉症均瘥。
按：先生认为，此案属阴阳失调，阳失阴涵，浮而不敛，阴失阳固，泄而不守，故用桂枝与白芍、甘草配伍，调阴和阳，上入营阴走心窍，下温元阳固精关；更有龙骨、牡蛎、芡实、五味子潜镇敛摄，合而敛阳固阴。另加山药、金樱子、山萸肉等以益肾填精，补真阴以涵上浮之阳；龙眼、大枣养心安神。如此阴阳调和，无扰精室，遗精自愈。
7、温通血脉治闭经
先生在妇科方面也颇有研究，临床上重视温通、疏肝。认为女子以血为本，血脉以温为通，以温为养。女子以肝为用，肝气条达，气机舒畅，营血才能充盈血海，濡养胞脉，以事经带孕胎产。故喜用桂枝来温通血脉，治疗诸多女科之疾。
成×，女，15岁。经闭三月未行，12岁初潮，停经前经量素偏多，周期常提前。手足不温，喜暖畏寒，舌质淡，苔薄白，脉细，素体阳虚，寒滞下焦，血脉不行，治宜温经通脉，暧宫活血，方药：桂枝10克，柴胡6克，白芍10克，当归20克，陈艾8克，巴戟天30克，苁蓉30克，续断20克，丹参20克，黄芪30克，白术20克，制香附20克，益母草30克，红花6克。虑患者为花季之龄，慎重为先，嘱其先服4剂，观效再作调整。二诊来诉，上药仅服二剂，月经已来潮，经行三天，无腹痛等不适，现月经已净，四肢欠温，舌脉同前。上方桂枝加量至15克，当归增至30克，再服七剂。后每经前一周始服药到经来停药，如此巩固疗效。连续治疗三个月经周期后停药。以后经水一直按时而至为告愈。
按：此例病案，素体阳虚，经量偏多，气血先虚，血不能运载阳气而致胞宫日渐寒凝，血愈虚而火日衰，终致血虚寒凝经闭不行。所以，温经散寒，通利血脉是治本之法。重用桂枝温经通脉，温化血行；辅以陈艾、巴戟、川断、苁蓉续命门之火而暖胞脉；当归、黄芪重用与白术、丹参配用，以益气活血补血，取其气能生血、行血。血能载气、运阳。则气血充足，胞宫温煦，经水有所化，经道得温通；柴胡、香附、红花、益母草理气活血散瘀，血因寒而凝，因虚而滞，活血而化凝，理气而消滞。诸药合力，标本兼治，药证相应，效如桴鼓。
先生在用桂枝之例，不胜枚举。上文所撰，仅从其治疗杂病方面举要而已。临诊中，先生还常取经方之意，效仲景用桂枝之法也多有验证，限于篇幅，不再多赘。
上海市中医文献馆(上海，200020) 杨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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