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鼠皮
第四十九回写史湘云穿着贾母与她的一件貂鼠脑袋面子、大毛黑灰里子大褂子,大貂鼠的风领围着。
按:貂鼠皮也是极珍贵的皮料,被称为“关东三宝”之一。明宋应星《天工开物》介绍说:“貂产辽东朝鲜国。其鼠好食松子,夷人夜伺树下,屏息悄而射取之。一貂之皮,方不盈尺,积六十余貂皮仅成一裘。服貂裘者,立风雪中,更暖于宇下。眯入目中,试之即出,所以贵也。色有三种,一白者曰银貂,一纯黑,一黯黄。”清吴振棫《养吉斋丛录》载:“三品以上者始服朝衣,惟起居注衔者否认论;四品以上服貂褂,惟翰詹科道不论。其批本奏事,军机处章京及内廷行走之员,非四品亦准穿貂褂,自乾隆三十七年始。”福格《听雨丛谈》卷二“皮裘”云:“本朝惟外褂之毳向外,若袍袄皆向内也。亲王、郡王而外,不准服用黑狐。文职一、二、三品许服毳外貂镶朝衣,武职三品弗及也。文四品、武三品准服貂鼠、猞猁狲。五品至七品笔贴式、护军校准用貂皮领袖帽沿。八、九品官不许穿貂鼠、猞猁狲、白豹、天马、银鼠。若侍卫、翰詹科道、军机章京,无论品级,均照三品服色,其往口外寒冷地方出差之满州、蒙古、汉军官员,均准照常穿用貂鼠、猞猁狲,不拘品级也。”两说略有不同,但貂鼠皮非一般皮裘可比,于此可见,从贾府诸人把貂裘当作私居便服,说明他们穷极奢华到了何种程度。
哆罗呢
第四十九回,李纨穿一件青哆罗呢对襟褂子,宝玉穿一件茄色哆罗呢狐皮袄子。
按:清朝初期、西欧国家使节来中国时,常向清帝进献哆罗呢绒。据《大清会典事例》记载:顺治十三年,荷兰国进物中有哆罗绒,康熙六年又进哆罗呢和哆罗绒。康熙九年,西洋国进哆罗绒。康熙二十五年,荷兰国又进哆罗呢和哆罗绒。雍正五年,西洋国又进大红哆罗呢,乾隆十七年又进各色哆罗呢。又,西方传教士艾儒略所著《西方答问》卷上谈及西方土产时曾说:“至于蚕丝、棉花、花草诸果品,种种皆同。所异者如绒缎之类,有锁袱、多罗绒,有金银丝缎,一匹值 一二百金。”乾隆时,**人泽元恺著汉文《琼浦偶笔》卷二记中国商人汪竹里语云:“近世大臣薨逝,朝廷有赐多罗被殡殓者,系西洋所贡,类如明镜。”又云:“呢即明镜也,唐山呼为哆罗呢,系西洋所产,故有番字识号。”
以上资料,引自方豪《从<红楼梦>所记西洋物品来考故事的背景》一文,从这里可以看出,哆罗呢是舶来品,而且是价格昂贵的贡品,实际上就是一种阔幅的呢绒。
凫靥裘
第四十九、五十二回写宝琴所披凫靥裘,就是野鸭子头上的毛作的。
按:凫靥裘的名称未见著录。据吴世昌考释,《西京杂记》载,司马相如在成都“以所着鹔鷞裘就市人阳昌贳酒,与文君为欢。”据《尔雅翼·释鸟》云:“鹔鷞,水鸟,盖雁属也。旧藏云:‘有凫鸳鸯,有雁鹔鷞’。高诱注《淮南子》云:‘长颈绿色,其形如雁。’”所以,鹔鷞裘很可能就是用鸭子的毛做成的。又,《晋书·武帝纪》云:“咸宁四年十一月辛巳,太医司马程据献雉头裘。帝以奇技异服,典礼所禁,焚之于殿前。甲申,敕内外有敢犯者罪之。”又,《南齐书·文惠太子传》云:太子“善制珍玩之物,织孔雀毛为裘,光彩金翠,过于雉头远矣。”此则进一步说明雉头裘是存在的,这是更接近于凫靥裘的一种鸟毛织物。
抹额、昭君套
第三回写宝玉头上戴着束发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第六回写凤姐家常带着紫貂昭君套。第四十九回写史湘云头上戴着一顶挖云鹅黄片金里大红猩猩毡昭君套。
按:清平步青《霞外捃屑》卷十“齐眉、包帽、昭君套”条云:“《西云札记》卷一:今俗妇女首饰有抹额。此二字亦见《唐书·娄师德传》,又《南蛮传》,又韩愈《送郑尚书序》。《续汉书·舆服志》注,胡广曰:‘北方寒冷,以貂皮暖额,附施于冠,因遂变成首饰,此即抹额之滥觞。’按:以貂皮暖额,即群君套抹额,又即包帽,又即齐眉,伶人则曰额子。”又,樊彬《燕都杂咏》诗注云:“冬月闺中以貂皮覆额,名‘昭君套’。”据以上资料,宝玉所戴金抹额,乃首饰。凤姐及湘云所戴昭君套,乃施于冠的貂皮暖套,并非首饰。“昭君套”之名,当与王昭君出塞有关。
天马皮、乌云豹
第五十四回,袭人回家,凤姐命平儿将昨日那件石青刻丝八团天马皮褂子拿出来与了袭人。第五十二回,宝玉要到王子腾家去,贾母便命鸳鸯:“把昨儿那一件乌云豹的氅衣给也吧。”宝玉看时,金翠**,碧彩闪烁,又不似宝琴所披凫靥裘。只听贾母笑道:“这叫作雀金呢,这是哦罗斯国孔雀毛拈了线织的。”
按:《清一统志》云:“沙狐生沙碛中,身小色白,皮集为裘,在腹下者名天马皮,颔下者名乌云豹,皆贵重。”据此,天马皮,乌云豹皆沙狐皮也,而下文又叫作“雀金呢”,不解。天马皮的珍贵,可从郝懿行《晒书堂笔录》中得到证明:“尤西堂言:‘在京师入朝时,见同官皆羊裘耳。今闻班行叶我不衣狐铅、天马、舍利孙者。’尢在康熙初,今百余年间,狐铅、天马已成为私居常服,又有骨种羊、草上霜矣。”
猞猁狲大裘
第五十三回,贾珍看着收拾完备供器,靸着鞋,披着猞猁狲大裘,命人在厅柱下石矶上太阳中,铺了个大狼皮褥子坐下,看各子侄们来领取年物。
按:猞猁狲,又写作扯里狲、舍利孙,是一种稀贵动物,分布在我国东北等地,做皮衣,极珍贵。清戴璐《藤阴杂记》记载:“‘京堂詹翰两衙门,齐脱貂裘猞猁狲。昨夜五更寒彻骨,举朝谁不怨葵尊。’渔洋戏作,时康熙乙亥,任葵尊宏嘉奏三品以下禁服貂裘、猞猁狲也。一时服压韵之稳。赵恒夫吉士元夕诗:‘忆赐琼筵分次第,蝉貂炫服敢纷纶。’今京堂翰詹科道仍准貂,不知何年复旧。”又,郝懿行《晒书堂笔录》也说:“尤西堂言:‘在京师入朝时,见同官皆羊裘耳。今闻班行中无不衣狐铅、天马,猞猁狲者。’尤在康熙初,今百余年间,狐铅、天马已成私居常服,又有骨种羊、草上霜矣。”以上资料说明,猞猁狲是贵重皮裘。康熙初年,朝官穿猞猁狲者极少,以后穿的人渐多,于是三十四年乃有三品以下禁服貂裘、猞猁狲的限制。大概到乾隆中叶以后,统治阶级奢侈风气日盛,禁令渐弛,穿的人越来越多。贾珍是三品威烈将军,是不受禁令限制的。
雀金呢
第五十二回写贾母命鸳鸯把昨儿那一件乌云豹的氅衣给宝玉。鸳鸯答应了走去,果然取了一件来。宝玉看时,金翠**,碧彩闪烁,又不似宝琴所披凫靥裘。只听贾母笑道:“这叫作雀金呢,这是哦罗斯国拿孔雀毛拈了线织的。”
按:吴世昌在《从马王堆汉墓出土的“羽毛贴花绢”到<红楼梦>中的“雀金呢”》一文中对雀金呢考之甚详。他旁征博引自汉至清初的历史资料,确认中国古代劳动人民利用鸟毛制的服装有十多种,大都制成裘以御寒,也有织成罗、缎、锦等奢侈品,供上层统治阶级妇女做衣裙之用。对于清初的资料,他仅引用了吴梅村的一首词云:“江南好,机杼夺天工。孔翠装花支锦烂,冰蚕吐凤雾绡空,新样小团龙。”来说明孔雀毛织物的存在,似稍嫌不足。清初叶梦珠《阅世编》卷八有一段记载,则比较翔实而且说明问题。这段记载说:“昔年花缎惟丝织成华者加以锦绣,而所织之锦大率皆金镂为之,取其光耀而已。今有孔雀毛织入缎内,名曰毛锦,花更华丽,每匹不过十二尺,值银五十余两。”这就证明孔雀毛织物确实存在,而且有一定规格,也有市场价格。不过《红楼梦》中说它是哦罗斯国的产物,则纯属附会之谈,不可信的。
又,《国学丛刊》第四册载周肇祥《故宫陈列所纪略》一文中也说:“乾隆时孔雀毛织成蟒衣,......皆罕见之品。”可见解放前故宫陈列所里还有这种毛织成蟒衣的实物存在,这也是雀金呢确有的一个有力佐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