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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 屠夫的春梦

 屋檐下过客 2011-08-29

  (1)李逵是个什么样的人
  
  水浒传中,李逵是一个怪异的动物,说他是个雄性,只是因为他嗜血残忍,但他这种残忍正是针对于女性和孩子的,历史上这样的残忍者为数不少,但象李逵这样堂而皇之挤进“英雄”行列中的,却实在是不多。
  很显然,为了衬托出李逵的怪异性格,此人一出场,就给他搭配了一个青春妙龄的少女金玉莲:
  
  只见一个女娘,年方二八,穿一身纱衣,来到跟前,深深的道了四个万福,顿开喉音便唱。
  
  原来是个未成年的天涯歌女,她出现在江州的一家酒楼上,对面坐着的,是江州狱警李逵及犯人宋江。
  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在酒楼上唱歌,爱听不听吧,总算是个热闹。
  可是李逵不然:
  
  李逵正待要卖弄胸中许多豪杰事务,却被他唱起来一搅,三个且都听唱,打断了他的话头。
  李逵怒从心起,跳起身来,把两个指头去那女娘额上一点。
  那女娘大叫一声,蓦然倒地。
  众人近前看时,只见那女娘桃腮似土,檀口无言。
  那酒店主人一发向前拦住四人,要去经官告理。
  正是:怜香惜玉无情绪,煮鹤焚琴惹是非。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李逵这一指禅的工夫,已经让人震恐于此人的野蛮与霸道。
  我们只能为江州人民暗自庆幸,幸亏李逵只不过是一个狱警,如果再让他当上一个领导……可就算只是一个狱警,此人的凶名却已经是令闻者丧胆了。
  
  话说当下李逵把指头捺倒了那女娘,酒店主人拦住说道:“四位官人,如何是好!”
  主人心慌便叫酒保过卖都向前来救他,就地下把水喷。
  看看苏醒,扶将起来看时,额角上抹脱了一片油皮,因此那女子晕昏倒了。救得醒来,千好万好。
  他的爹娘听得说是黑旋风。先自惊得呆了半晌,那里敢说一言。
  
  见了未成年的小歌女,如果起了色心的话,那就是禽兽了。但象李逵这样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也不大对头吧?
  对妇孺大打出手的李逵,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2)男人为什么要撒谎?
  
  李逵所做的许多事情都是反常的,但却是可以理解的,诸如他杀死朱仝负责照管的小衙内,虽然残忍,但他就是喜欢这么干,你又有什么办法?
  再比如说,他杀了假冒他的李鬼之后,割下李鬼的肉下酒吃,食人是文明的禁忌,但梁上的人物多有喜欢吃人肉的,甚至连宋江本人都差点让矮脚虎王英吃掉,这也说得过去。
  但是他在四柳村捉鬼时候的表现,就有点让人上火了。
  四柳村不幸位于东京城至梁山的路上,李逵跟随宋江去东京旅游,因为宋江一个劲的要往著名社会活动家李师师的家里钻,惹得李逵闹了好几场,最后宋江无奈,吩咐燕青押送他回梁山,因为李逵穿了一身道装,途经四柳村借宿的时候,四柳村的老太公便开口向李逵求助:
  
  太公听得这话,倒地便拜李逵,说道:“师父,,救弟子则个。”
  李逵道:“你要我救你甚事,实对我说。”
  那太公道:“我家一百余口,夫妻两个,嫡亲止有一个女儿,年二十余岁,半年之前,著了一个邪祟,只在房中,茶饭并不出来讨吃。若还有人去叫她,砖石乱打出来,家中人都被她打伤了,累累请将法官来,也捉她不得。”
  
  这么说起来,好象是猪八戒再次下凡,霸占了四柳村的小姐。
  李逵会是猪八戒的对手吗?
  
  李逵道:“你真个要我捉鬼,著人引我到你女儿房里去。”
  太公道:“便是神道如今在房中,砖石乱打出来,谁人敢去?”
  李逵拔两把板斧在手,叫人将火把远远照著。李逵大踏步直抢到房边,只见房内隐隐的有灯。
  李逵把眼看时,见一个後生搂著一个妇人在那里说话。
  李逵一脚踢开了房门,斧到处,只见砍得火光爆散,霹雳交加。定睛打一看时,原来把灯盏砍翻了。
  那後生却待要走,被李逵大喝一声,斧起处,早把後生砍翻。这婆娘便钻入床底下躲了。
  
  原来奸占了四柳村小姐的,并非是猪八戒,不过就算是猪八戒,遇到李逵这种食人生番,估计也会被李逵砍了炖猪肉吃……
  砍就砍了吧,谁让这个年轻人不走正道来着?你既然喜欢人家小姐,就上门说亲啊,又或者请小姑娘去宾馆开房,也是人生一道风景,偏整些什么砖头瓦块吓唬人,落得这样一个结果,也实在是怪不得别人。
  但是那个女孩子怎么办呢?
  
  李逵把那汉子先一斧砍下头来,提在床上,把斧敲著床边喝道:“婆娘,你快出来。若不钻出来时,和床都剁的粉碎。”
  婆娘连声叫道:“你饶我性命,我出来。”
  却才钻出头来,被李逵揪住头发,直拖到死尸边问道:“我杀的那厮是谁?”
  婆娘道:“是我奸夫王小二。”
  李逵又问道:“砖头饭食,那里得来?”
  婆娘道:“这是我把金银头面与他,三二更从墙上运将入来。”
  
  这个女孩子一害怕,居然全都招了。
  那么这事就奇怪了,就算是那年轻人真的是她的情人,他们两个在哪儿偷不了情,墙角边,树林下,走廊里,屋顶上,哪儿都行,非要冒充猪八戒,这又是何故呢?
  这个事,不对头,大大的不对头。
  如果说,这个女孩子已经出嫁了,每夜有责任陪老公睡,为了和情人双栖双飞,搞场神神怪怪,让老公不敢再凑近过来,这还有几分道理,可是这个女孩子还没有出嫁啊。
  按四柳村的居住规模,这女孩子也称得上大户人家的小姐了,必然有自己的绣楼,就算绣楼没得有,属于自己的卧房总应该有的吧?
  有自己的卧房,如果年轻人贪吃,尽管让自己的情人偷偷溜进房间里,晚上爱怎么搞就怎么搞,爱搞几次就搞几次,何必非要搞到这么严重呢?
  再退一万步,这女孩子脑子进水了,神经不正常,想男人想疯了,一分钟不搞就受不了,可是当她的父母冲进来的时候,她也不可能拿石块砖头砸自己的老爹老妈吧?
  很明显的一件事是:这个只有李逵这么一个证人的口供,是伪造的。
  那么李逵为什么要伪造口供呢?
  因为他变态!
  
  李逵道:“这等肮脏婆娘,要你何用!”
  揪到床边,一斧砍下头来,把两个人头拴做一处,再提婆娘尸首和汉子身尸相并,李逵道:“吃得饱,正没消食处。”就解下上半截衣裳,拿起双斧,看著两个死尸,一上一下,恰似发擂的乱剁了一阵。
  
  看看这个变态狂,看看这个变态狂!
  杀人就杀人吧,却拿了斧头在两具尸体上拼了老命的剁,而且这两个死者与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若非是变态,李逵何以会疯狂一至如斯?
  然而李逵又是如何变态到这种程度的呢?
      (3)李逵性梦第一季
  
  李逵的身世,和打虎英雄武松有得一拼,两个都是弟弟,都是力大无穷的怪物级别,而他们的哥哥却与他们构成了两极。
  不过李逵的哥哥李达不是侏儒,这是因为李逵也不是巨人,但是李达的力气确实比不过李逵,而且胆子也小。
  此外,李逵还有一个年迈的老母,他曾想将母亲接到梁山上享福,可是却被宋江耍了他,故意允许他这个闯祸精自己回去接母亲——梁山兄弟们的家眷,多是由专人接送,唯独李逵例外——结果李逵的母亲被老虎吃掉了,从此李逵就无母一身轻了,尽可以由着他的性子变态,谁也管不着了。
  现在我们想弄清楚一个问题:为什么李逵特别仇视年轻的女人,尤其是体验过性爱的女人——为了杀掉这些女人,他不惜造谣撒谎,谎说四柳村的小姐是自己包养了奸夫,从而满足他嗜血的欲望。
  很多蠢男人都恨女人,因为他们愚蠢,与女人相处的时候总是感受到失落,更要命的是,他们的性欲经常无法得到满足——因为他们太蠢了,女人有所期待的时候,他们却指天说地兴奋不已,可等女人厌恶了,没有了兴趣,他们却呼哧一家伙扑过来,理所当然的会被女人一脚踹开。所以这样的蠢男人必然会恨女人,但仇恨女人仇恨到李逵这种程度上,那就是严重的心理疾病了。
  李逵的心理疾病,到底是什么呢?
  让我们运用弗洛伊德的心理分析,分析李逵所做的一个怪梦吧。
  这个梦只出现在《水浒传》的一百二十回的卷本上,在一百回的卷本上却不曾有,所以这个分析,也有点不是太靠谱,必要时我们必须要抛开这个靠不住的梦境,去李逵的人生经历中寻找答案。
  现在开始看看李逵的原始性梦:
  
  转过那山,忽见路傍有一所庄院。只听的庄里大闹,李逵闯将进去,却是十数个人,都执棍棒器械,在那里打桌击凳,把家火什物,打的粉碎。内中一个大汉骂道:“老牛子,快把女儿好好地与我做浑家,万事干休;若说半个不字,教你们都是个死!”
  李逵从外入来,听了这几句说话,心如火炽,口似猓生,喝道:“你这夥鸟汉,如何强要人家女儿?”
  那夥人嚷道:“我们是要他女儿,干你屁事!”
  李逵大怒,拔出板斧砍去。好生作怪,却是不禁砍,只一斧,砍翻了两三个。那几个要走,李逵赶上,一连六七斧,砍的七颠八倒,横满地;单只走了一个,望外跑去了。
  
  这是李逵性梦的第一个章节,给人的印象似乎是李逵就盼着别人到处抢女人,他也好拿斧子去砍。
  但这只是一个表象,并非是李逵的真实内心。
  析梦最重要的是不能忽视象征,在梦中越是有意义的情节,就越是不重要,越是没有任何意义。反之,梦中反常的细节,才是最重要的。
  比如说,在这里,重要的是一个现实的意象——路旁有一个庄园,而且庄园中发出了吵闹的声音。
  这个庄园,在李逵的潜意识中意味着什么呢?
  一条通往封闭庄园的曲折小径,这个形状的描述已经非常明显了。从性心理学的角度上来说,这个象征意义就是女性性体征的概述。
  一群人在吵闹,在威胁,而李逵的武器只有两只板斧——回到他的婴儿时代,他的板斧是什么?
  只能是他那一双软弱的小手。
  这是潜伏在李逵意识最深处的一个残酷的记忆。
  婴幼儿时代的李逵,曾是一起灭绝人性的轮暴事件的见证人,一群如狼似虎的男人轮番强暴一个柔弱的女人,而李逵只能是躺在一边,哇哇啼哭着并不停的挥舞他的小手。
  这个命运悲惨的女人是谁呢?
  为什么李逵一定要躺在她的身边哇哇啼哭呢?
  
        (4)李逵性梦第二季
  
  如果幼年时代的李逵确曾是一起残忍轮暴案的见证人的话,那么,他的嗜血欲望或许就能够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了。
  但是且慢,李逵的性梦仍然在持续:
  
  李逵抢到里面,只见两扇门儿紧紧地闭着,李逵一脚踢开,见里面有个白发老儿,和一个老婆子在那里啼哭。见李逵抢入来,叫道:“不好了,打进来了!”
  李逵大叫道:“我是路见不平的。前面那夥鸟汉,被我都杀了,你随我来看。”
  那老儿战战兢兢的跟出来看了,反扯住李逵道:“虽是除了凶人,须连累我吃官司。”
  李逵笑道:“你那老儿,也不晓得'黑爷爷’。我是梁山泊'黑旋风’李逵,见今同宋公明哥哥,奉诏征讨田虎。他每见在城中酒,我不耐烦,出来闲走。莫说那几个鸟汉,就是杀了几千,也打甚么鸟不禁?”
  那老儿方揩泪道:“恁般却是好也!请将军到里面坐地。”李逵走进去,那边已摆上一桌子酒馔。
  
  门在梦中的含义,简单而又直接。
  门对李逵紧关着,这又是一个残酷的意境。
  如果一个男人梦到一扇对他的鼻尖冰冷冷的关闭着的房门,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意思只有一个——这个男人的欲求得不到满足。
  或者说,一个承受着性饥渴的男人,拥有着更多的类似的梦。
  绝大多数男人的这种梦,需要门里的人替他把门打开。
  而李逵却是一脚踢开了门。
  这表明李逵的潜意识中有一种强烈的强暴欲望。又或者,他所理解的两性关系就是这样,对于女人不需要温柔与体贴,不需要低声下气,大耳刮子扇过去,女人就乖乖听他摆布了。
  也不能说李逵这个想法不对,只能说这个想法距离正常人有段距离。
  门里边有一个老头,一个呜呜咽咽的老太太。
  李逵生活在农业经济时代的中国,在那个时代里,老头就意味着社会秩序,意味着你必须要遵守的社会规则。
  而老太太,则象征在规则与秩序下的日常生活。
  现在,所有的这一切都被李逵兄弟搞乱了。
  混乱就意味着规则与秩序的重建。
  但这里并没有什么规则的建设,有的只是再打开另一扇门,门里则是未曾破坏的规则与秩序。
  这是什么意思呢?
  这是最典型不过的行为倒缩。
  事实上,整个梁山就是一座硕大的子宫,为雾气潦绕的湖泽而包绕,那些无法适应现实的心理残障者们退缩回他们婴幼儿时代的那温暖子宫之中,享受着安逸与安然,一如他们从未曾出生过一样。
  现在我们能够理解李逵最经常干的一件事情了:
  
  李逵,燕青迳望梁山泊来,直到忠义堂上。
  宋江见了李逵,燕青回来,便问道:“兄弟,你两个那里来?错了许多路,如今方到。”
  李逵那里答应,睁圆怪眼,拔出大斧,先砍倒了杏黄旗,把“替天行道”四个字扯做粉碎,众人都吃一惊。
  宋江喝道:“黑厮又做甚麽?”
  李逵拿了双斧,抢上堂来,迳奔宋江,诗曰:
  梁山泊里无奸佞,忠义堂前有诤臣。留得李逵双斧在,世间直气尚能伸。
  
  这一段是李逵四柳村杀害无辜的青年男女之后,在回山的途中又听说了宋江劫掠民女之事,回到山寨闹将起来的场景。
  看看李逵干的事情,他先费了大劲砍旗竿,目的是撕毁杏黄旗。
  他撕杏黄旗干什么?
  因为旗子的外形正隐寓着通过母体子宫的门户,一旦李逵认为梁山这座温暖的子宫已经不复安全了,他势必要由此破门而出。
  这是一个出生的梦。
  可怜的李逵,他似乎始终没有完成出生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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