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西铭
公元1644年(甲申年,明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九日,李自成的大顺农民起义军攻克北京,明思宗(崇祯皇帝)在紫禁城后的媒山(今景山)寿皇亭自缢身亡,大明王朝的历史划上了一个句号。然而,由于明朝实行的是“两京十三布政”(两个京都,十三个省)的行政区划体制,当时虽然北方的京都(北京)已经陷落,但南方的京都(南京)犹在,而清军入关后虽已宣布建立大清王朝,但是清军势力在一时间也难以控制中国南方的大片土地,所以,明宗室先后在南方建立了一些地方性政权,史称“南明”。南明政权包括弘光政权、隆武政权、鲁王监国、绍武政权和永历政权。其中,存活时间最长的永历政权,前后共十又六年。 永历政权成立于清顺治三年(1646年)十一月初八日。是时,明两广总督丁魁楚、广西巡抚瞿式耜等拥戴明桂王朱由榔于广东肇庆称帝,庙号昭宗,年号永历。永历皇帝朱由榔系明神宗(万历皇帝)之孙,桂恭王朱常瀛之子。南明永历政权诞生于乱世之秋,背着皇帝之名的朱由榔,从登基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苦风凄雨的亡命生涯。在朱由榔即位不久,清军就进入了广东,闻讯后,他慌忙“避敌幸梧州”,接着又先后逃往桂林、全州、柳州、安龙、昆明,最后从昆明逃到缅甸。仅顺治三年到顺治八年(1646—1651年)这短短五年时间中,这位南明皇帝就逃亡了十六次,惶惶然若丧家之犬。 永历皇帝虽然面临着重重危机,但由于他的朱氏皇家血统,有着明宗室的正宗身份,所以对国内反清复明势力依然具有相当的号召力。永历王朝正因为有大批亡明将士和李自成、张献忠农民起义军余部的支持,才能前后延续了十六年之久。 公元1649年(清顺治七年,南明永历四年),张献忠农民起义军(大西军)余部数万人马在孙可望、李定国等人的率领下在进入贵州,并占领了省城贵阳。此时,永历王朝在两广地区的根据地几乎丧失殆尽,永历皇帝被清军追得东逃西窜,惶惶然不可终日。孙可望是张献忠的义子,张献忠生前曾叮嘱过他:“我死,尔急归明,毋为不义。”根据张献忠的抗清遗愿,孙可望提出“共襄勤王,恢复大明天下”的口号,这就决定了他必须打南明永历王朝这张“牌”,为自己的行动“正名”。孙可望进入贵州后,即派总兵王爱秀前往广西“护驾”,并带去了他给永历皇帝的奏章,奏章说:“广南虽云内陆,界邻交趾,尚恐夷情叵测。臣再思维,唯安隆为滇黔粤三省会区,行宫修葺,一切粮储可以朝发夕至,莫此为宜。”于是,穷途末路的永历皇帝朱由榔在孙可望的安排下,从广西赶往大西军控制的贵州安隆避难,偏安一方。名不见经传的黔西南小村镇安隆也摇身一变成为了南明永历王朝的都城。 安隆当时只是贵州的一个千户所城,居民不过百家,人口不过数千,按照现在的标准来看,不过一个村的规模而已。“既来之,则安之”。永历皇帝到达安隆之后,虽然没有过上真正的天子生活,但总算是暂时告别了颠沛流离之苦,有了一个相对安稳的小朝廷。为了显示皇帝的最后一点尊严,他下令将“安隆”改为“安龙”。 永历皇帝朱由榔在安龙虽然位居九五之尊,口头上称孤道寡,但实际上过的是一种寄人篱下的凄苦日子。由于没有稳定的统治区域,没有赋税收入和其他财政来源,整个小王朝的费用全赖孙可望的施舍度日,哪里还有一点王朝的气象? 对于孙可望来说,永历小朝廷不过是他“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工具而已。他名义上尊奉永历年号,而自己却自称秦国国王。他在贵阳大兴土木,设立行营六部,俨然就是一个更加完备的小朝廷,全然不将永历皇帝放在眼里。 朱由榔虽然昏庸无能,但毕竟是天子之身,做皇帝做到这种份上,他也不甘心、不服气,“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他和部分朝臣密议,决定利用大西军另外一个重要首领李定国(他也是张献忠的义子)与孙可望的矛盾,除掉专横跋扈的孙可望,重振朝纲。永历皇帝遂让大学士吴贞毓草拟诏书,并铸“屏翰亲臣”玉玺,派人到广西给李定国”密下敕,令统兵入卫。”李定国接旨后即统兵入黔“护驾”。但是“护驾”队伍尚未到达,坐镇贵阳的孙可望已经得到密报,即派部将郑国到安龙质问永历皇帝,胁迫朱由榔说出事件主谋。面对下属部将,永历帝竟然吓得浑身发抖,只好含糊其辞地说:“朝廷播迁,此事定是外人盗宝所为。” 永历帝密召李定国入黔护驾事件,给孙可望提供了一个造反的口实,他其实早就想取朱由榔而代之。现在事情败露了,生性懦弱的永历帝不但不敢承担责任,反而在孙可望的威逼下,下诏将参与其事的大学士(宰相)吴贞毓、朝臣张镌、太监张福禄、全为国等十八人尽行处死,让他们充当替罪羊。忠心耿耿保皇上,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吴贞毓等人是否知道,处死他们的命令就是他们的同谋与主子永历皇帝签发的呢?如果知道,他们一定死不瞑目。 吴贞毓等十八人被杀后,后人在他们殉难的安龙城西天榜山下建造了“明十八先生墓”,以为永久的纪念。如今,“明十八先生墓”已列为贵州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成为了黔西南的一处著名旅游景点。 清顺治十五年(1658年),清军主力从湖南、四川、广西三路进攻贵州,孙可望、李定国的大西军精锐损失殆尽,朱由榔狼狈西逃,于次年经云南进入缅甸,顺治十八年(1661年),吴三桂率清军入缅,永历皇帝被俘。次年(1662年)元月,朱由榔与其子被吴三桂缢杀,南明最后一个政权终于灰飞烟灭。 永历王朝是明朝北京中央政权灭亡后残存时间最长的一个南明政权。它前后延续了16年之久,其中有4年的时间存在于贵州。这是贵州这片土地上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出现一个封建王朝的朝廷与都城。贵州省(十三布政)是明朝永乐时期建立的,而大明王朝(包括南明)最终却在最后建立的“国之一省”贵州落下帷幕。这段历史不禁让后人感慨系之:贵州这片神奇而边远的土地,竟与大明王朝有着如此的渊源关系,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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