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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津与剑桥

 红瓦屋图书馆 2011-09-26
牛津与剑桥
徐宏力专栏

 

 

    北大与清华,哈佛与麻省理工,都是比邻名校,也都在大文大理的非对称平衡中比肩前行。

    牛津与牛有关,剑桥与桥有关,古代牛群涉水处取名牛津,剑河上有许多桥梁,所以叫剑桥。读书人到了英国,牛津与剑桥这两所大学是不能不去的,有接受精神洗礼的意义。八九百年的高等学府,校园文化积淀特别丰厚,前行的动力依然充沛。两校齐名,常被人说在一起,英文的专有名词叫“牛桥”(Ox-bridge)。但两校的差别是很重要的事,差别就是特色,即便孪生兄弟也不一样,而且越成长越是自己。牛津文科更强,理科也很好,剑桥理科更强,文科也不错。牛津出了30名首相,对社会影响更大;剑桥出了88位诺贝尔奖得主,对科学影响更大。牛津人常问:“你考虑什么(What do you think)?”剑桥人常问:“你知道什么(What do you know)?”前者重思想,后者重求知。高校发展常有近距离互补者,北大与清华,哈佛与麻省理工,都是比邻名校,也都在大文大理的非对称平衡中比肩前行。

    作为大学城,牛津更典型,社会散在各学院夹缝中,城市在大学里过活,学校大,社会小。而剑桥是非典型大学城,社会大,学校小,大学建在城中,社会铺得更开。走在牛津的街上,就像走在典雅学问的字里行间,很少流行痕迹,行人装束传统守成,呢制大衣,冷色风衣,最具英国绅士特征的就是长把雨伞,多年来就如此,多年后可能依然如此。因为不新潮,所以长远。保守是一种品格,如同创新是一种品格一样。牛津大学的每个学院都有自己的教堂,那是安放心灵的祭台,现代大学来源于神学院,有教堂才有来头,在那些阴暗高耸的空间里,心神容易沉静下来,又容易向天宇飞升,与无限对话,与永恒交流,没有神圣感搞不出大学问。钱钟书先生曾在牛津读书,修炼成为中国最安然的学者,透出俯视天地的书卷气。我们进到一个学院餐厅参观,好像突然回到了中世纪,大厅里陈设古朴,周围挂着历届院长的巨幅画像,永远地注视着后学。高台是教授餐区,长条桌子横向放置,院长的位置在一端,椅子靠背最高。台下的学生餐区纵向摆放,一律是粗面的长条凳子,学生坐好后教授才入场,虽然师生同乐,但等级严格。烛光摇曳的台面、彬彬有礼的侍者,先生可敬,后生可畏,进餐过程就是文化仪式。中国餐饮是国粹,但是大学里没有这类经典活动,如果有,可能会更丰富。

    在剑桥,陪我们参观的是位歌唱家,以优美的声音为职业,自信与健谈,只要问上几个字,你就可以静静地听着了,她的介绍会像涓涓流水一样不断涌出,而且话题能岔出去很远。这位女士是近年出国的成功华人,先生在剑桥当教授,还被聘为院士,不是所有的教授都有这种资格。这里的院士与国内不同,是陪伴学生成长的学业导师与人生导师。学生们在精英教育理念指导下,接受名师言传身教,于耳濡目染中铸就博雅。每个学院里都有方正草坪,叫院士草坪,只有院士有资格在上面散步,学生只能走在周围的甬道上,这种不平等就是一种上进的刺激。歌唱家说,她儿子的理想就是像爸爸一样,将来也能在草坪上散步。散步的理想很平常,也很伟大。来到著名的叹息桥上,没有叹息,只有感叹,桥下的河水静静地漫过心头,醒脑明目,“智者若水”,灵性安详,活力涌流。在这种地方生活,做不出学问来都难。

    新月派代表人物徐志摩当年求学于剑桥,受浪漫主义思潮影响,诗作唯美,在以救亡为主题的年代,倍显纤弱,但依然传世,因为无论何时,人的灵魂深处,都有对柔美的眷恋。我在剑桥大学路边的草坪上偶遇一块原石,看似天成,实为人工,上面用汉语镌刻着徐志摩的《再别康桥》,康桥(Cambridge)即剑桥,不知为什么,他要音译,或许“康”字祈福。那首诗最知名的是开头:“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轻轻的云彩……”最后一个“轻轻”,是我加上去的。起初无意,发现错了;后来有意,觉得更好。看轻自己,也看轻世界,人活着就有分量。

    徐宏力,博士,教授,青岛大学副校长,青岛市社会科学界联合会副主席,教育部高等学校文化素质教育指导委员会委员。从事美学与国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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