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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小的时候就听过“望夫石”之类的传说：女人们执著地等待再也回不来的男人，以至化成了山峰，凝成了巨石；人们望向那些冰冷的剪影，常常会掬一把同情的眼泪。长大以后读了一些中国古典文学才知道，周秦以来出现很多望夫石、望夫山、望夫云之类的传说，甚至有实际景观为证，而那些实际景观，见证了无数的战争和徭役使一些青年夫妻生离死别的悲剧。“望夫”的形象，在几千年奴隶社会、封建社会中具有典型主义，反映了古时兵役、徭役给人民带来的痛苦和灾难。
前不久采访一起新闻事件，来到古城黄州西北近郊的禹王，听当地人说，这儿有个“望夫墩”，便叫了一个向导领我前去观看。
那望夫墩，孤独地耸立在稻田边的土山坡上，其高三丈，巍然壮观。远远望去，望夫墩一面像妇人怀抱着孩子，另一面更像妇人背负着孩子。那生动的形象，表现了妻子对丈夫坚贞不渝的爱情……就在望去的那一瞬，我喉咙一紧，心里一颤，眼里一酸，泪水情不自禁地夺眶而出。泪眼模糊中，回首当下的现实，我心里凄凉、无奈的潮水一浪高过一浪……
如同许多望夫石都有动人的传说一样，这个望夫墩也流传着一段令人伤感的故事。故事的版本很多，其中有一个是这样的：从前，有一对居住在山下的恩爱夫妻，男耕女织，与膝下一女过着幸福甜蜜的田园生活。因为战乱，丈夫被征守疆，妻子盼郎早回，每天早晚两次带女儿上山向南遥望，年复一年，仍无音讯。后来，盼夫心切的妻子终日与女儿站在山上遥望、等待，茶饭不进。一天夜里，忽然电闪雷鸣，暴风骤雨，母女俩变作一座土墩，屹立山上……于是，一首歌谣在民间流传开来：“土作佳人在山岗，又无枕席又无床，千秋未见亲夫面，万年不换旧衣裳。” 相传唐代诗人王建路经此地，为望夫墩作诗一首：“望夫墩，情悠悠，化为土，不低头；山头日日风复雨，行人归来不应语。”
在凄美的爱情故事里，等待着的爱、遥望着的爱总是激动人心的诗篇，流传千古的绝唱，但故事终究是故事，是幻化了的美丽。在当今这个速食的快餐年代，爱情讲求“短平快”，并和着时代的节奏，与时俱进地体现在感情上。“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如同童话故事里的承诺，只有付出而不计较回报的那种“望夫”式的爱，仿佛稀世珍品，再少人尝试。所以，下面这个故事被广为流传：
报载，有一位温婉的苏州女子，新婚第二天，丈夫因公务辗转至台湾，在孤独的等待中不知滴下多少相思的泪水，也不知度过多少不眠之夜。当昭华逝去，红颜已老，等来的却是丈夫携台湾家小返乡的消息。她只是给丈夫端上新婚之夜一样的甜茶，轻轻说了声“四十几年不知甜味”，然后把丈夫推出门外，静静地躺下再也没有醒来。丈夫悲痛欲绝，也重病缠身，临终前将妻子的一杯茶一饮而尽，算是算清了两人之间所有的离别苦、相思债……
一些人会敬佩这位女子的痴傻，却难以赞同她的行为。是的，换一种角度思考，她的等待未免枉然，丈夫并非薄情，只是再伟大的爱都有要败给时间。如果女子另外组建新的家庭，而丈夫归来，多年不见，夫妻情分不在依然可做朋友，也是皆大欢喜啊！
人如果选择等待、遥望这种爱，是觉得对方真的好，值得付出所有的感情去追寻，可如果爱的无望而决绝，那还不如选择放弃。诚然，放弃一份爱比拥一份爱更难更难，但如果真爱，不是希望对方可以在尘世间生活的更好么？而没有结局的等待，换来的只会是痛苦和歉疚啊！有一篇题为《遥望》但我记不清作者的散文这样写道：
遥望你的日子，我把自己站成树。努力地长高，只为了看的远一点，看看你归来的足迹离我有多远。风过叶鸣，那是我心底的呼唤。而落叶簇拥着我的心，默然而眠，就这样，梦里只有你的笑妍。
遥望你的日子，我把自己望成河。轻轻地、清清地流向远天，那儿是你栖身的地方。你感觉到了我的轻清的流吗？流水轻清地吟唱，所有的歌只给你，所有的词就一句：我就这样想着你。
遥望你的日子，我把自己望成沉默的山。只因为太过沉默，你忘了我的期盼么？我这山边一条纯纯的小溪，欢快地流过我的身边，带着我的思念一直流向你。打湿我的沉默吧，如同你的手温柔地抚过我的脸。而我，就这样，在你的轻抚里泪流满面……
然而，与岁月的辰光比起来，人莫不是细小的沙砾。所以有人选择及时行乐，这是很现实的人生观。情到底为何物？是浪迹风月场中的人所能体验的？非也。情非金钱、权力等任何物质可以购买，情是幸福着你的幸福，快乐着你的快乐。情不是一杯毒药，不是一柄穿肠的利刃，而是想起你如沐三月的春风，如渴者饮一杯甘甜的水，是无论在天涯海角知道世界上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就已满足，是拥有你便如同拥有整个世界！
人海之中，找到了你，万水千山只有唯一，宛如仙境。可年少时不懂得等待中遥望中蕴藏的美丽，年老时已经没有可以等待和遥望的资本了。在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是一种幸运，只是生活本身就是一种不完美的存在，如果完美也难以叫做生活。
爱情最美丽的时刻，也只在刹那，就如同烟火升腾的璀璨，瞬间辉煌；又如昙花一现中的丽影，惊艳无比，但短暂易逝。因为爱情不落到实处无法生根，而圆满的爱情走入婚姻终究寿终正寝，依然是平淡的亲情。最美丽的爱是永不结合、永远分离的不圆满，没有任何占有欲望的美！
书本和电视里过于夸大了爱情的魅力，那终究是风花雪月营造的浪漫，唯美的场景，浪漫的邂逅。真实的生活中，有多少人可以拥有那般境遇？真正太相爱的人也并不一定适合婚姻，爱情犹如最精致的瓷器，不允许任何的瑕疵。太多的爱会失去自己，造就百般挑剔、百般苛求对方。而不是很相爱的两个人更容易原谅对方的缺点错误，包容其过错，组建美满家庭，只因本来不太在乎。
在站台上等候班车，焦躁的心情厌烦等候，不需要最华美最舒适的车辆都可以踏上人生的旅途，等待中的选择错过了会后悔，只是世界上没有任何事物在原地等待。虽然遥望是每个人的属性，为了他担忧的人遥望，望穿双眼望穿心，却依旧执著地遥望，但有时遥望着的前方却无迹可寻。
年轻的时候不懂得珍惜，那时拥有最明艳的青春和骄傲的资本，对待周遭的爱不懂得领会。当衰老的时候，眼睛失去以往的光泽、生气和希望，就明白爱不一定需要拥有，爱同样只是人成长的过程。心里曾经流淌着一份永恒的回忆，同样是人生中宝贵的财富，起码在这个世界上曾经拥有，起码在岁月的轮回中明白青春是何等的亮丽。爱是让人愉悦让人升华和领悟的世间最真挚动人的无声语言，永远不要成为负累和痛苦。
珍惜所拥有的幸福才会让人爱，爱最起码的条件是不失去自我。如果一份爱只能带来伤害和痛苦，不如重新寻觅属于自己的真实，触手可及的即便再平淡却依旧和谐。
佛说一花一世界，一沙一天堂。人何尝不是如此？一如海涅所说，每个墓碑下面都是一部世界史。不一样的世界，盛开不一样的花朵，平常人们只看到不一样的颜色，不一样的形状，闻到不一样的芬芳，却看不到不一样的根茎，不一样的土壤，不一样的种子，而这大概缘于人们总是在自己的世界里完成对别人世界的遥望吧？
遥望着，窗外淡淡的月光黯淡下来，然而我却猛然发现，那颗最大最亮的星星仍然不离不弃，难道是想和我说话么？是说穷途末路的书生，日以继夜追寻你的方向，上京赶考？是说哥伦布躺在甲板上，深邃地和你对望，祈求指明方向？是说孟姜女遥望着你，期待着夫婿的归来？……
我终于豁然开朗——你那熠熠之光不仅是希望，而且劈开并照亮了一条通向你的航线，当然这航线是蜿蜒曲折的。想像中虽有无形的阶梯通向遥远的你，并且凭着勇敢和执著，不断地奋进，梦想着接近你，但却暂时不能靠近你。若不能靠近，那么就遥望，在心灵能够企及的远方，可以将悲伤隐藏，可以将悲伤化为希望——希望所有的有情人不再遥望，都可以快乐地生活，一起把喜悦与幸福分享。
（2007年7月16日于黄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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