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54】P医生做红娘（上）
一、
我被庄蕙护士推醒了。
嗯，是庄护士，有事吗？几点了。
那个，6点40吧，刚开早饭，你醒醒，8点钟我带你去放射科做肾造影。
好的庄护士，我要准备什么吗？
不用，噢，对了，别紧张就可以了，短裤别穿扎带的。
我知道，尤护士昨天就交代我了。
肾造影很消耗人的，你再躺一会吧，养好精神。庄护士说，这个检查可是检验你的意志和耐力的。
庄护士，我听说，这个检查是日本鬼子发明的检查，当年鬼子就是拿中国人做实验的，我相信我虽没有江姐的意志，但也有男子汉的刚强，呵呵。
我可没听说这回事，刘本新，你可别瞎联系，好好休息会吧，相信你一定能配合好这个检查，我去了。
庄蕙前脚走，后脚来了小辣椒蔡护士，又是一通检查前的“教育”。我说，蔡护士，谢谢你，你们几位护士轮番教育我，我哪能拉稀，放心吧。
蔡护士走了，沈莲芳来，说，刘本新，你禁食，人家吃饭你馋吧。
饥肠辘辘的，哪能不馋。
唉，真遭罪，真希望这次检查能确诊。
是呀，我也是这样想的，只要能查出病，再灌一次肠，也值得。
你这人还真大方，怎么办呢，听说这个检查很痛苦，你就忍着点吧。
我看过尤护士给我《泌尿外科》，肾造影的步骤，心里有点数。
等你检查好了才能吃饭，中饭早饭一起吃吧，今天不是我负责开饭，到时候我给你打饭菜。
正说着，我病房的几位部队病号吃好早饭回到病房，七嘴八舌地与小沈开玩笑，话题还是围着的肾造影检查，为何推迟一天，让我吃了两次灌肠之苦，小沈是回答不出原因的，众人就说她包庇医生。几位转而奚落我，一个干部，遭遇“医疗失误”竟然毫无反应，还满脸带笑地巴结医生护士。
我歪在床上，无语。
我想，我就做一个肾造影，尤护士蔡护士庄护士沈莲芳接连来看我，关照我，安慰我，这里面有饱满外溢的战友情，也有女性特有的心思。我也够有福气的，对两次灌肠这样的“失误”还能说什么呢？
二、
护士早交班后，护士长与全体护士逐间病房集体巡视，护士们在护士长身后咏进我的病房。护士长逐一问了病号的情况。护士长说我的心理准备的不错，检查一定能成功，她还安慰我，说，你的毛病光靠尿常规呀，尿三杯呀，不行，这些检查都是间接地，肾造影虽说也是间接地，但可以检查你的泌尿系统的大多问题，如果检查出问题，就针对问题对症治疗，如果检查没问题，医生也好为你安排其他检查。
护士长，我明白了，听说上海大医院有一种仪器，用超声波检查内脏。
你说的那是B型超声波检查，也叫B超，警备区85医院还没有，第二军医大的长海长征医院可能有， B超机都是进口的。护士长叹了一口气说，你这个级别的干部，做B超是要自费的。
我想做一次B超，大不了花上半个月的工资。
我给你问问吧，尽量不让你自费。
谢谢护士长。我说。
不要谢我了，你别闹着出院就好了，再给病号当当指导员，行吗。
那个，我会当文书，会当班长，会当保密员，我不会当指导员。
这个事先不说了，庄蕙，等会你带23床去放射科，一定要细心，啊。
知道了，护士长。庄蕙答应的很快，向我挤挤眼，说，23床很有信心。
王连生军医抱着病历夹从护士之间挤进病房，护士长说，王军医来了，我们让了。护士们随着护士长离去。
王军医交代我，在做肾造影时，要紧的是做好呼吸配合，腹带横压在腹部上加压后，正常的呼吸要慢慢变成浅呼吸，千万不能深呼吸。
王军医做示范，我平躺在床上做浅呼吸。
浅呼吸，不是短促的急促的呼吸。王军医两手按着我的腹部，纠正着我的呼吸动作。说，造影过程大约50分钟，你的浅呼吸也要50分钟，你可要坚持住，否则检查就半途而废，咱们部队的医疗费有限，这个检查是很贵的，明白了吗。
明白了，王军医。
到时，腹带压的难透气，你不要憋气，可以想想有意思的事，想想你的朋友，你有女朋友了吗？王军医看着我的脸，笑笑。
有，在家乡医院的中药司药。
对，检查中，想想女朋友，心里馍馍地唱你喜欢歌，为了消磨这50分钟时间，你想方设法吧，你也是干部了，我就不多说了，坚决不能半途而废，啊。
是，你放心，王军医。
三、
8点05分，庄蕙带我去放射科。她手里端着一个白色的方搪瓷盘，上面蒙着纱布，盘子里是一个大号注射针，还有几瓶药水。庄蕙属于小巧玲珑的体型，走路很轻巧。像个姐姐走在我前面，我像个弟弟走在后面。
庄蕙推来放射科机房的门，说，P医生，来了。
晚来10分钟。P医生看一下手表说，病号呢？
也来了。庄蕙答着走进机房，我跟在庄蕙走进机房。
P指一下我，又指一下X射线机，说，病号平躺上去，头朝北。
放射科这间机器房，门朝北， X射线机冲着门；南墙上是一个大窗子，浅蓝的窗帘拉向窗子两边，机器房里有一大片西墙上是早上的阳光，一个小门半掩着，通向西边一间操作房；房间的东北角有一放物橱，一张小桌和一把椅子；东南角安放着办公桌，办公桌上放着几张洗好的X片，办公桌的上方墙上是读片器，读片器的荧光幕亮着，一张手的X片插在读片屏上，P医生正在判读这只手。
庄护士将盘子放在桌子上，说，到时是你打针，还是我打。
当然你打。P医生说着摸出检查申请单，念，刘本新，男，23岁，83304部队司令部，啊，你就是刘本新。
是的。我答。
P医生喊一声，放射科的护士走进来。
都过来。P医生一招呼，他们三人围拢到X机前。
褪下病号裤。P医生说。
我已经有两次灌肠经历，屁股大腿早已经被病区护士看过了，也算是曾经沧海，我十分顺溜地褪下裤子，大腿和短裤露出来，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平稳地呼吸。
嗨，你这个机关干部大腿还蛮有型。P医生嘻嘻地捏握我的大腿，有意胳肢我，一阵笑痒袭来，我憋不住，笑了。
嗨嗨，这小子，将来是怕老婆的货。P医生对两位护士说，你们信不信。
护士无语。
解开病号服和里面的衣服。P医生说着，帮我解开病号服和里面的军装纽扣，说，口袋里有东西吗。
有，皮夹子。我答。
没用再说什么话，P医生将我左上衣口袋里的皮夹子掏了出来，打开来看，说，什么皮夹子，塑料夹子，一块多钱，噢，这里还有女孩子的照片，是谁，说吧，不说不给你做造影了。
有两张是他妹妹，一张是他的女友。庄蕙说。庄蕙曾逼着我给她看我的皮夹子，知道这三张一寸的照片是谁。
P医生将我的皮夹子放在我的左耳朵边，说，躺好了，别动了，病区医生护士都对你教育过了吧，这个检查要你好好配合呼吸，不要心急，难受的时候想想女友，想想你喜欢的护士也不要紧，想好了喜欢那个护士，造影结束你就告诉我，我给你介绍介绍，介绍成了，我还想吃你的18只蹄髈呢，哈哈。
“18只蹄髈”，是上海一带的江南风俗，媒人说成了媒，男方要谢买猪蹄髈媒人，至于是不是要买18只，那只是一个说法而已。
P军医，看上去有35岁的样子，瘦长脸，慈眉善目，小络腮胡，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带着自然的笑，他这么说的真正目的在于让我心理和身体放松，而我却不理解其意，脸上带着尴尬，两眼看着庄护士。
庄护士，你看了吗，人家这个刘，什么来。P医生又要打哈哈。
刘本新。庄蕙答。
人家刘本新两眼看着你呢，啊，是不是呀，啊，刘本新看上庄护士了，哈哈，哈。P医生说罢，和放射科的护士一起笑。
啧，P医生，你真是的，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庄蕙护士带着责备又带着假生气，走出我的视线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