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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说两晋南北朝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5-25 13:34
二六六、翟斌反秦 过去有人说，在淝水之战之后，秦国内部最先发动叛乱的是慕容垂，后来，又有人说是丁零翟斌。 其实，说淝水之战后首乱的是丁零翟斌是对的，不过，在丁零翟斌叛乱之前，也就是淝水之战前夕，秦国内部已经发生了叛乱，这场叛乱远在陇西，发动者却是陇西鲜卑的乞伏部。陇西乞伏鲜卑归顺前秦政权在公元371年，比慕容鲜卑燕国灭亡尚晚一年，原本苻坚将乞伏首领乞伏司繁控制在长安，但到了公元373年，由于陇西的另一支鲜卑部落勃寒寇略陇西，苻坚将乞伏司繁放归旧部，勃寒投降，因此功苻坚让其镇守在勇士川（甘肃省榆中县东北大营川）。三年之后，到了公元376年，乞伏司繁去世，其子乞伏国仁继位，苻坚组织大举伐晋，征召乞伏国仁为前将军，率领先锋骑兵。乞伏国仁离开陇西东下以后，在寿春之战尚未爆发之时，留在陇西的乞伏国仁叔父乞伏步颓就在陇西发动了叛乱，秦王苻坚得报后，立即命令乞伏国仁率领乞伏部骑兵又从寿春前线回到了陇西。乞伏国仁回到陇西的时候，淝水之战尚未爆发，听说乞伏国仁领兵回来，乞伏步颓大喜，他亲自率领部众迎接。乞伏国仁大摆筵席，在宴席上他卷起衣袖，大声说道：“苻氏过去借着石赵之乱，遂窃位为王，穷兵黩武，跨据八州。国内安定以后，应该以德治国，可是却好高骛远，骚动苍生，使中国之民疲惫不堪，违背上天，怨怒人民，将何以成功！况且物极必反，这是常理，以我预料，秦国发动的这次军事行动，肯定不会成功。我将与大家一起成就起割据一方的事业。”从乞伏国仁叔侄二人一系列举动中，我们似乎能得出这样一个结论，那就是，乞伏国仁叔侄其实在上演一出瞒天过海的双簧，目的就在于不愿从陇西千里迢迢去遥远的江南，为苻坚政权卖命，这也是保全乞伏部实力的需要。也许，基于对苻坚此役前景悲观的判断，在乞伏国仁率军离开陇西之前，即与叔父达成了共识。当听到苻坚战败的消息以后，乞伏国仁更是明目张胆地兼并不服从的部落，人数达到十余万之众，割据在陇西一带。因此，我们说在淝水之战前后，最先发动脱离前秦政权叛乱的不是丁零翟斌，亦非慕容垂，而是陇西鲜卑乞伏国仁。 我们知道，公元316年，中山丁零翟鼠曾起兵反叛石勒，失败后逃往代郡（河北省蔚县东），另一头领翟斌则留在了太行深山。公元330年，石勒称帝，翟斌率众归顺，被石勒封为句町王。公元351年，当慕容儁的军队击败冉魏军队之后，翟鼠率领自己的部众投降了前燕，被封为归义王，而翟斌大约不久也投降了前燕。秦灭燕之后，史籍不再显示翟鼠，大约其人已经去世，而丁零部众也随着十万杂夷被安置在了新安、渑池一带，翟鼠本人被苻坚任命为卫军从事中郎。翟鼠被苻坚任命的职位并不高，从这一点来看，丁零实力似并不强，且前秦政权对他们也并不重视。假如公元330年翟斌二十岁的话，那么到了淝水之战的公元383年，翟斌也已七十三岁了，二十岁的他就曾被石勒封王，而七十余岁的老人还仅仅是一名卫军从事中郎，这一反差实在是太大了，这也许是翟斌叛乱的原因之一吧。淝水之战之后，丁零翟斌率领部众也随着秦王苻坚从寿阳前线回到了新安、渑池，他亲眼目睹了苻坚留在洛阳仅仅有四千疲惫之卒，也切身体会到下层各族民众因淝水之战惨败而对秦政权的怨恨。于是，在苻坚率众西去之后，丁零翟斌即于当月（即太元八年十二月）联络民众，起兵反叛，率领四千丁零“子母军”，从新安、渑池东下，一举攻占了重镇洛阳的属县河南县（河南省洛阳市西郊），计划进攻驻守在洛阳的秦豫州刺史、平原公苻晖。前燕慕容桓之子慕容凤、燕旧臣王腾、段延等人听说翟斌起兵的消息，纷纷响应，各自带领部曲加入到了翟斌的军队。我们知道，慕容凤是慕容垂弟弟、宜都王慕容桓的儿子，据《太平御览》记载，慕容凤，字道翔，慕容桓喜欢修建宫室，慕容凤八岁的时候，父亲让仆人抱着他参观新落成的宫殿，问他房子建得如何，慕容凤说：“这府邸本来就是石赵诸王的，大王你修缮修缮，有什么好的？”说完，小慕容凤还不忘劝谏父亲说：“大王一顿上百种美味，而王府以外却有吃糠咽菜的贫民，这就是小儿不敢与大王吃一样的原因。”慕容凤十一岁的时候，燕国灭亡，父亲被杀，他哭出了鲜血，也不告诉别人，只是对母亲说：“昔日张良豢养猛士在博浪沙袭击秦王，为君主复仇。杀父之仇，怎能一日忘掉！”此年二十三岁的慕容凤一听翟斌反秦，就义无反顾地加入了反秦的行列。 话分两头。脱险渡过黄河的慕容垂一行人很快就抵达了安阳。他先向驻守邺城的前秦长乐公苻丕派去参军田山，向苻丕通报秦王苻坚命令自己前往河北的意图。接到慕容垂口信的苻丕第一时间就担心慕容垂的到来，不仅不可能安抚骚动不安的河北地区，而且极有可能会加剧这一地区的紧张局势。那么，是果断出兵将其消灭呢？还是将其控制？苻丕一时还拿不定主意。不过，在慕容垂来意不明的情况下，苻丕还是决定出城迎接。在两人见面之前，慕容垂的参军赵秋劝说慕容垂在双方见面之时，发动突然袭击，诛杀苻丕，占领邺城，慕容垂没有采纳；而出城之前的苻丕，也打算将慕容垂杀死，可是苻丕的侍郎姜让劝阻说：“慕容垂尚未暴露叛乱的迹象，此时就擅自将其诛杀，这不是一位臣子应该做的事。不如以上宾的礼仪接待他，派出军队对其进行严密的监视，然后向天王上报其最近的行动，接到指示以后再行动。”苻丕采纳了，于是，将慕容垂安置在邺城西郊的宾馆之内，两人举行了正式会面。在会谈中，慕容垂向苻丕详细汇报了淝水之战的战况，特别是对于自己解救苻坚的义举着重予以渲染，慕容垂的一番表白让苻丕稍稍消除了一点怀疑。虽然如此，住在邺城西郊的慕容垂一行人却一刻也没有停止谋反的阴谋，然而，此时慕容垂身边仅有苻坚交给他的三千人马，依靠这区区三千军队不要说是恢复燕国，即使是攻下邺城，无疑也比登天还难。正在慕容垂等人一筹莫展之时，翟斌的叛乱却给了慕容垂一个天赐良机。困守洛阳的秦豫州刺史、平原公苻晖向邺城的哥哥苻丕派来求救的信使！《资治通鉴》称，是秦王苻坚下诏命令慕容垂率军前往洛阳平叛，但《晋书》各传却与此记载不同，称命令慕容垂南下洛阳的是苻丕。我们感觉《晋书》的说法可信程度要高一些。对于苻丕而言，他正在为如何处置慕容垂这一烫手的山芋发愁，这正是借机将其赶出冀州的绝佳理由，当得知苻丕这一决定之后，负责辅佐苻丕的骁骑将军石越劝阻他说：“如今国家刚刚遭到失败，民心思乱，逃往各地的流民、兵痞很多，他们都盼望天下大乱。翟斌振臂一呼，十天左右就聚集了数千之众，这就是明证。慕容垂是燕国的元老，一直想恢复燕国，如今你再交给他军队，就好比是给老虎插上了一双飞翔的翅膀。”苻丕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想法，他说：“慕容垂住在邺城，总让我有一种挨着猛虎、枕着蛟龙的不安，一直提心吊胆，担心发生肘腋之变。现在将其打发得远远的，比把他留在邺城要好得多。况且，翟斌凶恶狂悖，肯定不会投降慕容垂，让他们二人厮杀，我在邺城远远旁观，这正是卞庄子刺虎的道理。”苻丕作出这一决断源于个人的不自信，致使这一决策在逻辑上存在两个致命的漏洞：一是既然不放心慕容垂，与其让他带兵在外，不如设计果断将其诛杀，如果慕容垂真有反心，那此时让他远远在外，以后他就不会回来了么？二是苻丕判断翟斌与慕容垂不会联合的理由是：翟斌凶恶狂悖，这一判断的条件和结论之间没有联系。决定两股政治势力能否联合的基础是共同的利益，目前，虽然不能明确地知道翟斌叛乱的目的，但他是反秦的，而假如慕容垂真的有恢复燕国的计划，首先也是要反秦的，这样，两人之间起码在一定时间里就有了一个共同的利益，怎能不会联合？况且，慕容垂已经让你感到了压力，且其北上冀州居心叵测，在这种情况下，即使出于本能，也决不能交给他军队。如果说苻坚让慕容垂脱离自己，是放虎归山，主要是源于一时的疏忽和事后小信，那么，苻丕让慕容垂率军平叛，真的是给猛虎添翼，是胆怯，是糊涂，是懦弱。 于是，他对慕容垂说：“翟斌兄弟借大军小小的失利，竟敢发动叛乱，只是丁零的子母军作战骁勇，没有冠军将军您的勇武，难以将其消灭。还是麻烦将军您前去走一趟，可以吗？”对于慕容垂而言，领军出外一方面让自己有掌握军权的时机，自己可以见机行事，另一方面，如果前秦王国事态得到控制，那击败翟斌，也是暂时消除苻丕戒心，从长计议的两全齐美之策，于是，慕容垂欣然答应，他对苻丕说：“下官只是殿下您的鹰犬，怎敢不惟命是从！”听了慕容垂的回答，苻丕大喜，当即下令赏赐慕容垂金银财物，但慕容垂什么也不要，而只是请求苻丕将邺城附近原来属于自己家的田庄赏赐给自己。慕容垂这一“求田问舍”的伎俩，不过是显示自己颐养天年、不求进取的姿态，其目的还是为了进一步麻痹苻丕而已。苻丕当即就答应了慕容垂的这一要求，随后，苻丕交给了慕容垂两千的老弱残兵，同时任命广武将军苻飞龙为副将，率领一千氐族骑兵跟随慕容垂出发。苻丕对苻飞龙嘱咐道：“你是王室的近亲，虽然年龄品级较低，但却是三军的实际统帅。慕容垂是三军的元帅，你却是图谋慕容垂的主将，见机行事、防微杜渐，全部由你视情况自行决定，你要努力！”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而苻丕却是疑人用，用人疑，恰恰犯了这两个大忌，即使慕容垂不叛变，仅仅凭借这六千疲惫、老弱、贰心之众（慕容垂从渑池带来的三千疲惫之兵，而苻丕配的是两千老弱之卒，苻飞龙率领的是一千怀有贰心的军队），怎能破敌？难道苻丕真的是想借翟斌的刀将慕容垂杀死，然后，再去消灭翟斌么？苻丕的这点伎俩怎能瞒过历经沧桑、威震一时的慕容垂呢？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5-27 12:47 二六七、慕容叛秦 除了安排苻飞龙随军监视慕容垂之外，苻丕还将慕容垂的儿子慕容农、慕容恪的两个儿子慕容楷、慕容绍以及慕容垂弟弟的儿子慕容宙留在邺城，作为人质。慕容宙究竟是谁的儿子不详。在苻丕看来，这是万全之策，然而，才智平庸的苻丕小瞧了慕容家族子弟才能，想依赖一个随时都有可能背叛的人去平叛，无疑是在玩火。 从邺城得到了三千军队，慕容垂知道苻丕是欲将自己置之死地。在临出发之前，他提出率众进入邺城，拜谒宗庙。慕容垂此举决不是心血来潮，一是试探苻丕，如果苻丕拒绝自己入城，就给了自己下一步背叛以合适的理由；二是一旦苻丕同意自己进入邺城，也许慕容垂会当机立断，利用邺城城内的鲜卑势力夺占邺城。慕容垂的请求给苻丕出了一个难题，最终他不敢让慕容垂进城，这让慕容垂十分恼怒，他假扮成平民试图进入邺城。然而，慕容垂一行却被邺城城外负责盘查的岗哨阻止，不让他们进城，怒火中烧的慕容垂立命随从拔出刀剑，将官吏诛杀，并焚烧了岗哨，然后拨马扬尘而去。 消息传入城中，骁骑将军石越再次劝说苻丕道：“慕容垂在燕国的时候，破国乱家，等其归顺本朝，蒙受超乎寻常的恩遇，如今竟敢轻视一方镇将，杀死官吏，焚烧岗哨，反叛之形已经显露，最终将成为心腹大患。如今，他的部队将领年老士兵疲惫，可突然袭击，一举将其拿下。”此时，慕容垂前不久给苻丕的谈话起到了作用，他回答：“淮南战败之后，父王众叛亲离，而慕容垂却侍卫在父王身边，此功不可忘啊！”石越接着说：“慕容垂既然不会忠于燕国，他能尽忠于我国吗！且慕容垂不过是一个走投无路的叛臣，主上对待他好比功臣贵戚，他不能牢记恩泽，发誓报恩，反而想首先叛乱，现在不果断打击，必为后患！”但苻丕始终不从。石越无奈，闷闷退下之后，痛心地对他人说道：“大人父子喜好对人小恩小惠，不顾及天下大计，我们终将成为鲜卑的俘虏啊！” 慕容垂离开邺城，抵达安阳的汤池（今地不详），慕容垂部将闵亮等人从邺城而来，向慕容垂报告了苻丕与苻飞龙之间的密谋。慕容垂随即将苻飞龙企图诛杀自己的计划，向自己的亲信说了出来，他说：“我对苻氏忠心耿耿，可是，他们却一心想谋害我们父子，我就是忍受下去，能成吗！”于是，借口部队人数寡弱，停留在河内郡（河南省沁阳市）扩充军队，十天之内，就集结了八千之众，不久，慕容垂所部人数又达三万。其实，这里是有疑点的。苻丕与苻飞龙之间的密谋，是极其秘密的，闵亮怎会知晓？但苻飞龙随军监视自己，这在慕容垂也是心知肚明的。也许慕容垂不过是借闵亮之来，故意激怒自己手下的人，为下一步公开叛秦做准备。 河内与洛阳仅有一河之隔，而慕容垂却迟迟不进，这让困守洛阳的平原公苻晖十分着急。他望眼欲穿，连连向慕容垂派出使者，敦促其火速进兵救援。而此时的慕容垂则已经下定了决心，开始实施他的叛秦计划。这一计划的第一步就是要在抵达洛阳之前，首先将军中的苻飞龙及其所率领的一千氐族部队消灭。因此，他一方面在河内募兵，另一方面，一直盘算着如何将苻飞龙杀掉。那么，如何在极其秘密的情况下，将自己军中的苻飞龙消灭呢？这让慕容垂颇费踌躇。我们知道，十四年前，慕容垂的儿子慕容麟曾脱离奔秦的慕容垂，只身回到了邺城，因此，当苻坚灭掉燕国之后，慕容垂也随着苻坚进入邺城，他一直对儿子慕容麟背叛自己耿耿于怀，于是迁怒于慕容麟的母亲，慕容垂进入邺城之后，立即将其诛杀。然而，毕竟父子情深，慕容垂尚不忍心杀死自己的儿子，就将慕容麟安顿在外宅，很少接见。此时，慕容麟在父亲的军中，当慕容垂计划消灭苻飞龙的时候，慕容麟给父亲献计，启发了慕容垂的思路，于是，一条消灭苻飞龙的连环计就出笼了。 慕容垂对苻飞龙说：“河内与洛阳相距不远，敌人就在眼前，应当白天休息，夜晚行军，这样才能出其不意，突然袭击敌人。”苻飞龙感到慕容垂说得有理，就答应了。十二月二十七日深夜，慕容垂命令世子慕容宝率领先锋部队提前出发，而慕容垂带着少子慕容隆率军跟随着自己，并命令氐族军队每五人一个战斗小组，分散开来，走在了大部队的中间。在苻飞龙看来，走在队伍中间无疑是最安全的，可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一张诛杀他的大网已经开始慢慢向他张开了。部队在黑夜里出发了，四周静悄悄的，隆冬的深夜寒风刺骨，人们仅仅依靠着漫天的星辰默默地迤逦前进。突然，慕容垂的军中擂响了战鼓，很快的，本来走在最前头的慕容宝率军返回，朝苻飞龙所部的氐人杀来。苻飞龙毫无思想准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很快就被擒拿，苻飞龙被抓之后，那一千分散了的氐族士兵很快就被控制住了。于是，慕容垂下令左右将苻飞龙诛杀，将一千氐族士兵全部活埋，只将家在关中的参谋人员释放，任其逃回关中。接着，慕容垂还继续施展他的骗术，他命人给苻坚上书，将自己诛杀苻飞龙的理由叙述了一遍，然后，兵向洛阳。 老谋深算的慕容垂对于关中的局势并不明了，这是他敢做不敢当的最大原因，而且，此时，纳入到他视野里的洛阳，距离关中并不遥远，如果苻坚发怒自关中出军攻击自己，后果将难以预料——不过，事后证明，慕容垂是多虑了。在此，我们陡然发现我们久违了的坑杀士卒现象，仿佛让我们重新回到了七八十年前惨烈的永嘉之乱中，我们还清楚地记得，当慕容垂的哥哥慕容儁刚刚打下蓟城的时候，也曾经想要坑杀降卒，但正是这位慕容垂以大义劝说，要给百姓留下美好的名声，而此时慕容垂却痛下杀手，这究竟是为什么呢？我们猜测，慕容垂坑杀氐族士兵的行径，一方面可能是出于保密的需要，而另一方面，慕容儁进攻石赵是占据他人领土，将自己的军队打扮成仁义之师，从而获取民心；此时慕容垂是企图恢复故国，这种赤裸裸的民族争斗似乎没有和解的可能。 就在慕容垂消灭了军中的苻飞龙前后，洛阳苻晖的局面更显危急。翟斌的丁零军队与慕容凤率领的鲜卑部众，强攻洛阳。苻晖命令武平侯毛当出城迎战，慕容凤对翟斌说：“我慕容凤今天将要洗刷先王被杀之耻，请让我为将军阵斩此氐族老奴！”话音未落，慕容凤即拍马挺枪，率领部下朝毛当之军杀来，翟斌的丁零部队也随之冲上。经过激战，毛当所部大败，慕容凤也斩杀了毛当。于是，这支联军又乘胜攻下了洛阳西郊的陵云台堡垒，缴获了足够万人使用的武器和铠甲。这也是苻晖急切盼望慕容垂援军的直接原因。十二月二十八日，慕容垂留下鲜卑可足浑谭，打着秦国的旗号继续在河内的沙城招募军队，而他自己则率领三万之众渡过了黄河，渡过黄河之后，就下令烧掉了黄河河桥。慕容垂的军队终于出现在了苻晖视线里，然而，翟斌义军中斩杀毛当的正是慕容垂的侄儿慕容凤，居心叵测而又姗姗来迟的慕容垂此时出现，对于洛阳的存亡究竟是喜是忧呢？这让苻晖举棋不定。而看到慕容垂大军的不只是洛阳城内的苻晖，城外的翟斌、慕容凤等人也看得一清二楚。 太元九年（公元384年）一月一日，也就是慕容垂所部到达洛阳城下数天之后，慕容凤、王腾、段延等鲜卑贵族劝说丁零翟斌，奉慕容垂为盟主，合力进攻洛阳，翟斌接受了三人的意见，立即向慕容垂军中派出使者，表达了这个意思。如今，慕容垂已经诛杀了苻飞龙，因此，他不可能再回到邺城，而凭借自己的三万乌合之众，也不可能打下邺城，为了避免受到来自邺城苻丕的打击，他匆匆烧毁了黄河大桥。目前，慕容垂的初步打算是利用援军的名义，袭取洛阳，并且，他还不知道翟斌的真实用意，因此加以拒绝，他说：“我父子在秦朝寄托性命，因此才转危为安，受到主上超乎寻常的大恩，虽然名义上是君臣，但恩同父子。怎能有些许的矛盾，就怀有二心？”不过，他接着却说：“我带兵南下是来解救豫州刺史苻晖的，不是来和你联合的。你既然是要建立大业，成功了就独享其福，失败了也独受其祸，我不参与。”慕容垂末尾的话乍听下来让人感到莫名其妙，因为他的话似乎让人感觉解救洛阳与打击翟斌是两件毫不相干的事情，其实，这正是慕容垂的高明之处，他虽然没有接受拥戴，但却委婉地表达了自己不会与翟斌为敌的态度，至于翟斌继续进攻苻晖，他慕容垂会怎样，却含糊其辞。二日，慕容垂抵达洛阳城下，他要求苻晖开城，然而，此时的苻晖已经听说了他诛杀苻飞龙的确信，闭门不纳，也不再与其联络。见此情形，翟斌再次派出自己的长史郭通前去说服，慕容垂开始没有答应，郭通说：“将军之所以拒绝我，大概是感觉翟斌兄弟不过是山野异族，没有雄才大略，肯定不会成功？难道您没有想想，如今暂时依靠他们的力量，可以成就大业吗？”看到郭通完全是在出卖自己的原主子，这下，慕容垂同意了。于是，翟斌率领部众与慕容垂会合，翟斌劝慕容垂登基称帝，慕容垂说：“新兴侯慕容暐是国家正统，也是我的主上。如果借助诸君之力，平定了关东，应当以大义劝说秦王，让他放归新兴侯，迎归为帝。目无尊上自立为帝，这不是孤的本心。”——此时慕容垂无尺寸之土，时机还不成熟。 本来慕容垂是想袭取洛阳，夺取军实，然后再做打算。然而，诛杀苻飞龙的消息竟然传到了苻晖的耳中，苻晖拒不开城，这让慕容垂始料不及。洛阳密迩关中，处于四战之地，此时的慕容垂已经公开反秦，既然无法实施原计划，顿兵洛阳城下，绝非长久之计，他召集开会说：“洛阳四面受敌，北面又有黄河所限，要想北面控制燕代之地，很不方便，不如北上攻下邺城，以控制天下。”众人均表示同意，于是，慕容垂率军离开了洛阳，东进荥阳，企图从荥阳的石门渡过黄河。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5-28 11:19 二六八、北攻邺城 慕容垂袭杀苻飞龙之后，就派田山连夜赶往邺城给儿子慕容农等人报信，让他们尽快逃离邺城，并在河北组织起兵。 太元八年十二月二十八日夜，跑了一天的田山终于到达邺城，他传达了慕容垂的口信，慕容垂的儿子慕容农、侄儿慕容楷、慕容绍兄弟及慕容宙得到口信以后，很快做出了决定。先由慕容绍带人连夜出城，前往邺城西郊的风景区蒲池，盗取苻丕饲养在此的数百匹骏马，等待着慕容楷、慕容农等人到来。第二天是除夕，慕容楷、慕容农等人带着数十随从，换上平民的服装，偷偷离开邺城，于是，哥四个做好分工，慕容农、慕容宙一起逃往列人（河北省肥乡县东北）；慕容楷、慕容绍兄弟前往辟阳（河北省衡水市冀州市东南三十里）募兵。 列人和辟阳当属慕容恪、慕容垂旧部集结地或者有可能是二人的封地。慕容农、慕容宙马不停蹄来到列人，直奔旧部乌桓人鲁利的家中。鲁利见到慕容农，赶紧让老婆准备饭菜，款待慕容农一行，看着饭菜，慕容农但笑不言。鲁利以为慕容农嫌弃饭菜不好，对老婆说：“郎君是尊贵的人，我们家贫没有好东西款待，这如何是好？”鲁利的老婆是个十分聪明的女人，她说：“郎君有雄才大志，如今无故来找你，一定有什么大事，决不是为了吃喝来此。你赶紧出门看看附近有无异常？”鲁利出门看后，进屋听慕容农吩咐。慕容农说：“我打算在列人招募军队，以兴复大业，你愿意追随我吗？”鲁利回答：“我鲁利生死相随！”慕容农又找到乌桓的张骧，他说：“我父王已经起兵，翟斌等人全都拥戴，远近响应，我特意前来相告。”张骧再三叩头说：“能再次侍奉旧主，敢不竭尽全力。” 于是，慕容农裹挟着列人的居民充当士兵，他们将桑树、榆树的枝干砍下制成兵器，将衣襟撕烂当做旗帜，然后，慕容农又派遣赵秋前去说服屠各匈奴毕聪等人。屠各匈奴毕聪、卜胜、张延、李白、郭超、东夷的余和、敕勒以及乌桓刘大等各率数千部众，纷纷来到列人加入。慕容农任命张骧为辅国将军、刘大为安远将军、鲁利为建威将军。有了部众之后，慕容农立即想到了需要解决武器和马匹问题，他亲自率众进攻东边的馆陶（山东省馆陶县），缴获了那里的军需物资，同时，又命令堂舅爷兰汗、段思聪的儿子段赞、赵秋、慕舆悕，率众北上前去抢掠康台（河北省曲周县）牧马场里的马匹，缴获了数千匹战马，于是，慕容农在数天之内即组织起了数万步骑，众人共同推举慕容农为使持节、都督河北诸军事、骠骑大将军，统领众将，上下严整。（《十六国春秋辑补》称，其有众数千。）这里涉及到一个人，那就是段赞。段氏鲜卑虽然被灭，却依然是一支颇具实力的力量。我们知道，自段氏始祖段日陆眷开始，段氏就世居辽西，段日陆眷死后，弟弟段乞珍继位，有学者怀疑，《资治通鉴》中所称的段阶即为段乞珍；其女嫁给了慕容廆生子慕容皝、慕容仁和慕容昭；段乞珍死后，其子段务勿尘继位，被晋朝封为辽西公；段务勿尘有子：段疾陆眷、段匹磾、段文鸯、段叔军、段秀等，他死后，儿子段疾陆眷继位；段疾陆眷死后，叔父段涉复辰自立，后被段匹磾堂弟段末柸所杀，其后，段末柸自立，段末柸于东晋明帝太宁三年（公元325年）三月去世，弟弟段牙继位，段牙继位八个月之后，被段日陆眷之孙段辽（也就是段牙的祖兄弟）所杀，段辽自立。自此，段氏的最高统治权自段乞珍这一支又回到了其兄段日陆眷这一支。段辽有子段乞特真，有弟段兰，段兰有子段龛，段辽在位十三年，到公元337年，段国被石赵帝国和慕容鲜卑南北夹击而灭国。段氏灭国之后，段兰先投靠宇文部，后被宇文部送还石赵帝国，石虎让其带着族人还居令支旧地。石赵末年天下大乱之时，段兰之子段龛、段罴兄弟占据山东，段龛自称齐王，后被慕容儁所灭；而段末柸之子段勤、段思聪兄弟则退保山东省平原县的枉人山，自称赵帝，后被慕容儁所灭。慕容氏与段氏世为婚姻，不仅慕容垂的爷爷娶妻段氏，而且慕容垂本人的夫人大小段氏，就是段末柸的女儿，段勤和段思聪的姐妹。因此，段思聪的儿子段赞与慕容农兄弟之间是表兄弟关系。 慕容农以父亲慕容垂没有到来，不敢擅自封赏将士。赵秋说：“俗话说：‘军无赏，士不往。’今天前来投靠的人们，都是企图建立一时的功业，来贪图自家万世的利益的，应当立即进行封拜，以巩固中兴大业的基础。”慕容农听从了，远近想要贪图富贵的人纷纷前来。于是，慕容农又招引西边上党（山西省长治市）地区的库縟官伟、东边东阿（山东省阳谷县境）的乞特归以及北面燕国（北京市）的光烈将军平叡、平叡的哥哥汝阳太守平幼，这些势力也都纷纷响应。与此同时，慕容农还派遣兰汗等人率军南下，攻取了顿丘（河南省浚县北），为慕容垂的北上扫清了道路。据《晋书，慕容垂载记》和《十六国春秋辑补》称，此时库縟官伟等人都各自率领数万之众前来，因此，慕容农的军队已经达到了十余万。 在乱世之中，一个接着一个关乎身家性命的重大决定，接踵而至，需要你不停地做出判断，人与人之间的能力登时会分出高下。此时，苻坚的子嗣们与慕容垂的儿子们之间的能力也立马就分出了高下。当慕容农等人顺利逃出邺城之后，第二天就是太元九年（公元384年）的正月初一，苻丕依然按照惯例宴请宾客，并邀请慕容农兄弟参加，然而，却怎么也找不到慕容农等人，此时的苻丕才感觉事态有变，他派人四处打听，三天过去了，当慕容农已经在列人组织起了自己的军队之后，邺城城内的苻丕才知道了慕容农的确切下落。既然苻丕将慕容农等四人扣在邺城作为人质，怎能不严密看管呢？当苻丕得知慕容农反叛之后，即命令骁骑将军石越率领一万步骑前往镇压。慕容农说：“石越素来以智慧和勇敢而名闻天下，如今，他不向南进攻父王，却北上进逼我等，是惧怕父王，以为我们弱小可欺啊。如此以来，他必然轻敌，防备不周，我们可以设计将其击败。”众将请求修缮列人城，慕容农却说：“善于用兵的，当恩结将士之心，而不需要依靠他物。如今，我们发起义军，正要寻找敌人，将其消灭，当以山河为城池，小小的列人城，何足修缮！”正月七日，石越的一万秦军抵达列人城西，慕容农命令赵秋和参军綦毋滕主动出击，一举击溃了石越的前锋部队。初战告捷，参军赵谦对慕容农建议说：“石越的兵器铠甲精良，但军心已经震恐，容易被击败，应当迅速对其发起总攻。”而慕容农却说：“敌人的铠甲在身外穿着，我们的铠甲存于心中。白天交战，我军士兵将会因为看到他们的铠甲，而心生怯意，不如夜间突击，一定能够将其消灭。”于是，严令军队不得擅自行动。石越前锋失利，为稳妥起见，在军营外竖立栅栏自卫，见此情景，慕容农不禁笑了起来，他说：“石越军队武器精良，人数众多，不利用刚刚到来之际，趁着士气正旺发起进攻，反而构筑防御工事，我断定他无所作为了！”天近黄昏，慕容农率众呐喊着从城中冲出，在城西布下阵势。牙门将刘木自告奋勇，请求第一个进攻石越的营栅，慕容农笑着说：“人人见到美味，谁不喜欢，你怎能独占？不过，看你勇气可嘉，就将先锋一职交给你了。”于是，刘木率领四百壮士跃身翻过石越的营栅，闯进了石越军营，所向披靡。慕容农率领大军随之攻入石越大营，大败秦兵，斩杀了石越，将人头送给慕容垂。石越、毛当为秦国名将，屡立战功，数日之内，一个在洛阳阵亡，一个在列人被杀，秦国人心浮动，各地盗贼纷纷而起。 与此同时，慕容垂也抵达了荥阳。秦荥阳太守、原扶余国王余蔚以及昌黎鲜卑卫驹各自率众投降，十三年前，当王猛大军围困邺城之时，也正是余蔚率领五百扶余、高句丽、上党的人质打开了邺城北门，致使邺城陷落，而如今，他再次投降了慕容垂，让慕容垂得到了第一个落脚之地。在荥阳，慕容垂自称大将军、大都督、燕王，暂时履行皇帝职权，建元燕元，下属对其称臣，一切文告，封拜官爵，均与帝王无二。在此，他加封弟弟慕容德为车骑大将军，封范阳王；侄子慕容楷为征西大将军，封太原王；翟斌为建义大将军，封河南王；翟檀为柱国大将军，封弘农王；余蔚为征东将军，元帅府司马，封扶余王；卫驹为鹰扬将军，侄儿慕容凤为建策将军，自此，“五胡十六国”开始了它更为混乱的时期，也建立起了第九个政权——后燕政权。与此同时，慕容垂命令建威将军王腾在荥阳以北石门的黄河之上，搭建浮桥。浮桥很快建成，于是，慕容垂率领二十余万从石门渡过了黄河，兵锋直指邺城。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5-29 08:24 二六九、居功不赏 这仅仅是淝水之战两个月内北方发生的激变——乞伏国仁、翟斌和慕容垂相继叛秦。除此之外，据《晋书，孝武帝本纪》记载，截止太元八年年底，仇池公杨世也趁着前秦淝水之战大败之机，率众逃归了陇右，并向东晋派出使者称臣。但是，杨世早在太和五年去世，据《宋书，氐胡传》、《资治通鉴》、《魏书》记载此为杨定，而且，杨定逃往陇右还是此一年之后，因此，《晋书》的记载是错误的。不过，我们不得不将直指邺城的慕容垂放下，回过头来看看这两三个月之间东晋朝廷又发生了什么。 淝水之战大胜的战报传来的时候，谢安正与客人下围棋，他将书信看罢，就随意放到了坐垫之上，毫无欣喜之色，继续下棋。客人询问情况，谢安这才慢慢回答说：“小孩儿们已经大破了敌人。”神色、举动与平时没有什么两样。其实，谢安的内心也十分高兴，只不过是为了显示自己的从容，等到围棋下完，他往内室里去，由于心里非常兴奋，过门槛的时候，竟然忘记了抬脚，木屐下的木齿被门槛碰断，而谢安对此也是浑然不觉。十一月丁亥日，谢石等淝水之战的众将凯旋而回，随军也带回了前秦王国的乐师，自此，东晋宗庙才有了音乐。十一月乙未日，东晋朝廷任命张天锡为散骑常侍，朱序为龙骧将军、琅邪（江苏省句容县境）内史。张天锡于公元363年弑杀侄儿张玄靓自立，当时他18岁，13年之后，到了公元376年被前秦所灭，他在长安居住7年之后，今天，时年38岁的张天锡借机又归顺了东晋朝廷。张天锡来东晋之前，对于江南文化羡慕之至，抵达建康郊区以后，一位姓司马的著作郎前去拜见，见面后，张天锡看到那人面容丑陋，言辞粗鄙，十分后悔来到此地，自忖自己当时如果回到凉州，也许还能够东山再起。王珉也去与张天锡相见，他很有才华，口才很好，口若悬河，神采飞扬，张天锡这才叹服。《世说新语，言语》还记载，张天锡归顺东晋以后，深得孝武帝司马曜的赏识，每次张天锡入宫，与司马曜一谈就是一整天，有位嫉妒他的人问：“你们北方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张天锡回答：“桑葚甘甜可口，猫头鹰发出声响，奶酪养生，北方的人没有嫉妒之心。”在《晋书》上，这位十分嫉妒他的人被明确指为司马曜的弟弟司马道子。后来，张天锡逐渐昏聩，司马道子的儿子司马元显当政的时候，经常将其招来戏弄，桓玄篡位，为招揽远方，曾拜其为护羌校尉、凉州刺史，不久就去世了，享年六十一岁。朱序在公元379年襄阳陷落以后，在前秦王国呆了四年多，如今再次回到故国。可以说，淝水之战的胜利，朱序立有大功：一是他不仅向晋军透露了苻坚在寿春的绝密情报，而且还透露了寿春军队数量的情报；二是为晋军出谋划策，提出了全力一搏、击败秦军先头部队的建议；三是战斗中在阵后制造混乱，致使秦军军心大乱。朱序在襄阳战前已经历任兖州刺史和梁州刺史，此次虽立下大功，但由于襄阳之败的缘故，东晋朝廷并没有恢复其州官职务，而只是任命其为郡长一级——不过，是地位较重要的琅邪内史。 淝水之战是以谢氏家族子弟为主导，依靠与谢氏家族有千丝万缕联系的豫州、兖州、徐州将士取得的一次决定性的胜利，它的胜利保存了东晋的国祚，促使了前秦王国的瓦解，也奠定了南北割据的局面，然而，淝水之战的大胜并没有给谢氏家族带来应有的荣誉，反而让谢安陷于功高不赏的窘境。十一月庚申日，孝武帝司马曜下令卫将军谢安到金城犒劳凯旋而归的胜利之师。十二月，东晋朝廷任命谢石为尚书令，进谢玄军号为前将军，谢玄坚决推辞。到第二年三月，又进谢安为太保。不过，事情到此为止，对于淝水之战的有功将士，司马曜没有再进行任何的封赏，封赏事宜一直拖到谢安去世以后才进行，已经两年以后的事情了。是司马曜不愿意封赏，还是谢安为了避嫌予以拒绝，我们已经无由得知。不过，我们可以确切地知道，在淝水之战结束以后，谢氏家族面临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而这场危机还源于谢安的女婿王国宝。王国宝是王坦之的第三子，在谢安的主导下，孝武帝司马曜与太原的王蕴之女结为婚姻，而王坦之家族却将女儿嫁给了司马曜的弟弟司马道子。由于谢安讨厌王国宝的为人，因此，一直对其压抑不用，当然，谢安此举未必不是压抑太原王坦之家族的一种举措，这令王国宝十分怨恨。于是，王国宝利用堂妹是会稽王司马道子王妃的便利条件，逐步赢得了司马道子的信任，并通过司马道子馋间谢安。年轻的司马曜虽然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酒肉皇帝，但却一直想要恢复皇权，他当然不愿看到谢氏家族成为下一个威胁皇权的庞大力量，因此，开始对谢安疏远起来。其实，王国宝的谗言仅仅是司马曜疏远谢安的诸多因素之一，疏远谢安主要还在于此时的谢氏家族一门独大的客观情况，已经引起了皇帝和其他门阀世族的警惕。这些因素大致有这些：一是来自于皇权与相权的基本矛盾；二是来自于桓氏家族的反击，在淝水之战前，因江州刺史一职让一直以来处处推让的桓冲大怒，使得谢氏家族与实力尚强的桓氏家族关系出现了裂缝；三是来自亲近桓氏的旧族的不满。虽然桓温篡逆之心，世所共知，但谢氏女婿、琅邪王氏王珣，却公开表示桓温“废昏立明”，对社稷有功，这引起了谢安的不满，与王氏离婚，两族遂成仇人，王珣也一直受到谢安的排挤。琅邪王氏自王导王敦以后没再出现过掌握地方实权的军阀，但该家族的影响力不可小觑；四是其他宗族的不安。韩康伯之叹，将谢氏之兴直接比作王莽之时，话说得是很重的，直接反映了当时普通世族对谢氏家族的不满。 据《晋书，桓伊传》的记载，孝武帝曾经召豫州刺史桓伊入宫饮宴，当时谢安在座，司马曜让桓伊吹笛助兴，桓伊当即吹了一曲，然后，他放下笛子说：“臣下弹筝虽然不及吹笛，但自以为也能将音韵和于筝歌，并请再找来一位吹笛的伴奏。”司马曜就让宫中的歌妓吹笛，但桓伊又说：“宫中吹笛之人与臣难以配合好，臣有一位奴仆，与臣配合得很好。”司马曜对桓伊的直率十分赞赏，就同意召桓伊奴仆入宫，于是，那位奴仆吹笛，桓伊则抚筝歌唱《怨诗》：“为君既不易，为臣良独难。忠信事不显，乃有见疑患。周旦佐文武，《金縢》功不刊。推心辅王政，二叔反流言。”桓伊歌声慷慨，动人心魄。谢安听着听着，不禁泪流满面，他不由自主地挪到桓伊的席子上，捋着桓伊的胡须，赞赏道：“使君的确不同凡响。”桓伊当然是在借古讽今，替谢安鸣不平，司马曜也是心知肚明，十分惭愧。桓伊虽然是桓氏的疏族，但是，他与谢安之间的关系却很好，两人对音乐都有着共同的爱好，《世说新语》记载，每每桓伊听到有人放声歌唱，就不由自主的说道：“我可怎么办呢！”谢安说他对于音乐是“一往有深情。”除了私交甚好之外，桓伊也参加了淝水之战，对于淝水之战的贬损，无疑也会损害桓伊的切身利益。 淝水之战后，秦王苻坚退回长安，秦王国出现了分崩离析的局面，秦中央政府逐渐失去了对地方的控制能力，各地“所在屯结”。在东晋上层出现排挤谢氏家族倾向的同时，东晋军队也瞅准这个时机，对前秦王国发起了反攻：东线，鹰扬将军刘牢之率军攻下了谯城，以安丰太守戴宝率军戍守。刘牢之因此也被升为龙骧将军、彭城内史，赐爵武冈县男，食邑五百户。西线，车骑将军桓冲派遣上庸太守郭宝攻秦魏兴、上庸、新城三郡，秦魏兴太守褚垣、上庸太守段方均投降晋军，新城太守麹常弃城而逃，三郡均被东晋朝廷收复。桓冲又命令杨亮之子、将军杨佺期进据成固，进攻秦梁州刺史潘猛，与潘猛汉中地区胶着。杨佺期为弘农杨氏，门第高贵，他与哥哥杨广、弟弟杨思平均骁勇善战，杨佺期自认为江南所有的高门都比不过自己家，有人将他们家与琅邪王珣相比，他都十分不满。我们知道，东晋门阀等级森严，据颜延之的《观我生赋》自注说，随晋元帝司马睿下江东的有一百家士族，因此，江东就有了《百家谱》，到司马曜时代，朝廷更是派人帮助贾弼之修订《十八州士族谱》，七百余卷，形成了完备的家谱学。这些流亡江东的士族权利完全按照过江早晚决定，由于杨佺期的父亲杨亮归降晋朝较晚，因此，每每被江左大族视为低等士族，“婚宦失类”，这让他经常是切齿痛恨，一直想通过建功立业，恢复家族昔日的荣耀。通过东晋军队的一系列反攻，截止太元九年年初，东线晋军已经收复黄河以南的部分地区，而西线晋军则推进至汉中地区。 到了这一年的二月，病中的桓冲因为自己曾担心谢安没有能力抵御苻坚大军而失言，再加上与桓氏交好的朱序也因谢氏子弟的缘故而回到了江东，这让桓冲十分惭愧，病重而死，时年五十七岁。过去，郗鉴、庾亮、庾翼临终的时候，都上书安排自己的亲戚，而桓冲只给谢安写信说：“妙灵、灵宝尚小，亡兄寄托不终，以此为恨！”灵宝就是桓玄。桓冲的灵柩离开江陵的时候，江陵百姓临江哀号。《世说新语·尤悔》称桓冲闻淝水大捷，发病死，“谈者以为此死，贤于让扬之荆。”明眼人以为，桓冲之死，避免了桓氏与谢氏在淝水之战以后终将爆发的大乱，也使得桓冲的令誉得以保全。 桓冲生前身兼荆州和江州两州刺史，加上此时的谢玄立下大功，因此，有人请求任命谢玄为荆、江二州刺史。谢安担心谢氏名声太盛，又害怕桓氏家族不满，于是，任命梁郡太守桓石民为监荆州军事、西中郎将、荆州刺史，河东太守桓石虔为监豫州扬州五郡军事、豫州刺史，豫州刺史桓伊为都督江州荆州十郡豫州四郡军事、江州刺史，维持了桓氏家族在豫州、荆州、江州的存在。谢安这样安排是颇具深意的：桓石民曾任谢安参军，且名望较高，让其担任荆州刺史相对易于控制；桓石虔屡立战功，且骁勇难制，将其放在豫州，东有徐兖刺史谢玄，西有江州刺史桓伊，且豫州长期属于谢氏地盘，不难控制；让桓伊担任江州刺史，处于中游地带，当然是为了隔开桓石虔、桓石民两兄弟。谢安用这种方式，维系着桓氏、谢氏家族利益的平衡。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5-30 12:38
二七○、初攻邺城 谢安采取了退让的策略，暂时化解了因桓冲之死有可能引发的东晋朝局的动荡，而此时的慕容垂则已经进抵邺城城下。 抵达邺城城下的慕容垂再次加封功臣，以巩固以前燕鲜卑旧臣为核心的统治基础：以前燕岷山公库縟官伟为左长史，以前燕尚书段崇为右长史，以郑豁等人为从事中郎，立世子慕容宝为太子，封堂弟慕容拔等十七人以及外甥宇文输、舅舅兰汗之子兰审皆为王，其余宗室及功臣封公的还有三十七人，侯、伯、子、男爵位的八十九人；慕容农率领河北之军与慕容垂回师，慕容垂并以慕容农所授之官授予慕容农及其下属；可足浑谭在河内招募两万余人，攻陷了野王（河南省沁阳县），也率军与慕容垂会合；平幼及其弟弟平叡、平规也率领数万之众抵达了邺城，至此，云集邺城城下的燕军人数已经高达三十余万。在慕容垂实力大增的情况下，他迫不及待地又一次大规模加封鲜卑贵族，一方面是凝聚人心，而更重要的则是排挤丁零势力，这也让鲜卑、丁零之间暂时的合作蒙上了一层阴影。 邺城城内的苻丕派出侍郎姜让前往慕容垂军营，劝说慕容垂：“去年淝水之战之后，大人保护圣上的大驾，立下大功。你更应该继续尽忠报国，为何要抛弃曾经的功劳，而犯下此等过失呢！过则能改，善莫大焉，请你三思，犹未为晚。”慕容垂回答：“我受到主上大恩，因此，我如今的打算是要保全长乐公苻丕的性命，让其率领邺城城内全部的部众，西去长安，然后，我们两国永远成为友好邻邦。为何不能明察秋毫，不赶紧将邺城归还于我呢？大人如果不迷途知返，我将发起猛烈的进攻，到时候恐怕孤身一人请求饶命也不行了啊！”姜让厉声呵斥道：“将军在本国走投无路，逃到本国，燕国的一尺一寸土地，又与你有什么相干！主上虽与你不同民族，但一见之下对将军恩逾功臣旧人，任用超过皇族贵戚，自古以来君臣之间相遇，哪有这样的！主上正要将六尺儿童交付将军辅佐，为何仅仅因为王师小小的一次战败，就怀有二心！俗话说，师出无名，终于无成，上天所弃，人不能支撑。将军兴无名之师，要兴复上天所抛弃之国，我以为肯定不会成功。长乐公是主上的长子，统帅王国一半之地，怎能将一百余城拱手交给他人！既然你要发起猛攻，就不必过说，只是想到将军以七十岁的年纪，头颅将被悬挂在白旗之上，我深为将军痛惜！”姜让义正词严的一番话，说得慕容垂哑口无言，他身边的人请求杀掉姜让，慕容垂说：“自古以来，战争中总有使者在双方之间穿梭，狗也各自为自己的主人而狂吠，不必深究！”于是，命人分别给秦王苻坚和长乐王苻丕写下回信，让姜让带回。慕容垂给苻坚的上书中，再次感谢苻坚给予自己的恩遇，但也表白了自己对秦国立下的种种战功，然后，说出了自己反秦的几个理由：一是苻丕猜忌，不让自己拜谒宗庙；二是让自己平叛，却仅仅给了两千老兵，还派苻飞龙做刺客；三是洛阳苻晖同样对自己不信任。因此，自己因为惧怕象淮阴侯韩信那样忠而被杀才起兵。然后，他对苻坚说，为了保全长乐公性命，报答陛下知遇之恩，我才劝说苻丕撤离邺城，请求陛下明察。 得到慕容垂回信的苻坚和苻丕均大怒，回信将慕容垂痛骂一顿，其中，苻坚的报书说，自己君临万邦将近三十年了，淝水之战不幸失利，有赖你的保护而回到长安，这是你的功劳。《诗经》说：“中心藏之，何日忘之。”我正要委任你为国相，你却突然反叛！看到你的上书，怎能让人想到高洁的伯夷突然失去了节操，贞洁的柳下惠堕落成了荒淫的匹夫，真是让有识之士感到脸红。你曾经不为本朝所容，单马来奔，朕待你以上宾，视同旧臣，披肝沥胆，本望你能饮水思源，岂料我竟然蓄水覆舟，养兽为患，我后悔何及！你竟然自比周武王的旧时，周武王岂能是你等平庸之人所能比拟！只是想到你老而为贼，生为叛臣，死为逆鬼，让中原百姓再受兵灾之祸，心痛无比！至于朕的兴衰存亡，岂能是你所能决定！只恐长乐、平原二位儿子年纪尚轻，与你在邺城、洛阳相遇，他们的措施有可能未必符合朕心而已！ 此时的慕容垂试图通过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办法，轻松夺取邺城。他向苻坚父子提出要苻丕让出邺城以及关东地区，他交换条件则是慕容垂保全苻丕及其部众的安全，并承诺将来两国永为友好邻邦。淝水之战秦军大败后，虽然乞伏国仁、杨世相继逃回陇西地区，但二人尚未公开进攻秦国，此时慕容垂要求苻丕让出邺城，就等于秦国将前燕旧地悉数还给慕容垂，苻坚父子当然是不会接受的，这是因为，除了苻丕、苻晖兄弟占据着邺城、洛阳之外，幽州、冀州地区尚有不少据点由前秦宗室占据，比如，秦冀州刺史、阜城侯苻定，他是苻坚的堂叔，还驻守在信都（河北省冀州市）；高城男苻绍，是苻坚的堂弟，驻守在高城（河北省盐山县）；高邑侯苻亮和重合侯苻谟驻守在常山（河北省正定县），苻亮是苻坚的侄子，苻谟是苻坚的堂弟；固安侯苻鉴是苻坚的堂叔，驻守在中山（河北省定州市）。并且，冀州虽然属于前燕旧地，但尚有不少鲜卑、乌桓、汉族民众并不听命于慕容垂，而是声援邺城，这是冀州的形势。幽州尚有刺史王永，平州也有刺史苻冲控制着两州之地，因此，在这种情况下，不战就放弃整个关东地区，似乎是十分软弱的。另外，对于苻丕而言，即便是按照慕容垂所云，主动撤出邺城，老谋深算的慕容垂会信守自己的诺言么？这也是未定之事。因此，在这时苻坚父子的决策不能不说是正确的，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正如苻坚所料的那样，苻坚的儿子们根本不是慕容垂父子的对手，并且，苻坚还没有意识到，氐族宗室占据的是一个个孤立的据点，而且，这些人没有能力号召那些处于观望状态下的人们加入到自己的行列，致使各自极易被鲜卑军队各个击破。 晋孝武帝司马曜太元九年正月二十八日，慕容垂开始下令对邺城实施全面的进攻。慕容垂所率领的二十余万军队上面架起云梯，下面开挖地道，终于攻下了邺城的外城。长乐公苻丕率众退入中城固守，慕容垂下令围绕着邺城中城开挖壕沟，并继续对中城发动猛攻，但一时之间却无法得手。于是，他军中的老弱送到列人（河北省肥乡县东北）安顿下来，并另外建筑了一座新兴城囤积军需物资。正月二十九日，慕容垂任命慕容恪的儿子、陈留王慕容绍为代理冀州刺史，驻军广阿（河北省隆尧县），以期起到屏护肥乡、孤立邺城、借机打击中山、常山、信都等据点的作用。在让慕容绍保护围城大军北面安全的同时，慕容垂大约也听说了东晋北上的消息，他又命令弟弟范阳王慕容德率领军队南下夺取了枋头（河南省浚县淇门渡），占据了这一黄河渡口，切断了晋军北上、秦军南逃之路。 在强攻邺城不下的情况下，慕容垂派出慕容绍和慕容德分别夺取南北两面的两个要地，就好像是以邺城为中心划出了一个大大的势力范围，在划定这一范围之后，慕容垂在围困邺城的同时，开始对这一范围之内的异己势力进行清剿。慕容垂派遣慕容恪的两个儿子慕容楷和慕容绍负责清剿行动，太原王慕容楷对弟弟陈留王慕容绍说：“鲜卑、乌桓以及原有的冀州民众，过去都是我们燕国的臣民，如今中兴大业才刚刚开始，民心尚未融洽，所以才会出现一些异同。此时，只能以恩德进行安抚，决不可加以兵威。我率众驻军一地，作为你的后盾，你去前往说服他们，一定能够成功。” 当时，王晏占据肥乡东面的馆陶（山东省馆陶县），与邺城相呼应，在他的影响下，邺城周围很多民众都持观望态度。慕容楷的确目光如炬，而弟弟慕容绍也不同凡响，他仅仅率领数百骑兵即前往馆陶说服王晏，在慕容绍的劝说下，王晏率众投降，随后，附近坞堡的各族民众纷纷投降，多达数十万之众。慕容楷将老弱留在当地，安排地方官员进行管理，征召了十多万壮丁加入到了燕军中，与王晏一起被送到了邺城。慕容垂大喜过望，他不禁脱口称赞慕容楷兄弟说：“你们两兄弟真的是文武双全，才能足以赶得上你们的父王、我的哥哥慕容恪了！”分散在邺城、信都等地的苻氏子弟没有及时将各地民众征发为兵，并控制各地有实力的人物子弟作为人质，而让慕容垂从容反客为主，将宝贵的人力资源拱手让给了敌人，这不能不说这就是苻丕与慕容垂子弟之间的差异所在。 此时的邺城真正成为了一座毫无依托的孤城，然而，邺城长期以来即为政治军事中心，从正月一直到四月，慕容垂却依然没有攻下邺城……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6-02 09:31 二七一、关中再乱 就在慕容垂在邺城与苻丕相持之时，苻坚的肘腋之地——关中地区又发生了叛乱，而这次叛乱使得前秦本已混乱的局势，更趋于恶化。 听说叔父慕容垂在关东起兵的消息，秦北地（陕西省耀县东）长史、前燕主慕容暐的弟弟慕容泓，逃往关东。慕容泓的这次逃亡行动，大抵与慕容凤、王腾等人投奔翟斌一样，本意是去逃奔包围洛阳的慕容垂大军的。然而，当慕容泓到洛阳附近以后才发现慕容垂已经率军撤离洛阳，北上邺城了。无奈之下，慕容泓只好就地招纳数千牧马的鲜卑，又折返回到华阴（陕西省华阴县），因为，他知道在关西地区还有大量的鲜卑部众，只有拥有数量可观的部众，才能越过尚在前秦手中的洛阳地区，回到关东。与驻屯华阴的慕容泓相配合，身在长安城内的前燕主慕容暐，也秘密命令自己散在各地的弟弟以及宗室子弟起兵响应慕容泓。 秦王苻坚命令将军强永，率领骑兵部队长途奔袭慕容泓，然而，经过华阴一战，却被慕容泓所部击败。于是，关西地区的鲜卑人纷纷投靠慕容泓，慕容泓拥有的部众骤然膨胀，他开始自称为使持节、大都督陕西诸军事、大将军、雍州牧、济北王，遥推叔父慕容垂为丞相、都督陕东诸军事、领大司马、冀州牧、吴王。这是太元九年（公元384年）三月间的事。 鲜卑一呼百应，遍地蜂起，这让秦王苻坚大为震惊，他对权翼说：“朕没有听从你的意见，以至于鲜卑猖獗到如此地步。关东之地，我不再与之争夺，可是，将如何处理眼前的慕容泓呢？”权翼回答：“眼前的贼寇不可纵容。慕容垂此时正在山东作乱，无暇进逼关西。如今，慕容暐及其宗室全部在京师，鲜卑部众布满京畿附近，这实在是社稷的大忧啊，应该派出重兵加以剿灭。”于是，苻坚任命儿子苻熙为使持节、都督雍州杂戎诸军事、镇东大将军、雍州刺史，镇守在蒲坂；将原来镇守蒲坂的苻叡调回，并加封为都督中外诸军事、卫大将军、司隶校尉、录尚书事，交给苻叡五万精兵，以左将军窦冲为长史，以龙骧将军姚苌为司马，进攻驻军华泽（在华阴县境）的慕容泓。然而，苻叡的大军还没有东进，山西方面又传来了坏消息：在慕容暐的秘密号召下，他的另一个弟弟、现任平阳（山西省临汾市）太守慕容冲也在平阳起兵，他拥众二万进攻蒲坂。苻坚担心苻熙无力抵敌，命令窦冲离开苻叡建制，另外率军前去解救蒲坂之危。 苻叡是苻坚的第四子，他骁勇果敢，不懂得爱护士兵，一年前曾率军与慕容垂一起救援襄阳，吓退了桓冲。慕容泓听说前秦大军即将到来，十分恐惧，打算率领部众东归。而苻叡却十分轻敌，他计划切断慕容泓的归路，一心要将这支叛军消灭殆尽，司马姚苌劝说道：“鲜卑人个个有回乡的念头，因此才起兵作乱，应该远远地将他们驱赶出潼关，不能强行阻挡啊。抓住一只老鼠的尾巴，它尚且能反咬一口，对方知道身处绝境，必然会与我拼命，万一失利，后悔也来不及了！只用擂响战鼓追随着，他们肯定拔腿而逃，自顾不暇了。”如果苻叡采纳了姚苌的建议，关中参与叛乱的鲜卑将被悉数驱赶出潼关，前秦的关中地区也将恢复平静，而姚苌的这一建议也符合此时秦王苻坚“不与鲜卑争夺关东”的战略思想。可是，苻叡却拒绝听从。 于是，他率众追击、拦截慕容泓所部，被逼无奈的慕容泓只得率军拼死抵抗，双方在华泽展开了一场殊死搏斗，结果，骄傲轻敌的苻叡战败被杀，兵败之后的姚苌不敢再回长安，他派出自己的长史赵都、参军姜协前去长安谢罪，并说明情况，岂料失去爱子的苻坚不禁大怒，他迁怒于姚苌，将赵都和姜协双双诛杀。苻坚这一极其不理智的举动，立即导致了关中局势急转直下，惊恐万分的姚苌率众逃往渭水北岸的牧马场中，尹纬、尹详、庞演等人煽动羌族部众酋长，率领五万余家户口前来投靠姚苌。姚苌自称大将军、大单于、万年秦王，大赦，改元白雀，以尹详、庞演为左右长史，姚晃、尹纬为左右司马，狄伯支、焦虔、梁希、庞魏、任谦为从事中郎，姜训、阎遵为掾属，王据、焦世、蒋秀、尹延年、牛双、张乾等人为参军，王钦卢、姚方成、王破虏、杨难、尹嵩、裴骑、赵曜、狄广、党删等为将军。姚苌率众进屯北地（陕西省耀县东），前秦长安周边华阴、北地、新平（陕西省彬县）、安定（陕西省泾川县）等地的羌族人、匈奴人投降姚苌的，又有十余万。苻坚原来将晋人李祥等数千户迁到敷陆（即鄜城县，今陕西省洛川县东南七十里，一说为陕西省富县），此时，也投降了姚苌，于是，长安北面又出现了一个新的政权——后秦政权。苻叡决策失误，让慕容泓声势大振，众至十余万，并且也让慕容泓打消了撤出关东的计划，他反而领兵进逼长安，要求放归其兄慕容暐；而一向宽厚的苻坚一时糊涂，让一直以来尚未反叛的羌族部众也在关中发动了叛乱，平白无故地给自己又添了一个敌人。 前去解救蒲坂的窦冲，是前秦一位能征惯战的将领，4年前他与吕光等人在中山一战而生擒苻洛，平定了叛乱，立下了赫赫战功，他领军进击叛乱的慕容冲，在河东地区大败慕容冲的鲜卑叛军，慕容冲率领八千骑兵从河东渡河投奔哥哥慕容泓。此时，慕容泓给苻坚写信说：“秦国无道，灭我社稷，上天让秦军失败，就是要兴复我大燕。目前，吴王已经平定了关东地区，你可以速速准备车驾，将我兄长皇帝以及燕国功臣家属送还邺城，我大燕将与秦国以虎牢关为界，用作友好邻邦。至于苻叡为乱军所杀，不是我的本意。”事到如今，慕容泓所表达的意思还是：承认前燕当初承诺划给秦国的土地，双方以虎牢关为边界，条件是放归前燕皇帝慕容暐。其实，慕容泓的要求与前此苻坚的意图是一致的，然而，慕容垂、慕容泓、慕容冲、姚苌相继背叛，并且，又失去了儿子，此时的苻坚同时也失去了理性的判断，他看到慕容泓的书信以后，又一次勃然大怒，他立即召见慕容暐，严厉斥责说：“你父子僭越犯上，我应天讨伐而得到了你，你当时并没有改过向善，但你整个家族却蒙受了宽恕，兄弟们官至上将、纳言，虽说的国破，但实际上如同归家。为何仅仅因为王师小小失败，就如此猖獗！慕容垂在关东舞动长蛇，慕容泓、慕容冲又兵向京畿。慕容泓的书信就放在这儿，你真想东去，我会为你准备盘缠相送。你的宗族人等可以说是人面兽心，真的是不可以以国士对待啊！”慕容暐连连叩头，以致头上流出了鲜血，痛哭谢罪。过了很久，苻坚说：“《书经》说：‘父子兄弟，无相及也。’你的忠诚，我是知道的，这都是那三个家伙的罪过，并非卿的罪。”又恢复了慕容暐的官位，还象过去一样看待，命令慕容暐写信劝说三人，让其休兵回到长安，承诺赦免三人的反叛之罪。慕容暐偷偷派人给慕容泓传话说：“如今秦国大数已尽，长安城内连连发生灾异事件，应当不会支持多久。我已经是笼中之人，肯定不会生还。过去，我未能保全宗庙，致使国家灭亡，我是祖宗的罪人啊，不足以顾及我的生死存亡。社稷责任重大，你要努力建功立业，一心兴复我大燕国祚。可以任命吴王慕容垂为相国，中山王慕容冲为太宰、兼大司马，你自己可以做大将军、兼司徒，代表皇帝行使职权，任命官吏。得到我死去的消息，你就即位为帝。”于是，慕容泓改元燕兴，建立西燕政权，并开始向长安进军。 就在慕容泓向长安进军的同时，秦王苻坚亲自率领两万军队北上进击姚苌。苻坚的计划是趁着慕容泓的鲜卑军队尚未抵达长安之机，先消灭了刚刚起事的姚苌。苻坚将大本营安置在赵氏坞（陕西省耀县县境），命令护军将军杨璧率领三千游击骑兵，切断了后秦的逃路，又命令右将军徐成、左将军窦冲、镇军将军毛盛等人多路进攻，姚苌所部屡屡战败。这个杨璧，就是那位曾是樊世女婿，后被苻坚夺为女婿，樊世曾因此而被杀，此后，苻坚将自己的女儿顺阳公主嫁给了杨璧。 处于劣势的后秦军队在前秦军队的打击下无力出战，后秦军营中没有水井，前秦苻坚命令将安公山谷堵塞起来，并将同官河水用堤坝阻断，企图渴死姚苌所部。淝水之战后，冯翊（今陕西大荔县）人游钦在频阳（今陕西富平县东北五十里）聚集了数千部众，他派人给姚苌送去粮食和饮用水，但均被杨璧的骑兵所获。姚苌军中饥渴难耐，派出弟弟姚尹买率领两万精锐部队，企图掘开堤坝。秦军早已做好了准备，窦冲率军在鹳雀渠（今地不详）大败后秦军，共斩杀一万三千多人，并阵斩姚尹买。姚苌军中竟然有人渴死，已经到了穷途末路。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天上却突然彤云密布，在姚苌军营之上下起了暴雨，后秦营中平地积水三尺，而军营百步以外才仅有一寸多的积水。于是，后秦军队士气大振。下雨的时候，苻坚正在吃饭，他见此情景，将几案推到一边，忿怒地说：“老天爷真是没有良心，为何要给贼寇营中降下甘泽！”没有剿灭姚苌，而慕容泓又行将进抵长安城下，苻坚企图各个击破的计划化为泡影。 而此时，慕容泓的谋臣高盖、宿勤崇等人以为慕容泓残暴不仁，并且声望素来不如他的弟弟慕容冲，将慕容泓杀死，立慕容冲为主，于是，慕容冲自称皇太弟，代行皇帝职权，任用百官。刚刚恢复元气的姚苌不愿与西燕为敌，他将自己的儿子姚嵩送到慕容冲军中作为人质，双方结为同盟。紧接着，姚苌将弟弟姚绪留在杨渠川大营，自己亲率七万军队进攻前秦军队，苻坚命令杨璧等人迎战，均被击败，姚苌生擒杨璧、徐成、毛盛及前将军齐午等数十员战将。姚苌深谙纵横捭阖之道，他将前秦被俘将领全部礼送放回，目的就是想让苻坚暂时忘记自己，让苻坚与慕容冲二人去拼消耗。而此时，苻坚又听说慕容冲的军队进抵长安二百里的地方，于是，苻坚只得见好就收，撤围退回了长安。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6-05 11:29 二七二、丁零再叛 在晋车骑将军桓冲去世之前，在派出上庸太守郭宝进攻襄阳以西地区的同时，他已经派出竟陵太守赵统北上进攻襄阳了。 此时，接替叔父职务的桓石民再次发兵增援赵统，到了这一年（太元九年）的四月，东晋军队收复了襄阳，前秦荆州刺史都贵北撤至鲁阳（河南省鲁阳县），至此，沦陷五年的襄阳又回到了东晋。到了六月，东晋将军刘春更是率军北上，进攻鲁阳，都贵逃归长安。与此同时，东晋梁州刺史杨亮率领五万大军西上伐蜀，他命令巴西太守费统等人率领三万水陆混合部队作为前锋，而杨亮本人则将大本营建在了巴郡（重庆市），前秦益州刺史王广派遣巴西（四川省阆中县）太守康回等人率军抵抗。然而，此时的关中局势日趋恶化，苻叡战败被慕容鲜卑所杀、杨璧等人又被姚苌所败，苻坚不得不征召地方军队入京勤王，镇守洛阳的苻晖率领洛阳、陕城七万之众回到长安，东晋荆州刺史桓石民亲自坐镇鲁阳，并派遣河南太守（《晋书，桓石民传》称为“南阳太守”）高茂率军驻守洛阳，护卫西晋皇陵；而益州刺史王广也不得不分兵三万，命令部将王蚝率领北上勤王。这样以来，益州防御陷于薄弱，康回屡战屡败，只好退还成都，前秦梓潼太守垒袭以涪城（四川省三台县）投降。截止太元九年上半年，东晋朝廷趁着前秦大乱之机，淮泗地区前突至淮北，占据了进攻的有利位置；特别是桓氏的荆州部队为了挽回面子，更是进展迅速，梁州地区进至汉中一带，前秦洛州刺史张五虎以丰阳（陕西省山阳县）投降东晋，叩开了进入关中的大门；中原地区收复了旧京洛阳；益州则兵临成都城下。 东晋军队进展迅速，但是，围困邺城的慕容垂却迟迟没有进展。眼看邺城强攻不下，慕容垂采取了围而不攻的策略，先是平定了邺城附近的各个坞堡，接着，他开始将目光投向更远处的前秦各个据点，三月，他命令前将军、乐浪王慕容温（慕容暐弟弟、慕容冲之兄）都督诸军前去进攻信都，信都是前秦冀州刺史苻定驻守的据点，慕容温没有攻下，到了四月，慕容垂又派遣自己的儿子、抚军大将军慕容麟增兵进攻信都。经过一个月的进攻，困守信都、高城据点的苻定、苻绍叔侄二人均投降了慕容麟。然后，慕容麟又引兵西进，企图拿下邺城北面的常山据点。六月，慕容麟又攻陷了常山，苻亮、苻谟叔侄二人也投降了燕国。接着，慕容麟乘胜北进，围住了中山，七月，他再次攻克中山，活捉了苻鉴。慕容麟在三个月的时间连续攻下了前秦冀州三座军事重镇，也是威名大振，于是，他驻军中山，防御可能来自前秦幽州军队的打击。果不其然，前秦幽州刺史王永（即王猛之子）、平州刺史苻冲率领两州共计两万军队，正准备南下，而慕容垂则命令宁朔将军平规北上进攻幽州，以恢复前燕故地，听说燕军北上的消息，王永派遣昌黎太守宋敞率军迎战，双方在范阳（河北省涿州市）展开一场战斗，宋敞战败，平规的这支远征军推进到了蓟城（北京市）的南郊。至此，前秦冀州各地均被后燕军队占领，而前秦的幽州地区也行将遭到后燕军队的打击。与此同时，邺城的战局却毫无进展，相反的，慕容垂本人却险些丧命：由于邺城迟迟不下，慕容垂召集部下商议破城之法，右司马封衡建议，决开漳河河水，灌入城内，慕容垂采纳了封衡的建议，命令军队水淹邺城。他还亲自到各营巡视，并在华林园休息饮宴，城内的秦军看到慕容垂戒备松弛，秘密打开了城门，突入华林园。慕容垂猝不及防，险些丧命，幸亏儿子慕容隆闻讯，率领骑兵及时赶到，这才救了慕容垂一命。 邺城久攻不下，也让丁零翟斌暗生二心。慕容垂承制大封鲜卑，却对丁零部众十分猜忌，对此，翟斌岂能不知。于是，翟斌暗中指使丁零族人请求慕容垂加封其为尚书令，慕容垂询问自己的心腹，封衡厉声说道：“骏马虽能日行千里，也需要马笼头的羁绊，这就是说畜生不能凌驾于人之上。翟斌不过是夷狄小人，因为机遇而兄弟都被封王，这是他们天大的福分。此人突然却贪得无厌，还想有所要求，我看他已经神志错乱，今年以内肯定要死去。”太子慕容宝也请求诛杀了翟斌，慕容垂说：“河南之盟不能背叛，如果他主动发难，那罪过在他。如今，他反形未露却被杀的话，人家会说我嫉贤妒能，我正要收揽天下豪杰以中兴大业，不能让别人感到我心胸狭窄，令天下失望。即使他有什么阴谋，我用计谋预防，他也没有办法得逞。”慕容德、慕容绍、慕容农也都劝说道：“翟斌兄弟恃功骄傲，必为后患。”慕容垂说：“骄傲将加速他的失败，怎能为患？他有大功，还是让其自取灭亡吧。”于是，慕容垂依然隐忍不发，他对请托的人说：“河南王的功劳，自然应该担任最高官职，只是政府尚未设立，尚书令这一官职还不可仓促设置。等天下平定以后，我们再做讨论。”翟斌当然知道这是慕容垂的推脱之词，他不禁大怒，秘密与邺城城内的苻丕联络，并让丁零部众偷偷开挖堤坝决水。不料，事情却败露了，慕容垂派人诛杀了翟斌、翟檀、翟敏兄弟，其余的丁零头领全部赦免。翟斌的侄儿翟真率领丁零部众往北逃奔邯郸，在邯郸整顿部众以后，又南下邺城，想与城内的苻丕里应外合，消灭慕容垂。慕容垂派遣太子慕容宝、冠军大将军慕容隆击破了翟真，翟真退回了邯郸。 太原王慕容楷、陈留王慕容绍兄弟建议说：“丁零没有什么大志，只是宠坏了他们，才出现此等变乱。如今，对他们逼得太急，就会屯聚起来成为匪徒，如果不急于进攻，他们慢慢就会四散而去，等到他们散去的时候，再进行攻击，没有不成功的。”于是，慕容垂并没有下令继续进攻。果然，到了八月，翟真开始从邯郸继续往北撤离。慕容垂命令慕容楷、慕容农率领骑兵追击，八月三日，在下邑追上了丁零部众。慕容楷打算立即发动进攻，而慕容农却说：“我军士兵又饥饿又疲倦，并且，敌营之中看不到精壮士兵，恐怕有埋伏。”慕容楷不听，率军直扑丁零营帐，果然丁零另有伏兵，燕军大败。然后，翟真从容率众往中山移动，在承营（中山东南）安下大营。 慕容楷败报传来，慕容垂对诸将说：“苻丕不过是个走投无路的贼寇，肯定会坚守到死，不会投降的。丁零在我腹地骚扰，才是我心腹之患。我打算将部队撤离邺城，移师新兴城（肥乡附近），给邺城城内的苻丕放出一条生路，一方面是答谢秦王曾经的恩德，另一方面也是为打击翟真做准备。”于是，在八月十五日夜里，慕容垂下令撤离邺城，部队北上驻屯在新兴城，命令慕容农率军前往清河、平原等地征发租税，补充军粮。 其实，此时的邺城城内已经粮尽，马匹也没有了草料，城中只得将松枝砍削喂马。慕容垂撤离邺城之后，城中的苻丕才得知苻叡等人战败、慕容冲兵向长安的消息，而此时的他尚不知道冀州的前秦宗室已经被慕容麟逐一剪灭，他眼前的计划是：趁着这一难得的喘息之机，派人请求各地诸侯前来共守邺城。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6-07 13:18 二七三、幽冀缠斗（1） 在北方一片大乱之时，东晋宰相谢安的心绪也很不平静。 这一切当然还是源于孝武帝司马曜的疏远、司马道子的专权以及来自其他门阀士族的嫉妒。为了躲避朝中的倾轧，谢安上书司马曜，请求利用北方大乱之机，由自己亲自担任主帅，率军实施北伐，恢复中原。于是，东晋朝廷于太元九年八月，也就是在慕容垂撤围邺城前后，下令任命徐兖二州刺史谢玄为前锋都督，率领豫州刺史桓石虔等人开始北伐，谢玄率军推进到下邳，秦徐州刺史赵迁弃彭城北逃，谢玄兵不血刃占领了彭城（江苏省徐州市）。九月，谢玄又命令刘牢之、参军刘袭，进攻前秦兖州刺史张崇驻守的鄄城（山东省鄄城县境），九月十一日，张崇从鄄城北逃，投降了后燕慕容垂。刘牢之遂驻军鄄城，黄河以南各地坞堡纷纷归降，兖州平定。时至秋冬，北方水量减少，谢玄担心粮运不继，他采纳了都护闻人奭的意见，在吕梁河道上修筑堤坝，建立了七级船闸，用于运送军粮，接着，谢玄又命令淮陵太守（《资治通鉴》记作：“阴陵太守”）高素率领三千人马向广固进发，部队走到琅邪（山东省诸城县），秦青州刺史、苻坚侄儿苻朗投降。苻朗本无军事才能，只是因为风流倜傥而被苻坚视为“苻氏千里驹”，在乱世之中百无一用。苻朗投降以后，被东晋朝廷任命为员外散骑侍郎，依然自视甚高，傲慢不逊。王坦之的儿子、王国宝弟弟王忱，是江东一时之秀，与王蕴的儿子王恭、琅邪王珣齐名，请求与苻朗见面，但苻朗却借口生病不见。道安的弟子释法汰对苻朗说：“你要不要见见王吏部兄弟呢？”苻朗回答：“谁是王吏部？莫非是那一对人面狗心、狗心人面的兄弟吗？”因为王忱长得丑陋而才高，王国宝貌美而才劣，所以苻朗才这样说。谢安曾经设宴款待他，宴席上都设有痰盂，而苻朗每次吐痰却让小童张口，吐到小童的口中，小童口含着再吐到外面，如此反复不已。五年以后，如此张扬的一个人因得罪王国宝而被杀，此时，正好王忱被任命为荆州刺史，王忱一直等到看到苻朗被杀之后才杨帆上任。这是后话不提。 在谢玄取得节节胜利之时，东晋太保谢安提出亲自北伐，于是，加谢安为都督扬州、江州、荆州、司州、豫州、徐州、兖州、青州、冀州、幽州、并州、宁州、益州、雍州、梁州十五州诸军事，加黄钺，本官如故，设置从事中郎两人。谢安坚决推辞太保官职和爵位，但司马曜没有同意。谢安命人先在广陵的步丘修筑新城（江苏省扬州市北邵伯集），到了第二年四月，谢安带着建康城中的全部家眷离开京师，司马曜在西池设宴为谢安送行，两人心知肚明，谢安此去其实就是以北伐之名，将中枢之权还给了司马曜兄弟。不过，这也是明年的事情，我们也暂时将它放下，还是将目光投向战火纷飞的北中国吧。 由于丁零的离叛，冀州幽州地区的形势变得复杂起来。本来，慕容垂即将困死邺城，冀州各地也基本上服从了后燕政权，并且，慕容麟和平规也正在进军幽州。可是，如今的丁零翟真盘踞在中山（河北省定州市）南部一带，使这一地区对立势力之间呈现出一幅犬牙交错的状态：苻丕占据邺城，黄河以南是东晋军队，邺城北面是慕容垂，再往北是丁零翟真，翟真以北是慕容麟、平规的北伐军，最北则是前秦幽州刺史王永和王永北面的平州刺史苻冲。更要命的是，初战失利的前秦幽州刺史王永无计可施，他向并州北部的独孤部、秦振威将军刘库仁求援，刘库仁之妻公孙氏是秦王苻坚所赐，因此，刘库仁对于苻坚还是十分感激的，接到王永的求救信以后，他派遣内兄公孙希率领三千骑兵前往救援。这三千匈奴骑兵（后独孤部并为北魏，亦可成为拓跋骑兵）十分骁勇，在蓟城南郊大败平规所部，坑杀鲜卑降卒五千多人，然后，乘胜南下，一直推进到唐城（河北省唐县），与中山（河北省定州市）的慕容麟相持。此时，慕容麟已经处于北面公孙希匈奴骑兵、王永部将宋敞率领的幽州秦军和南边丁零翟真的夹击之下，情况十分危急。而慕容垂撤围邺城之后，被围八个月的苻丕也暂时缓了一口气，他这才得知弟弟苻叡被杀、慕容冲逼近长安的消息。然而，他没有如慕容垂所愿离开邺城西去，而是打算利用这一有利时机，对整合各方力量对慕容垂发动反击。他派遣宦官冗从仆射光祚率领数百人，北上中山与丁零翟真联络；又派遣阳平太守邵兴率领一千骑兵（《资治通鉴》记作：“数千”）前往冀州各地，招诱冀州各个郡县，也包括已经投降后燕的苻定等人。光祚与邵兴相约完成任务以后，两支部队在襄国会合。当时，后燕军队经过大半年的战斗，已经十分疲惫，而邺城至今未下，并且，慕容麟又被包围于中山城内，因此，冀州原已投降后燕的郡县也开始动摇，赵郡人赵粟等人在柏乡（河北省柏乡县）起兵，响应邵兴。慕容垂命令冠军大将军慕容隆和龙骧将军张崇（疑即刚刚投降的那位前秦兖州刺史）率军截击邵兴所部，又命令在清河筹措粮草的骠骑大将军慕容农回师，参与会战。双方在襄国（河北省邢台市）南部地区交战，大破邵兴刚刚募集起来的军队，邵兴逃往广阿（河北省隆尧县东），被慕容农擒获。光祚不敢前往襄国，他沿着太行山南下，迂回回到了邺城。慕容隆等人在击败邵兴以后，很快就平定了赵粟等人起义，于是，冀州的各个郡县又归顺了后燕。 独孤部刘库仁听说公孙希已经击败了平规，目前双方正在中山附近相持，他传令散居在雁门（山西省代县）、上谷（河北省怀来县）、代郡（河北省蔚县）的匈奴各部，组织大军驻扎在繁畤（山西省浑源县西南），准备大举进攻慕容垂，以解救邺城的长乐公苻丕。假如骁勇三郡之兵悉数南下的话，慕容垂的命运堪忧，然而，两个小人物却再次改变了历史的进程。前燕太子太保慕舆句和零陵公慕舆虔二人，我们均曾提及过，慕舆句在前燕军队南下夺取冀州之时，曾被慕容儁任命为蓟中留后；而慕舆虔则在前燕慕容恪攻下洛阳的时候，曾建议慕容恪诛杀了东晋洛阳守将沈劲。当前燕灭亡的时候，根据秦王的命令，慕舆句之子慕舆文和慕舆虔之子慕舆常二人，也被列入迁往长安的名单。而两人却逃往到了独孤部，依附于刘库仁，这两个人一直以来就想回到家乡，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等到刘库仁发动这次军事行动的时候，两人知道三郡部众都不愿意出征，于是，二人暗中联络三郡之民趁夜发动叛乱，进攻刘库仁。刘库仁躲藏到马棚内，被慕舆文牵出诛杀，然后，二人夺取刘库仁的骏马，一口气逃归了慕容垂。后方内乱的消息传到前线，公孙希的部众自动溃散，公孙希不敢再回独孤部，只好从唐城南下投奔了丁零翟真。刘库仁的弟弟刘头眷（刘眷），代领独孤部众。这次突如其来的事件，不仅让慕容垂消除了灭顶之灾，也让困守中山的慕容麟解除了被动挨打的不利态势。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6-08 20:20 二七四、幽冀缠斗（2） 匈奴独孤部刘库仁被杀，让幽州冀州交战双方的形势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失去匈奴骑兵支持的丁零和前秦一方，很快显出劣势，果然，在刘库仁死后不久，后燕即对丁零转入了反攻。翟真的堂兄翟辽率领另一部丁零部众盘踞在鲁口（河北省饶阳县），太元九年十一月，后燕慕容农率军从信都（河北省冀州市）北上，击破了翟辽所部。翟辽率领残兵败将向西逃往无极（河北省无极县），慕容农进屯藁城（河北省石家庄市东），从南面压制翟辽。到了十二月，驻守在中山（河北省定州市）的慕容麟从北面，慕容农从南面合击翟辽，大破翟辽，翟辽单人匹马投奔承营（河北省定州市东南）的堂弟翟真。《晋书，慕容垂载记》还记载，慕容农还在黄泥击破丁零翟嵩，丁零转入守势。 与此同时，邺城的苻丕也感受到了空前的压力。联络冀州各郡县无果，丁零翟真也自顾不暇，他只好向太行山以西的骠骑将军张蚝和并州刺史王腾求救，而张蚝和王腾二人均以晋阳军队薄弱为由，拒绝出兵邺城。无计可施的苻丕与群下商议对策，苻丕妃兄、征东司马杨膺建议投降晋军，苻丕不同意。而此时，东晋谢玄所部已经平定了青州，谢玄计划着向冀州挺进。他命令龙骧将军刘牢之、济北太守丁匡进据碻磝城（山东省莊平县西南古黄河南岸渡口），济阳太守郭满占据滑台（河南省滑县），奋武将军颜肱、刘袭从滑台渡过黄河，在黄河北岸安营扎寨。苻丕命令将军桑据率军驻守黎阳（河南省浚县），谢玄命令刘袭趁夜袭击桑据，桑据北逃，晋军遂占领了黎阳。于是，谢玄又命令晋陵太守滕恬之率军镇守黎阳。 八月中旬后燕军队撤离邺城，不足两个月，晋军又渡过黄河，出现在邺城南面。苻丕大惧，这次他才决定与晋军商议献出邺城事宜。苻丕给谢玄写信请求，向晋军借路求粮，让自己率军回到长安，奔赴国难。信中还说：“等我与西方接洽上以后，自然会将邺城交付给贵军。如果向西的道路不通，长安又沦陷了，还请允许我率领我的军队继续驻守邺城。”苻丕派往晋军洽谈的是自己的堂弟苻就和参军焦逵。焦逵看到苻丕的书信以后，就与姜让一起秘密对杨膺说：“如今灾祸如此严重，与京师音讯断绝，吉凶不知，与敌人如此接近，军中没有一点粮食，事情已经到了万分危急之时。而长乐公却依然豪气不减，决非一位救世之主，既然不能表明自己的诚意，赶快弄来我军亟需的粮食，却出了一道选择题，这样肯定不会有效果。应该直接向晋朝表明投降，上书称表，表达自己的诚意。如果晋军到来，一定要随晋军一起南下江南，如果他不从，我们可以强行将其捆绑交给晋军。如果他不服从大义，只用一名武士即可办到。君侯历代显名晋朝，今天您再建功勋，让仇池杨氏功业相继，这是千年难遇的机会，机不可失啊！”按照苻丕的意思是，自己求粮借路的代价是将邺城让给东晋，而这一代价还附设了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如果自己能够顺利西去。在苻丕的心里，能将邺城拱手让给晋军，就已经不错了，他还幻想着能够回到长安，即使父亲被杀、长安失守，那么，还让自己保有邺城，而焦逵所说的则是投降，不仅城池交给晋军，而且部队也投降晋军，苻丕本人回到江南。这当然与苻丕的原意大相径庭了。在焦逵和杨膺等人看来，此时的秦王国已经不保，与其玉石俱焚，或投降燕国，倒不如归降晋朝。杨膺素来就看不起苻丕，自以为完全能够逼迫苻丕顺从自己，于是，杨膺就擅自将苻丕的书信改为焦逵的意思，并将邺城城内毛蜀、毛鲜等子弟送到晋军作为人质。 得知苻丕投降晋军的消息，慕容垂对慕容德说：“我故意给他苻丕一条生路，但他却不离开邺城，目前，正要与晋军联络，合力固守邺城，对此不能坐视不顾。”于是，到了太元九年的年底，慕容垂在离开邺城三个多月以后，再次率军包围了邺城，发起了对邺城的第二次进攻。慕容垂的围城军故意没有包围邺城西门，以示允许苻丕率众西逃。与此同时，焦逵带着改动过的苻丕书信，见到了驻扎在彭城的谢玄。谢玄看了苻丕的投降信后，要求苻丕献上亲生儿子作为人质，才同意出兵相救。焦逵反复陈述苻丕是真心投降，并透露了杨膺届时会生缚苻丕的打算，听了焦逵的保证以后，谢玄这才命令刘牢之、滕恬之等率领二万军队解救邺城，并从水陆向邺城送去二千斛大米。 时光就这样步入到了太元十年（公元385年）。慕容垂已经起兵一年有余，冀州百姓也饱受了一年多的战火洗礼，然而，在这一年多的战斗中，慕容垂却并没有打下他梦寐以求的邺城。其间，一向善于用兵的慕容垂却没有让人看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在很多时候却是失误连连。首先是顿兵于邺城坚城之下，过低地估计了苻丕坚守邺城的决心。在慕容垂看来，如果将苻丕从邺城赶跑的话，整个冀州将失去了一面旗帜，完全可以传檄而定，这无疑是正确的，可是，新组建的后燕联合军团却缺乏攻击大城的经验，致使强攻受挫。其次是在强攻受挫以后，慕容垂采取了围困的策略，这也是无奈之举。然而，在邺城行将沦陷的时候，却撤围而去，这当然是由于丁零的离叛，但从慕容垂寄希望于苻丕就此西去这一点上看，也证明了他对局势还缺乏正确的判断。第三就是促使了丁零的离叛。慕容垂承制以后，迫不及待地大封前燕宗室，这固然有巩固鲜卑势力的一面，但也显示出其缺乏团结其他势力的胸怀，围绕在他身边的其他鲜卑贵族更是过河拆桥，对丁零部众另眼看待。殊不知，对于起事之初的慕容鲜卑而言，最大的敌人不是丁零，而是邺城的苻丕，此时只能尽量满足同盟军的要求而不是相反，即便如今给予翟斌一个尚书令的位置，等到借力打力、占据邺城以后，建立了以鲜卑为主体的政权，丁零势力又能如何呢？况且，平心而论，丁零翟斌有首义之功，如今慕容鲜卑却对其另眼相看，处处排挤压制，实在是没有眼光。这正如在楚汉战争中间，刘邦加封韩信为“假齐王”时的情势一样，刘邦将齐王给予了韩信，从而使得项羽面临两面作战的压力；今天，慕容垂集团却排挤丁零族人，导致了后燕政权险些夭折。 不过，刘库仁的被杀使得慕容垂后燕在冀州缠斗中逐渐取得了优势。到了太元九年底十年初，后燕军队分别在幽州、冀州中部和邺城三个方向展开了攻势。慕容垂本人再次包围了邺城；十年一月，后燕带方王慕容佐与宁朔将军平规一起进攻蓟城（北京市），前秦幽州刺史王永屡战屡败，到了二月，王永命令宋敞焚烧了和龙（辽宁省朝阳县）和蓟城的宫室，率领三万部众从幽州以及平州地区撤离，逃往壶关（山西省壶关县），前秦势力撤出了幽州地区，后燕军队控制了燕山以南，行将收复辽西老家。同月，慕容农率军与中山的慕容麟会师，合力进攻承营的丁零翟真。慕容农和慕容麟兄弟二人先率领数千骑兵到承营勘察地形，翟真从城内看到以后，即在城外列开了阵势。随从的诸将都劝说离去，而慕容农却说：“丁零部众并非不骁勇善战，只是他们的主帅翟真性格懦弱，如今我们选择精锐部队，朝翟真所在的位置尽力猛攻，翟真必然惊慌逃走。翟真一逃，丁零必然奔溃，我们堵住城门，一定能够全歼了他们。”于是，慕容农命令骁骑将军慕容国率领一百多精锐骑兵，一直朝翟真所在的中军杀来。这一百多壮士如旋风呼啸杀来，挡者无不披靡，翟真望见，不禁魂飞魄散，拨马而逃。看见主帅逃去，丁零军队全无战心，争先恐后地往城内逃命，自相践踏，死伤了一多半，后燕军队顺势夺取了承营外城。 北线和中线战场上后燕军队均取得了胜利，而慕容垂本人负责的南线邺城战局，局面却迟迟无法打开。到了这一年的二月，东晋刘牢之的两万援军也抵达了枋头（河南省浚县东南淇门渡口），让局势更加复杂。按照经过杨膺改动过的苻丕的投降信中约定，苻丕此时当与晋军接洽，甚至于苻丕本人也应该归身东晋朝廷，然而，杨膺等人这一与东晋之间的约定，苻丕本人却并不知情。当晋军越来越接近邺城的时候，杨膺等人开始劝说苻丕彻底投降东晋，却再次遭到苻丕的拒绝，恰在此时，征东参军徐义、宦官孟丰向苻丕告发了杨膺、姜让等人的企图，于是，苻丕果断将杨膺、姜让诛杀。刘牢之听到邺城发生了这一突然变故之后，就停留在了枋头，不敢继续北上。而慕容垂却并不知道其中的隐情，他得知慕容农、慕容麟大败丁零之后，感到丁零暂时无法构成大的威胁，即命令乐浪王慕容温带领少数人马驻守中山，而命令慕容农率领主力部队南下邺城；命令慕容麟东进到信都。慕容垂的打算是，以慕容农所部在邺城附近抵御苻丕和东晋军队，自己再次撤围邺城，北上信都，寻求一个更安全的落脚点。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6-10 13:08
二七五、围困长安（1） 正当慕容垂与苻丕、丁零、匈奴、东晋四支势力在幽州、冀州反复角力的同时，关中地区也在上演着一场愈演愈烈的厮杀。 也就是在丁零翟斌离叛慕容垂前后，西燕的慕容冲也率众向长安挺进。秦王苻坚从北地前线撤回长安以后，即派遣抚军大将军苻方率军戍守骊山，并拜儿子、平原公苻晖为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中外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司隶校尉、录尚书事，命其率领五万军队前往迎击慕容冲。同时，他还任命河间公苻琳为中军大将军，作为苻晖大军的后援。双方在郑西（陕西省华县西郊）相持，慕容冲命令军中妇女乘上牛马，穿着五彩衣服，各拿着一个布袋，装满尘土，拿着树枝做成旗帜，扬起漫天的尘土，在阵后督促阵前的男人们，并壮声势。清晨的时候，慕容冲率领大军鼓噪着向苻晖的军营杀来，苻晖领兵出战，而慕容冲命令高呼：“队主在哪里？”，于是，后面的妇女们扬起漫天的尘土，秦军不知道对手究竟有多少人，而前面的鲜卑士兵也是一窝蜂地向秦军冲来。秦军被迷得睁不开眼睛，一时之间被杀得大败。于是，慕容冲乘胜推进到灞上。 秦王苻坚再派第五子苻琳，并任命尚书姜宇为前将军，率领三万人马进攻慕容冲。苻琳，字永瑶，文武双全，能开五百斤的大弓，力能洞穿犁耳；而姜宇，我们并不陌生，他曾做过前秦凉州刺史、南巴校尉等官职，东征西讨，为前秦立下了赫赫战功，姜宇小的时候家境贫寒，但容貌俊伟，十五岁的时候，就身高七尺九寸，给河北的陈不识牧羊，陈不识打算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姜宇，但老婆却不同意。陈不识让女儿偷偷观看后，说：“为父想将你嫁给此人，但你母亲却以人家是牧羊的，不同意。”陈不识的女儿却很有见识，她说：“我看姜宇的容貌，怎是长期给人牧羊的？”于是，嫁给了姜宇。灞上之战，苻琳和姜宇却再次大败，姜宇被杀，苻琳也身中冷箭而死，于是，慕容冲遂占据了阿房宫。这是太元九年（公元384年）七月的事，此时，关东的丁零翟斌也行将背叛后燕。慕容冲率部在阿房宫占据了很长的时间，这不由得使我们想起了我们曾经说过的许多年以前流传在长安的那句谶言：“凤凰凤凰止阿房。”我们知道，慕容冲在前燕被灭那一年，年仅十二岁，他与比自己年长两岁的姐姐清河公主一同，受到了苻坚的宠爱。在魏晋时期，同性之恋在贵族阶层中间并不稀奇，当时，苻坚听到了这句谶言，还曾专门在阿房宫内种植梧桐树和竹子，取自凤凰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吃之义，然而，谁有能够料到，慕容冲的小名就叫凤凰！ 慕容冲进逼长安，长安城内的苻坚除了迎来了昔日的情人、今天的死敌慕容冲之外，还迎来了远征西域的吕光的使者。据《事类赋注》记载，吕光的上书称：“龟兹居于西域三十六国之中，攻入其国，各色宝马无与伦比，即使是伯乐在世，也无法辨认，所获的各种珍宝以亿计算。”原来，吕光自公元383年一月出征以后，部队走到高昌（新疆吐鲁番县东），传来了苻坚大举伐晋的消息，吕光想驻军等待秦王的命令，而杜进却说：“将军受命西行，正应全速前进，有什么疑虑，在此等待！”吕光命令军队继续西进，穿越三百里沙漠，没有发现水源，将士无不惊恐。吕光说：“汉代李广利精诚所至，泉水涌出，难道我等就没有这种诚意吗？上天必然会眷顾我们的，不必害怕。”不一会儿，天降大雨，平地积水三尺。于是，吕光的远征军在淝水之战前后抵达了西域，焉耆（新疆焉耆县）国王泥流率领附近诸国纷纷投降，只有龟兹（新疆库车县）国帛纯固守不降。吕光率军进抵龟兹城南，每五里设置一座大营，深沟高垒，营内立满木头人，披上铠甲，迷惑敌人。围困龟兹城多日，吕光的左臂内侧隆起，呈现出“巨霸”二字，营外又有黑龙出现。当发动对龟兹城总攻前夕，吕光又梦到了金佛从城内飞到了城外，吕光说：“这说明神佛离开了此城，他们必然灭亡。”帛纯拿出全部的钱财求救于狯胡。狯胡系游牧于伊克赛湖的民族，对于他们的族属，学术界还有争议，有认为就是羯胡的，也有认为是北匈奴别部的，还有认为是嚈哒的。狯胡呐龙、侯将馗率骑二十余万，又联合温宿、尉头等国王，一共七十余万大军前来解救龟兹。这些游牧民族身穿锁子甲，跨马如飞，象驯服野马一样用绳索网人，秦军士兵多被俘获。诸将均欲各回本营固守，吕光却说：“敌众我寡，各营相距又远，力量分散，这不是良策。”于是，将大军集中在一起，各军之间相互照应，并以五千骑兵补充空隙，双方在龟兹城西展开决战，大败敌人，斩首一万多人，龟兹国王帛纯带着珍宝而逃。西域胡人十分注重享受，有的人家存的葡萄酒竟多达上千斛，不少是十年前酿造的，吕光入城之后大肆犒劳将士，很多士兵竟然掉到酒窖里淹死。吕光此战威名远扬，西域三十余国纷纷投降，很多从未征服的国家也不远万里前来朝贡，献上汉代赏赐的符节，于是，吕光立帛纯弟弟震为龟兹国王。苻坚听说吕光平定了西域，加封其为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玉门以西诸军事、安西将军、西域校尉，然而，此时长安通往西域的道路已经被乞伏国仁等切断，苻坚的诏书无法送达。 不过，此时的苻坚根本无法顾及遥远的西域了，他登上长安城墙，看到慕容冲所部，不禁失声叹息道：“这些贼人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竟如此强盛！”然后，他大声斥责慕容冲说：“你们这些奴才只配去牧羊，为何前来送死！”慕容冲回答：“我们是奴才也就罢了，不过，我们已经厌烦了做奴才，正要代替你做天子！”此时的苻坚还残存着与慕容冲的爱意，他让人给慕容冲送去一领锦袍，给慕容冲下诏说：“古人作战，使者行走其间，卿远来到此，辛苦吗？今送给你一领锦袍，以表达关爱之情。朕与卿恩情咋样，却突然之间叛乱了呢！”慕容冲命手下作答，自称皇太弟令：“孤今天心存天下，怎会顾及一领锦袍这样的小恩惠。如果你聪明的话，君臣自我捆绑投降，送出我家皇帝，我自会宽恕苻氏，以答谢昔日的恩情，决不会让你的恩惠独独在人们中间称道。”苻坚看罢，再次大怒，他痛心疾首地说：“我不用王景略（王猛）、阳平公（苻融）的建议，竟然让白虏猖獗到如此地步！”鲜卑人皮肤较白，故苻坚称其为白虏。然而，世界上从来就不存在后悔药。这是太元九年九月的事。 不过，慕容冲围攻长安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长安城高池深，慕容冲一时也难以攻下。谁能料到，淝水之战过后一年，苻坚已经失去两个儿子，前秦王国烽烟四起，甚至于秦国京师长安也朝不保夕，这无论如何都大大出乎苻坚的预料。在这种情况下，一向相信天命的苻坚再次想到了一个人——一直隐居在倒虎山上的隐士王嘉。王嘉，字子年，相貌丑陋，是当时有名的隐士，世人询问世事，王嘉总以隐喻作答，当时没有人能够理解，过后才恍然大悟。苻坚在南征之初，专门派人询问王嘉，王嘉回答：“金刚火强。”然后，骑上使者的马，整理一下衣帽，往东慢慢走了数百步，然后，打马往回，脱下衣服，丢掉鞋帽，下马以后再无一言。使者向苻坚详细汇报以后，苻坚预感不祥，他再次派人询问：“我的国运如何？”王嘉回答：“未央。”当时的人们都以为大吉，而其实，公元383年是癸未年，王嘉的意思是癸未年有殃。苻坚、慕容冲、姚苌均知道王嘉不同凡人，都请王嘉帮助自己，而王嘉却选择了苻坚，公元384年十一月，在苻坚的请求下，王嘉进入长安。王嘉到来以后，苻坚将王嘉、道安二人安排住在外殿，军国大小事务均与二人商议。而王嘉的到来，也让长安周围的人们相信苻坚是天命所在，纷纷倾向于前秦政权，投降苻坚的各族民众共有四万多人。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6-11 20:46 二七六、围困长安（2） 慕容冲抵达长安城下已有二三个月了，但却迟迟难以突破。而一直静静注视着长安局势的姚苌，也开始思索自己下一步的发展方向。 姚苌召集群臣开会，商讨后秦的进攻方向。大家一致认为：“大王应该先攻占长安，建立根本，然后再经营四方。”而姚苌却说：“不对。燕人因为鲜卑部众个个有思乡之心，这才起兵。如果他们成功的话，部众均有东归之心，安能在关中长期逗留？我们应该转移到岭北，秣马厉兵，积聚粮草，等待前秦亡国、西燕东去，然后，再轻松占领长安不迟。这样，可以兵不血刃，坐定天下，这正是卞庄刺虎一举两得的道理。”姚苌所说的岭北地区，就是指今天甘肃庆阳、平凉地区。他的指导思想十分明确，就是暂时远离长安这一是非之地，退至关中西北高地，因为，这里为泾水上游的黄土高原，对关中有俯瞰之势，从这里出发，沿着泾水河谷下趋长安十分容易。于是，他留下长子姚兴驻守北地（陕西省耀县），命令宁北将军姚穆防守同官川，姚苌本人亲率大军向西进攻通往岭北的要地——新平（陕西省彬县）。然而，让姚苌意想不到的是，新平之战却让他吃尽了苦头。 在石虎末年，清河人崔悦为新平相，被郡人所杀，崔悦的儿子崔液后被苻坚任命为尚书郎，崔液上书称父仇不共戴天，请求离开长安，回到冀州。苻坚因此禁锢新平人，并将新平城的一角毁坏，以羞辱新平居民，因此，新平之民一直以来就决心建立忠义之举，以雪前耻。听说姚苌后秦军即将到来的消息，新平太守苟辅打算投降，郡人辽西太守冯杰、莲勺令冯羽、尚书郎赵义、汶山太守冯苗劝说道：“天下丧乱，忠臣乃现。过去田单仅凭一座城池就保全了齐国，如今秦国尚有百余座城池，臣子对于君王，尽心而已，尽力而已，死而后已，怎能怀有二心？！”苟辅听了不禁大喜，他说：“这是我的心愿啊。只是担心旷日持久，外无救援，城中之民无辜而死。大家既然有如此决心，我苟辅岂能怕死！”于是，新平固守不降。姚苌开挖地道，苟辅也在城内挖，挖通之后双方在地道内死战；双方或者在山头上厮杀，后秦士兵被杀有一万多人。苟辅诈降，引诱姚苌入城，姚苌引以为真，率军正要入城，突然觉察异样，迅速后撤，苟辅率领城内伏兵穷追猛打，又斩杀了后秦一万余人。到太元九年年底，姚苌仍然没有拿下新平，于是，他留下诸将继续围攻新平，而自己则率领主力部队，绕过新平北上攻击安定（甘肃省泾川县），活捉前秦安西将军渤海公苻珍，岭北各个城池均落入姚苌之手，占据岭北各城作为大后方以后，姚苌又回到了新平前线，此时，前秦宁朔将军宋方率领三千骑兵从云中，长途南下驰援长安，姚苌在贰县截击这支部队，宋方单人匹马而逃，司马田晃率领残余部众归降了姚苌。 新平在僵持，关东的邺城在僵持，长安依然在僵持。 当时，在长安城内尚有一千多鲜卑人，慕容绍的哥哥慕容肃与慕容暐密谋作乱，响应城外的慕容冲，两人的计划是：由慕容暐借故请求苻坚到府邸饮宴，借机将其诛杀，然后，利用这一千多鲜卑人杀出长安城。十二月，慕容暐命令自己的亲信酋长悉罗腾、屈突铁侯等人，秘密告诉鲜卑人说：“朝廷如今将命令侯爷慕容暐镇守他处，并允许鲜卑旧人同去，大家于约定之日在某处集合。”城内的鲜卑人都信以为真。在约定之日到来之前，慕容暐到东堂去拜见苻坚，他说：“臣弟慕容冲不懂大义，背弃国恩，臣罪该万死。陛下降下天地一样的宽容，臣蒙受陛下再生一般的恩惠。臣的第二子昨天结婚，明日就三天了，臣请求陛下到臣的府邸饮宴。”苻坚没有多想，当即就答应了。慕容暐走后，王嘉说了句众人莫名其妙的话：“椎芦作蘧蒢，不成文章，会天大雨，不得杀羊。”当天夜里果然天降大雨，第二天早晨仍然下个不停，苻坚未能成行。而在此期间，鲜卑北部人突贤听到了限期集合的命令，他的妻子是左将军窦冲的小妾，突贤与妹妹道别。当时，城外肯定比长安城内危险，所以，突贤的妹妹请求窦冲留下自己的哥哥。窦冲是何等样人，一听之下，不禁大惊，他立即意识到鲜卑有可能要有什么行动，他飞马入宫向苻坚报告。苻坚闻言也是大惊失色，立即传召悉罗腾询问，悉罗腾将前因后果一并供出。于是，苻坚下令将慕容暐父子、宗族以及长安城内所有的鲜卑人，不论老少，也不论男女，全部诛杀。但仍然还有漏网之鱼，慕容垂最小的儿子慕容柔，养在宦官宋牙家里，由宋牙认为养子，因此没有被杀，他与慕容宝的儿子慕容盛叔侄二人偷偷逃出了长安，投奔到城外的慕容冲那里。 截至太元九年年底，在长安的周边地区已经遍地烽火，陇西乞伏国仁已经割据一方，东晋军队也全部占领汉中，前秦梁州刺史潘猛逃回了长安，长安越来越象一座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的孤岛，长安城南已经出现了严重的饥馑，人们自相残杀吞吃。就这样，时光进入太元十年（公元385年）的新年。照例，在新年的正月初一，秦王苻坚设宴款待群臣，文武群臣吃完饭，口里含着肉回到家中，再吐出来喂给饥饿难耐的妻子、儿子们。而也就是在这一天，慕容冲在得知哥哥慕容暐被杀的消息以后，在阿房宫正式登基即位，改元更始。即位以后的慕容冲志得意满，其实，慕容暐死后，作为鲜卑领袖之位还是一种待定状态，慕容冲的叔父慕容垂在关东地区很有影响力，燕王最终属于何人所有，那还需要实力说话。作为慕容垂孙子的慕容盛当时年仅十三岁，他对叔叔慕容柔说：“想当一个十夫长，才能也要超过另外九人才行。而中山王才能并不高，大业还没有完成，就颐指气使，骄傲奢侈，恐怕不会有好下场吧？”无论慕容盛此言的真假，但至少透露出慕容垂一系对于慕容儁一系把持燕王之位的不满，也显示出两系之间深深的隔阂。 为了打破僵局，新年过后，秦王苻坚就发动了一系列的攻势：甲寅日，苻坚亲率秦军出城，在仇班渠进攻西燕慕容冲，在此苻坚大败西燕军队；乙卯日，双方又在长安以北的雀桑（陕西省泾阳县）再次交战，前秦军队再次得胜；甲子日，双方又在白渠展开第三次会战，结果秦军大败，苻坚本人被慕容冲西燕军队所围，殿中上将军邓迈、左中郎将邓绥、尚书郎邓琼等人相互说：“我们邓家世代受到主上厚恩，父亲曾建立过盖世功勋，我等不能不忠心报国，以完成父亲的遗愿。况且，不以死救主的，不是大丈夫。”于是，三人与毛长乐等人一起身披虎皮，手握长矛，直冲西燕军阵。一时间，西燕军开始溃散，苻坚被解救了出来。生还后的苻坚将几人全部拜为五校尉，加三品将军，赐爵关内侯。邓迈等人史书没有过多记载身世，但从他们的话中，我们怀疑他们的父亲就是前秦名将邓羌。邓羌于公元376年参与了灭亡代国的军事行动，同年十二月即被封为并州刺史，自此再无他的记载，到公元379年二月张蚝被任命为并州刺史，邓羌当在这一年早些时候去世。 壬申日，慕容冲又派遣尚书令高盖趁夜偷袭长安城，西燕军攻陷了长安南门，进入长安南城。左将军窦冲、前禁将军李辩等人率军及时赶到，将西燕军击败，斩首一千八百级，将尸体分配给各军以后，煮熟吃掉。乙亥日，西燕尚书令高盖再次率军进攻渭河北岸秦军各个堡垒，秦太子苻宏率军迎战，双方在成贰堡垒又进行了一场惨烈的战斗，结果西燕军再次大败，被斩首了三万多级。到了二月，也就是关东慕容农击破承营翟真前后，苻坚率军再次与慕容冲在长安城西交战，秦军自新年过后第五次大破西燕军，秦军一直追到阿房宫，诸将请求乘胜攻入阿房宫，但苻坚担心被慕容冲伏兵所袭，鸣金收兵，率军退回了长安。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6-12 22:06 二七七、苻坚之死（1） 秦军在长安城外虽然取得了一系列胜利，但是，慕容冲就象一个幽灵一样迟迟不散。 前秦军队依然还在长安附近与西燕慕容冲的军队血战，但是，形势却逐渐变得对前秦不利起来。平原公苻晖多次被慕容冲击败，苻坚责备苻晖说：“你，是我最有能力的儿子，拥有人数众多的军队与白虏小孩交战，却屡屡战败，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苻坚的话虽然很重，但其实只是为了激励自己的儿子，可是，一直养尊处优的苻晖却又羞又愧，到了太元十年的三月，竟然真的丢下父亲和岌岌可危的长安，自杀了。看到长安有可能失守，前禁将军李辩、都水使者彭和正召集秦州地区的人们，离开长安，驻守在长安城西的韭园，拒不听从苻坚的召唤。同月，慕容冲率军进攻驻守骊山的前秦高阳公苻方，苻方兵败被杀，活捉了秦尚书韦钟。慕容冲任命韦钟之子韦谦为冯翊太守，令其劝降长安附近不服从西燕的堡垒。冯翊坞堡主邵安民等人斥责韦谦说：“你家是雍州的望族，如今你却投降贼人，你所为不忠不义，还有什么脸面活于世间呢！”韦谦满面羞愧，回去告诉了父亲，韦钟听后自杀，韦谦也辗转南逃到东晋。前秦左将军苟池、右将军俱石子（俱难之弟）受命率军夺回骊山，与慕容冲在骊山交战，秦军大败，西燕将军慕容永阵斩苟池，俱石子东逃到邺城；苻坚再令领军将军杨定率军进击，杨定大破慕容冲，俘虏一万多鲜卑人，国仇家恨的秦王苻坚再也无法按捺心头的怒火，他下令将这一万多鲜卑人全部活埋。杨定，是仇池杨佛奴的儿子，苻坚的女婿。我们知道，在前秦平定仇池之后，由于是同族关系，前秦王室与仇池杨氏结婚的例子很多，如前所述的仇池杨璧，也是苻坚的女婿，苻坚的长子苻丕也是娶的仇池杨膺的妹妹等等。在这里，我们简要回顾一下仇池公的世系：杨千万死后，孙子杨飞龙继位；杨飞龙死后，外甥杨茂搜继位；杨茂搜死后，仇池地区一分为二：长子杨难敌为仇池公，次子杨坚头为下辨公；二人死后，二公分别为各自的儿子杨毅和杨盘继任；而杨定的爷爷杨宋奴就是杨毅的小弟。然而，在公元337年，仇池公杨毅的族兄杨初却杀掉了杨毅篡位，自此前仇池国的世系从杨千万的直系转移到了旁支，但是，作为直系的杨毅弟弟杨宋奴却一直没有忘记杨初的杀兄之仇，他在公元355年一月致使姑家表弟梁式王刺杀了杨初，杨初死后，其子杨国又诛杀了杨宋奴和梁式王，并继位；但好景不长，一年以后，历史重演，杨初的弟弟杨俊又杀掉了杨国自立，公元360年，杨俊死去，儿子杨世继位；杨世死后，儿子杨簒继位，就是前仇池国的最后一位君主。杨宋奴被杀以后，他的两个儿子杨佛奴、杨佛狗逃奔前秦，苻坚任命杨佛奴为右将军、杨佛狗为抚夷护军，并将女儿嫁给了杨佛奴的儿子杨定。结合《宋书，氐胡传》的记载，《资治通鉴》称杨定是杨佛奴的孙子是错误的。杨定骁勇善战，并对秦王苻坚忠心耿耿，慕容冲深为忌惮，在军营周围挖掘陷马坑，防备杨定骑兵的冲击。 时光进入太元十年的五月。长安城上飞来数万飞鸟，发出凄凉的悲鸣，占卜的人称，这意味着甲兵将要入城。果然，慕容冲随即发动了对长安的总攻，慕容冲亲自率军架设云梯攻城，苻坚也是亲自登上城墙，指挥作战。战斗异常惨烈，苻坚的身中数箭，血流遍体，但他却越战越勇，终于击退了西燕军的进攻。慕容冲看到攻城难以得手，他纵兵大掠长安周围的郡县，关中地区百姓流离失所，千里没有人烟。面对慕容冲的暴行，关中三十余做坞堡公推平远将军赵敖为盟主，冒着生命危险派出部队给长安城内的秦王苻坚送粮，可是，这些送粮队大多数都在途中被西燕军队截获、斩杀。苻坚听说以后，给这些义士传话说：“我听说你们送粮的义士们很少能够抵达，这固然是忠臣为国赴难的义举。但如今灾难深重，不是一人人力所能挽救的，如果神灵眷顾，否极泰来，希望你们珍惜生命，积聚粮草，磨砺兵器，静候出兵的日期，不要白白送死，接二连三地落入虎口啊！” 被慕容冲俘获的关中百姓，偷偷给苻坚送信，请求苻坚出兵，他们在西燕营中防火，里应外合消灭慕容冲。苻坚叹息道：“看到你们如此忠心，令我哀怜不已。但国运衰败，恐怕你们的作为也不会有多少益处，白白让各位丢掉了性命，我怎能忍心啊。况且，我大秦拥有猛兽一般凶猛的精兵，剑气如霜，可是却在乌合之众面前屡屡失利，这难道不是天意！你们要三思而行啊。”众人一再坚持说：“臣等不爱生命，以身许国，如果上天开眼，竭尽全力，也许能够成功，即使死掉，绝无悔恨！”于是，苻坚派遣七百骑兵出城接应。可是，在敌营中防火的却被自己所放的大火烧死，侥幸活下来的仅仅有十分之一、二，这次偷袭行动再次失败。苻坚悲不自胜，他亲自为死难的勇士设祭招魂，说：“有忠有灵，来就此庭；归汝先父，勿为妖形。”说罢，他泪流满面，泣不成声，身边的人们都说：“至尊如此慈爱，我等唯有一死，决不变节！”苻坚以甘松护军仇腾为冯翊太守，加号辅国将军，令其与破虏将军兰犊一起安抚长安周边郡县，郡县的民众纷纷表示：“愿与陛下同生共死，发誓决无二心！” 长安城中每天夜里总有一个声音高呼：“杨定健儿应属我，宫殿台观应坐我，父子同出不共汝。”这种奇怪的声音让人疑窦丛生，天明的时候四处却找不到那人。城内有一本谶言书叫《古符传贾录》，书上有这样一句话：“帝出五将久长得。”又有童谣称：“坚入五将山长得。”这两句谶言从表面上来看，似乎都是在暗示苻坚，去到五将山（陕西省岐山县东北）将会长久，而要命的是：苻坚对此深信不疑。于是，他对太子苻宏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上天也许是在引导我，如今你全权负责长安军务，不要与敌人争斗，朕将西上陇上，搜集兵员，给你运送粮食接济。上天或许正在教导我啊！”苻坚派遣骁将杨定率军在长安城西与慕容冲交战，而此战杨定却被西燕军队活捉，杨定被俘以后，被西燕尚书令高盖认为义子。杨定被俘以后，苻坚再无得力战将，他不禁害怕起来，最终决定离开长安，率领数百骑兵带着小儿子中山公苻诜、两个皇女苻宝、苻锦，朝五将山而去，号令各州郡，约定在初冬时节解救长安。在西去的途中，苻坚带人袭击了韭园，李辩逃奔西燕，彭和正羞愧自杀。 秦王苻坚于太元十年五月离开长安，留在长安的太子苻宏又坚守了近两个月（中间有一个闰五月），到了六月，苻宏看到实在无法继续坚守下去了，他带着自己的母亲、妻子和前秦宗室，率领数千骑兵向西逃往下辨（甘肃省成县西）仇池氐族聚集区，然而，让苻宏意想不到的是，驻守下辨的前秦南秦州刺史、苻宏的妹夫杨璧却拒绝接纳苻宏。看到丈夫背信弃义，杨璧的妻子、顺阳公主忿怒之极，她带领随从出城，离开丈夫，投奔哥哥，跟着哥哥一起走向颠沛流离之路。苻宏带着大家又继续往南，投奔武都的氐族豪强强熙，最后辗转来到东晋境内，晋孝武帝下诏将他们安置在江州。《世说新语，轻抵》记载：“苻宏叛来归国，谢太傅每加接引，宏自以有才，多好上人，坐上无以折之者。适王子猷（即王羲之第五子王徽之）来，太傅使共语。子猷直孰视良久，回语太傅云：‘亦复竟不异人。’宏大惭而退。”苻宏后来被加号为辅国将军，桓玄篡逆的时候，为了招抚北方，任命其为梁州刺史，桓玄失败以后，苻宏仍然与刘裕为敌，被讨灭。苻宏弃守长安以后，前秦司隶校尉权翼、尚书赵迁、大鸿胪皇甫覆、光禄大夫薛瓒、扶风太守段铿等数百文武官员，都投奔了姚苌，这些人中权翼、薛瓒为原姚弋仲滠头集团的重要谋士；皇甫覆为前燕的旧臣，曾做过前秦荆州刺史；段铿为雍州秀才，为苻坚所简拔；尚书赵迁曾任洛州刺史、徐州刺史，并参与消灭代国的战役，如今树倒猢狲散，昔日的前秦重臣也都纷纷寻找新的归宿去了。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6-14 01:19 二七八、苻坚之死（2） 在围困长安十个多月以后，慕容冲终于如愿以偿。进入了长安以后，他迁怒于手无寸铁的居民，下令纵兵大掠，长安居民被杀的多不胜数。 在慕容冲得意洋洋地进入长安前后，长安周边地区也发生着剧烈的动荡。在慕容冲攻入长安之前，长安西北的新平也在姚苌的围困下变得岌岌可危，姚苌派人对新平太守苟辅说：“我正要以大义夺取天下，岂能仇视忠臣？你尽管率领现存的百姓回到长安，我不过是需要这座城池建立军镇罢了。”苟辅信以为真，他率领城内的一万五千男女走出城来，然而，这一万五千军民却没有回到长安，迎接的他们却是姚苌军队的屠刀。看到效忠前秦的新平军民放下了武器，姚苌立刻变脸，后秦军队将这一万五千军民团团包围，不论男女老少全部活埋，只有冯杰的儿子冯终一人侥幸逃到长安。新平失守的时间是太元十年四月，在苻坚离开长安的前一个月。 与此同时，前秦在关中南边的益州和梁州地区的统治也土崩瓦解。就在苻坚与慕容冲激战的时候，太元十年二月，屠各王擢之子、前秦益州刺史王广留下蜀人李丕为益州刺史，镇守成都，而他则率领部队撤离了益州，逃往陇西，投奔他的哥哥秦州刺史王统，益州民众追随他的共有三万余人。李丕坚守成都一个多月，到了这一年的四月，也就是新平失守前后，东晋蜀郡太守任权攻陷了成都，斩杀了李丕，至此，东晋朝廷收复了益州，随后，孝武帝司马曜下诏任命广州刺史罗友为益州刺史，镇守成都。罗友，襄阳人，出身寒门，年少曾做过乞丐，后成为桓温的部下，未受重用。一次，桓温为一位新提拔为郡守的属下饯行，罗友却姗姗来迟。桓温问他缘故，他回答道：“我来的路上遇到一个鬼，他取笑我说：‘我总是看到别人做郡守你去送行，从未看到别人为你送行。’我先是害怕，继而惭愧，以至于落泪，故此来迟。”桓温听了，不久就任命他为襄阳太守。罗友最大的特点就是记忆力超群，另外，还十分通脱，《世说新语，任诞》有两则关于他的故事，其中一则称，一次，桓温给王珣设宴送行，罗友瞅准机会也进来入席，吃一会儿告辞出来。桓温很奇怪，就问他：“你刚才不是说要汇报工作，怎么就要走了？”罗友回答：“我早就听说白羊肉味道鲜美，只是无缘一尝，所以才假冒来汇报工作来品尝，其实没有需要汇报的事情。现在我已经吃饱，就没必要再在此久坐了。”说话的时候，没有半点惭愧的神情。 五将山，位于陕西省岐山县东北，与麟游县交界，位于后秦姚苌占领的新平西南地区，山峦竞秀，奇峰叠翠。苻坚自太元十年五月离开长安，到六月长安失守，再到七月，后秦主姚苌得知苻坚避难五将山，中间加上一个闰五月，屈指算来，苻坚在五将山呆了三个月左右。到了七月份，姚苌得知苻坚的确切下落以后，他从岭北地区南下到新平（陕西省彬县），然后命令骁骑将军吴忠率领骑兵突袭五将山，将苻坚的驻地团团围住。 得知后秦军队到来的消息，苻坚率领的那数百穷途末路的前秦骑兵各自四散而逃，秦王苻坚身边只剩下十几个亲随，他们将秦王围在中间，静静地侍立一旁。秦王神色自若，坐在毡毯之上，平静地等待着敌人的到来，一面命令厨师进餐。不一会儿，吴忠的后秦骑兵即蜂拥而至，将秦王俘获，押送到新平，单独关押起来。姚苌派人给秦王传话说：“姚苌将依序上应天命，请求将传国玉玺传给我。”秦王怒目而斥说：“小小羌奴安敢威逼天子！怎会将玉玺交给你们羌族！图谶祥兆上，又有暗示？五胡次序，没有你们羌族之名。你们违背上天，不会吉祥，怎能长久！玉玺已经送交东晋，你们是得不到的！”在长安危急之时，前秦苻坚曾经向东晋朝廷派出使者，请求东晋发兵救援，因此，苻坚说出此言。姚苌又派右司马尹纬劝说秦王，请求秦王举行禅让仪式，让姚苌名正言顺地取得前秦政权。秦王回答：“禅让，是圣贤所为之事，姚苌一介叛贼，何必要学习古人！” 接着，秦王与尹纬闲话家常，他问尹纬：“你在朕朝廷中担任什么官职？”尹纬如实作答道：“二百石的尚书令史。”苻坚叹息说：“卿是王猛一般的人才，有宰相之才啊，而朕却不知道你，难怪秦国要灭亡。”秦王自以为对姚苌特别恩遇，因此，对其的背叛行径非常恼火，他多次痛骂姚苌背信弃义，只求速死，他对张夫人说：“怎能使羌奴侮辱我的女儿！”于是，秦王拔剑先将自己最为亲爱的两个女儿苻宝、苻锦，双双杀死。太元十年（公元385年）八月二十六日，一代雄主秦王苻坚被姚苌派人吊死在新平佛寺的槐树上（今陕西省彬县水口镇净光寺内），张夫人、中山公苻诜也自杀而死。后秦的将士一年前还是苻坚大帝的臣民，当他们听说苻坚死去的消息以后，莫不失声恸哭，姚苌为了掩盖弑杀秦王的真相，他追谥苻坚为壮烈天王。前秦王国强盛之时，曾有童谣说：“河水清复清，苻诏死新城。”苻坚听后心生厌恶，曾下令军中每次出征，都要避开有“新”地方；还有童谣称：“阿坚连牵三十年，若后欲败当在江淮间。” 秦王在位共二十七年，死时年仅四十八岁。据《十六国春秋》记载，在长安将要陷落的时候，前秦中垒将军徐嵩、屯骑校尉胡空各自聚集五千人，建立坞堡自守，苻坚死后，姚苌遂以王礼将其安葬在这两个坞堡之间，据学者考证，苻坚墓现在陕西省彬县西南十公里水口镇九田村，被陕西省政府确定为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无疑，秦王苻坚是五胡十六国时期、乃至整个中国历史上一位伟大的君主。他集雄才大略与宽厚仁爱于一身，他受到过良好的汉文化的教育，他的睿智与仁爱出自天性，而不尚矫饰。在他的统治下，前秦政权基本上统一了中国北方，前秦的社会也趋于安定，中国的文化得以保存和发展，他爱民如子，励精图治，政治清明，勤俭治国，北中国的各族百姓在这一乱世中迎来了难得的短暂的休养生息。然而，人无完人，当各民族尚未完全融合的时候，他意欲统一中国，却招致了淝水之战的惨败，并由于随后的一连串决策失误，导致前秦王国迅速瓦解，而北中国的各族人民也陷入了更大的一场变乱和灾难中；在个人私生活中，他宠幸慕容垂的小段夫人、慕容暐的妹妹清河公主，并与慕容暐的弟弟慕容冲有同性之恋，所有的这一切也都深为后世诟病。然而，偏安江东的孝武帝司马曜又如何呢？史书称其：“嗜酒，流连内殿，醒治既少，外人罕得进见。”比较而言，是苻坚还是司马曜执政能力更强一些呢？是让苻坚统治下的前秦政权统一中国，或者是以司马曜的东晋治理天下，抑或是继续维持南北分治更符合最高的理性呢？结论不言而喻。假如苻坚没有从项城前往前线，淝水之战即使前秦失败，前秦王国还会瓦解么？假如苻坚、苻融听从诸将的建议，不临阵后撤，还会有淝水之战的失败么？假如淝水之战失败以后，苻坚不让慕容垂东去邺城，关东地区还会烽烟四起么？假如苻叡听从姚苌之言，只是将慕容泓赶出潼关，前秦王国还会很快地根本动摇么？假如淝水之战前秦大胜，提前完成中国的统一，是否也提前让开创出一个盛唐一样的盛世呢？然而，历史没有假设。谢玄的北府兵打赢了一场几乎注定要失败的战争，完成了中国历史唯一一场以南军大胜、北军惨败的决战，它让东晋朝廷、门阀政治继续苟延残喘了三十六年；在前秦政权瓦解以后，相继而起的有后燕、西燕、后秦、西秦、后凉、南凉、北凉、南燕、西凉、西蜀、大夏、北燕等等，还有代国（拓跋魏）、后仇池国、吐谷浑等政权，也让北中国再次陷入了更加惨烈的动乱。 对于苻坚，宋代王安石评价道：“苻坚好功，而不能忍，智大而不见机。猛知其不能除垂，故劝以勿伐晋耳。不然，以坚之强，而欲取晋，夫又何难之有！”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也评价说：“坚之所以亡，由骤胜而骄故也。魏文侯问李克：吴之所以亡，对曰：‘数战数胜。’文侯曰：‘数战数胜，国之福也，何故亡？’对曰：‘数战则民疲，数胜则主骄，以骄主御疲民，未有不亡者也。’秦王坚似之矣！”清王士祯在《池北偶谈》中称：“苻坚以读谶杀王雕、王佩，此一事过光武远矣。其后乃以谶文入五将山，竟为姚苌所执，当是末路愦愦耶！”然而，“帝出五将久长得”这句话中的“久长”二字，未必不是“姚苌”的意思——姚，通“遥”，为久之义；长就是“苌”。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6-14 22:15
二七九、弃守邺城 太元十年（公元385年）注定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大乱之年。慕容冲将关中地区荼毒得赤地千里，同样的，慕容垂在关东地区也搅乱得“邑落萧条”。史称，“燕、秦相持经年，幽、冀大饥，人相食”。 好事多磨。本来，慕容农、慕容麟行将消灭盘踞在中山附近的丁零翟真，而恰恰就在此时，东晋刘牢之的二万晋军出现在了黄河北岸、邺城南面，刘牢之军队的不期而至，又一次打乱了慕容垂第二次围攻邺城的计划。这一严峻的形势，不得不促使慕容垂重新考虑自己的整个战略计划，于是，他做出了暂时丢下邺城、避开晋军军锋、北趋中山、经营冀州北部的决定，在撤围邺城之前，为了稳妥起见，他只好下令暂时中止对承营丁零翟真的攻击，抽调慕容农主力部队南下邺城，以确保对秦晋联军的军事优势，而由乐浪王慕容温、抚军大将军慕容麟分别驻守中山和信都两个冀州中部据点。 由于东晋军队的北上，再加上邺城苻丕的顽强抵抗，冀州本来归顺后燕的郡县再次产生动摇。慕容农率军南下，走到高邑（河北省柏乡县北）的时候，他派从事中郎眭邃出外办事，却一去不返，长史张攀对慕容农建议说：“眭邃是亲近参佐，却竟敢逾期不归，请求回师将其剿灭。”慕容农没有答应，而是顺水推舟，任命眭邃为高阳太守；同时，受此启发，慕容农因势利导，索性将身边的参谋人员，只要是家乡在冀州北部的，不再勉强他们一起南下，而是委任了三位太守、二十多位县令，全部将他们放归家乡。随后，慕容农才对李攀说出了理由：“你的见识非常错误，目前的情况怎能内讧！等我北上的时候，眭邃等人自然会伏在道路旁边迎接，你走着瞧。”慕容农和慕容麟率军离去之后，只剩下慕容温率领少数人马固守中山，中山附近，丁零密布，慕容温对手下说：“以我之众，攻则不足，守则有余。骠骑将军、抚军将军两支大军，不久就会消灭了苻丕，我们只用屯聚粮食，训练军队，以待时机。”于是，慕容温安抚部众，鼓励农业生产，远近不少坞堡归顺了慕容温，翟真曾经率军夜袭中山，被慕容温击破，自此，不敢再来。慕容温听说慕容垂即将定都中山以后，他下令修缮中山的宫室，并派出一万军队给慕容垂送去军粮。 太元十年三月，刘牢之率军进攻黎阳附近的后燕黎阳太守刘抚，后燕主慕容垂留下儿子慕容农率军在邺城监视苻丕，自己亲自率军南下解救刘抚之围，刘牢之与慕容垂第一次交手不胜，退回了黎阳；与此同时，邺城城内的苻丕趁虚夜袭城外的慕容农，但也被慕容农的燕军击败。初战胜利之后，慕容垂又回到邺城，而这次胜利，也让慕容垂摇摆起来，把原来主动撤围邺城的计划暂时搁置了下来。 四月，刘牢之率领主力部队推进到邺城城下。慕容垂率领后燕大军前去迎战，邺城城下之战，晋军大败后燕军队，于是，慕容垂这才忍痛离开邺城，退至新城（河北省肥乡县境）大本营，四月八日，慕容垂再次率军北撤。邺城城下的刘牢之听说慕容垂北逃的消息以后，立即与沛郡太守周次率领晋军火速追击，情急之下，也没有通知一声邺城城内的苻丕，苻丕得知之后，也命令秦军出城随后追击。四月十三日，晋军在董唐渊（在河北省曲周县以北、广宗县以南）追上了燕军，慕容垂说：“秦晋两军之间的联合十分脆弱，他们相互支持，看似十分强大，一方胜利二者都趾高气扬，一方失败，双方都会溃败，并非同心同德。如今，他们两支军队一前一后，军势并未结合在一起，应该趁此良机立即发起攻击。”此时，刘牢之的晋军已经急行军二百多里，抵达五桥泽，晋军发现这里有大量燕军丢弃的辎重，士兵们开始争抢财物，一时间部伍大乱，突然，前后左右燕军伏兵尽出，朝晋军拦腰杀来，晋军全军覆没，被斩杀了数千人。刘牢之单人匹马跳过五丈涧，得以脱身，正遇上随后而来的秦军，这才得以生还。 五桥泽一战是东晋骁勇善战的北府兵第一次大败，虽然只是一次规模不大的战斗，但却稳定了后燕的军心，打退了东晋的进攻，实际上，自此以后，晋军再也没有力量推进到邺城以北地区。由于邺城城内无粮，苻丕率领城内的秦军出城南下，前往枋头（河南省浚县东南淇门渡口），接受晋军援助的粮食，于是，邺城的城防正式交给了晋军，刘牢之在邺城搜集残兵、招募军队，稍稍恢复元气。刘牢之在邺城并没有停留多久，就因军败而被东晋朝廷征回，而以龙骧将军檀玄代替他镇守邺城。而吴泽桥战后，后燕军队也无力继续南下发动新一轮的进攻，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缺粮，燕军士兵很多都因为饥饿而死，慕容垂下令民间不得养蚕，而以桑葚充当军粮。慕容垂继续北上，来到中山，果然，慕容农一月前任命的各地地方官都纷纷迎驾，归顺了后燕。 慕容垂大军抵达中山以后，丁零翟真为了避开慕容垂的打击，主动离开中山附近的承营西去，驻屯在背靠太行山的行唐（河北省行唐县）。西屯行唐的丁零部落很快发生了内讧，翟真的司马鲜于乞诛杀了翟真和翟姓将领们，自立为赵王，而丁零部众一起又杀掉了鲜于乞，拥立翟真的堂弟翟成为主，翟真的堂兄翟辽（《晋书，慕容垂载记》记作“翟真之子”）南逃到东晋占领的黎阳（河南省浚县）。这次突如其来的内乱，让丁零势力大损，不少部众投降了后燕。到这一年的闰五月四日，燕主慕容垂抵达常山（河北省正定县），率军包围了翟成的行唐，一直到七月二十八日，翟成的长史鲜于得斩杀了翟成投降，慕容垂下令屠城，并将丁零降众全部活埋。至此，自全年七月开始的丁零反叛，历经十三个月终于被慕容垂剿灭。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慕容垂围攻翟成的时候，六月，高句丽发动了对辽东的进攻，驻守龙城的带方王慕容佐命令司马郝景，率军前往抵敌，却被高句丽军队击败，高句丽遂占领了辽河以东地区。而与此同时，后燕建节将军余岩也率部发动叛乱，根据余岩的姓氏，此人大约是扶余人，他裹挟了四千民众，率军从冀州中部的武邑（河北省武邑县）北上幽州，大约是为了离开这一是非之地，逃回辽东老家。慕容垂快马派出使者，传令幽州守将平规说：“只用固守城池不战，等我击败了丁零，将亲自前去征讨。”然而，平规没有听从慕容垂的将令，他擅自率军出城交战，结果，被余岩击败。于是，余岩乘胜进入蓟城，掳掠了一千余户民众东去，所到之处，烧杀抢掠，遂驻守在了段氏鲜卑的旧都——令支（河北省迁安县）。 话分两头。苻丕从四月份离开邺城，一直在枋头停留了四个多月，在此期间，慕容垂消灭了丁零翟成，而这段时间，也让苻丕渐渐恢复了元气。由于秦晋之间各自的目的不同，苻丕也看到了晋军北伐的决心不足，而如果继续留在枋头的话，也有可能被晋军吃掉，于是，吃饱喝足的他计划再次回到邺城，七月，他率领三万前秦部众离开枋头北去，驻守邺城的晋军龙骧将军檀玄率军南下迎击，双方在枋头以西的谷口交战，结果，晋军战败，苻丕再次进入了邺城。苻丕进驻邺城的目的并非为了固守邺城，而是以此为暂时的落脚地，招募附近郡县的军队，打算西去长安救驾，因为，此时的苻丕尚且不知父王苻坚已经逃往五将山，而首都长安也已经陷落。前秦幽州刺史王永、平州刺史苻冲等人在年初被慕容佐和平规击败以后，率领三万部众南下驻守在邺城西边壶关，正好此时王永、苻冲派人迎接苻丕，于是，苻丕带领邺城以内六万多军民离开邺城，西上进入潞川（山西省黎城县），前秦骠骑将军张蚝、并州刺史王腾率军前来将苻丕接入晋阳（山西省太原市），王永留下苻冲率领军队驻守壶关，自己亲自率领一万骑兵追随苻丕进入晋阳。抵达晋阳以后，苻丕才得知长安已经失守、父王已经被杀的消息，于是，在晋阳发丧祭祀，三军将士都穿上孝服。九月，王猛之子王永劝苻丕登基继位，苻丕同意，在晋阳城南即皇帝位，追谥苻坚为宣昭皇帝，庙号世祖，大赦境内，改元大安，设置百官，任命张蚝为侍中、司空，封上党郡公；任命王永为使持节、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尚书令，封清河公；王腾为散骑常侍、中军大将军、司隶校尉、阳平郡公；苻冲为左光禄大夫、尚书左仆射、西平王；俱石子为卫将军、濮阳公；左长史杨辅为尚书右仆射、济阳公；右长史王亮为护军将军、彭城公；强益耳、梁畅为侍中，徐义为吏部尚书，均封为县公。立王妃杨氏为皇后，立子苻宁为皇太子，苻寿为长乐王，苻锵为平原王，苻懿为渤海王，苻昶为济北王。 苻丕离开邺城之后，燕主慕容垂即命令鲁王慕容和为南中郎将，镇守邺城。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6-16 12:55 二八○、吕光据凉（1） 苻坚虽然死了，但前秦王国并没有完，反而因苻丕登基即皇帝位而成为了一个帝国，然而，这个帝国直接控制的地区却仅仅局限于并州、司州的部分地区：太原国、上党郡和司州平阳郡的一部。不过，前秦的君位总算是在虚悬不足一月之后，再次接续了起来，也让众多群龙无首的前秦地方官吏暂时找到了归属感，在苻丕继位不久，前秦尚书令、魏昌公苻簒率领三千壮士从长安逃奔晋阳，苻丕拜苻簒为太尉，封为东海王。河北地区的前秦冀州刺史、阜城侯苻定，是苻丕的从祖，驻守在信都（河北省冀州市）；高城男苻绍是苻丕的从叔，在高城（河北省盐山县）；高邑侯苻亮是苻丕的堂兄弟，重合侯苻谟是苻丕的从叔，两人均驻守在常山（河北省正定县）；固安侯苻鉴和中山太守王兖原驻守在中山（河北省定州市），现固守中山东面的博陵（河北省蠡县），此六人均投降后燕一年左右，如今，当他们得知苻丕在晋阳称帝以后，均派人前往谢罪，苻丕加封王兖为平州刺史，苻定为冀州牧，苻绍为冀州都督，苻谟为幽州牧，苻亮为幽州、平州两州都督，均进爵为郡公。关中地区，由于西燕皇帝慕容冲惧怕关东的慕容垂，因此，在他占领长安以后，不敢率众东下，而是企图经营关中，于是，在十月，他命令尚书令高盖率领五万之众北上进攻后秦的姚苌，双方军队在新平（陕西省彬县）以南地区交战。新平南之战，西燕军队大败，主帅高盖投降，而高盖的义子、前秦卫将军、苻坚女婿杨定，则逃奔陇右（甘肃省东部地区），召集仇池氐族的原有部众，不久，率众移驻历城（甘肃省成县），将辎重全部囤积在仇池台地之上，一方面向苻丕派出使者表示要进攻西燕，另一方面又自称龙骧将军、仇池公，向东晋朝廷称臣，并攻取了天水（甘肃省天水市）、略阳（甘肃省秦安县）之地，自称秦州刺史、陇西王。与杨定一样向晋阳的苻丕表示效忠的还有：前秦左将军窦冲，此时，他拥有数万之众驻守在兹川（渭河支流灞河）一带；秦州刺史屠各王统、益州刺史王广，兄弟二人共同驻守在上邽（甘肃省天水市）；南秦州刺史杨璧，驻守在仇池（甘肃省西和县）；河州刺史毛兴，治所在枹罕（甘肃省临夏县西南），他们大多是出于自存而请求前秦皇帝苻丕与之一起东西夹攻姚苌，苻丕又任命苻定为雍州牧，窦冲为梁州牧，加王统军号为镇西大将军，毛兴军号为车骑大将军，杨璧为征南大将军，升任为宰相级的开府仪同三司，并均从刺史升为州牧。在这些前秦的地方大员中，我们看不到凉州刺史梁熙的名字，这不仅仅是因为凉州道路悬隔，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梁熙已经被杀了。那么，诛杀梁熙的人又是谁呢？这还得从前秦骁骑将军吕光说起。 我们知道，吕光是前秦开国功臣、太尉吕婆楼的儿子，此人身长八尺四寸，与项羽一样是重瞳子，即眼睛里有两个瞳仁。在淝水之战后，吕光即平定了西域，并抓获了西域高僧鸠摩罗什。吕光看到鸠摩罗什年纪尚轻，将其视为寻常之人，于是，发生在其父身上的事情再次降临到了鸠摩罗什的头上——吕光强令他娶龟兹国王的女儿为妻。鸠摩罗什苦苦推辞，但吕光却说：“道士你的德行超不过你的父亲，又有什么好推辞的呢？”他将鸠摩罗什灌醉，与龟兹公主关在一个房间以内，使两人结为了夫妻。当时，看到西域富庶，吕光打算留在那里称王，可是，鸠摩罗什却说：“这里是凶险死亡之地，不宜久留，回国的途中自然会有幸运福地。”太元十年正月，当秦王苻坚被困在长安城内、慕容冲登基即位的时候，占领龟兹七个月的吕光召集所有的文武属下开会，讨论是留是还的问题，大家纷纷表示愿意归国。于是，吕光下令部队用两万多头骆驼满载无数的珍宝，带着数千种珍稀野兽、一万多匹骏马，从西域撤离，于太元十年（公元385年）三月，也就是西燕慕容冲与长安城内苻坚鏖战之时，这支浩浩荡荡、满载而归的远征军踏上了漫漫的归国之路。 一路之上，充满了凶险。一天，吕光将大营扎在山下，鸠摩罗什告诫说：“在此扎营必然不利，应该移驻到高处。”吕光没有听从，结果，当天夜里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山洪暴发，水深几丈，淹死了数千士兵，自此，吕光对鸠摩罗什暗暗称奇。《资治通鉴》记载：“吕光自龟兹还至宜禾，秦凉州刺史梁熙谋闭境拒之，高昌太守杨翰言于熙曰：‘吕光新破西域，兵强气锐，闻中原丧乱，必有异图。河西地方万里，带甲十万，足以自保。若光出流沙，其势难敌。高梧谷口险阻之要，宜先守之而夺其水；彼既穷竭，可以坐制。如以为远，伊吾关亦可拒也。度此二隘，虽有子房之策，无所施矣。’” 宜禾为晋昌郡属县，位于河西走廊西部、敦煌以东，其地在今安西县南岔乡的六工破村；胡三省注高梧谷口曰：“当在高昌西界。”注伊吾关曰：“伊吾县，晋置，属晋昌郡，有伊吾关。”如果按照胡三省的注认定高梧谷口在高昌（新疆吐鲁番）西界，那么，史书中所云的宜禾要么是别有所指，要么是史书语句前后错谬，因为，假如此时的吕光大军已经进入玉门关，而杨翰却建议在高昌之地拒敌，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要想彻底澄清这一问题，就有必要简要地介绍一下丝绸之路中段的路线，并揣测吕光有可能的进军、回师路线。 丝绸之路在新疆地区的路线大致有以下几条：一是从安西到哈密，再到吉木萨尔（或乌鲁木齐），到伊犁出境；一是从敦煌西行，出玉门关（甘肃省敦煌西北小方盘城，非唐代的迁移至甘肃安西县东的关址）、阳关，沿着疏勒河故道（阿奇克谷地），擦着新甘库姆塔格沙漠北沿，抵达位于古罗布泊西岸的楼兰古国，再向北渡过孔雀河，翻越库鲁克塔格，北上高昌，再西南到焉耆，龟兹（库车），姑墨（阿克苏），疏勒（喀什）出境；另一路是从玉门关西去，经塔克拉玛干沙漠南沿，经若羌、和田、莎车出境；这几条道路中间又有不少的分叉。魏晋时期，在高昌（新疆吐鲁番）设置戊己校尉，防止北方游牧民族的南下；在楼兰设置西域长史，作为丝绸之路中线和连接高昌的枢纽；在玉门关还设置有官吏，负责西域事务。据《元和郡县图志》卷四十陇右道下伊州条记载：“至魏立伊吾县，晋立伊吾都尉，并寄理敦煌北界，非今之伊州。”原本设置在伊吾（新疆哈密）、用于控制北道的伊吾都尉，迁往甘肃安西县北，据此可以推断，从安西到高昌的北道线路（即伊吾路），在魏晋时期似已被鲜卑或其他部族切断。据学者考证，由于随同吕光的有车师前部（新疆吐鲁番）王和鄯善（新疆若羌北）王，因此，吕光出师西域的路线当属从玉门关西去，先至鄯善王国休整，再北上走丝绸之路中路，迂回到车师前部国休整再西去，而吕光回师路线也极有可能是沿原路返回的。而在焉耆到高昌，高昌到楼兰之间，有一处重要的中转站，那就是墨山古国（新疆辛格尔），只有在这里有充足的水源，因此，有学者认为，位于辛格尔附近的桐树沟即为高昌太守杨翰所指的高梧谷口。目前，高梧谷口的具体位置尚不清楚，不过，如果梁熙按照杨翰的建议，发兵远赴此地，阻断吕光大军的水源的话，真的有可能会如杨翰所云的那样，长途跋涉的吕光大军会不战自溃，而杨翰这一建议的另外一个目的也有可能是，让梁熙从凉州本部派出大军协防自己的高昌，由此也反证高梧谷口有可能就是此处。 因此，个人认为，杨翰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吕光大军应当刚从龟兹出发东归。而《资治通鉴》所云：“吕光自龟兹还至宜禾，秦凉州刺史梁熙谋闭境拒之。”这一句话应该是杨翰建议以后发生的事情，梁熙没有采纳杨翰关于据守高梧谷口和伊吾关的建议，致使吕光大军顺利走出了西域，进抵凉州西部。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6-19 13:02 二八一、吕光据凉（2） 梁熙从太元元年（公元376年）九月入主凉州以后，至今已经整整九年。 他虽然将凉州治理得井井有条，但在军事上却是个庸才。美水县令张统问他：“如今关中大乱，京师是否沦陷也未可知。吕光入镜，他的意图不明，将军将采取何种应对措施？”梁熙一筹莫展，他回答：“我很担忧，但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张统说：“吕光的智慧和谋略都超过寻常之人，如今，他带领着思乡而归的战士，凭借着得胜还师的余威，其军锋难以阻挡。将军世代接受皇室的恩遇，一直以来都十分忠诚于国家，为皇室建立功勋，正在今日！被废黜在此的行唐公苻洛，是主上的堂弟，其骁勇为一时之冠。替将军打算，倒不如推举苻洛为盟主，以在民众中建立威信，提拔忠义之士作为统帅，这样以来，即使吕光来到凉州，也不敢怀有贰心。然后，借助吕光的大军，向东兼并河州刺史毛兴，联络秦州刺史王统、南秦州刺史杨璧二人，聚合四州的部队东向扫除叛党，安定王室，这是齐桓公、晋文公曾建立的伟业啊！”张统此言是让梁熙与吕光化敌为友，一起尽忠前秦王室，但欲达到这个目的，就必须借助于行唐公苻洛。姑且不说此时的梁熙根本没有解救长安的打算，即便是他不愿意趁着天下大乱、割据一隅，他也不愿意将凉州的最高统治权拱手让给行唐公苻洛，不过，张统的一席话倒是提醒了梁熙，也让他想到了被流放到西海郡（内蒙古额济纳旗）的苻洛。魏晋时期的西海郡并非东汉时期建立在青海湟水上游龙夷（青海省海晏县境），而在内蒙古的额济纳旗，这里的北面就是著名的居延海，居延为匈奴语，《水经注》将其翻译为弱水流沙，如今西面的湖泊叫嘎顺诺尔（蒙古语苦湖），东面的叫苏古诺尔（蒙古语母鹿湖），现又被称为天鹅湖。据说，这里就是老子西出函谷关以后得道成仙的地方，而此时的行唐公苻洛却没有那么幸运，不仅没有得道成仙，更没有被梁熙推为盟主，反而因张统的一席话而被梁熙派人诛杀。 话分两头。 当高昌太守杨翰给梁熙的建议传到吕光耳中的时候，苻坚在淝水之战大败、被慕容冲围困在长安的消息，也同时传来。行军途中的吕光不禁犹豫起来，命令部队就地停了下来，这时，将军杜进劝谏说：“梁熙为人，文雅有余而应变不足，最终也不可能会接受杨翰的意见，请大人放心。听说凉州上下意见并不统一，应该趁机迅速前进，假如不能成功，我甘愿因说错话而接受被诛杀的惩罚。”于是，吕光听从了杜进的建议，命令部队火速东进，首先进攻高昌郡。犹如“飞地”的高昌郡根本无力抵挡吕光的大军，杨翰倒也聪明，在吕光大军到来之时，不战而以郡投降了。在高昌郡稍作休息，补充了给养以后，吕光指挥大军迅速东进，于太元十年的九月抵达了玉门关外。在这里，吕光看到了凉州刺史梁熙的斥责自己擅自回师的檄文，吕光没有理睬，而是继续率军东下，所过的敦煌县令姚静、晋昌（甘肃省安西县东南锁阳城）太守李纯均投降了吕光。吕光大军一直推进到酒泉（甘肃省酒泉市），而在此，有凉州的五万军队等待着他，领兵的是梁熙的儿子梁胤、振威将军姚皓、凉州别驾卫翰。 吕光给梁熙回话，他义正词严地反唇相讥，责备梁熙没有保护秦王、奔赴国难的款诚，反而派兵阻挡归国还家的部众，于是，命令陵江将军姜飞、轻车将军彭晃、将军杜进为前锋，与凉州军队在安弥县（甘肃省酒泉市东）交战，吕光所部大破凉州军队，梁胤率领数百骑兵狼狈东逃，被将军杜进追上活捉。安弥之战，吕光大军几乎歼灭了凉州军队的全部主力，此战之后，凉州境内的胡人纷纷投降了吕光，凉州治所的武威太守彭济、尉祐也发动政变，将梁熙逮捕，投降了吕光，吕光将梁熙诛杀，太元十年九月，吕光进入姑藏（甘肃省武威市），自称凉州刺史、护羌校尉，上表任命杜进为辅国将军、武威太守，封武始侯，其余文武将佐也都加封了官职，凉州各地只有酒泉（甘肃省酒泉市）太守宋皓、西郡（甘肃省永昌县西北）太守索泮二人一西一东固守不降。吕光派兵攻下了两座城池，将二人抓获，吕光责备道：“我受诏讨平西域，而梁熙却阻绝我的回师之路，他是朝廷的罪人，卿为何要为他效力？”索泮回答：“将军受诏讨平西域，却没有受诏要祸乱我凉州！梁大人有什么罪过，而将军你却将其杀死？索泮只恨自己力量不足，不能为我的长官报仇，怎会做出忤逆氐人彭济所为之事！主上被杀，臣下受死，本来就是常识！”于是，吕光诛杀了宋皓和索泮。与彭济一同投降吕光的尉祐被吕光任命为主薄，是个奸险谄媚的小人，不受梁熙的重用，所以才鼓动彭济发动政变，此时，深为吕光宠信。 小人得志必猖狂。 尉祐得志以后，给吕光进谗言，要求诛杀姚皓、尹景等凉州名士，吕光将姚皓等十余人，自此凉州很多民众对吕光开始不满。而据《晋书，艺术传附鸠摩罗什传》称，这时，姑藏城刮起了大风，鸠摩罗什对吕光说：“此风不祥，当有奸谋背叛，但是很快就会被平定。”不久，吕光即擢升尉祐为宁远将军、金城（甘肃省兰州市）太守，尉祐走马上任途中，路过允吾（甘肃省永靖县西北），此人却率领亲随袭击了允吾外城发动叛乱，他的堂弟尉随则占据鹯阴（甘肃省靖远县西北，为黄河古渡口之一）响应。吕光派遣部将魏真讨伐尉随，尉随战败，依附尉祐；吕光又派姜飞率军进攻，尉祐再次战败，逃往兴城（胡三省注称，当在允吾西；今地不详），在尉祐的煽动下，当地各族民众纷纷反抗吕光的统治，姜飞司马张象、参军郭雅密谋诛杀姜飞，响应尉祐，姜飞觉察后，二人逃脱。 尉祐的反叛十分奇怪。史书称其在前朝得不到重用，这里的前朝解释为张天锡的前凉时代或者解释成前秦的梁熙时代，似乎都说得通，不管如何，尉祐在吕光统治集团内却是一位新宠，深受吕光的信任，并刚刚将其任命为金城太守，那么，他又为什么突然要反叛呢？我们只能作出如下推测：一是来自尉祐本人的野心。也许在他向吕光献计诛杀凉州名士的时候，就已经盘算着以吕光客居凉州的身份，如果得不到凉州本地大族和民众的支持，势难长久，等凉州大乱之后，自己可以火中取栗。二是来自凉州局势的急剧变化。也许尉祐建议吕光诛杀凉州名士，仅仅是出于个人恩怨，但是，等到他被吕光任命为金城太守的时候，他发现凉州各地因为吕光的这一诛杀事件，逐渐出现了不稳定的迹象。为了避免与吕光玉石俱焚，尉祐提前举兵是为了自保。三是来自外在势力的鼓动。就在吕光自称凉州刺史的这一月，紧靠金城（甘肃省兰州市）的苑川（甘肃省榆中县境）的鲜卑乞伏国仁，也自称大都督、大将军、单于、领秦州河州二州牧，改元建义，以乙旃童泥为左相，屋引出支为右相，独孤匹蹄为左辅，武群勇士为右辅，以弟弟乞伏乾归为上将军，分其地设置武城郡、武阳郡（上述两郡今地不详）、安固郡（甘肃省临洮县南）、武始郡（甘肃省临洮县）、汉阳郡（甘肃省甘谷县）、天水郡（甘肃省天水市）、略阳郡（甘肃省秦安县）、漒川郡（甘肃省临潭县）、甘松郡（青海省同德县）、匡朋郡（今地不详）、白马郡（甘肃省成县西）、苑川郡（甘肃省靖远县）等十二郡，修筑勇士城（甘肃省榆中县东北）作为国都，乞伏国仁虽然还没有正式称王，但是已经建立了国家政权的雏形，陇西鲜卑乞伏部建立的政权史称为“西秦”。乞伏鲜卑属于陇西鲜卑，主要活动于今甘肃省陇山、六盘山以西和黄河以东一带，除乞伏部外，尚有鹿结部、莫侯部、吐赖部、勃寒部、匹兰部、密贵部、裕苟部、提伦部、越质部、豆留輢部、叱豆浑部、叠掘部、悦大坚部、仆浑部等。如今，北中国的版图上有了苻丕的前秦、姚苌的后秦、乞伏国仁的西秦，还有了慕容垂的后燕、慕容冲的西燕。我们仔细研究发现，史书中所记载的乞伏国仁划定了统治区域，很多尚在他人之手；比如，天水郡，目前尚在前秦秦州刺史屠各王统、王广的手中；白马郡则在前秦南秦州刺史杨璧、仇池公杨定的控制之下；甘松郡此时大约还处于吐谷浑的势力范围等等，因此，我们认为，史家的记载是对以后西秦全盛时版图的描述，或者乞伏国仁所设置的不少郡仅仅只有名号而无其实。不过，从乞伏国仁自封的称号中，我们即可看出其夺占河州、全取秦州的野心，而凉州的金城则紧邻勇士城，乞伏国仁是否会利用凉州民众对新主子吕光的不满，而引诱尉祐叛乱呢？四是来自另外一股势力的拉拢。凉州还有一股势力一直以来都想恢复昔日的荣耀，这股势力深藏在凉州的土地上，一旦遇到一点风吹草动，它就有可能浮出水面，那么，这股势力又是什么呢？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6-20 18:38 二八二、吕光据凉（3） 这股势力就是统治了凉州七十六年的张氏。 整整九年前，张氏的前凉政权被苻坚所灭，他的最后一位君主张天锡及其家族也被迁往长安，淝水之战后，张天锡逃往江南，而他的世子张大豫却藏身在前秦长水校尉王穆的家中，关中大乱之后，王穆与张大豫一起返回了河西，依附于河西鲜卑秃发思复鞬。我们还记得，西晋武帝时，河西鲜卑秃发树机能曾在万斛堆诛杀了西晋秦州刺史胡列，后马隆征西，部众杀秃发树机能而降，立秃发树机能的从弟秃发务丸为主，秃发务丸死后，孙子秃发推斤继位为酋长，而秃发思复鞬就是秃发推斤的儿子，如今，秃发思复鞬已经继位二十年了，而河西鲜卑（秃发部）部众也逐渐繁盛，主要活动区域在金城黄河以西的河西走廊，河西鲜卑除了最强大的秃发部以外，史籍可以查到的尚有乙弗鲜卑、契翰、折掘部、思磐部、车盖鲜卑、麦田鲜卑、北山鲜卑等。 王穆和张大豫一起投奔秃发思复鞬之后，秃发思复鞬将他们安置在魏安郡（甘肃省古浪县东），至于秃发思复鞬何时将他们安置到那里，史籍无考，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应当是在吕光诛杀梁熙、入主凉州后不久。魏安郡距离姑藏（甘肃省武威市）只有咫尺之遥，王穆和张大豫等人不是远远地藏匿起来，而是聚集到凉州首府门口，其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趁机发动叛乱，夺占姑藏。结合前凉王族、群臣与河西鲜卑十分熟稔这一点，曾为前凉臣下的尉祐也许通过秃发思复鞬也与旧主张大豫有了联系，而尉祐劝说吕光诛杀凉州望族、名士，也许正是王穆等人为了夺取凉州的最高统治权而采取了连环之计，继而又令尉祐要求出镇、在外叛乱，目的就是要调虎离山，将吕光主力部队调出姑藏，便于张大豫、王穆夺取政权。因此，尉祐叛乱只是张大豫起兵的第一个环节，这不是没有可能的。 果然，当吕光部将姜飞、魏真等人率军远赴允吾平定尉祐之叛以后，就在姑藏城附近的魏安人焦松、齐肃、张济等人，聚集了数千兵丁，在揖次（甘肃省古浪县北）拥立张大豫为主，然后，他们突然起兵北上，攻陷吕光的昌松郡（甘肃省武威市东南），抓获了太守王世强。吕光派遣将军杜进前去征讨，却被张大豫击败，胜利以后，张大豫意欲进抵姑藏城下，决胜负于一战。王穆劝说道：“吕光城内粮食充足，城池坚固，武器锋利，军队精锐，进逼太紧，于我不利。我们不如离开姑藏，西上岭西，在那里训练士兵，囤积粮食，然后再东下与之相争，不出一年，一定能够成功。”岭西，是指甘肃省永昌县南九条岭以西的张掖郡、酒泉郡、敦煌郡等。此时，从民心上说，无疑张大豫占有优势，而单纯从军事上讲，毕竟吕光的部队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且吕光占据坚城，易守难攻，而张大豫的部队基本上属于乌合之众，因此，王穆的建议就是要扬长避短，以时间变自己的劣势为优势，将自己的优势变为胜势；而张大豫则认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此时正可以利用吕光招致民怨，一举将其逐出凉州，所以，张大豫没有听从王穆的意见。他自称为抚军将军、凉州牧，改元凤凰，以王穆为长史，派其西上向岭西各郡求救，建康（甘肃省高台县西南）太守李隰、祁连（甘肃省张掖市南）都尉严纯还有阎袭都起兵响应，人数多达三万，驻扎在杨坞（甘肃省武威市西）。于是，张大豫率军驻屯在姑藏城西，王穆与秃发思复鞬的儿子秃发奚于率领三万部队驻扎在城南。这是太元十一年（公元386年）一月的事。 吕光虽是前秦名将，但他却不是一位合格的政治家。前秦凉州刺史梁熙阻遏吕光大军，吕光诛杀梁熙，当然名正言顺，但在杀死梁熙以后，要想牢牢地控制住凉州，就必须依靠当地的大族势力。但是，吕光却听信尉祐的谗言，将凉州的名士们诛杀殆尽，这无疑是在玩火。而恰恰正是吕光的这一糊涂做法，让凉州陷入了数年之久的大乱之中。如今的张大豫也没有听从王穆的建议，企图以一战而定凉州，但是，正如王穆预料的那样，吕光的军队毕竟是精锐之师，看到张大豫等人围住了姑藏城，吕光率领军队主动出城迎战，进攻城南的王穆和秃发奚于，阵斩秃发奚于，张大豫的城南军被击败，被斩杀了两万多级。张大豫城西之军随之也不战而败，张大豫本人往西北逃往西郡（甘肃省永昌县西北）。战后，吕光对诸将说：“张大豫如果采纳了王穆的建议，恐怕不好平定呀。”大家知道吕光喜欢听好听的，纷纷拍马说：“张大豫难道不清楚这一点吗！这是上天想要让明公建立八百年的基业，所以才让张大豫脑袋糊涂，不采纳好的计策啊！”吕光听了，非常高兴，赏赐给大家不少金银财物。张大豫逃往西郡数月，但毕竟西郡距离姑藏太近，而且，与自己的盟友鲜卑秃发部较远，于是，到太元十一年十一月，他率众越过姑藏东下攻下了临洮（甘肃省岷县），裹挟当地五千多户居民，驻守在临洮县境的俱城。第二年七月，吕光派遣部将彭晃、徐炅攻破了临洮，张大豫逃奔广武（甘肃省永登县东南），王穆逃往建康（甘肃省高台县西南）。据《晋书，秃发乌孤载记》的记载，数年之后，吕光曾加封秃发思复鞬之子秃发乌孤为广武郡公，由此，我们揣测，广武当属此时秃发部落的核心游牧区域，而张大豫从临洮又折返回广武，其目的应该还是为了投靠秃发部。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当初秃发部接纳并帮助张大豫，不过是以为那是奇货可居的，在他们看来，以凉州本地势力驱除不得人心的吕光客军，似乎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届时，秃发部以佐命之勋可以崛起更大的利益。然而，事与愿违，秃发思复鞬不仅未能得到更大的利益，反而失去了儿子和很多鲜卑部众，经此一劫的秃发部立即陷入了一场抉择：要么继续与吕光为敌，承受灭亡的风险，要么选择与吕光合作。而此时，再次战败的张大豫却逃到了广武，史称，广武人将张大豫交到了吕光的手中，我们从此后吕光与秃发鲜卑逐渐合作这一点上看，史料上所云的“广武人”，极有可能就是秃发鲜卑。太元十二年八月，张大豫被送到姑藏之后，被吕光斩杀，至此，持续一年半左右的张大豫之变基本上被扑灭。 然而，张大豫的余党却并没有完全投降。逃往建康的王穆袭占了酒泉（甘肃省酒泉市），他自称大将军、凉州牧。雪上加霜的是，由于一年多来的战乱，导致了凉州这一年的饥荒，一斗米能卖到五百钱，人们因饥饿而相互诛杀，凉州再次上演人吃人的人间惨剧，凉州的人口急剧下降了一多半。而这时，吕光的西平（青海省西宁市）太守康宁，又自称为匈奴王，杀掉了河湟太守强禧，背叛了吕光，吕光多次派兵前去讨伐，均遭到失败。从康宁自称的名号上看，其人当属于匈奴族人，而康宁背叛的行为大约与在此地活动的尉祐有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吕光平定凉州最大的功臣是部将杜进，在吕光入居姑藏以后，即任命其为辅国将军、武威太守，杜进成为都城行政长官以后，逐渐骄恣。吕光的外甥石聪从关中前来，吕光问道：“中原地区的人们谈及我的政绩如何？”石聪说：“只听说杜进一人，实在没听到还有舅舅。”石聪的话显然是在说谎，也是在挑拨。听了外甥的这一番话，一向喜欢猜忌的吕光又借故杀掉了杜进。唇亡齿寒。吕光刑罚严厉，听信谗言，果于杀伐，这让吕光阵营内部的人们也感到朝不保夕。曾经攻破俱城、击败张大豫的吕光部将徐炅、彭晃二人也开始密谋发动叛乱，吕光率先出兵进击徐炅，徐炅自知不敌，狼狈逃往张掖（甘肃省张掖市），依附现任张掖太守的彭晃。于是，在凉州四境之内，南有西宁的康宁，西有张掖的徐炅、彭晃，更西又有酒泉的王穆。吕光决定亲自讨伐张掖，诸将都劝阻说：“如今，康宁在南边，静待时机，发起进攻。如果我军西上，彭晃和王穆没有平定，而康宁又进抵姑藏城下，届时，我军进退两难，这十分危险。”吕光说：“大家说的很对。可是，如果我如今不主动前去，那是坐在此城等待敌人的到来。如果三方敌人联合而来，东西夹击，姑藏城外将不再属于我等所有，我大事去矣。现在，彭晃刚刚背叛，与王穆和康宁的关系还不是十分亲密，我军出其不意，战胜他们还比较容易。”于是，吕光亲自率领三万精锐骑兵，昼夜兼行，很快就抵达张掖城下。果然，张掖的彭晃、徐炅等人措手不及，而王穆也来不及前往救援，吕光大军围攻张掖二十天，彭晃部将寇顗打开城门，于是，吕光的攻城军攻陷了张掖，吕光斩杀了彭晃，却赦免了徐炅。 在吕光围攻张掖之时，酒泉的王穆之所以没有发兵援救，一方面是正如吕光所料的那样，二者尚未建立起相互信任的关系，而另一方面则是王穆也正在进行着一场清理内部的军事行动。当初王穆起兵之时，曾邀请敦煌的隐士郭瑀参加，郭瑀与同郡的索嘏一起响应王穆，王穆任命郭瑀为太府左长史、军师将军，索嘏为敦煌太守，然而，此时王穆却听信谗言，举兵进攻敦煌索嘏，郭瑀劝说不听，出城大哭，他对着酒泉城说：“我再也不会见到你了！”回家以后，郭瑀以被盖着脸，绝食而死。身在张掖的吕光闻讯，说：“二个敌人之间相互争斗，这是消灭他们的最佳时机，我怎能因为害怕连续作战的疲劳，而失掉一劳永逸的良机呢！”于是，他率领二万步骑混合部队趁虚直扑酒泉，一举拿下了王穆的老巢，并一直往西推进到凉兴（甘肃省安西县东）。此时的王穆才得知酒泉陷落的消息，他赶紧从敦煌撤围东还，企图与吕光所部决战，然而，丧失了根据地的王穆军队再无战心，就在回师的途中，士兵们就一哄而散，王穆单人匹马仓皇逃往骍马（甘肃省玉门市东北），骍马县令郭文将其斩首，送给了吕光。就这样，吕光顺利地平定了张掖、酒泉，清理了姑藏西面的异己势力，也解除了姑藏面临东西夹击的威胁，其后，参军段业建议吕光放弃严刑峻法的治国理念，吕光却说：“商鞅、吴起均严刑峻法，却让秦国兼并天下、魏国雄霸诸侯，这难道有什么不合适的呢？”段业反驳道：“主公受到上天的眷顾，正要君临天下，以尧舜为榜样，为何要效仿法家严酷刻薄的末法呢？这岂是神州万民对主公寄予的期望呢？”吕光听后，表示歉意，并下令自责，开始在凉州施行宽厚简单的政令。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6-21 22:46 二八三、苻丕之死（1） 在吕光平定凉州各地叛乱前后，秦王苻坚被姚苌所杀的消息也传到了西凉，他下令三军穿上白色的孝服，在姑藏城南为秦王苻坚举行盛大的悼念仪式，在仪式上，吕光痛哭流涕，下令凉州百石以上的官吏为秦王穿三月的斩縗孝服（五服中最重的一种孝服），所有百姓在家哭泣三天，加秦王谥号为文昭皇帝。于是，吕光大赦境内，自称使持节、侍中、中外大都督、都督陇右河西诸军事、大将军、领护匈奴中郎将、凉州牧、酒泉公。而此时，已经继位为帝的苻丕给予吕光的任命却是：车骑大将军、凉州牧。只是这时的苻丕还无暇顾及遥远的凉州，就在吕光诛杀凉州刺史梁熙的时候，苻丕还在为关中地区而忧心忡忡，让他焦虑不安的当然就是淆乱关中的那两股势力——西燕的慕容冲和后秦的姚苌。 虽然在太元十年八月苻丕继位以后，盘踞在大关中地区的前秦左将军窦冲、河州刺史毛兴、秦州刺史王统、益州刺史王广、南秦州刺史杨璧和卫将军杨定等人，均表示效忠苻丕，并请与苻丕一起夹攻长安的慕容冲和陇东的姚苌。然而，在天下大乱之际，各路诸侯首先想到的并非要勤王，而是要扩大各自的地盘、壮大自己的实力，尤其是局促于狭窄的陇右地区的前秦各位将领们，对此更是有切身感触，这里从西往东，依次有河州刺史毛兴，他以枹罕（甘肃省临夏县）为统治中心；有临近的处于半独立状态的乞伏国仁，以苑川（甘肃省榆中县境）为核心；有驻守在上邽（甘肃省天水市）的前秦秦州刺史王统以及投奔自己的弟弟益州刺史王广；有盘踞在武都的南秦州刺史杨璧，还有以历城（甘肃省成县）的杨定。他们均各自有各自的打算：对于乞伏国仁而言，我们从他自称的官位就可以知道，他意欲兼并秦州和河州；杨定则又向东晋朝廷称臣，为的是免受来自梁州方向东晋军队的打击，以便自己在仇池一带从容占据脚跟，而失去地盘的益州刺史王广则一直想要打回老家——王统、王广之父王擢曾长期盘踞在陇西临洮一带，况且，如今的上邽时刻面临来自后秦姚苌的威胁，因此，消灭河州刺史毛兴，占据陇西地区就成了王统兄弟的首要目标。因此，从一开始，苻丕试图依靠关中诸侯打回长安的计划就没有牢固的基础。相反的，到了太元十一年（公元386年）一月，刚刚被加封为益州牧的王广就率军西上围困枹罕，进攻同样被苻丕加封为河州牧的毛兴。毛兴命令建节将军卫平率领自己的一千七百多宗族，趁夜偷袭王广军营，大破王广军，前线战败的消息传来，二月，秦州牧王统又增派军队前去助战，将毛兴团团包围在枹罕城内。王统兄弟的军队包围了枹罕城将近两个月，到了这一年的四月，毛兴率军再次袭击王广的围城军队，王广再次被击败，逃回秦州，在途中，陇西鲜卑匹兰将王广抓获，送交后秦的姚苌。战胜之后的毛兴意欲乘胜东进，进攻上邽的秦州牧王统，但是，枹罕城内的氐族贵族都不愿意再兴兵事，一起将毛兴诛杀，共推卫平为河州刺史，并向苻丕派出使者请求任命，于是，苻丕只得任命卫平为抚军将军、河州刺史，不过，使者都被后秦阻断，任命并未送达河州。卫平仅仅担任河州刺史一个多月，枹罕的氐族贵族又感觉卫平年事已高，在乱世之中难以成就一番大业，又开始商量废黜卫平，另立一位果决的领袖，但是，大家都忌惮卫平宗族势力强盛，因此，密谋多日却迟迟不决。氐族啖青对诸将说：“大事应该早作决定，大家尽管请卫大人召集开会，看我如何处置！”七月七日，卫平召集众将饮宴，啖青拔剑在手，上前一步对卫平说：“如今天下大乱，我们大家都是休戚与共，没有贤明之主不足以成就大事。卫大人年龄已大，应该退归本位，将刺史之位让为贤人。狄道（甘肃省临洮县）县长苻登，虽然是疏远的皇族，但却志气高远，请求大家立其为主，奔赴国难。大家有异议者，请立即提出！”说毕，他怒目而视，挥舞着宝剑，将要立即斩杀提出异议之人，众人均不敢抬头仰视，于是，将苻登迎立为主。苻登，字文高，是苻坚的族孙，苻丕的族子。苻登的父亲苻敞，生前为陇东太守，后被苻生所杀，苻坚即位以后，追赠其为右将军、凉州刺史，以苻登的哥哥苻同成嗣爵，毛兴镇守上邽的时候，苻同成被引为长史，而苻登从小雄杰勇猛，苻坚看不出他有什么过人之处，只给他一个长安县令的小官，后因犯法又被贬为狄道长。关中大乱以后，苻同成请求毛兴任命弟弟为司马，苻登常常为毛兴出谋划策，毛兴曾赞叹说：“我这个小司马可以在一起讨论大事。”一年前姚苌起兵以后，姚苌的弟弟姚硕德统领羌族部众居住在陇上羌族聚居区，他听说哥哥起兵叛秦以后，即在冀城（甘肃省甘谷县西南）招兵买马响应，任命堂孙姚详为安远将军，镇守陇城（甘肃省秦安县东北），族孙姚训为安西将军，驻守在羌族的故乡南安赤亭（甘肃省陇西县渭河支流大妙娥沟）。姚硕德的羌族部队处于秦州刺史王统与河州刺史毛兴之间，他与哥哥姚苌相互呼应，与王统和毛兴相持。毛兴被杀之时，将后事托付给苻同成说：“与卿与羌贼相持一年有余，却始终未能成功，这是多么遗憾的事情啊！可以将后事托付给你的弟弟，消灭姚硕德的，必定就是此人！你的职位可以与你弟弟交换一下，你去做司马！”直到此时，苻登终于被大家推选为使持节、都督陇右诸军事、抚军大将军、雍河二州牧、略阳公。 苻登要想奔赴国难，就必须东下，与姚硕德决战。而此时的陇西形势却十分复杂。除了与前秦政权公然为敌的后秦姚苌、西燕慕容冲以外，还有同属一个阵营但却形同敌国的秦州刺史王统，另外，在枹罕附近还有那个已经自立为大都督的乞伏国仁。前此，陇西鲜卑的匹兰就已经率领五千户部众投降了乞伏国仁，到了这一年（即太元十一年），南安（甘肃省陇西县）的变民领袖秘宜与南安的羌族、匈奴族人共计五万之众一起西上进攻乞伏国仁，当时，乞伏国仁对诸将说：“要先有夺人之心，不可等待敌人到来之后再出击。应该以羸弱之兵做诱饵，让他们产生轻敌之心，这就是所谓的激怒我军、骄惰敌人之法！”于是，他率领五千精兵，出其不意掩其不备，大破秘宜的来犯之敌，秘宜逃归南安。这时，苻登瞅准机会，立即率领五万大军东进，一举攻克了南安，秘宜和他的弟弟莫侯悌（《资治通鉴》称：“莫侯悌眷”）率领南安三万多户民众，投降了乞伏国仁，乞伏国仁拜秘宜为东秦州刺史，莫侯悌为梁州刺史。而苻丕听说苻登率军东进以后，即拜其为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安王，苻登原来自称的都督、持节、州牧，也随之实授。同时，苻丕以徐义为丞相，留下王腾守卫晋阳，右仆射杨辅驻守壶关，而他自己则率领四万大军南下，驻扎在平阳（山西省临汾市），欲与苻登一起夹攻关中。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6-22 15:05 二八四、苻丕之死（2） 苻丕之所以作出这一决策，是因为此时关中的局势又产生了剧烈的变化。 太元八年淝水之战以后，到该年年底慕容垂起兵，继而历经一年关中和河北的缠斗，到太元十年秦王苻坚被杀、苻丕放弃邺城，这场大乱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年有余。我们暂时将河北的慕容垂放在一边不提，单说关中地区的慕容冲和姚苌。到太元十一年年初，西燕皇帝慕容冲已经占领长安将近半年，其间他曾于太元十年十月，下令尚书令高盖率领五万大军北上与后秦姚苌决战，结果，却在新平南之战中被打得大败，从此，慕容冲无力阻止姚苌在关中地区驰骋。而此时，远在河北的叔叔慕容垂已经即位为燕王，慕容冲一方面乐得在长安逍遥，另一方面因为惧怕慕容垂而不敢率众东归，于是，下令部众在长安近郊建筑房屋，鼓励农业生产，作长久逗留长安的打算。而关中地区的鲜卑族人，当初之所以要起兵，就是渴望回到关东故乡，慕容冲的这一做法令所有的部众都十分怨恨。左将军韩延（《晋书，慕容盛载记》称：冲为段木延所杀）借着众人不满，率众诛杀了慕容冲，并立慕容冲的部将段随为燕王，这是太元十一年二月的事，此时，在遥远的凉州，张大豫正围攻着姑藏城内的吕光。段随被立为西燕燕王仅仅一个月左右，西燕左仆射慕容恒、尚书慕容永又袭杀了段随，另立宜都王慕容桓的儿子慕容凯为燕王，并率领鲜卑男女共计四十多万人离开长安东下，然而，当这支大军走到临晋（陕西省大荔县境）时候，慕容恒的弟弟、护军将军慕容韬却又擅自将慕容凯骗至城内杀掉。慕容恒听说弟弟此举，不禁大怒，他离开慕容韬独自率众而去。慕容永与武卫将军刁云又率众进攻慕容韬，慕容韬不敌，逃奔哥哥慕容恒的军营。慕容恒又册立慕容冲的儿子慕容瑶为燕王，并追谥慕容冲为威皇帝。然而，西燕的鲜卑部众前此不久刚刚诛杀了慕容冲，此时，慕容恒又册立慕容瑶，这让大家内心十分不安，于是，大家纷纷离开慕容瑶投奔慕容永。慕容永率众又诛杀了慕容瑶，册立慕容泓的儿子慕容忠为皇帝。慕容忠以慕容永为太尉，兼尚书令，封河东公，慕容永带领这支东归的鲜卑部众来到闻喜（山西省闻喜县），在这里，他们听说了河北的慕容垂已经称帝的确切消息，再也不敢东进，于是，就在闻喜这里构筑燕熙城，驻扎了下来。在燕熙城驻守了两个月左右，西燕君臣发现前有苻丕扼守壶关之军，后面的长安也已经被姚苌占领，而此时黄河以南的洛阳地区也已经被东晋辅国将军杨亮占领，同时，东晋荆州刺史桓石民还派遣将军晏谦打下了弘农（河南省灵宝县境），东晋军队并在湖（河南省灵宝县）、陕（河南省陕城）驻守。此时的西燕数十万之众可谓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思量再三，西燕高层决定一方面诛杀慕容忠，推举慕容永为主，投靠后燕慕容垂，另一方面请求苻丕借道让自己回到河北。于是，在太元十一年六月，刁云等人又诛杀了慕容忠，推举慕容永为使持节、大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将军、大单于、雍秦梁凉四州牧、录尚书事、河东王，向慕容垂称臣，并与同年十月，向前秦皇帝苻丕派出使者，请求借道东归。 这就是苻丕率军南下的一个重要原因，而他率军南下的第二个重要原因，当然就是为了对付另外一个大敌——姚苌。慕容冲被杀之后，鲜卑人离开了长安，踏上了东归之路，长安城成为了一座空城。前荥阳太守赵毂等人请求杏城（陕西省黄陵县西南）卢水胡人郝奴率领四千户部众进入长安，渭河以北的不少坞堡都纷纷响应，郝奴以赵毂为丞相。扶风（陕西省兴平县）人王驎聚众数千，据守在马嵬坡（在陕西省兴平县西），不肯投降，于是，郝奴命令他的弟弟郝多率军前往进攻。一年多来，后秦主姚苌一直以安定（甘肃省泾川县）为根据地，配合陇西的弟弟姚硕德夹击上邽的王统，此时，当姚苌看到进攻长安的时机已至，于是，在太元十一年（公元386年）四月，他率军从安定一路南下，趁火打劫，突然出现在马嵬坡，将王驎击败，王驎败逃到汉中，同时，姚苌又劫持了郝多，顺势东进，劝降了长安城内的郝奴，拜郝奴为镇北将军、六谷大都督。同月，进入长安的姚苌正式登基即皇帝位，大赦，改元建初，建国号为大秦，史称后秦、姚秦，改长安为常安；追尊其父姚弋仲为景元皇帝，立妻子虵氏为皇后，立儿子姚兴为皇太子，自以为是火德接续苻氏的木德，服饰、旗帜用红色，将安定五千多户民众迁到长安居住，并任命弟弟姚绪为司隶校尉，镇抚长安。姚苌在长安城内设宴款待百官，酒酣耳热之际，姚苌对大家说：“你们大家和朕一起都曾经在前秦为臣，平起平坐，如今突然之间成为君臣，你们向我叩头，是不是有点无耻！”赵迁说：“上天不以陛下做儿子为耻，我们怎么会以做陛下的臣子为耻呢！”姚苌听了，哈哈大笑。姚苌率领主力南下长安以后，大本营安定空虚，在安定西部的前秦平凉（甘肃省平凉市）太守金熙与鲜卑多兰部帅、安定都尉没奕干率领鄯善王胡员吒、护羌中郎将梁苟奴等人对后秦根据地发动攻击，与后秦留后、左将军姚方成既镇远将军强京在孙丘谷（今地不详，胡三省注：在安定）会战，姚方成被击败。败报传来，七月，姚苌留下弟弟姚绪镇守长安，自己亲率主力北上回到安定，大破金熙、没奕干等人。金熙是东胡人，没奕干，我们并不陌生，在公元360年十月，他就率部与独孤部一起投降了前秦，当时被安置到了塞外，如今，大约是趁着前秦大乱而逐渐南徙到了平凉一带。 姚苌在击败平凉的金熙、没奕干等人以后，即转兵西南，与陇西的弟弟姚硕德合兵一处，进攻前秦秦州刺史王统盘踞的上邽（甘肃省天水市）据点及其周边地区。前秦略阳（甘肃省秦安县）太守王皮投降，天水屠各匈奴、略阳羌族、胡人投降姚苌的有一万多户。此时，前秦南安王苻登已经占领了南安（甘肃省陇西县），虽然秘宜等人投靠了乞伏鲜卑，但在南安附近的各族民众投降苻登的，仍然超过三万户，苻登的实力也大增，因此，苻登进攻上邽、进而挺进关中平原，那是意料中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下，姚苌抢先进攻王统，其目的就是占据上邽（甘肃省天水市）这一军事要地，阻挡苻登的东进之路。而前秦的秦州刺史王统却是个庸才，在乱世之中却十分贪财，喜欢奇珍异宝，此时，西有苻登行将到来的大军，周边是姚苌兄弟的后秦军队，眼前的部众纷纷叛逃，九月，走投无路的王统只好投降。占领了上邽，姚苌就构筑了以安定、上邽、长安三地为“铁三角”的战略布局，安定、上邽均俯瞰关中平原，并且上邽还可以抵御来自陇西方向的压力，因此，在攻下上邽以后，姚苌非常高兴，他大宴后秦将士，南安人古成诜进言道：“秦州人多地险，俊杰如林，的确是用武之国。而王统却不能收揽贤才，鼎足秦州，反而赏玩珠玉，以至于落到这步田地。陛下应该将秦州的金银财宝统统赏赐给将士们，选拔表扬州郡的良善之士，让秦州民众满意。”姚苌连连称善，并提拔古成诜为尚书郎，拜弟弟姚硕德为都督陇右诸军事、征西将军、秦州刺史、领护东羌校尉，镇守上邽。姚苌本人回到了安定，他思量古成诜的话，在安定实施仁政，减少了一些不必要的费用，对于居民有一点德行的，都予以公开表彰。然而，姚苌刚刚离开上邽，苻登就从南安率军前来，姚苌又亲自从安定回师上邽，解救弟弟姚硕德。苻登军与姚苌军在胡奴阜（甘肃省天水市西）展开一场大战，结果，后秦军被打得大败，被斩杀了两万多级，前秦将军啖青一箭射中姚苌，姚苌伤势严重，后秦军退保上邽，由姚硕德代其统领军队。在此前后，前秦皇帝苻丕以都督中外诸军事、司徒、录尚书事王永为左丞相，以太尉、东海王苻簒为大司马，以司空张蚝为太尉，以尚书令徐义为司空，以司隶校尉王腾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王永传檄各地，要求各地的公侯、郡守、垒主、豪杰，一起讨伐姚苌和慕容垂，命令各自率领部队，十月上旬在临晋（陕西省大荔县）会师。于是，天水人姜延、冯翊人寇明、河东人王昭、新平人张晏、京兆人杜敏、扶风人马朗与建忠将军、高平牧马场都尉王敏等人纷纷起兵响应，各自都有数万部众，苻丕全部将其拜为郡守、将军，进封列侯；长安城近郊的前秦名将邓羌之子、冠军将军邓景率领五千人马占据彭池（在长安西），与在长安以东兹川的前秦左将军窦冲，相互呼应，威胁长安城内的后秦姚绪。在这种情况下，前秦皇帝苻丕亲自率军离开晋阳，进抵平阳，其目的就是要与各路诸侯会师临晋，合攻长安——然而，从长安出来的慕容永却挡住了苻丕的道儿，反过来说，苻丕也挡了慕容永的路。 慕容永听说苻丕亲自率军进抵平阳，他担心无力固守闻喜，于是，派出使者表示愿意离开闻喜，请求苻丕给自己让出一条东归之路，可是，苻丕忘记了那句“归师勿遏”的告诫，而是继续了自己的弟弟苻叡两年前所犯的错误——苻丕名正言顺地公开拒绝了。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6-23 12:32 二八五、苻丕之死（3） 有些时候，一些战争原则必须结合当时敌我形势，进行认真而又具体的分析才能得出正确而非似是而非的判断。 “归师勿遏”和“穷追猛打”就是一对看似矛盾、实际统一的两个战争原则。“归师勿遏”，出自《孙子兵法》，是孙武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确定的八个战争原则之一，全文为：“高陵勿向，背丘勿迎，佯北勿从，锐卒勿攻，饵兵勿食，归师勿遏，围师遗阙，穷寇勿迫。”那么，在这里，孙武所谓的“归师”、“穷寇”，又具体是指什么呢？就是不可以正面阻遏未受损失而自动撤归之敌，但并不是说就不可以对此类敌人进行侧击和跟踪追击；而对于“穷寇”，孙武在《行军篇》中有明确的定义，那就是“粟马肉食,军无悬缻,不返其舍者,穷寇也”，也就是说，所谓的“穷寇”，是特指那些宰食战马，扔掉炊具，不准备回营的敌人，而且，对于这种敌人，也不是不能进行打击，而是“勿迫”，即不应逼迫太甚——因为，欲速则不达，威逼太甚，不仅不能瓦解敌军的意志，反而让敌人置之死地而后生。 也就是说，决定是归师勿遏还是穷追猛打的重要因素是：正确地审量敌我双方的力量和军心士气，尤其是敌人是不是已经成了夺路狂逃的溃军。即便如此，为了确保全胜，内心确定要进行打击，而表面上却假装对其网开一面，待敌人夺路狂逃的时候，再予以侧击，以促使敌人形成溃散，这也是战术层面上所必需的。那么，此时的慕容永与苻丕之间的具体情势又是如何呢？在苻丕看来，关中不少部族响应自己的号召，可以说是形势一片大好；鲜卑部众脱离长安坚城，途中又多次发生内讧，已经有瓦解之势。其实，这都是似是而非的判断：关中部族尚未集结起来，还形不成战斗力，对于打击闻喜的慕容永更是毫无用处；鲜卑部众内部多次发生内讧，这是实情，但慕容永却为人宽和，深得鲜卑部众人心。相反的，假如苻丕明确拒绝慕容永的请求，前秦军队将面临很多不利：一是鲜卑从长安一路东来，就是为了回到河北，此时假如苻丕拒绝的话，人心士气将进一步高涨，肯定是要与其拼个鱼死网破；二是鲜卑出长安的时候有四十万之众，中途离散的除外，目前能够形成战斗力的至少也在数万，苻丕的阻截之军在人数上并不占优势；三是鲜卑一路前来，并未受到外在力量的打击，因此，其军势尚完，力量不容小觑。可是，不幸的是，前秦皇帝苻丕却错误地估计了形势，并且，愚蠢地明确拒绝了慕容永的借道请求。 “兵者，诡道也。”即便是企图打击敌人，也可以假装同意借道，而预先埋伏疑兵、伏兵，当敌人慌不择路抢度关隘的时候，由疑兵鼓噪惊其心魄，待敌人方寸大乱的时候，再由伏兵突然袭击，这样下来，不是比傲慢地拒绝对手通过好些么？可是，苻丕就是如此拒绝了。孙子称军事行动当“疾如风，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霆”，而苻丕却恰恰违背了这一点。 他派遣左丞相王永、太尉苻簒率军进攻慕容永，以俱石子为前锋都督，两军在襄陵（山西省襄汾县东十五里）交战，结果，前秦军队大败，左丞相王永、卫大将军俱石子均战死。我们仔细分析苻丕继位一年零两个月来的用人，可以看出，对于苻丕而言，最亲近的当然是邺城的旧属，但由于他们地位不高，开始的时候，不便给予他们很高的官职，不过，遇到机会，苻丕还是会将这些旧属放置在关键的位置，比如，苻丕继位之初，就任命自己的左长史杨辅为右仆射，右长史王亮为护军将军，前不久，又将杨辅调往壶关，接替苻冲扼守这一要地；其次是原幽州刺史王永和平州刺史苻冲。王永、苻冲二人是最先邀请苻丕进入并州的，可谓有佐命之功，因此，一开始苻丕就任命王永为都督中外诸军事、尚书令等职，委以重任，继而又加封其为左丞相；再次是原并州刺史王腾和骠骑将军张蚝，二人曾经拒绝出兵邺城，这是苻丕猜忌二人的根本原因，但是，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苻丕如今在人家的地盘之上，对二人尊崇有加，却并不十分信任，开始的时候封张蚝为司空，王腾为中军大将军、司隶校尉；最后是很晚才到来的东海公苻簒，苻簒与苻丕的关系不详，但其在长安的时候，即为尚书令，应该是太子苻宏的嫡系，因此，苻丕对其非常猜忌，在苻簒到来之后，苻丕为了平衡各股势力，一方面加封王永为丞相，另一方面则既将苻簒任命为大司马、又将张蚝任命为太尉，王腾任命为骠骑大将军，进一步分散了帝国的兵权。 当襄陵之战战败以后，苻丕更是担心被苻簒身边的三千壮士所杀，因此不敢再回晋阳，而是率领数千骑兵往南逃往东垣（山西省垣曲县东南），打算偷袭东晋占领的洛阳。驻守洛阳的东晋西中郎将、荆州刺史桓石民得知以后，即命令扬威将军冯该自陕城（河南省陕县）北上袭击苻丕，冯该临阵斩杀苻丕、其左仆射王孚、吏部尚书苟操等人，活捉了苻丕太子苻宁、长乐王苻寿，将其送往建康，司马曜下诏特赦，将他们交给苻宏抚养。而前秦右丞相徐义在襄陵之战中被慕容永抓获，慕容永命人将徐义的脚按上枷锁，埋在地里，将要处死。徐义暗颂《观世音经》，深夜，仿佛有人协助一般，枷锁竟然自动脱落，徐义侥幸从敌营中逃脱，遂逃奔东晋河南太守、广威将军杨佺期，杨佺期任命其为洛阳令。苻簒和弟弟苻师奴率领晋阳数万残余部众，逃离晋阳，往西逃奔杏城（陕西省黄陵县），而其他前秦百官均被慕容永俘获，于是，慕容永率军占领长子（山西省长治市），即皇帝位，改元中兴。慕容永将立苻丕的皇后杨氏为上夫人，杨氏拔剑刺杀慕容永，反被慕容永所杀。 至此，即到太元十一年（公元386年）十月，继位一年零两个月的前秦皇帝苻丕被杀，前秦政权也失去了并州这一战略要地，而山西中南部地区则被西燕皇帝慕容永所占领，于是，慕容垂的后燕政权和慕容永的西燕政权分据太行山脉的两侧。而慕容垂的小儿子慕容柔、慕容宝的庶长子慕容盛以及慕容盛的弟弟慕容会，从长安出来以后，就一直随着慕容永的西燕大军，这时也在长子。时年十四岁的慕容盛再次显示了他过人的才能，他对自己的叔叔慕容柔和弟弟慕容会说：“主上（指慕容垂）业已在幽州和冀州中兴大业，如今，东西两个燕国尚未统一，我等身处被猜疑的境地，在人家的刀锋之间生活，无论我们在此如何作为，均不能逃脱被杀的命运，应当象鸿鹄一样高飞天际，不要呆在此地等着人家的罗网，不如尽快逃往冀州，不要在此成为他人的鱼肉啊！”于是，叔侄三人相继逃往后燕，途中，三人遇到强盗，慕容盛对强盗们说：“我虽六尺身躯，但入水不溺，入火不焦，你们敢挡我的锋刃吗！你们将手中的箭插在地上，百步之外我如果射中的话，你们要小心你们各自的性命，如果我射不中，那么，我们将捆绑着任凭你等所为！”强盗们将一只箭插在地上，慕容盛一箭射中，强盗们大惊连连说道：“少年是贵人之子，我们是故意试试罢了。”不仅没有杀掉三人，而且还以钱财相赠。三人找到慕容垂以后，慕容垂询问西方的情况，慕容盛边讲解边在地上画地图，慕容垂十分高兴地说：“过去魏武帝曹操曾经抚摸着明帝曹睿的脑袋，就将其封为侯爷，爷爷喜爱孙子，自古都是一样的啊！”于是，当即加封慕容盛为长乐公。过了一年多，西燕和后燕关系恶化，西燕皇帝慕容永将在长子的慕容儁、慕容垂的直系子孙全部诛杀，慕容盛以自己的先见之明躲过了一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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