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行

送行

夏末的阳光懒懒地照在身上，母亲跟在他的身旁.     他们拖着沉重的两大包行李，那是他带的衣服，书和被子，还有煮熟的鸡蛋和老玉米，母亲刚刚为他买的矿泉水。     他们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着。     他是多想停下来，再看看母亲被辛劳压弯的腰和被岁月催老的容颜，他却不敢，他怕停下来，自己就迈不动步了。     这是他第一次离开家乡，去到那么远的地方，他不知道何时才会再回来，再能拥抱起父母亲给的温暖。     当母亲含着泪把他送上车的时候，母亲不会知道，他把远行的目的地，偷偷换成了另外一个城市。他想当父亲看到抽屉里那份入学通知书和那笔学费的时候，会明白他的用心。     为了这份入学通知书，他曾默默地奋斗了四年。他也曾苦苦地期盼了两个月，也许这段时间才是最难熬的。每当村里人走到他身旁的时候，总是在对他肆意的调侃，他只是默默地走过。似乎在他们眼里，他还只是那个曾经的放牛娃。     父母对他，也总是没有多少信心，对于家里繁重的经济负担，他们或许更希望他能早些出来赚钱养家吧。毕竟，他是家里的长子，弟弟和妹妹也都已经读初中了，他不会不知道，他们三个人面临的，将是有一个人放弃学业的命运。他只是想证明，自己是优秀的。     他不会忘记，为了有学上，他的弟弟常常冒着酷暑来到镇上的马路边和垃圾堆旁捡瓶子和废纸卖钱。这事，父母是不允许的。然而，他却还是偷偷的这么干，镇上他这样的孩子不止一个，有时候他们抢着抢着就会打起来。他是常常跟着弟弟后面的，他为有这样一个弟弟而感到欣慰。     他还看到妹妹捡了几个邻居家放在门口的啤酒瓶，被追着骂到了家门前。于是父母便忙着跟人家道歉，父亲总是严厉地责罚她，她受不得委屈，泪，便在夜里悄悄地打湿枕巾。     邻居似乎比他家有钱，父母把道理归结为他们家只有一个孩子，于是便生活的轻松愉快。在他眼里，那也是十分的冷清，比不上他们兄妹几个的穷开心。     他们暑假的每一天都是忙碌的，捡瓶子，采草药，夜里会在土柸房的墙洞里抓蝎子。几十元钱，在她们的眼里，是他们攒到的许多钱了。他们不在乎酷暑的汗珠将他们的衣衫湿透，有几次蝎子蜇到了他们，他们就围在一起抱头痛哭，哭着哭着就又都笑了，笑的那么让人心痛。     那天，他的入学通知书终于下来了，父母高兴地为他欢呼着。他分明看到弟弟和妹妹眼里闪过的一丝失望，虽然，那只是一瞬间。他也说不清此时心里的滋味，是酸还是甜。     他知道，她们两个人中，要有一个人为他的大学之路放弃自己的前程了。在他父亲的眼里，女孩子没必要读那么多的书，重要的是找一个好婆家。他的母亲却不同意，在她眼里，老小的成绩差一些，读下去也未必会有什么前途，可是这能愿得了弟弟吗，他每天都要把一部分时间用在牛绳上啊。     他的父亲母亲总是这样的争执不下，他常常会看到弟弟和妹妹躲在墙跟边偷听父母的商谈，面露失望的目光。看到他来，便向他投来羡慕亦或妒忌的眼神，那是对他和他的梦想的一次次膜拜！     他多少次从梦中醒来，看到身旁眼角泛着泪光的弟弟，那个十二岁大的孩子。还有他的妹妹，他不能容许那个可爱的姑娘那伤心的模样。他常常纠结不已。     那一天，他的弟弟为了争抢两个易拉罐和一个孩子撕扯了起来，他没有在场，那个孩子很粗鲁地捡起了地上的碎玻璃划伤了他的弟弟。伤口，深可见骨。他是亲眼看到，弟弟的手臂被缝了十几针才出的院。     他曾躲在角落里默默地掉眼泪。     他知道弟弟比他更需要上学，他忽然间知道了自己改如何决定。     母亲开始为他收拾行李了，他没有说什么，他是不愿让父母伤心的，拿到通知书的这段时间，父母常常在人群中炫耀，他们培养了一个大学生了，那是他们的骄傲，也是他的骄傲。     他看到村子里的人开始对他有了几分敬重的眼神。他觉得自己是幸福的，更重要的是，他有懂事的弟弟妹妹，她们都是那么的可爱。     临行前，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把学费和入学通知书偷偷放在了抽屉里，他并没有留下一封信或是字条什么的，他相信，父母会读懂他的心。     此时，看着母亲抹着眼泪，透过车窗，他努力为母亲挤出了一个笑脸。     送行的人群渐渐开始散去，一个中年人却跌跌撞撞地向火车边挤来，那是他的父亲。之所以没有来为他送行，是因为他要照顾受伤的弟弟，还有家里的猪牛羊。     父亲也看到了他，向他挥了挥手里的钱和那张入学通知书，他看着父亲浑身汗透的衣衫，他的泪终于忍不住狂涌而出。     火车就是在此时开动的，父亲没来得及把送来的东西给他，他也没打算去接。他看着母亲用手指着他，呜呜咽咽地没说出一句话来。     他知道，他将要告别一段人生，也将开始一段新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