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经典:098《香罗带》
精彩的讽刺喜剧《香罗带》
本文题录: 一.剧情故事 二.精彩的剧情结构 三.鲜明的人物个性 四.鲜活的喜剧语言 五.给人的启迪 六。结语 这里说的是上海京剧院演出的《香罗带》【1】。剧本是荀慧生先生以传统戏《三疑计》为基础扩充编写的,戏考网里有【2】。 一.剧情故事 明代浙江乌程守备唐通,奉命前往杭州校阅军马,临行时向妻子林慧娘交代两件事情:一是认真检查督促儿子唐芝的学习。二是表弟杜之秩不务正业,若来借钱,一文也不要与他。 杜之秩赌博输光了,来向表兄借钱。林慧娘给他一两银子,嫌不够,再添一两。还嫌不够,跪下来要求再添。赶上唐芝下学回来,把自己的压岁钱给他,才打发他走了。 这天,唐芝到家庭教师那里去上课。发现老师感冒了。说是去取一床被子,让老师加盖了发汗。母亲闻知之后,就让他把他父亲的锦被拿去给老师用。13岁的唐芝觉得被子不好拿,就随手拿来母亲的裤腰带(香罗带)把被子捆了,背了送去。到那里见老师睡着了,就把锦被给老师盖上,香罗带掉在地上忘捡,就回来了。 唐通完成任务回来。听说借给表弟二两银子。就说这是把银子扔到水里去了。林慧娘说,人总是厚道一些好。说起儿子的学习,林慧娘夸老师:“非但才高,那日他在花园闲步,妾身偷看于他,好一副相貌,日后定然是位贵人。”唐通听了醋意大发说:“他的才貌,自然比我唐通强的多呀!”吓得妻子连忙认错。 唐通听说先生病了,要去探望。妻子让他先不要去,说“他乃有病之人,你若前去,他岂不要周旋于你,倒替他添了许多麻烦。”唐通就说:“你怎么老替外人讲话?”又是醋意。 唐通到了那里,看见老师盖的“这床锦被是我娘子之物,想是借与先生发汗。哎,妇人之物岂可擅借与人,太也荒唐了。”回头又看见香罗带。自语:“哎呀!这条罗带我在哪里见过呀,这分明是我家娘子之物,怎么落到书房之中?难道他二人……哦,是了!怪不得那个贱人每每夸奖先生才学,还道他品貌异常,原来有这样暧昧之事,我这样英雄岂肯作了此道。我不免去到上房先杀贱人,再杀这个村夫,方消我恨。我就是这个主意!” 陆世科醒来,发现“这条罗带与这床锦被怎么有些香气?好似妇人之物,这岂是我盖得的。”将它掀过一边。 唐通呼唤,林慧娘捧上一杯清茶献上。唐通拔剑便刺。林慧娘说:“哎呀,官人哪!我与你作了多年夫妻,从不曾见你如此生气,总有服侍不周之处,望官人恕我初犯。”唐通说:“呸呸,这样事还想作第二次么?”问起因,说是妻子与陆世科私通。叫他去问丫环春莺。丫环也否认。这时他想出一个“计策”:逼迫妻子“主婢当夜去往书房叫门,待我拿住真赃实据,叫你与那有情人儿,同作地府鸳鸯。”而且要梳妆打扮了去。不去就杀,不打扮也杀。 主仆叫门,受到陆世科大义凛然的斥责。林慧娘:“先生休出此言,待我实说了罢。”唐通摇手亮剑,林慧娘欲言又止。林慧娘作撞头,唐通拦住。 陆世科说:“住了,你这妇人,真正无耻,一时欲火难禁,竟自寻死觅活。你快快息了这条邪念。明日我要带病辞馆,纵然死在街头,我也不在你家居住了。不但如此,日后见着东家,我要劝他防范于你,免得日后大家出丑。咳,真正是无有廉耻的妇人哪!”唐通、林慧娘、春莺各作呆立状。 真相大白,唐通赔礼。林慧娘怒斥:“呔!你方才不问青红皂白,全无夫妻之情,定要我去往陆先生那里叫门。我本当不去,又恐你的疑心不解,只得含羞前往,幸而陆先生是个正人君子,若是浮薄之人开了房门,我与他岂不都做了刀头之鬼?我死不足惜,可怜丧了一生名节,似你这般狠毒,焉能白头相守,我的心迹已明,我要削发修真去了。”唐通下跪求情,林慧娘也不能谅解。最后搬出儿子陪同下跪哀求,才让他起来。询问起因,儿子说明了原委,一场风波才算过去。 香罗带,唐通带在身边以为纪念。次日去看先生,陆世科已辞馆离去。 唐通离家回营。途中住一旅店,见店主人宋名贼头贼脑,不像好人。让他喝杯酒,也说不会。决定佯装醉倒,进行观察。宋名在酒里放了蒙汗药。见客人睡去以为是酒醉。动手脱去唐的外衣,还要拿刀。被唐通制服,绑了去见元帅。陈琳下令处斩宋名。将其首级带往军前号令。赶上外寇作乱,唐通奉命作为先行前往征剿。时间紧迫,另选马匹出发。客店留下了穿唐通衣服的被香罗带捆绑的宋名尸体,和带有唐通戳记的马匹。 地保向知县王三善报案,说是:有人在店中被杀,“身上衣服是军中打扮,那座店房又拴着一骑好马,上面有唐守备姓名戳记,这被害之人是唐守备无疑了。”知县准备亲往查看。 杜之秩再次到来。闻知唐通外出,对林慧娘有意挑唆骚扰,受到斥责。正欲图谋不轨,推拒之时,地保到来。告知唐通被杀。林慧娘晕了过去。醒来后地保也前来调戏。被林慧娘扇一耳光。他怀恨在心,遂把林慧娘,告到当官。诬陷她与人通奸杀死亲夫。 知县王三善初审,查知通奸不实,香罗带是由唐通自己带去的,案情可疑。决定派人“到唐林氏住宅左右,不拘期限,访拿形迹可疑之人,前来见我。” 陆世科科举应试的中,钦点浙江巡按,钦赐尚方宝剑。到任升堂,王三善报告“有唐林氏私通表弟谋死亲夫一案,卑职审过半载有余,恐有冤枉。” 陆世科命取证据罗带来看。心想“这条罗带果然是那贱人身旁之物,当初勾引本院,曾将此物送入书房,如今又赠与情人,作出事来,偏偏犯在本院案下,真乃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对林慧娘用拶刑,逼供招认。判决“杜之秩斩首示众;唐林氏押赴市曹凌迟处死。”唐芝到大堂喊冤,但没说明白。 知县王三善不服,“此案未曾三推六问,不曾奉到刑部公文,焉能问成死罪?”陆世科说:“本院有钦赐尚方宝剑,可以先斩后奏。”知县声明:“倘若另有凶手,这失入之罪,卑职当承不起。” 行刑之时陆世科亲自监斩。王三善高呼“刀下留人”。说是已经拿获了真正的凶手。带过来一看,却是唐通。到这个时候,陆世科还说:唐通“胡乱杀人,”林慧娘“谋死亲夫的重罪”。唐通捧髯,陆世科尴尬。 唐通跪下将妻子林氏解下法标。林慧娘说:“哎呀夫哇,你既在幽冥必知我的冤枉,快快引我去见阎罗,告下阴状,活捉陆世科,报仇雪恨。” 林慧娘斥责道:“陆大人,似你这样人糊里糊涂,也配作官?如今我要到京中叩阍,与你折辩!” 王三善说:“唐夫人,大人虽然断案不清,下官也曾主持公道。” 林慧娘:“王太爷,你是个好官,我听你的吩咐,不与他作对就是。” 这才算烟消云散。 二.精彩的剧情结构 荀慧生先生在剧本前言里说:“此剧情节曲折,通过喜剧手法,讽刺了主观用事,只以臆测,不凭调查分析的唐通及陆世科。【2】”的确是这样。先来看本剧的剧情结构的喜剧特色。 1. 一连串的包袱 对唐通来说,香罗带的去处,直到那次破折最后,才问明白。对陆世科来说,锦被和香罗带的来源、林慧娘黑夜叫门的缘由、后来在大堂上“忽然面带春色”、“怎么又提起“救命”二字”、旅店中遗留的马匹、被杀者所穿的衣服等等。都是到最后才闹明白的。这许多包袱,如果早一些抖开了,那就没有戏看了。 2. 重要事变在发生前,都有一定的铺垫 例如唐通第一次外出前交代的两件事情、林慧娘对唐通夸陆世科好相貌、“他乃有病之人,你若前去,他岂不要周旋于你,倒替他添了许多麻烦。”、为作纪念唐通把香罗带带在身边、处死宋明之后因军务紧急唐通急速里看旅店等等,都是后来事变得伏笔。 3. 情节奇而可信 鲁莽残忍的唐通、善良细腻的林慧娘、洁身自好呆气十足的陆世科,再加上杜之秩与地这两个无赖,几种典型性格特定情境下凑在一起,就会生出许多误会。再加上唐通与陆世科的主观武断,就会节外生枝扩大成许多变故。林慧娘让儿子拿他父亲的被子,实际也是他母亲的被子,可以成为唐通多疑的理由。儿子年幼,把罗带忘记拿回,也很正常。 整个故事曲折有趣,引人入胜。细究起来,又都是合乎事理可能发生的。真实就容易打动人。一条香罗带,贯穿全剧始终,颇有几分诗意。 三.鲜明的人物个性 1.唐通 嫉妒心强,大醋坛子:妻子夸别的男性好看,为其着想,他就不能容忍。深层来看,是歧视妇女的思想作怪。 武断:在老师书房看到香罗带,引起怀疑有道理。但应做求证,问个为什么。这中间有许多可能的情况,与他的结论无关。他不去了解,跳过几层,直接得出妻子与老师私通的结论,相当武断。 鲁莽、残酷:即使有私通问题发生,也不犯死罪。不问青红皂白,对妻子举剑便刺。杀 错人,岂是可以挽回的? 刻薄、无情意:逼迫妻子黑夜叫门的计策,荒唐之极、恶毒之极。表明他对妻子,没什 么感情。事后赔礼是为了过关,求情过程看不出有丝毫的悔过的诚意。 工作上倒有几分机智。对宋明的阴谋,尚能适当应对。 本剧前后两次冤案的造成,唐通是第一号关键人物。 2.陆世科 为人正派,洁身自好:看到有香气的被子,就掀在一旁。对黑夜叫门的驳回,大义凛然。 事后不辞而别,显示自尊。这些都颇有几分可爱。事情的真相,当时他不具备了解清楚的条件。离开以后,更不会再去探究事情的真相。这就把一种误解,埋藏在心底。 情绪化,主观武断:做了手持上方宝剑的一省巡按,具有生死予夺之大权,非比平民百姓。对事关人命的案情,应当理性地、客观地调查了解,再作判断。可是他看见那条罗带之后,误解引起的对林慧娘的厌恶情绪,促使他先入为主地,不加调查即作出判断。 残酷:不凭证据,单用严刑逼供。拶刑,用棍子夹十个手指,是很残酷的刑罚。 糊涂:真相大白之后,他还说,唐通“胡乱杀人,”林慧娘“谋死亲夫的重罪”。 本剧冤案的造成,陆世科是另一个关键人物。 3.林慧娘 心地善良,为人厚道:即使对杜之秩那样的人借钱的事,他也不把事情做绝。让儿子送被、让有病的老师多有一些时间休息。都是为别人着想。 忍辱,刚烈:黑夜叫门的缘由,他当时要是说出,立即就会死在剑下。宁可撞头一死,也不敢吐露。事后说的:“似你这般狠毒,焉能白头相守,我的心迹已明,我要削发修真去了。”也都是真心实话。对恣意妄为的地保,扇一耳光,是真情流露。 正义的呼喊:她最后说的:“既在幽冥必知我的冤枉,快快引我去见阎罗,告下阴状,活捉陆世科,报仇雪恨。”知道自己未死以后斥责道:“陆大人,似你这样人糊里糊涂,也配作官?如今我要到京中叩阍,与你折辩!”这是代表了人心与正义的呐喊。 4.王三善 是与陆世科对比着塑造的典型。他对此一案情,有怀疑,亲自调查,慎重分析判断,敢于抗上,提出不同的正确意见。都是难能可贵的。最后还劝阻林慧娘的上告,更是高人一筹。 5.杜之秩 赌徒,无赖。 6.地保 挟嫌诬告 7.唐芝,热心,机智,胆大 这三个人物,都很生动传神。在事变中也起到重要的作用。 四.鲜活的喜剧语言 处处都是,例如 1.杜之秩、唐芝对话 “表叔为何与我母亲下跪?” “我给她拜年呢。” “今日是冬至,表叔怎么拜起年来?” “拜个早年。” “表叔不言,我倒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 “表叔敢是又来借钱来啦?” “可不是吗!” 2.夫妻对话 “贱人你不该败坏我的门庭!” “自你离家,我连大门都不曾出过,怎说败坏你的门庭呢?” “你做的事原在大门之内。” “大门之内只有我与春莺两个女子,家无男子,怎能败坏你的门庭呢?” “那陆世科他不是男子么?” “嗳,陆先生他是个好人哪!” “先生若不是个好人,你也不与他相好了。” 3.“哪有丈夫勒逼妻子梳妆打扮夤夜奔人之理?我林慧娘好命苦哇!” 春莺:“我只会叫门,不会劝架” 唐通:“你不是唐通,你是欠通” 林慧娘:“你死在宝剑之下,比碰死爽快的多呢。” “必须梳妆打扮了前去。” “你若出门,难道我不怕我们败坏你的门庭么” 宋名:“不但脱你的衣服,我还要你的命” 元帅:“送命!原来是送命之贼,唐守备将此贼斩了” 陆世科:“真乃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唐通:“如此说来,那陆先生与我一样糊涂。” 等等,很多。 五.给人的启迪 唐通的毛病,除上述那些以外,就是传统文化里的贞操观在作祟。贞操观只针对女性。男子可以纳妾、包二奶,甚至寻花问柳,都无人非议。这种性别歧视,对于生产力的发展、社会的和谐,是极为有害的。时至今日我国在发达地区和较高文化人群里,这种观念虽然已经淡化,但总体说来,问题依然存在。 夫妻之间需要一种最基本的信任。缺乏信任,往往会疑神疑鬼而无事生非。 因此,《香炉带》的演出具有极大的现实意义。 但愿男同胞们引以为戒,大家都不再做唐通、陆世科那样的糊涂丈夫、糊涂官。 六.结语 本剧阐明主题,侧重于依靠故事情节。戏考网里又有剧本。本文把“剧情故事”说得更详细一些;不再整理“精彩唱词对话”附录。有兴趣的读者,可直接看剧本。
京剧《香罗带》上海京剧院 熊明霞 齐宝玉 金喜全 虞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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