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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准诗词赏析

 houfu书苑 2011-12-06

寇准诗词赏析  

2010-04-05 15:01:34|  分类: 默认分类 |  标签: |字号 订阅

《全宋诗》收录寇准诗歌二百六十余首,《全宋词》收录寇准的词四首。这二百七十余篇诗词中,其中十八首诗是应制、唱和之作,并无多少情感在内,往往具有润色鸿业的色彩;而其余的二百四十多首诗大多是其咏怀、赠别、写景之作,写得凄婉萧瑟,富有情感;仅存的四首词,有唐风遗韵,柔美婉约中流露些许豪放之调。总体而言,寇准的诗词创作因其人生经历——早年知任巴东、中年庙堂丞相到晚年流寓南方——紧密相关,是其心路历程的文字反映。

胡仔《苕溪渔隐丛话》说寇准“诗思凄婉。盖富于情者”,四库馆臣云:“准以风节著于时,其诗乃含思凄婉,绰有晚唐之致。然骨韵特高,终非凡艳可比。惟《湘山野录》当称其《江南春》二首,及‘野水无人渡,孤舟尽日横’二句以为深入唐格。则殊不然。《江南春》体近填词,不止秦观之《小石调》。‘野渡无人舟自横’本韦应物《西涧绝句》准点串一二字,改为一联,殆类生吞活剥,尤不属工。准诗自佳,此二句实非其佳处,未足据为定论也。”评鉴最为公允。钱基博在《中国文学史》中这样写道,“同一写景,而魏野、林逋幽适;魏野、林逋清削,准则壮阔。野、逋刻炼为晚唐之遗,而准温丽有盛唐之意,未可以一例视之也。……王右丞、韦苏州诗清适无牢愁之意,情景两闲,林逋差为得似;而准则绮靡缘情,风华含凄,盖得杜甫之一体,而于杜牧为近者焉”。

笔者以通读、朗诵寇准的二百七十余篇诗词之法,结合前人之评断,加上自己的音韵感觉和想象,选取寇准诗作和几首词作进行赏析。

人生经历和多重性格在文学创作中的影响,往往连作者本人也很难意识到,他的笔往往不自觉的就在文字中流露出来。正如曹雪芹无意中揭示了封建末世没落的命运一样,寇准的诗词也在有意无意之中折射出其人生的轨迹。

让我们的目光延伸到巴东,开始品味这跌宕起伏的人生轨迹中的诗人情怀——

试看寇准颇有自传体性质的《述怀》:

吾家嗣儒业,奕世盛冠裳。桂籍冠伦辈,天下知声光。有才无其命,不得步玉堂。

由内心中萌生的无限自豪感,在诗人的胸间徐徐堆积,面对苍茫的巴东山水,倚楼处,仰天长吼,口齿间吐出盛世汉唐。寇准把自己的家世追溯至东汉寇徇,备受盛世蒙荫,所以说“嗣儒业”、“盛冠裳”。桂籍四句,追忆其父寇相,赞扬父亲学识与才能。王禹偁《小畜集》曾引寇辈自言:“吾先人以懿文茂行中甲科,遭时乱离,终于下位。今吾虽为王官,尚未通籍,苟赠典不及,则吾先人陪臣矣”。寇相的才能为天下人称颂,“终焉,知人者惜之”。“有才无其命,不得步玉堂”,一方面是对父亲有才能但却英年早逝扼腕叹息,同时有流露出对自己现在知任巴东偏僻之地的感慨。难道自己继承了家世的“儒业”,却也同样不能施展抱负,只能始终徘徊在“玉堂”之外?这种暗藏在背后带着深沉反思光彩的冷眼,丝丝凉气刺痛了我们的脊梁,我们不禁缩起脖子,被这种可能的英雄末路的悲剧感惊醒了朦胧的双眼,于是,诗人抓住时机,挥笔直下,自然地把我们的目光引向更宽广的方向:

余亦好古者,诗礼承馀芳。赴义忘白刃,奋节凌秋霜。垂衣遇圣主,射策遭时昌。十九中高第,弱冠司国章。棘寺陪法吏,奉使安殊方。薄才难变俗,贱节惟勤王。

诗人将自己的美好才能进一步升华,进一步塑造这一英雄的完美形象,让人们对这种可能的“有才无其命、不得步玉堂”的悲剧的恐惧感加深。诗、书、礼、乐、射、典,样样精通,十九岁就高中进士及第,掌管典狱,忠君爱国,勤政爱民,是一个完全意义上的有德有才之官吏。这么一个有能力和德行的人,如果最终依然报国无门,作为读者的我们,推之己身,是不是也会为之感到痛惜,对那个造就悲剧的时代感到恐惧与无望?到这里,我们读者的弦是紧绷的,而诗人却完全以自叙者的口吻,关注着我们思维的暗流,并把那根弦绷紧。

务简忽兴念,不觉心徬徨。慈亲违万里,瘴雨悲南荒。端居增浩叹,离恨销刚肠。木落多异感,蝉鸣非故乡。

正当我们以为这根弦会断的时候,诗人的叙述转向了,正如古筝的琴弦,忽然拨弄的手指空空的停在空中,留下孤独的弦。由前面自信十足、豪气万丈仰天长吼转入了浅吟低唱,如烟花女子,带着些惆怅,紫舞轻旋。南荒瘴雨之缠绵,长江落木之萧萧,离情别恨千回百转终究还是需要化入愁肠,蝉鸣千声扰乱丝丝的柳,抬眼望去依然不是自己的故乡。寇准在巴东,说是始终放不下对家乡的思念,还不如说期望回到京城一展抱负罢了。正如后面所说的那样:

长思千万乘,奉职升周行。步武亲玉陛,献纳肩忠良。

千万乘、升周行、亲玉陛、纳忠良,多么美好的愿景啊!诗人的胸怀是宽广的,渴望也是强烈的。他深厚的责任感 ,真心的想为国家做些事情。在他的愿景中,他终于把自己的才能转换成了现实中的治世本领,把自己人生的抱负引进了历史的责任中去了。

功成自高退,散发游沧浪。

当自己的抱负实现了的时候,如何寻找安度今后的余生?诗人又一次给出了回答,功成名退是最好的选择,即使是在梦想中也是这样。范蠡“扁舟泛于江湖”的飘逸,李白“明朝散发弄扁舟“的超然,全被诗人采纳了,白云一片去悠悠,在沧浪之水边,都少人扁舟天涯,又有多少人离恨高楼了。不知诗人全身而、退散发扁舟时,会否也遇上沧浪之水的渔夫?历史在这一刻成为了永恒,四目相对,扁舟一碰即逝,诗人惊愕间,渔夫莞尔而笑,鼓枻而去,渔唱三更。

全诗至此,诗人那充满了热情与渴望的思绪汇成了一江春水,带着他淡淡的花香般的忧郁惆怅的情怀,随着一叶扁舟,粼粼而下,空留下碧空里的疏影,随风摇曳。

寇准以他的《述怀》出色的概括了其诗词的总体思想,婉约中流露豪放,渴望建立功业却又存在隐仕冲突。无论是巴东时的隐逸情怀还是主政时的积极进取,无论是庙堂之上的直谏还是偏安南隅的无奈,在《述怀》中都可以寻找到其源头。

《春日登楼怀归》中的“远水无人渡,孤舟尽日横。荒村生断霭,深树语流莺”纯粹写景,成为了伟人传诵的名句。孤零零的渡船横转在水里,半天没有看见人影,缕缕升起的轻烟,追着正落下的残阳,时起时没,远远地古寺,若有若无的传来流莺的啼叫声,好一幅旷野黄昏图。

中国的文人士大夫往往“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一,仕进顺利时,富有积极进取的精神,充满以身许国的豪情;仕途失意时,隐逸思想高涨,或怡情于山水,或寄声于佛老,寇准也不例外。

其《塞上》诗曰:“我欲思投笔,期封定远侯”,应制诗《和御制祀后土》日:“河流回二陕,山势壮三秦。箫鼓闻睢上,旌旗过渭滨。天声惊远野,兵气慑边邻??’”流露出仗剑横行、横扫九边之壮气,这在边塞诗少而衰飒的宋初和谀功颂德之词充盈的应制诗中并不多见。

贬谪南荒时的“倚客亭思往事,南阳何异梦南柯”(《途次方城》)、“惟有北人偏怅望,孤城独上倚楼听”(《舂陵闻雁》)等,内容上多是抒发个人的人生感慨之辞,表达了人生如梦及思乡恋阕之情。辞意虽凄,但由于其心智的老成,此期的诗歌已不像巴东时期那么年少多感了,表达上也不似巴东时期那么直露,而是多了些凝重沉郁。尤其在其晚年之作《虚堂》体现的更为突出:

虚堂寂寂草虫鸣,欹枕难忘是旧情。斜月半轩疏树影,夜深风露更凄清。

孤身、夜晚、虚堂的寂静用草虫鸣来承托,以动衬静。不安静的夜晚更加扰乱着诗人的心绪,本来“难忘旧情”不堪入睡就更是睡意全无了。“旧情”是恋情还是愁情,诗人没有明说。按照这样的思路,下一联本来是要写旧情带来的悲伤的了,诗人却笔锋一转,目光转向窗外,月光斜照,疏影交错,夜深露冷,无限凄清。全诗到此嘎然而止,好像完全忘却的旧情,那何来的“难忘是旧情”呢?诗人于“旧情”欲言又而止,在亦即亦离中融情于景,构成一种凄迷的氛围,烘托出疑虑难忘旧情的凄楚的情感,使之更显得缠绵悱恻,蕴藉婉曲,令人回味无穷。

对于寇准的词,无论是《全宋词》的四首还是《全宋词补辑》的新增一首,笔者感觉,在词境和艺术技巧上并没有很大的突破。即使备受人称颂的《江南春》也是如此:

波渺渺,柳依依,孤村芳草远,斜日杏花飞。江南春尽离肠断,苹满汀洲人未归。

——《江南春》

此词明显受南朝梁柳恽《江南曲》:“汀洲采白蘋,日落江南春。 洞庭有归客,潇湘逢故人。故人何不返,春华复应晚。 不道新知乐,只言行路远。”的启发。词的开头勾勒出一幅江南暮春图景:一泓春水,烟波渺渺,岸边杨柳,柔条飘飘。那绵绵不尽的萋萋芳草蔓伸到遥远的天涯。夕阳映照下,孤零零的村落阒寂无人,只见纷纷凋谢的杏花飘飞满地。“波渺渺”,水悠悠,含有佳人望穿秋水的深情。“柳依依”,使人触目伤怀,想起《诗经.采薇》的“昔我往矣,杨柳依依。”“孤村”句说明人之孤寂,“芳草”则联想到《楚辞.招隐士》“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而其“远”,有李后主“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的绵延,也有贺梅子的“一川烟草”的稠密。结尾两句承前面写景的层层渲染铺垫,直抒胸臆,情深意挚,将女主人公的离愁抒写得淋漓尽致,使人感觉到她的青春年华正孤寂落寞的漫长等待中流逝,美好的时光就如那“斜日杏花飞”一般。

这种手法和描绘的功力在宋词中极为普遍,最后的春尽离肠断的愁情也是宋人普遍的共有情感,寇准此词没有更深的内涵和更大的词境开拓。

此外,后人称颂《江南春》,却不知寇准在其他的诗词中反复化用其意,如《追思柳恽汀洲之咏尚有遗妍因书一绝》诗曰:“杳杳烟波隔千里,日落汀洲一望时,白蘋香散东风起。愁情不断如眷水”,《夜度娘》诗曰:“烟波渺渺一千里,白蘋香散东风起。日暮汀洲一望时,柔情不断如春水”。可见其才力的有限性,另一方面,也降低了《江南春》新颖性。

相比较而言,更欣赏另外一首略显豪放的词作《阳关引》:

塞草烟光阔,渭水波声咽。春朝雨霁轻尘歇。征鞍发。指青青杨柳,又是轻攀折。动黯然,知有后会甚时节。更尽一杯酒,歌一阕。欢人生,最难欢聚易离别。且莫辞沉醉,听取阳关彻。念故人,千里自此共明月。

——《阳关引》

刚刚下过的春雨,把空气中的浮尘都打湿了,柳树也因为没有往日烟尘的蒙蔽而显得格外青翠。渭水边,波声如咽,不安的马低嘶着催促远行,不知塞外的草肥烟光阔是否是马儿的向往?马踏阳关雪,大漠北风烈。千年古道琵琶曲,阳关彻、飞天阙。听弦声犹在,酒饮沉醉,念故人、古道千里映明月。

整首送别词化用王维的《送元二使安西》诗意,主题是送别,在意境上也没有新意和突破。但就整个宋词史而言,到寇准手里的《阳关引》,一改宋初送别的极度伤感别离之悲,诗人以哲理性的见解来劝解友人,这种较为开阔达观的境界和情怀在苏轼之前并不多见。尾句“千里自此共明月”韵味悠长,情意深厚,苏轼后来《水调歌头》中“千里共婵娟”的创作或许也受到此句的影响。

总之,寇准的诗词在宋初具有重要的影响,但由于时代和个人才能的限制,在整个文学史中,寇准的诗词还是逊色很多,他可以达到他所处的那个时代的高峰,却很难登上整个文学史的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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