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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德论

 dtmz 2011-12-08

老子德论

——老子《道德经·下篇·德论》新读

 

三门峡行政学院社会管理教研部 陈敏昭

 

老子论德

从第三十八章起,老子开始讨论有关德的问题。“德”继之于“道”,源之于“道”,通之于“道”。“道”有“常道”、“可道”之分;“德”有“上德”、“下德”之别。这里介绍了“道”,“德”,“仁”,“义”,“礼”五者的关系。

“道”无形无象,含藏而不显露,空虚而无迹象,却无所不有,无所不在,无所不为,无所不成。生育天地,运行日月,长养万物,却不自恃、自彰。此种特性应之于人,则为“上德”。“上德”和“常道”一样,是内在的,实质的、无形的、自然的,而不是外在的、表面的,形式上的东西。因而,无形的“道”是大“道”,无形的内在之“德”是“上德”。这种非形式的“德”好象无“德”,其实是真正的大“德”、“上德”。纯粹素朴、虚无自然、至诚不妄、无心作为者,是“上德”之特性。

反之,有意作为,故意彰示其德,做了好事只怕别人不知道,这种外在的、形式上的、故意彰示的“德”,是谓“下德”。“下德”处处显示为很有“德”,其实还算不上“德”。体现“常道”体性的“上德”是无为的。这种“无为”不是有意的,而是自然的。此谓“上德无为,而无以为”。“下德”的有为是故意的、有心的、非自然的。此谓“下德为之,而有以为”。

上仁:出于自然,不是有心有意去为“仁”者,谓之“上仁”。义:有分别,有果决,惩奸除暴,济困扶危,顺天应人,不循私情者,谓之“义”。 礼:长幼有序,男女有别,父慈子孝,恭谨讦浪者,请之“礼”。“上仁”继之“上德”,是无为的。“上义”继之“下德”,是有为的。以“上礼”的科条礼教约束人,无人应声和履行,这时,不得不伸出胳臂用力拉拽,强迫人们去遵守。

道是主体、是根本,德是作用、是枝末、是形式,仁、义、礼是主体的作用的表现形式。如失去了道而再去讲德,犹如树木已经失去了根和干再求枝叶丰茂,岂非妄言!尤其讲到表现形式礼的时候道德基础已无、忠信已薄,祸乱由此而始,所以讲“而乱之首”。道之本体贵乎敛华就实,守朴还淳。如持华去实,乃是愚昧的开始。因此,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要掌握本末之机、实华之要,还淳以复其厚,反朴以顾其实,而不炫识以求其华。因此,真正的进道修德之人应去其薄华,取其厚实。

 

第三十八章

[原文]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上德无为,而无以为;下德为之,而有以为。上仁为之,而无以为;上义为之,而有以为。上礼为之,而莫之应,则攘臂而扔之。故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前识者,道之华,而愚之始。是以大丈夫处其厚,不居其薄;处其实,不居其华。故去彼取此。

[注释]此章是《道德经》下篇德经的首章。“德”继之于“道”, 源之于“道”,通之于“道”。“道”有“常道”、“可道”之分;“德”有“上德”、“下德”之别。这里介绍了“道”,“德”,“仁”,“义”,“礼”五者的关系。“道”无形无象,含藏而不显露,空虚而无迹象,却无所不有,无所不在,无所不为,无所不成。生育天地,运行日月,长养万物,却不自恃、自彰。此种特性应之于人,则为“上德”。“上德”和“常道”一样,是内在的,实质的、无形的、自然的,而不是外在的、表面的,形式上的东西。因而,无形的“道”是大“道”,无形的内在之“德”是“上德”。这种非形式的“德”好象无“德”,其实是真正的大“德”、“上德”。纯粹素朴、虚无自然、至诚不妄、无心作为者,是“上德”之特性。反之,有意作为,故意彰示其德,做了好事只怕别人不知道,这种外在的、形式上的、故意彰示的“德”,是谓“下德”。“下德”处处显示为很有“德”,其实还算不上“德”。体现“常道”体性的“上德”是无为的。这种“无为”不是有意的,而是自然的。此谓”上德无为,而无以为”。 “下德”的有为是故意的、有心的、非自然的。此谓“下德为之,而有以为”。 上仁:出于自然,不是有心有意去为“仁”者,谓之“上仁”。 义:有分别,有果决,惩奸除暴,济困扶危,顺天应人,不循私情者,谓之“义”。礼:长幼有序,男女有别,父慈子孝,恭谨讦浪者,请之“礼”。 “上仁”继之“上德”,是无为的。“上义”继之“下德”,是有为的。以“上礼”的科条礼教约束人,无人应声和履行,这时,不得不伸出胳臂用力拉拽,强迫人们去遵守。“道”是主体、是根本,“德”是作用、是枝末、是形式,“仁”、“义”、“礼”是主体的作用的表现形式。如失去了“道”而再去讲“德”,犹如树木已经失去了根和干再求枝叶丰茂,岂非妄言!尤其讲到表现形式“礼”的时候“道德”基础已无、忠信已薄,祸乱由此而始,所以讲“而乱之首”。前识:事前预测。“道”之本体贵乎敛华就实,守朴还淳。如持华去实,乃是愚昧的开始。因此,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要掌握本末之机、实华之要,还淳以复其厚,反朴以顾其实,而不炫识以求其华。因此,真正的进道修德之人应去其薄华,取其厚实。

[今译]上德的人,对人有德而不自以为德,所以才有德。下德之人表露其德、自居其德,所以反而无德了。因为上德的人,与道同体,道是无所为而为,所以他也是无所为而为。而下德的人,有心为道,反而有许多地方却做不到了。上仁的人,虽然是为,却是无所为而为;上义的人,尽管是为,却是有所为而为;上礼的人,那就更过分了,他自己先行礼,若得不到回答,便不惜伸出手臂来,引着人家强就于礼。由此看来,失去了道而后才有德,失去了德而后才有仁,失去了仁而后才有义,失去了义而后才有礼。(其实)等到步入礼的境界,已经是忠信不足,祸乱也就随之开始。至于以智慧去测度未来,不过是道的虚华,是愚昧的开始;更是愚不可及的事。所以大丈夫立身敦厚,以忠信为主,而不重视俗礼;以守道为务,而不任用智巧;务必除去一切浅薄浮华等不合乎道的,而取用敦厚朴质等合于道的。

 

第三十九章

[原文]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候王得一以为天一正。其致之也,谓天无以清,将恐裂;地无以宁,将恐废;神无以灵,将恐歇;谷无以盈,将恐竭;万物无以生,将恐灭;候王无以正,将恐蹶。故贵以贱为本,高以下为基。是以候王自称孤、寡、不谷。此非以贱为本邪?非乎?故至誉无誉。是故不欲琭琭如玉,珞珞如石。

[注释]得一:即得道。神:神或指人。灵:灵性或灵妙。正:一本作“贞”。意为首领。其致之也:推而言之。谓:假如说。天无以清:天离开道,就得不到清明。废:荒废。歇:消失、绝灭、停止。竭:干涸、枯竭。蹶:跌倒、失败、挫折。孤、寡、不谷:古代帝王自称为“孤”、“寡人”、“不谷”。不谷:不善。至誉无誉:最高的荣誉是无须称誉赞美的。琭琭:形容玉美的样子。珞珞:形容石坚的样子。

[今译]往昔曾得到过道的:天得到道而清明;地得到道而宁静;人得到道而英灵;河谷得到道而充盈;万物得到道而生长;侯王得到道而成为天下的首领。推而言之,天不得清明,恐怕要崩裂;地不得安宁,恐怕要震溃;人不能保持灵性,恐怕要灭绝;河谷不能保持流水,恐怕要干涸;万物不能保持生长,恐怕要消灭;侯王不能保持天下首领的地位,恐怕要倾覆。所以贵以贱为根本,高以下为基础,因此侯王们自称为“孤”、“寡”、“不谷”,这不就是以贱为根本吗?不是吗?所以最高的荣誉无须赞美称誉。不要求琭琭晶莹像宝玉,而宁愿珞珞坚硬像山石。

天地万物都来源于道,道是构成一切事物所不可或缺的要素,如果失去了道,天地万物就不能存在下去。由物及人,告诫执政者从道出发,经常要“处下”、“居后”、“谦卑”,即贵以贱为根本,高以下为基础,没有老百姓为根本和基础,就没有高贵的侯王。

 

第四十章

[原文]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

    [注释]反者:循环往复。一说意为相反,对立面。弱者:柔弱、渺小。有:这里指道的有形质,不是有无相生的“有”字。无:与一章中的“无名天地之始”的“无”相同,这里的“无”指超现实世界的形上之道。

[今译]循环往复的运动变化,是道的运动,道的作用是微妙、柔弱的。天下的万物产生于看得见的有形质,有形质又产生于不可见的无形质。

老子用极其简练的文字,讲述了“道”的运动变化法则和“道”产生天下万物的作用。言简意赅,意义丰富。对“反者道之动”的解释有两种观点比较有代表性:一说矛盾着的对立物各自向着自己的对立面转化;二是说事物运动变化的规律是循环往复。其实,这两种解释基本上是相同的。“弱者道之用”,是说“道”在发挥作用的时候,用的是柔弱的方法,这并非完全是消极的,同样也有积极性的一面,道创造万物,并不使万物感到有什么强迫的力量,而是自然而然地发生和成长。用弱和用强,也就是是“无为”和“有为”的区别。“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是道产生天地万物时由无形向有形转化的活动过程。

 

第四十一章

[原文]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故建言有之:明道若昧,进道若退,夷道若纇。上德若谷;大白若辱;广德若不足;建德若偷;质真若渝。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道隐无名。夫唯道,善贷且成。

[注释]建言:立言。夷,平坦;纇(lei):崎岖不平、坎坷曲折;瑕疵;毛病;缺点。大白若辱:辱,黑垢。一说此名应在“大方无隅”一句之前。建德若偷:刚健的德好像怠惰的样子。偷:这里意为惰。质真若渝:渝,变污,质朴而纯真好像浑浊。大方无隅:隅,角落、墙角。最方整的东西却没有角。善贷且成:贷,施与、给予。引伸为帮助、辅助之意。此句意为:道使万物善始善终,而万物自始至终也离不开道。

[今译]上士听了道的理论,努力去实行;中士听了道的理论,将信将疑;下士听了道的理论,哈哈大笑。不被嘲笑,那就不足以成其为道了。因此古时立言的人说过这样的话:光明的道好似暗昧;向前的路有时曲折后退;平坦的道好似崎岖;崇高的德好似峡谷;广大的德好像不足;刚健的德好似怠惰;质朴而纯真好像混浊未开。最洁白的东西,反而含有污垢;最方正的东西,反而没有棱角;最大的声响,反而听来无声无息;最大的形象,反而没有形状。道幽隐而没有名称,无名无声。只有“道”,才能使万物善始善终。

这里列举了一系列构成矛盾的事物双方,表明现象与本质的矛盾统一关系,它们彼此相异,互相对立,又是互相依存,彼此具有统一性,从矛盾的观点,说明相反相成是事物发展变化的规律。在这里,老子讲了上士、中士、下士各自“闻道”的态度:上士听了道,努力去实行;中士听了道将信将疑,下士听了道之后反而浅薄地嘲笑不已,说明下士只见现象不见本质还要抓住一些表面现象来嘲笑道,但道是不怕浅薄之人嘲笑的。

 

第四十二章

[原文]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人之所恶,唯孤、寡、不谷,而王公以为称。故物或损之而益,或益之而损。人之所教,我亦教之。强梁者不得其死,吾将以为教父。

[注释]一:老子多处用以代替道,表示道是唯一的、绝对的、无偶的。二:指阴气、阳气。“道”的本身包含着对立的两方面。阴阳二气所含育的统一体即是“道”。因此,对立着的双方都包含在“一”中。三:即是由两个对立的方面相互矛盾冲突所产生的第三者,进而生成万物。负阴而抱阳:背阴而向阳。冲:冲突、交融。此句意为阴阳二气互相冲突交和而成为均匀和谐状态,从而形成新的统一体。孤、寡、不谷:这些都是古时候君主的谦称。父:有“开始”、“根本”的意思。

    [今译]道是独一无二的,道本身包含阴阳二气,阴阳二气相交而形成一种适匀的状态,万物在这种状态中产生。万物背阴而向阳,并且在阴阳二气的互相激荡而成新的和谐体。人们最厌恶的就是“孤”、“寡”、“不谷”这些词语,但是有道王公却用这些字来称呼自己。所以,一切事物如果有意减损它却反而使它得到增加;如果增加它却反而得到减损。前人这样教导我,我也这样去教导别人。强暴的人死无其所。我把这句话当作“戒强”的基本宗旨。

本章有两层含义:其一,这里的“一”、“二”、“三”乃是指“道”创生万物和宇宙生成的过程。宇宙万物的总根源是“混而为一”的道,对于千姿百态的万物而言,道是独一无二的。关于冲气,是指阴阳二气开始分化而还没有完全分化的时候,在这种情况中的气就叫做冲气。“冲”是道的一种性质,‘道冲而用之或不盈’(第四章)。这种尚未完全分化的气,与道相差不多,所以叫冲气。其二,警诫王公要以贱为本、以下为基,柔弱退守是处事的最高原则,谦受益,满招损。

 

第四十三章

[原文]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无有入无间,吾是以知无为之有益。不言之教,无为之益,天下希及之。

[注释]驰聘:骏马奔跑。无有:指不见形象的东西,无有入无间:无形的力量能够穿透没有间隙的东西。希:作“稀”讲,稀少。

[译文]天下最柔弱的东西,能够穿越于最坚硬的东西中;无形的力量可以穿透没有间隙的东西。我因此认识到“无为”的益处。“不言”的教导,“无为”的益处,普天下少有能赶上它的了。

这里再次讲述了“柔之胜刚,弱之胜强”的道理,又讲了“不言”的教诲、“无为”的益处,这个基本思想贯穿于《道德经》的全书之中。老子指出,最柔弱的东西里面,蓄积着人们看不见的巨大力量,使最坚强的东西无法抵挡。“柔弱”发挥出来的作用,在于“无为”。“柔弱”是万物具有生命力的表现,也是真正有力量的象征。老子并非一味要人“守柔”、“不争”,而是认为“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即柔弱能够战胜刚强。

 

第四十四章

[原文]名与身孰亲?身与货孰多?得与亡孰病?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故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

[注释]多:轻重的意思;货,财富。得:指名利;亡,指丧失性命;病,有害。甚爱必大费:过于爱名就必定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多藏必厚亡:丰厚的藏货就必定会招致惨重的损失。殆:危险。

[译文] 名声和生命相比哪一样更为亲切?生命和财货比起来哪一样更为贵重?得与失相比,哪一个更有害?过分的爱名利就必定要付出更多的代价;过于积敛财富,必定会遭致更为惨重的损失。所以说,懂得满足,就不会受到屈辱;懂得适可而止,就不会遇见危险;这样才可以保持住长久的平安。

以名与货和人的自身价值对比,讲要人自重、自爱。老子告诉我们,人要贵生重己,对待名利要适可而止,知足知乐,不可自贱其身,这样才可以避免遇到危难;反之,为名利奋不顾身,争名逐利,则必然会落得身败名裂的可悲下场。(参阅陈敏昭《知足常乐终不辱,知止常止终不耻》)

 

第四十五章

[原文]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不穷。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静胜躁,寒胜热。清静为天下正。

[注释]大成:最为完满的东西。冲:虚,空虚。屈:同曲。讷:笨嘴笨舌。静胜躁,寒胜热:清静克服扰动,寒冷克服暑热。正:通“政”,治理,管理。

[译文]最完满的东西,好似有残缺一样,但它的作用永远不会衰竭;最充实盈满的东西,好似是空虚一样,但是它的作用是不会穷尽的;最正直的东西,好似有弯曲一样;最灵巧的东西,好似最笨拙的;最卓越的辩才,好似不善言辞一样。清静克服扰动,寒冷克服暑热。清静无为才能统治天下。

通过人格化讲“道”的本质在社会管理方面的体现是“清静无为”,其中“大成”、“大盈”是人格形态;“若缺”、“若冲”、“若屈”、“若拙”、“若讷”的外在表现,都是说明一个完美的人格,不在外形上表露,而为内在生命的含藏内收。在社会管理上,只有贯彻了无为的原则,才能取得成功。

 

第四十六章

[原文]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天下无道,戎马生于郊。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矣。

[注释]却:退还。走马以粪:粪,耕种,播种。此句意为用战马耕种田地。戎马:战马。生于效:指牝马生驹于战地的郊外。故知足之足,常足矣:知道满足的这种满足,是永远满足的。

[译文]治理天下合乎“道”,就可以作到太平安定,把战马退还到田间给农夫用来耕种。治理天下不合乎“道”,连怀胎的母马也要送上战场,在战场的郊外生下马驹子。最大的祸害是不知足,最大的过失是贪得的欲望。知道到什么地步就该满足了的人,永远是满足的。

在春秋战国时代,诸侯争霸,兼并和掠夺战争连年不断,给社会生产和人民群众的生活造成了沉重灾难。老子明确表示了自己的反战主张,他分析了战争的起因,认为是统治者贪欲太强。那么解决问题的办法是要求统治者知足常乐。岂至治国是这样?人在求生存、谋发展的过程中也是这样,知足,虽然客观上财富不多而主观上亦可自认为富有,“知足者富、“富莫大于知足”。知足者常富、常福。反之,客观财富虽多,由于主观的不知足,贪得无厌,却给自身酿成极大的祸害。近年来,被揪出来的贪官动辄拥有千万上亿资产却仍然不满足,直到身败名裂、身陷囹圄才后悔连连。贪者可不戒之乎?当政者亦不可无厌贪求,切记清静无为之戒条。

 

第四十七章

[原文]不出户,知天下;不窥牖,见天道。其出弥远,其知弥少。是以圣人不行而知,不见而明,不为而成。

[注释]窥:从小孔隙里看;牖(you):窗户。天道:日月星辰运行的自然规律。不见而明:意为不窥见而明天道。不为:无为、不妄为。

[今译]不出门户,就能够推知天下的事理;不望窗外,就可以认识日月星辰运行的自然规律。他向外奔逐得越远,他所知道的道理就越少。所以,有道的圣人不出行却能够推知事理,不窥见而能明了“天道”,不妄为而可以有所成就。

这里讲的是认识问题,在认识上单纯依靠感觉是靠不住的,因为这样做无法深入事物的内部,不能认识事物的全体,而且还会扰乱人的心灵。要认识事物还要靠内在的自省,下功夫自我修养,才能领悟道,知晓天下万物的变化发展规律。

 

第四十八章

[原文]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取天下常以无事;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

[注释]为学:探求事物的知识。学:指政教礼乐。日益:指增加人的知见智巧。为道:通过冥想或体验的途径,领悟事物未分化状态的道。此处的“道”,指自然之道,无为之道。损:指情欲文饰日渐泯损。无为而无不为:不妄为,就没有什么事情做不成。取:治理管辖之意。无事:即无扰攘之事。有事:繁苛政举在骚扰民生。

[今译]求学的人,其情欲文饰一天比一天增加;求道的人,其情欲文饰则一天比一天减少。减少再减少,到最后以至于“无为”的境地。如果能够做到无为,即不妄为,任何事情都可以有所作为。治理国家的人,要经常以不骚扰人民为治国之本,如果经常以繁苛之政扰害民众,那就不配治理国家了。

为学,政教礼乐之学掌握得越多,它足以产生机智巧变,私欲妄见也就层出不穷。为道则不同,它是透过直观体悟以把握事物未分化的状态或内索自身虚静的心境,它不断地除去私欲妄见,使人日渐返朴归真,最终可以达到“无为”的境地,只有“清静无为”,没有私欲妄见的人才可以治理国家。

在治理国家上倡导“无为”的,与老子同时期的还有孔老先生,他在《论语》中讲到:“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夫何为哉,恭已正南面而已。”意思是说,自己不做什么事情而使得天下太平的人,大概只有舜了,他做了些什么呢?他只是庄重端坐在他的王位上罢了,端正自己来端正天下

 

第四十九章

[原文]圣人常无心,以百姓之心为心。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信者,吾信之;不信者,吾亦信之,德信。圣人在天下,歙歙焉为天下浑其心,百姓皆注其耳目,圣人皆孩之。

[注释] 圣人:老子理想中的执政者。常无心:意为长久保持无私心。德:假借词,同得。歙(Xi):吸气,这里指收敛意欲。浑其心:使人心思化归于浑朴。百姓皆注其耳目:百姓都使用自己的智谋,生出许多事端。圣人皆孩之:圣人使百姓们都回复到孩提般纯真质朴的状态。

[今译]圣人常常是没有私心的,以百姓的心为自己的心。对于善良的人,我善待于他;对于不善良的人,我也善待他,这样就可以得到善良了,从而使人人向善。对于守信的人,我信任他;对不守信的人,我也信任他,这样可以得到诚信了,从而使人人守信。有道的圣人在其位,收敛自己的欲意,使天下的心思归于浑朴。百姓们都专注于自己的耳聪目明,有道的人使他们都回到孩提时代纯朴的状态。

老子理想的执政者没有私心,兢兢业业、战战兢兢地不敢放纵自己,不敢与民争利,不敢以自己主观意志而妄为,以百姓之心为心,使人人守信、向善。老子把以“道治天下”的希望寄托给一个理想的圣人,在他的治理下,人人都回复到孩提般纯真的状态,颐养天年。

 

第五十章

[原文]出生入死,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人之生,动之于死地,亦十有三。夫何故?以其生生之厚。盖闻善摄生者,陆行不遇兕虎,入军不被甲兵。兕无所投其角,虎无所措其爪,兵无所容其刃。夫何故?以其无死地。

[注释]出生入死:出世为生,入地为死。生之徒:徒,人或类,即长寿之人。十有三:十分之三。死之徒:属于夭折的一类。人之生,动之于死地:此句意为人本来可以长生的,却意外地走向死亡之路。生生之厚:由于求生的欲望太强,营养过剩,因而奉养过厚了。摄生者:精通养生之道者。兕(si)一种凶猛动物(雌犀牛)。入军不被甲兵:战场上不被杀伤。无死地:没有进入死亡范围。

[今译]人始出于世而生,最终入于地而死。属于长寿的人有十分之三;属于短命而亡的人有十分之三;人本来可以活得长久些,却自己走向死亡之路,也占十分之三。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奉养太过度了。据说,善于养护自己生命的人,在陆地上行走,不会遇到凶恶的犀牛和猛虎,在战场上也受不到武器的伤害。犀牛于其身无处投角,老虎对其身无处伸爪,武器对其身无处刺击锋刃。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他没有进入死亡的领域。

人死有因,夭折者有二:一种是因营养过剩、娇奢淫佚,故而短命夭折;一种是因行动不慎而造成伤亡。老子认为,人活在世,应善于避害,则可以保全生命长寿。他注意到人为因素对生命的影响,要求人们不要靠着争夺来保养自己,而要以清静无为的态度远离死地。他希望人们能够做到少私寡欲,清静质朴、纯任自然。

 

第五十一章

[原文]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势成之。是以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道之尊,德之贵,夫莫之命而常自然。故道生之,德畜之,长之育之,成之熟之(一本作“亭之毒之”);养之覆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

[注释]势:万物生长的自然环境。莫之命而常自然:不干涉、不妄图主宰之,而任万物自化自成。养:爱养、护养。覆:维护、保护。恃:不把持、不控制;宰:主宰。玄德:即上德。它产生万物而不居为己有,养育万物而不自恃有功。

[今译]道生成万事万物,德养育万事万物。万事万物虽现出各种各样的形态,环境使万事万物成长起来。故此,万事万物莫不尊崇道而珍贵德。道之所以被尊崇,德所以被珍贵,就是由于道生长万物而不加以干涉,德畜养万物而不加以主宰,顺其自然。因而,道生长万物,德养育万物,使万物生长发展,成熟结果,使其受到抚养、保护。生长万物而不居为己有,抚育万物而不自恃有功,导引万物而不主宰控制,这就是奥妙玄远的上德。

“道”以“无为”生养了万物,“德”养育万物,但“道”和“德”并不干涉万物的生长繁衍,而是顺其自然。从另一方面讲,道之创造万事万物,也不含有什么主观的意识,也不具有任何目的,而且不占有、不主宰,整个过程完全是自然而然的,万事万物的生长、发育、繁衍,完全是处于自然状态下。这就是“道”在作用于人类社会时所体现的“德”的特有精神。这是一种在二千多年前难能可贵的无神论思想。

 

第五十二章

[原文]天下有始,以为天下母。既得其母,以知其子;既知其子,复守其母,没身不殆。塞其兑,闭其门,终身不勤。开其兑,济其事,终身不救。见小曰明,守柔曰强。用其光,复归其明,无遗身殃;是为袭常。

[注释]始:指“道”。母:指“道”。老子多次在不同地方使用“一”、“本”、“始”、“母”等代替“道”。子:派生物,指由“母”所产生的万物。塞其兑,闭其门:兑,指口,引伸为孔穴;门,指门径。此句意为:塞住嗜欲的孔穴,闭上欲念的门径。勤:劳作。开其兑,济其事:打开嗜欲的孔穴,增加纷杂的事件。见小曰明:小,细微。能察见细微,才叫做“明”。强:强健,自强不息。用其光,复归其明:光向外照射,明向内透亮。发光体本身为“明”,照向外物为光。无遗身殃:不给自己带来麻烦和灾祸。袭常:袭承常道。

[今译]万物都有起始,这个始作为天地万物的根源。如果知道根源,就能认识万物,如果认识了万事万物,又把握着万物的根本,那么终身都不会有危险。塞住欲念的孔穴,闭起欲念的门径,终身都不会有烦扰之事。如果打开欲念的孔穴,就会增添纷杂的事件,终身都不可救治。能够察见到细微的,叫做“明”;能够持守柔弱的,叫做“强”。运用其光芒,返照内在的明,不会给自己带来灾难,这就叫做万世不绝的“常道”。

老子认为,天下自然万物的生长和发展有一个总的根源,人应该从万物中去追索这个总根源,把握原则。人们认识天下万物但不能离开总根源,不要向外奔逐,否则将会离失自我。在认识活动中,要除去私欲与妄见的蔽障,以真正把握事物的本质及规律。在这里,老子又一次使用了“母”、“子”这对概念。在这里,“母”就是“道”,“子”就是天下万物,因而母和子的关系,就是道和万物的关系。此外,老子发现,世人都好逞强显智,不知收敛内省,这是非常危险的事情。他恳切地希望人们不可一味外露,而要内蓄、收敛,就不会给自身带来灾祸。

 

第五十三章

[原文]使我介然有知,行于大道,唯施是畏。大道甚夷,而人好径。朝甚除,田甚芜,仓甚虚,服文采,带利剑,厌饮食,财货有余,是谓盗竽。非道也哉!

[注释]我:指有道之人。介然有知:介,微小。微有所知,稍有知识。施:邪、斜行。夷:平坦。人:指人君或统治者。径:邪径。朝甚除:朝政非常败坏。厌饮食:厌,饱足、满足、足够。饱得不愿再吃。盗竽:竽又作夸。即大盗、盗魁。

[今译]假如我稍微地有了认识,在大道上行走,唯一担心的是害怕走了邪路。大道虽然平坦,但统治者却喜欢走邪径。朝政腐败已极,弄得农田荒芜,仓库十分空虚,而人君仍穿着锦绣的衣服,佩带着锋利的宝剑,饱餐精美的饮食,搜刮占有富余的财货,这样的人应该被称为大盗。这是非常无道的啊!

揭露了统治者凭借权势和武力,对百姓姿意横行,搜刮榨取,终日荒淫奢侈,过着腐朽靡烂的生活,而下层民众却陷于饥饿状况,农田荒芜、仓藏空虚,描述了社会的黑暗和统治者给人们带来的深重灾难。

 

第五十四章

[原文]善建者不拔,善抱者不脱,子孙以祭祀不辍。修之于身,其德乃真;修之于家,其德乃余;修之于乡,其德乃长;修之于邦,其德乃丰;修之于天下,其德乃普。故以身观身,以家观家,以乡观乡,以邦观邦,以天下观天下。吾何以知天下然哉?以此。

[注释]抱:抱住、固定、牢固。子孙以祭祀不辍:辍,停止、断绝,此句意为:祖祖孙孙都能够遵守“善建”、“善抱”的道理,后代的香火就不会终止。长:尊崇。故以身观身,以家观家,以乡观乡:以自身察看观照别人;以自家察看观照别家;以自乡察看观照别乡。

[今译]善于建树的不可能拔除,善于抱持的不可以脱掉,如果子孙能够遵循、守持这个道理,那么祖祖孙孙就不会断绝。把这个道理付诸于自身,他的德性就会是真实纯正的;把这个道理付诸于自家,他的德性就会是丰盈有余的;把这个道理付诸于自乡,他的德性就会受到尊崇;把这个道理付诸于自邦,他的德性就会丰盛硕大;把这个道理付诸于天下,他的德性就会无限普及。所以,用自身的修身之道来观察别身;以自家察看观照别家;以自乡察看观照别乡;以平天下之道察看观照天下。我怎么会知道天下的情况之所以如此呢?就是因为我用了以上的方法和道理。

自然万物,生灭兴衰,无不处于时时变易之中,唯有中正虚无的道不改。以道的原则建功立业,治国安邦,其基必固,其本必稳。守持道者,可根深蒂固,长治久安,永无失国亡邦之患。如此这般,可受到子孙万代的敬仰、怀念、颂扬和祭祀。所以,我身因修此道,能心正意诚,神旺气足,身康体健,以此观他人之身,亦必同理;我家因修此道,六亲和睦,父慈子孝,家业兴旺,以此观他家,亦然;我乡因修此道,相亲相爱,和睦相处,无争无斗,以此观他乡,同样;我国因修此道,君正臣忠,民心淳朴,百业兴旺,国泰民安,以此观他国,无异;今道行天下,德遍九州,普天同庆,万民安乐,以此观未来,必然如此。这实际上是由近及远,由此及彼的类推方法。

 

第五十五章

[原文]含德之厚,比于赤子。毒虫不螫,猛兽不据,攫鸟不搏。骨弱筋柔而握固。未知牝牡之合而朘作,精之至也。终日号而不嗄,和之至也。知和曰常,知常曰明,益生曰祥,心使气曰强。物壮则老,谓之不道,不道早已。

[注释]毒虫:指蛇、蝎、蜂之类的有毒虫子。螫:毒虫子用毒刺刺人。据:兽类用爪、齿捕食。攫鸟:用脚爪抓取食物的鸟,如鹰隼类的鸟,搏:鹰隼用爪抓物。朘(多音多意字,读juan时,当作减少或者是汁少的肉羹;读zui时,表示男孩的生殖器)作:男孩的生殖器勃起。嗄:噪音嘶哑。常:常指事物运作的规律。和:指阴阳二气合和的状态。益生:纵欲贪生。祥:这里指妖祥、不祥的意思。强:逞强。壮:强壮。

[今译]道德涵养深厚的人,就好比初生的婴孩。毒虫不螫他,猛兽不伤害他,凶恶的鸟不搏击他。他的筋骨柔弱,但拳头却握得很牢固。他虽然不知道男女的交合之事,但他的小生殖器却勃然举起,这是因为精气充沛的缘故。他整天啼哭,但嗓子却不会沙哑,这是因为和气纯厚的缘故。认识淳和的道理叫做“常”,知道“常”的叫做“明”。贪生纵欲就会遭殃,欲念主使精气就叫做逞强。事物过于壮盛了就会变衰老,这就叫不合于“道”,不遵守常道就会很快地死亡。

    养生之道和处世之道一样,宜谦下柔和,若心静神清,其气自然柔和深长,心不静则意不定,意不定则神不凝,神不凝,心必粗暴、强横。失了冲和的常性,也就是背离了道;背离了道,不仅不能长生,反而会过早夭亡。

 

第五十六章

[原文]知者不言,言者不知。塞其兑,闭其门;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是谓玄同。故不可得而亲,不可得而疏;不可得而利,不可得而害;不可得而贵,不可得而贱;故为天下贵。

[注释]知者不言,言者不知:这句有两种解释,一是知道的人不说,爱说的人不知道;另一种解释是,聪明的人不多说话,到处说长论短的人不聪明。兑:将液体从一容器注入另一容器的口。“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此句意为挫去其锐气,解除其纷扰,平和其光耀,混同其尘世。玄同:玄妙齐同,此处也是指道。不可得而亲,不可得而疏;不可得而利,不可得而害;不可得而贵,不可得而贱:这几句是说“玄同”的境界已经超出了亲疏、利害、贵贱等世俗的范畴。

[今译]聪明的智者不多说话,而到处说长论短的人就不聪明。塞堵住贪嗜的孔窍,关闭住欲望的门径。不露锋芒,消解纷争,挫去人们的锋芒,解脱他们的纷争,收敛他们的光耀,混同他们的尘世,这就是深奥的玄同。达到“玄同”境界的人,已经超脱亲疏、利害、贵贱的世俗范围,所以就为天下人所尊重。

本章首先讲,道乃天地之始,万物之本,其妙用无穷,只可意会,无法言表,此乃“知者不言”;书不尽言,言不尽情,言语能表达出来的,是粗浅的有形的事物之末,而不是微妙玄通的道,此乃“言者不知”;其次教人要塞兑闭门,静养天真,清静六根,断绝诸邪。人因贪名逐利,自知、自见、自伐、自矜、自是,机智炫露,似同刀剑之锋刃,勾心斗角,致使心境不净。修道者应该不自知、不自见、不自伐、不自矜、不自是,含光韬辉,慎养天真,以百姓心为心,方而不割,廉而不刿,直而不肆,光而不耀,于众物各自发挥,浑为一体,此乃“和其光”;无人我之分,贤愚之介,打起尘劳,如土和土,此谓“同其尘”;其三讲,要加强自我修养,排除私欲,不露锋芒,超脱纷争,混同尘世,不分亲疏、利害、贵贱,以开豁的心胸与无所偏的心境去对待一切人和物。如此,才是天下最为珍贵的。

 

第五十七章

[原文]以正治国,以奇用兵,以无事取天下。吾何以知其然哉?以此:天下多忌讳,而民弥贫;人(或朝)多利器,国家滋昏;人多伎巧,奇物滋起;法令滋彰,盗贼多有。故圣人云:“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

[注释]正:这里指清静无为的道。奇:奇巧、诡秘。取:治理。以此:此,指下面一段文字。以此即以下面这段话为根据。忌讳:禁忌、避讳。利器:锐利的武器。伎巧:指技巧,智巧。奇物:邪事、奇事。我:执政者或管理者,自化:自我化育,我无须作为而人民就自然顺化了。

[今译]以无为、清静之道去治理国家,以奇巧、诡秘的办法去用兵,以不扰害人民而治理天下。我怎么知道是这种情形呢?根据就在于此:天下的禁忌越多,而老百姓就越陷于贫穷;管理者掌握的锐利武器越多,国家就越陷于混乱;人们掌握的奇技怪巧越多,邪风怪事就越闹腾得厉害;法令越是森严,盗贼会越来越多。所以有道的圣人说:“我无为,人民就自我化育;我清静,人民就自然富足;我无欲,而人民就自然淳朴。”

这章也讲了三层意思:首先,执政者要遵循天道自然的规律,顺从人间伦理常情,大公无私,端方正直治理国家。但用兵却相反,要采用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声东击西的诡诈之术。要取得天下太平,须安分守己,不可妄生事端,扰乱百姓。只有这样,人民才能安居乐业,四海宁静,天下太平。其次,讲我是如何知道这些的呢?是根据:令繁奸出,禁多民困;弃常务巧,怪事连连;法严令多,盗贼愈多。最后讲,执政者要戒除贪欲之心,不好事,不妄为,不求荣贵,不劳民力,不妨民事。民能尽力耕而食,织而衣,乐其俗,安其居,美其服,甘其食,丰衣足食。鸟不教而自在空中飞;兽不驯而自在山上跑;鱼不学而自在水中游;人不为自然父慈子孝、君正臣忠。

 

第五十八章

[原文]其政闷闷,其民淳淳;其政察察,其民缺缺。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孰知其极:其无正也。正复为奇,善复为妖。人之迷,其日固久。是以圣人方而不割,廉而不刿,直而不肆,光而不耀。

[注释]闷闷:这里是宽厚的意思。淳淳:淳朴厚道。察察:严厉、苛刻,“政令烦苛,事事明察,物物检点,荣辱不共,贵贱有殊”为察。缺缺:狡黠、抱怨、不满足。正:标准、确定;其:指福、祸变换。此句意为:它们并没有确定的标准。正:这个正指方正、端正;奇:反常、邪;善:善良;妖:邪恶。这句话意为:正的变为邪的,善的变成恶的。“人之迷,其日固久”:人迷惑于祸、福之门,而不知其循环相生之理者,其为时日必已久矣。方而不割:方正而不割伤人。廉:锐利;刿:割伤。此句意为:锐利而不伤害人。直而不肆:直率而不放肆。光而不耀:光亮而不刺眼。

[今译]政治宽厚清明,人民就淳朴忠诚;政令严苛酷暗,人民就狡黠、抱怨。灾祸依傍在幸福的里面;幸福藏伏在灾祸的里面。谁能知道究竟是灾祸呢还是幸福呢?它们并没有确定的标准。正忽然转变为邪的,善忽然转变为恶的,人们的迷惑,由来已久了。因此,有道的圣人方正而不生硬,有棱角而不伤害人,直率而不放肆,光亮而不刺眼。

治理国家应该自然、宽宏,没有高下、贵贱、贤愚、荣辱分别之心,体天地无不覆载的自然好生之德,国民自然会得到妥善的治理。内修道德,外施仁政,生民为重,政通人和,事事得宜,天下大治。

   

第五十九章

[原文]治人事天,莫若啬。夫唯啬,是谓早服;早服谓之重积德;重积德则无不克;无不克则莫知其极,莫知其极,可以有国;有国之母,可以长久。是谓根深固柢,长生久视之道。

[注释]治人:治理百姓;事天:保守精气、养护身心。对“天”的解释有两种,一是指身心,一是指自然。此句意为保养天赋。啬(se):爱惜、保养、简约。早服:早做准备。重积德:不断地积德。有国之母:有国,含有保国的意思。母,根本、原则。长生久视:长久地维持、长久存在。

[今译]治理百姓和养护身心,没有比政务简约、爱民惜众精神更为重要的了。简约、爱惜能够早作准备;早作准备,就是不断地积德;不断地积德,就没有什么不能攻克的;没有什么不能攻克,那就无法估量他的力量;具备了这种无法估量的力量,就可以担负治理国家的重任。有了治理国家的原则和道理,国家就可以长治久安。国运长久,就叫做根深蒂固,符合长治久安之道。

教化民众,遵循人伦的自然常情,六亲和睦,长幼有序,上下慈孝,朋友有信,夫倡妇随,勤耕躬织,以求衣食,使民各遂其生,互不交争,安然相处,此为治人;虔诚谨严,遵循天理,存心养性,不敢有丝毫伤天害理之心,是为事奉天。无论是治民或是奉天均须以“啬”。有啬就是留有余地;留有余地,才能早为之备;早为之备,才能在事物即将发生之顷及时予以解决;在事物即将发生之顷及时矛以解决,才能广有蓄积;广有蓄积,自然就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自然就具有了无穷的力量。无论是大而维持国家的统一、安定、团结、稳定,小而维持生命的健康、幸福、长久,都离不开“啬”,啬乃长治久安之道。

 

第六十章

[原文]治大国,若烹小鲜,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其神不伤人。非其神不伤人,圣人亦不伤人。夫两不相伤,故德交归焉。

[注释]小鲜:小鱼。莅:临。其鬼不神:鬼不起作用。非:不唯、不仅。两不相伤:神鬼和圣人不侵害人。圣人;这里指社会管理者或执政者。故德交归焉:让人民享受德惠的恩泽。

[今译]治理大国,好像煎烹小鱼。用道治理天下,鬼怪起不了作用;不仅鬼怪不起作用,就是功力强大的神也伤不了人。不但鬼神伤害不了人,社会管理者或执政者也不会伤害人民群众。这样,鬼神和执政者都不伤害人,就可以让人民享受到德的恩泽。

古有俗语云:善于烹调者,可以治国。治国如煎烹小鱼,小鱼很鲜嫩,投之于锅,掌握好火候,不轻举妄动,一心一意,文烹武炼,使火候不过不及,缓急得宜,则鱼虽熟,其色鲜嫩,其形不变,其味香醇。大国民众,风俗有殊,三教九流,其志各异。若想各遂其志,各行其是,必然引起社会混乱。如果执政者再恣情纵欲,妄用机智,其政必察察,政令烦苛,社会更加混乱。所以,治国如煎烹小鱼,以清静无为之道、天地好生之德管理天下、治国理民,不但贤仁君子能尽其力、辅国安民;就是那些愚顽刁民也不会兴风作浪、兴妖作怪、装神弄鬼,祸害天下。并非那些刁顽者没有神通可耍,而是他的神通反于国民效力。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正道可以压百邪。以道治理天下,视百姓如手足,爱万民若骨肉,对生灵不怀伤害之心,那些刁顽者在圣德感化之下,便不会胡作非为,扰国害民。一句话,无为而治。

 

第六十一章

[原文]大邦者下流,天下之牝,天下之交也。牝常以静胜牡,以静为下。故大邦以下小邦,则取小邦;小邦以下大邦,则取大邦。故或下以取,或下而取。大邦不过欲兼畜人,小邦不过欲入事人。夫两者各得所欲,大者宜为下。

[注释]下流:河之下游。牝:雌性;牡:雄性。交:会集、汇总。或下而取:下,谦下;取,借为聚。兼畜人:把人聚在一起加以养护。

[今译]大国要像居于江河下游那样,使天下百川河流交汇在这里,处在天下雌柔的位置。雌柔常以安静守定而胜过雄强,这是因为它居于柔下的缘故。所以,大国对小国谦下忍让,就可以取得小国的信任和依赖;小国对大国谦下忍让,就可以见容于大国。所以,或者大国对小国谦让而取得小国的信任,或者小国对大国谦让而见容于大国。大国不要过分想统治小国,小国不要过分想顺从大国,两方面各得所欲求的,大国特别应该谦下忍让。

老子在这里讨论的是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天下之乱,每每因大国恃强凌弱,扩张国土,欲并四海,独霸一方,兴兵用战,致万民遭殃。欲得天下太平,首先大国、强国要主动安守本分,取法水性,去高就下,虚心谦让,能以此交于天下,其他国家必主动与之结交,不劳而自益,不战而自胜,四海宾服,如水东流而自归于江海;小国亦应安分守己,谦虚谨慎,安其小而待之以诚,以静处下,必能取得大国的庇护。

 

第六十二章

[原文]道者,万物之奥,善人之宝,不善人之所保。美言可以市尊,美行可以加人。人之不善,何弃之有?故立天子,置三公,虽有拱璧以先驷马,不如坐进此道。古之所以贵此道者何?不曰:求以得,有罪以免邪?故为天下贵。

[注释]奥:不被人看见的地方,且含有妙运之意。市:交换。加:见重、加重。三公:古代皇帝之下的三位高官,不同朝代有不同称呼,多数称为“太师、太傅、太保”。拱壁以先驷马:拱壁,指双手捧着贵重的玉;驷马,四匹马驾的车。古代的献礼,轻物在先,重物在后。坐进此道:献上清静无为的道。求以得:有求就得到。有罪以免:有罪的人得到道,可以免去罪过。

[今译]道是荫庇万物之所,善良之人珍贵它,不善的人也要保持它,需要的时候还要求它庇护。美好的言辞可以换来别人对你的尊重;良好的行为可以见重于人。不善的人怎能舍弃它呢?所以在天子即位、设置三公的时候,虽然有拱壁在先驷马在后的献礼仪式,还不如把这个道进献给他们。自古以来,人们所以把道看得这样宝贵,不正是由于求它庇护一定可以得到满足;犯了罪过,也可得到它的宽恕吗?就因为这个,天下所有的人才如此珍视道。

善者,修道于身,行道于事,无一时不本道以为用。所以善者以道为宝。不善之人因不体道之妙用,时不时做些坏事、恶事而遭罪咎,临罪咎而生悔悟,能戒除背道之行、离德之为,方可免去祸咎,保全身命;再者,胡作非为者也常常赖宽宏大量的有道之人来保全他、庇护他。所以说,在大道面前人人平等。

 

第六十三章

[原文]为无为,事无事,味无味。大小多少。报怨以德。图难于其易,为大于其细;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是以圣人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夫轻诺必寡信,多易必多难。是以圣人犹难之,故终无难矣。

[注释]为无为,事无事,味无味:意为把无为当作为,把无事当作事,把无味当作味。大小多少:大生于小,多起于少。报怨以德:倒装句,即以德报怨。不为大:有道的人不自以为大。

[今译]以无为的态度去有所作为,以不滋事的方法去处理事物,把恬淡无味当作有味。大生于小,多起于少。以德报怨。处理问题要从容易的地方入手,实现远大要从细微的地方入手。天下的难事,一定从简易的地方做起;天下的大事,一定从微细的部分开端。因此,有道的执政者始终不贪大图功,所以才能做成大事。那些轻易发出诺言的,必定很少能够兑现诺言,把事情看得太容易,势必遭受很多困难。因此,有道的圣人总是看重困难,所以最终能够解决所有困难。

有道的执政者体会无为之道,法天地自然之德,不背理徇私,无为而自然成就。以无为而为,人不能知,事不能见,如天道无为而无不覆,地德自然而无不载,两无相合,万物自然化育,虽无为,而无不为。有道的执政者顺天理,合人情,不造作,不妄为,故国治而社会安定团结和谐。

 

第六十四章

[原文]其安易持,其未兆易谋;其脆易泮,其微易散。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乱。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为者败之,执者失之。是以圣人无为故无败,无执故无失。民之从事,常于几成而败之。慎终如始,则无败事。是以圣人欲不欲,不贵难得之货,学不学,复众人之所过,以辅万物之自然而不敢为。

[注释]泮:散,分解。物品脆弱就容易消解。毫末:细小的萌芽。累土:堆土。是以圣人无为故无败,无执故无失:此句仍疑为二十九章错简于本章。学:总结经验教训。

[今译]局面安定时容易维持,事变没有出现迹象时容易图谋,事物脆弱时容易消化分解,事物细小琐碎时容易散失。做事情要在它尚未发生以前就处理妥当;治理国政,要在祸乱没有产生以前就早做准备。合抱的大树,生长于细小的萌芽;九层的高台,建筑于每一堆泥土之上;千里的远行,是从脚下第一步开始走出来的。有意作为的将会招致失败,有所把执的将会遭受损害。因此圣人无所作为所以也不会招致失败,无所执着所以也不遭受损害。人们做事情,总是在快要成功时功亏一篑。所以当事情快要完成的时候,也要像开始时那样慎重,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因此,有道者追求人所不追求的,不稀罕难以得到的货物,学习别人所不学习的,补救众人所经常犯的过错,遵循万物的自然本性而不会妄加干预。

修身者,应在内念未发、外物未接之时,洗心澄虑,消除异念,努力做到清静归一、元神自在、神气相守、水火相济。否则,情欲一动,外物牵引,妄生烦恼,忧苦神心,外身必遭羞辱,内心长沉苦海,永失真道。治国亦如此,应在乱象未兆之先、脆弱之际、微小之期,及时给予处理,防患于未然,杜绝祸患的出现。本章在于教导我们:人在安泰时要有预防危险、不测的准备;国家在看似安定祥和时期要有预防变乱的准备。执政者尤其不能贪求享乐,挥霍浪费,横行逞强、放任自流。值得注意的是,老子在文中运用了三个排比句:“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这与《荀子·劝学篇》中所写的这几句话:“积土成山”、“积水成渊”、“不积跬步,无以致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等非常相近。从年代上说,荀子要比老子晚一些。应该说是荀子学习或者借鉴了老子观点。

 

第六十五章

[原文]古之善为道者,非以明民,将以愚之。民之难治,以其智多。故以智治国,国之贼;不以智治国,国之福。知此两者,亦稽式。常知稽式,是谓玄德。玄德深矣,远矣,与物反矣,然后乃至大顺。

[注释]明:知晓事理。愚:敦厚、朴实,非愚弄、蒙昧。智:机巧、奸诈,侥幸炫耀,应该不是智慧、知识。贼:伤害。稽式:法式、模式。反:通返。此句意为德和事物复归于真朴。大顺:自然。

[今译]古代善于为道的人,不是教导人民知晓智巧伪诈,而是教导人民淳厚朴实。人们之所以难于统治,乃是因为他们使用太多的智巧心机。所以用智巧心机治理国家,就必然会危害国家,不用智巧心机治理国家,才是国家的幸福。了解这两种治国方式的差别,就是一个法则,经常了解这个法则,就叫做“玄德”。玄德又深又远,和具体的事物复归到真朴,然后才能极大地顺乎于自然。

道在天地万物之中而天地万物不知,所以古之圣贤君道法自然纯厚朴素之性,行无为之政,与民坦诚相见,不教民众玩弄机智、奸诈,而是以纯厚、朴素、真诚、无妄化育民众,使民众返朴还淳,去妄存诚,养其本来之性,以德化民,使大家都沐浴在浑厚的淳风之中。民何以难治?这是因为治国者以已为是,以已为然,内不实道,外不修德。上对下以机智巧诈,上欺下民;下对上以机智欺瞒,下蒙上层;上下相欺,国纲必乱,伦理必乖,有秩无序,其害深远。所以,治国应该体无为,顺自然,随民情,无为、无欲,这样既有益于国,又有福于民,何乐而不为?

 

第六十六章

[原文]江海之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故能为百谷王。是以圣人欲上民,必以言下之;欲先民,必以身后之。是以圣人处上而民不重,处前而民不害。是以天下乐推而不厌。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注释]百谷王:河流川谷注入江海。重:累、不堪重负。

[今译]江海所以能够成为百川河流所汇往的地方,乃是由于它善于处在低下的地方,所以能够成为百川之王。因此,圣人要领导人民,必须用言辞对人民表示谦下,要想领导人民,必须把自己的利益放在他们的后面。所以,有道的圣人虽然地位居于人民之上,而人民并不感到负担沉重;居于人民之前,而人民并不感到压迫。天下的人民都乐意推戴而不感到厌倦。因为他不与人民相争,所以天下没有人能和他相争。

圣贤君应该取法江海善于处下而为百谷王。欲在万民之上,首先应谦虚处下。关于谦,《易经》云:“谦亨,天道下济而光明,地道卑而上行,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害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谦尊而光,卑而不可逾,君子之终也。”意思是说,无论天道、地道或是人之道、神鬼之道,均宜谦恭卑下,方可永享亨通。那么,二十一世纪的执政者也应该像居于下游的江海湖海可以包容百川之水那样,对人民群众宽厚包容,实实在在地以人民群众为根本,而不是停留在口头上。

 

第六十七章

[原文]天下皆谓我道大,似不肖。夫唯大,故似不肖。若肖,久矣其细也夫!我有三宝,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慈故能勇;俭故能广;不敢为天下先,故能成器长。今舍慈且勇;舍俭且广;舍后且先;死矣!夫慈,以战则胜,以守则固。天将救之,以慈卫之。

[注释]我道大:道即我,我即道。似不肖:因为道大,不能以具体事物相比拟。三宝:三件法宝。慈故能勇:仁慈所以能勇武。俭故能广:俭啬所以能大方。器:指万物。且:取。

[今译]天下人都说道的伟大,不像任何具体事物的样子。正因为它伟大,所以才不像任何具体的事物。如果它像任何一个具体的事物,那么道也就显得很渺小了。我有三件法宝执守且保全它:第一件叫做慈爱;第二件叫做俭啬;第三件是不敢居于天下人的前面。有了这柔慈,所以能勇武;有了俭啬,所以能大方;不敢居于天下人之先,所以能成就万物之长。现在,假若丢弃了仁慈而追求勇武,丢弃了俭啬而追求大方,舍弃退让而争先,结果必然是走向死亡。慈爱,用来征战就能取得胜利;慈爱,用来守卫就能巩固阵地。天要援助谁,就用仁慈来保护他。

执政者若能体无为之道, 怀仁慈之德,体恤百姓,慈爱万物,勤俭节约,虚怀若谷,以此行于天下,则外交逢源,内政通畅,战必胜,守必固。

 

第六十八章

[原文]善为士者,不武;善战者,不怒;善胜敌者,不与;善用人者,为之下。是谓不争之德,是谓用人之力,是谓配天古之极。

[注释]士:即武士,这里似乎作将帅讲。不与:意为不争,不正面冲突。天古:似乎作天地讲。

[今译]善于带兵打仗的将帅,不逞其勇武;善于作战的人,不轻易发怒;善于战胜敌人的人,不与敌人正面冲突;善于用人的人,对人表示谦下。这叫做不与人争的品德,这叫做运用别人的能力,这叫做符合天地的自然道理。

处事接物宜于真诚朴实,含蓄内敛,晦迹韬光。以此理事,而事事必理;以此接物,而物物顺应。做人是这样。领兵打仗也是这样。天道不争而万物自化,圣人不争而万民自归。不争而得,不劳而成,贤者效力,这是天道的运行使然,也是上古先贤的事例。虽有德而不自以为德,更不有意为德。

 

第六十九章

[原文]用兵有言:“吾不敢为主,而为客;不敢进寸,而退尺。是谓行无行;攘无臂;扔无敌;执无兵。祸莫大于轻敌,轻敌几丧吾宝。故抗兵相若,哀者胜矣。

[注释]为主:主动进攻。为客:被动退守,不得已而应敌。行:行列,阵势。攘无臂:要奋臂却似没有臂膀可举一样。扔:面对敌人。执无兵:虽然有兵器,却像没有兵器可执。抗兵相若:意为两军相当。哀:闵、慈。

[今译]用兵的人曾经这样说,“我不敢主动进犯,而采取守势;不敢前进一步,而宁可后退一尺。”这就叫做虽然有阵势,却像没有阵势可摆一样;虽然要奋臂,却像没有臂膀可举一样;虽然面临敌人,却像没有敌人可打一样;虽然有兵器,却像没有兵器可以执握一样。祸患再没有比轻敌更大的了,轻敌几乎丧失了我的“三宝”。所以,两军实力相当的时候,悲痛的一方可以获得胜利。

关于用兵之道,老子认为,不可恃其强暴而贪图好杀,以佳兵利器而凌加于人。妄动兵戈必败。兵者乃不祥之器,不得已而用之。如敌人无故用兵于我,则以自卫应之。我用兵虽出于不得已,但仍不敢恃勇妄进。宁愿后退一尺,不敢妄进一寸。有道的执政者怀仁慈之德,无须用兵打仗而四海自然宾服。没有伸出打人的胳臂,但人人畏威,临敌没有杀人之心,而敌人必败。没有操持杀人的刀枪剑戟,但敌人必怕。恃勇轻敌而好杀,必致祸害。无故用兵,恃强妄进者,是丧失了道的“慈”、“俭”,“不敢为天下先”的三宝。两军对阵、兵力相当的情况下,谁胜谁负,其结果只能是心怀仁慈、哀民痛命、体恤苍生的一方获胜。

 

第七十章

[原文]吾言甚易知,甚易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言有宗,事有主,夫唯无知,是以不我知。知我者希,则我者贵。是以圣人被褐而怀玉。

[注释]言有宗:言论有一定的主旨。事有主:办事有一定的根据。无知:指别人不理解。则:法则。此处用作动词,意为效法。被:穿着;褐:粗布。怀玉:意为怀揣着知识、才能和美德。

[今译]我的话很容易理解,很容易施行。但是天下竟没有谁能理解,没有谁能实行。说话有明确的主题,办事有根有据。正由于人们不了解我、不理解我,所以知道我的人很少。能理解我的人很少,那么能取法于我的人就更难得了。因此有道的圣人总是穿着粗布衣服,怀里揣着美玉。

老子很失望。文中的“我”应该是道的人格化。自然无为之道至简至易,很好学、很好用。但是,人不知易知之言,反而求奇求巧。殊不知,巧言令色乱物性,机智巧诈坏本性。平坦之路他不走,反履崎岖之径。体道之言,有根有据,有纲有领;体道之行,有轴有心,有主有宰。那为什么还有人不理解我呢?这是因为我本自然无为、无事、无欲,非智虑有为而彰之于外;非自是、自伐、自矜而昭之于众。道本自然,无形无迹。那么,理解我的人就不多,知道我的人更少,我才珍贵了。历史一再证明,怀才不遇、与时代格格不入、难以施展其政治抱负的人们,往往被后世所看重,老子如此,孔子如此,荀子亦如此。他们的言行、语录、著作无不被奉为经典。

 

第七十一章

[原文]知不知,尚矣;不知知,病也。圣人不病,以其病病。夫唯病病,是以不病。

[注释]知不知:此句有两种解释,一说知道却不自以为知道,一说知道自己有所不知。尚:通“上”,高尚。不知知:不知道却自以为知道。病病:病,毛病、缺点。把病当作病。

[今译]知道自己还有所不知,这是很高明的。不知道却自以为知道,这就是很糟糕的。有道的圣人没有缺点,因为他把缺点当作缺点。正因为他把缺点当作缺点,所以,他没有缺点。

得道者恬淡自养,不自作聪明,不显摆,好似愚昧无知一样,这才是上知。浅薄者以小知自见、自是,人前显摆,耀人眼目,本无知识,而自以为有知。是谓“不知知,病”。谁如果克服了不懂装懂这个毛病,那他就不会有病了。得道者为什么没有这种强不知以为知的毛病呢?是因为他们把强不知以为知当作病,所以才不会有道种毛病。在现实社会生活中,我们常常看到那些操弄权柄的人自以为是,不懂装懂,刚刚了解了一些事物的皮毛,就以为掌握了事物变化与发展的规律,招摇过市,目空一切,用大话、假话、空话欺人、蒙人、害人。这些人,实在病的不轻。不惟他们有病,这个让病人、狂人把持权柄的社会也病入膏肓。

 

第七十二章

[原文]民不畏威,则大威至。无狎其所居,无厌其所生。夫唯不厌,是以不厌。是以圣人自知不自见,自爱不自贵。故去彼取此。

[注释]威,指统治者的镇压和威慑。此句意为,百姓们不畏惧统治者的高压政策。大威:指社会的动乱。无狎:不要骚扰。厌:指压迫、阻塞。不厌:这个厌指人民对统治者的厌恶、反抗斗争。不自见:不自我表现,不自我显示。自爱不自贵:指圣人但求自爱而不求自显高贵。去彼取此:指舍去“自见”、“自贵”,而取“自知”、“自爱”。

[今译]当人民不畏惧统治者的威压时,那么,可怕的祸乱就要到来了。不要骚扰人民不得安居,不要阻塞人民谋生的道路。只有不压迫人民,人民才不厌恶统治者。因此,有道的圣人有自知之明但不自我表现,有自爱之心但不自显高贵。所以要舍弃彼(自见、自贵)而保持此(自知、自爱)。

这是从执政的角度讲,统治者应该自知、自爱,清净无为,不要骚扰人民,不要阻断人民谋生之路。当有群众要求帮助时,可以给予适当帮助。但是,绝不可自以为是,妄想做救世主,时时处处替群众做主,自觉地要代表这个,代表那个,这不是真正为群众谋利益,而是寻祸之途啊!

 

第七十三章

[原文]勇于敢则杀,勇于不敢则活。此两者,或利或害。天之所恶,孰知其故?是以圣人犹难之。天之道,不争而善胜,不应而善应,不召而自来,繟然而善谋。天网恢恢,疏而不失。

[注释]敢:勇敢、坚强,刚强横暴,冒然从事;不敢:柔弱、软弱。或利或害:勇于柔弱则利,勇于坚强则害。是以圣人犹难之:此句已见于六十三章,意思为即便是圣人也是难以说清楚的。天之道:指自然的规律。繟(chan):宽松的丝带;繟然:安然、坦然。天网恢恢:天网指自然的范围;恢恢,广大、宽广无边。疏而不失:虽然宽疏但并不漏失。

[今译]刚强横暴、冒然从事者就会死亡,柔弱谦下、审时度世者就可以活命。这两种“勇”的结果,有的得利,有的受害。天所厌恶的,谁知道是什么缘故?有道的圣人也难以解说明白。自然的规律是,不斗争而善于取胜;不言语而善于应承;不召唤而自动到来,坦然而善于安排筹划。天网宽广无边,虽然宽疏但并不漏失。

刚强横暴、胡作非为、肆无忌惮的这类人,不是遇毒手以伤身,便是遭刑罚以殒命,故称“杀”;而怀仁慈之心、体恤生灵、明于盛衰之道、通乎成败之数、审乎治乱之势、达乎去就之理,见义勇为,谦虚谨慎的执政者,天下共服,人人拥戴。正也好邪也罢,善也好恶也罢,无论大小,为而有报,此乃“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第七十四章

[原文]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若使民常畏死而为奇者,吾得执而杀之,孰敢?常有司杀者杀。夫代司杀者杀,是谓代大匠斫,希有不伤其手者矣。

[注释]奇:奇诡、诡异。为奇:指作恶多端的人。执:拘押。司杀者:指专管杀人的人。代司杀者:代替专管杀人的人。斫:砍、伐。

[今译]人民不畏惧死亡,为什么用死来吓唬他们呢?假如人民真的畏惧死亡的话,对于为非作歹的人,我们就把他抓来杀掉,谁还敢为非作歹?经常有专管杀人的人去执行杀人的任务。代替专管杀人的人去杀人,就如同代替高明的木匠去砍木头,那代替高明的木匠砍木头的人,很少有不砍伤自己手指头的。

老子认为,施行苛政和酷刑、滥杀无辜、压制民众,其结果是一旦人民不愿意忍受了,就不会畏惧死亡。人的生存死亡是由“司杀者”的天道所掌管的,不能对人民使用严刑峻法,只有让人民各得其所,安居乐业,过上舒坦的日子,人才会畏惧死亡。天生天杀,道之理,执政者切不可乱施苛政。

 

第七十五章

[原文]民之饥,以其上食税之多,是以饥。民之难治,以其上之有为,是以难治。民之轻死,以其上求生之厚,是以轻死。夫唯无以生为者,是贤于贵生。

[注释]有为:繁苛的政治,统治者强作妄为。以其上求生之厚:由于统治者奉养过于丰厚奢侈。无以生为:不要使生活上的奉养过分奢侈丰厚。贤:胜过、超过。贵生:厚养生命。

[今译]人民所以遭受饥荒,就是由于统治者征收赋税太多,所以人民才陷于饥饿;人民之所以难于统治,是由于统治者政令苛繁、好大喜功、喜欢作为,所以人民就难于统治;人民之所以轻生冒死,是由于统治者对自己奉养丰厚、奢侈,把民脂民膏都搜刮净了,所以人民觉得死了不算什么。只有不去过分追求生活享受的人,才比过分看重自己生命的人高明。

求生者,反至于死,厚生者,反自轻生。唯有存心养性,恬淡世情,外其身而身存,不求生,反而长生。治理社会也是这样,为政宽容、让人民群众成为真正的社会主体才是最高明的政治。

 

第七十六章

[原文]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是以兵强则灭,木强则折。强大处下,柔弱处上。

[注释]柔弱:指人活着的时候身体是柔软的。坚强:指人死后身体变得僵硬。柔脆:指草木柔软脆弱。枯槁:形容草木的干枯。死之徒:类意,属于死亡的一类。生之徒:属于生存的一类。

[今译]人活着的时候身体是柔软的,死了以后身体就变得僵硬。草木生长时是柔软脆弱的,死了以后就变得干硬枯槁了。所以坚强的东西属于死亡的一类,柔弱的东西属于生长的一类。因此,用兵逞强就会遭到灭亡,树木强大了就会遭到砍伐摧折。凡是强大的,总是处于下位,凡是柔弱的,反而居于上位。

柔弱胜强是老子的一贯观点。新生婴儿心性纯素,肢体柔软,有强大的生命力;年长后情欲繁多,气血枯竭,筋骨僵硬,逐渐趋向死亡。草木亦然。所以,坚强者是属于死的一类,柔弱者是属于生的一类。因此,即便是领兵打仗,也应心怀仁慈,顺天应人,不可持强暴而横行。若恃强凌弱,不得人心,必然败亡,犹如树木强大了就会遭到砍伐摧折一样。坚强者实则居下,柔弱者实则居上。

 

第七十七章

[原文]天之道,其犹张弓与?高者抑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唯有道者。是以圣人为而不恃,功成而不处,其不欲见贤。

[注释]人之道:指人类社会的一般法则。

[今译]自然的规律,不是很像张弓射箭吗?弦拉高了就把它压低一些,低了就把它举高一些,拉得过满了就把它放松一些,拉得不足了就把它补充一些。自然的规律,是减少有余的,补给不足的。可是人类社会的法则却不是这样,要减少不足的,来奉献给有余的人。那么,谁能够减少有余的,以补给天下人的不足呢?只有有道的人才可以做到。因此,有道的圣人这才有所作为而不占有,有所成就而不居功。他是不愿意显示自己的贤能。

本章反映了老子的社会思想,他用张弓射箭做比喻,天道是减损有余的而补充不足的,使二者中和平衡,是消灭差别。人类社会则相反,是减损不足的而奉给有余的,不是雪中送炭,而是锦上添花。谁能将豪富多余的财富用来救济不足的贫困者?只有两类人:得道的执政者和愿意替天行道的人才肯这样做。因此,有道的圣人为天下谋福利而不自以为是,做出了伟大的成就而不居功自傲,谦虚谨慎,含光内敛,从来不愿彰示自己的功劳和才干。

 

第七十八章

[原文]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天下莫不知,莫能行。是以圣人云:“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正言若反。

[注释]易:替代、取代。受国之垢:垢:屈辱,承担国家的屈辱。不祥:灾难、祸害,受国不祥:敢于承担全国的祸难。正言若反:正面的话好像反话一样。

[今译]普天之下再没有什么东西比水更柔弱了,而攻坚克强却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胜过水。弱胜强,柔克刚,遍天下没有人不知道,但是没有人能够实行它。所以,古代圣人这样讲:“能够承担全国的屈辱,才能成为国家的君主;敢于承担全国的灾祸,才能成为天下的君王。”正面的话好像在反说一样。

在第八章中,老子曾经讲:“水善利万物而不争”,这里再次以水为例,说明弱胜强、柔克刚之理。天下没有比水更柔弱的东西,水盛在方形器物中为方,在圆为圆,染红则红,染蓝则蓝,去高就下,顺其自然。可谓柔之至,弱之极。然而攻克坚强的力量没有什么东西能胜过它。水滴石穿,决堤毁坝,无坚不摧,无所不至。然而,天下却没有多少人知道“柔弱”的妙用,很少有人以此修身、治国、行事。能不悲乎?

 

第七十九章

[原文]和大怨,必有余怨;报怨以德,安可以为善?是以圣人执左契,而不责于人。有德司契,无德司彻。天道无亲,常与善人。

[注释]契:契约。责:索取所欠。司彻:掌管税收的官职。无亲:没有偏亲偏爱。

[今译]和解深重的怨恨,必然还会留下未了之怨;种了怨,再和解,这怎么可以算是妥善的办法呢?因此,有道的圣人保存借据的存根,但并不以此强迫别人偿还债务。有德之人就像持有借据的圣人那样宽容,由借债者自行持约偿还;无德之人就像掌管税收的官员那样原未施于人却向人索取,必致万民恨之在心、怨之在口。自然规律对任何人都没有偏爱,永远帮助有德的善人。

人们常常被名、利、欲所困,利欲熏心.争权夺利,尔虞我诈,互相攻伐,必结怨仇。即使设法和解了重大的怨仇,心中还会遗留下余恨。种了怨,再和解,这怎能算做最根本、最妥善的办法呢?人若能去掉私欲和贪心,充实自然之善,不求和怨而怨自和。天道公正无私,无所偏爱,对任何人一视同仁。种恶得恶,种善得善,总是惩罚恶者,救助善者。

为政者不可蓄怨于民,用税赋去榨取百姓,用刑法去箝制百姓,都会构怨于民。应该行无为之治,以德化民,给予而不索取,不扰民,不劳民,不蓄怨于民。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实现长治久安。

 

第八十章

[原文]小国寡民。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远徙;虽有舟舆,无所乘之;虽有甲兵,无所陈之。使人复结绳而用之。至治之极。甘美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

[注释]小国寡民:使国家变小,使人民稀少。什伯:十、百,意为极多,多种多样;器:武器军械。重死:看重死亡,不轻易冒着生命危险去做事。徙:迁移、远走。舆:车子。甲兵:武器装备。陈:陈列,引申为布阵打仗。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使人民吃得香甜,穿得漂亮,住得安适,过得习惯。

[今译]使国家变小,使人民稀少。即使有各种各样的武器军械,却并不使用;使人民重视死亡,不轻易冒着生命危险去做事,无须向远方迁徙;虽然有船只车辆,却不必每次都乘坐它;虽然有武器装备,却没有地方去布阵打仗;使人民再回复到远古结绳记事的自然状态之中。国家治理得好极了,使人民吃得香甜,穿得漂亮、住得安适,过得快乐。国与国之间互相望得见,鸡犬的叫声都可以听得见,但人民从生到死,也不互相往来。

促进国家统一、创立大业、实现某某社会虽然有其高调的理由和好听的目的,但是必然会发动或引起争战,你争我夺,互相残杀,给天下苍生带来多少灾难!若各安本分,国小就小吧,民少就少罢,各自治理,互不侵犯,和谐相处。和谐则不会有战争,没有战争,刀枪铠甲则无用场。人民安居乐业,就不会轻易舍生冒死。不贪求领土以外之资源,虽有车船,少有其用;虽有甲兵,亦无所陈。使人民享受淳厚素朴的天然之乐,相似于上古结绳记事时代的淳朴之风。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只闻鸡鸣狗叫的自然之音,不听战马嘶鸣的嘈杂之声。

 

第八十一章

[原文]信言不美,美言不信。善者不辩,辩者不善。知者不博,博者不知。圣人不积,既以为人己愈有,既以与人己愈多。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

[注释]信言:真实可信的话。善者:言语行为善良的人。辩:巧辩、能说会道。博:广博、渊博。积:积攒财货;圣人不积:有道的人不自私,没有占有的欲望。既以为人已愈有:已经把自己的一切用来帮助别人,自己反而更充实。多:与“少”相对,此处意为“丰富”。利而不害:生养万物而不主宰控制,有利于万物而不加害。圣人之道:圣人的行为准则。

[今译]真实可信的话不漂亮,漂亮的话不真实。善良的人不巧说,巧说的人不善良。真正有知识的人不卖弄,卖弄自己懂得多的人不是真有知识。圣人不存占有之心,而是尽力照顾别人,他自己也更为充足;他尽力给予别人,自己反而更丰富。自然的规律是让万事万物都得到好处,而不伤害它们。圣人的行为准则是,为全体公民造福而不求回报,为天下奉献而不索取

得道者外行庄重,内心真诚,其言语实诚真朴,并不悦耳动听;无道者外行轻躁,内心狡诈,其言语悦耳动听,却未必真实可信。(参阅陈敏昭《修口:少说多做》)。有德者德充其内,含光内敛,不哗众取宠;无德者自作聪明,口巧舌辩,却未必诚善。体道者明物性,知事理,执本驱末,驾简驭繁,举纲张目,有学有识有知却未必博;看似博学的人,知其末而不知其本,知其表而不知其妙,此虽博学,未必是真知。得道的执政者不积攒财货,无所保留,他们为百姓做的贡献越大,自己感到越满足;给予百姓的越多,自己感到越富有;为全体公民造福而不求回报,为天下奉献而不索取

2011122星期五,三门峡上阳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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