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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识史铁生

 csd545 2011-12-24

相识史铁生

本文来源于财新《新世纪》 2011年第50期 出版日期2011年12月26日  
张铁良
2001年,史铁生与美国田径名宿卡尔·刘易斯见面。此前史铁生曾在文章中说,刘易斯是他“最喜欢并且羡慕的人”。
 

  我和铁生成为挚友要从插队说起。

  1969年1月,我们来到陕西省延川县插队,他在关庄公社关家庄大队,我被分在冯家坪公社聂家坪大队。两个公社分别在两条不同的川,一个叫清平川,一个叫永平川,中间隔着一道山梁。刚到陕北不久就赶上过年,我闲不住,第一次来到了关家庄,看望既是发小儿也是同学的子壮和立喆。

  我和铁生是校友,铁生高我一级。虽然也在清华附中念书,但并不熟悉,那次算是正式认识了。当时在我的印象中,他的身高在同年级中算高的,后来他对我说,他那时对我的惟一印象就是长着一对扇风耳。

  晚上男知青聚在窑洞里,惟一的消遣就是抽烟聊大天,不管会抽不会抽,人手一根烟,聊得兴奋,烟抽得也勤,直到把所有的烟都抽光了,仍觉得意犹未尽。出来上厕所时我还念叨要是谁那儿还有烟就好了。这时铁生刚巧也出来方便,跟我说,我这还有两根,给你一根。其实我那时和关家庄的知青还没完全混熟,但我觉得铁生这人够哥们儿。

  从我们村去关家庄大约20里,先进一条沟,翻过一座山就是关家庄的后沟。那年夏天我去关家庄,从山上下来听见有人在唱歌,唱的是电影《冰山上的来客》中的插曲,走近看见是铁生斜靠在土坎上在唱,不远处有几头牛。铁生说,来陕北不久就犯了腰痛病,中间还回北京治了一次,现在好些。村里照顾他,让他喂牛,不用上山受苦。

  喂牛这营生是个细活,人要勤快。陕北穷,需要牛耕地时才给牛喂些饲料,其他时间牛全凭吃草。为了让牛多吃些草,铁生每天很早就把牛带出村子,天黑才回来,带点干粮,就着泉水就算是中午饭了。有时吃完晚饭还要铡草,因为夜里得起来添一次料,懒了不行。我们那时都是十几岁的后生,正是一觉睡到大天亮的年龄,能做到每天半夜起来,得有点毅力。

  看得出来,铁生对牛有悟性,没多长时间就把他喂的那几头牛的脾气摸清楚了。他喜欢牛,尤其喜欢那头年轻的黄犍牛。那牛长得标致,头大,胸宽,四肢粗壮,腰平身长,一米高的土坎,一跃而上,优美而轻盈。铁生喜欢它,自然就对他偏袒,别的牛吃庄稼,马上赶开,黄健牛偷吃时就稍迟一点赶走。

  那天下午整个山沟就我们两个人,我们边聊边唱,有时还来个二重唱,他唱中音我唱高音。现在想起来山沟的声学效果真不错,起码是把我们自己感动了,遗憾的是没有听众,只能对牛歌唱。那天直到天黑了我们才回到村里,晚上我就住在铁生的窑洞里了。那晚铁生跟我说,他的一个堂哥名字也叫铁良,我说那真巧。铁生还说咱俩还有一个共同的地方:身子长腿短。

  1971年初春,回京探亲时几个朋友相约去颐和园,记不清是谁提议比一比立定跳远。跳之前铁生说,他最拿手的就是立定跳远。铁生先悠两下顺势起跳,不想落地时就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摔了个马趴。我连忙过去问他怎么回事,他坐在地上疑惑地自言自语:今天这腿怎么使不上劲儿呀?然后就站起来了,倒也看不出有什么事。我们依旧在园子里转悠,有说有笑,下午才出来。

  自延安到绥德的长途汽车经过我们村,铁生从北京回来一般在我这下车,再从我这走回关家庄。那年夏天他从北京回来,带了一个手提包,里面有些挂面。我找了一根扁担穿着提包,我俩一前一后担着送他回村。那天我看他走路时经常打晃。平时走这段路中间也就休息一次,可那天铁生提议休息了好几次,我还以为他是在北京待的,人都歇软了,其实是他的腿那时开始跟他过不去了。铁生怪他奶奶非让他带这么多挂面。我开玩笑说,早知道你把挂面给我留下呀。铁生说要是早知道给你留下我就不带啦。

  秋天我再去关家庄,看到铁生格外瘦。他对我说,这些天腰痛得厉害,晚上睡不好觉,没有一个姿势可以让腰不痛的。我陪他在炕上躺着抽烟,他朝这边躺一会儿,又翻向另一边,不时起来用手撑着炕沿坐会儿,或者抱着被子垛跪着,最没辙的时候只好双手摽着门框,两腿不吃劲儿地悬一会儿,铁生戏称为“上吊”。我说老这样也不是办法呀,要不再回去看看?他说回来还没仨月呢,忍忍再说吧。那天我晚上起来上厕所,铁生没在炕上,喂牛去了。

  这时一些陕西的企业已经在陕北知青中招收工人。村上推荐我去铁路电气化工程队,但是在体检时医生检查出我的心脏有些问题,并建议我回北京做进一步的检查,所以我在1971年秋末回到了北京,不久听说铁生也回来了。

  铁生当时住在北新桥一条叫做前永康的胡同。他所住的那个四合院看得出来以前是很舒适的,但那时已经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大杂院。铁生住在四合院东南的一个耳院。

  一天下午我去他家,进了耳院,看见铁生的奶奶坐在院子里的一个小板凳上,怀里揽着铁生的妹妹史岚,父亲站在门口,全家人好像雕塑一样呆在自己的位置上。我在门口停下,看见铁生坐在饭桌边的床上,脸色铁青,饭菜撒了一地,且有几只摔破了的盘子和碗。我被这情景惊呆了。还是铁生看到我来了,稍微挪动一下身体,发出了一声叹息。我借势赶忙说,听说你回来了,我来看看。铁生一言不发,我不知如何是好。这时铁生的父亲在旁边小声说,他的腿这几天不好。我假装没发生什么事情的样子对铁生说,咱俩出去溜达溜达?这时奶奶在外边说,铁良你跟他出去遛遛,他有些日子没出门了。铁生好像也有要站起来的意思,我赶紧拉着他的胳膊想拽着他往外走,可这一拽我也觉出不对劲儿了。平时拉一个人起来,那人顺势起来不会觉得费力,可这一次我觉得铁生好像有意往下坐,可看他的样子是在用力往起站,并自言自语道,我这腿他妈的不跟劲呀!

  好在铁生家有辆自行车,我把他架到车上,出了门。地坛公园离铁生家不远,那天下午我们俩在园子里坐到天黑才回来。那天铁生基本没说话,我也不知说什么是好,只是东一句西一句说些无关紧要的话,铁生只是附和着嗯几声。

  不久,铁生住进了友谊医院神经内科病房。

  那时医疗诊断设备不像如今这么发达,CT、核磁共振一上,骨头缝里的毛病都能找出来。上世纪70年代只能凭借X光。开始时医生说他这种情况可能脊椎上长了瘤子,或是脊髓出了问题。前者通过手术或许有治愈的希望,若是后者,可能导致下肢瘫痪。铁生那时整天盼着长个瘤子,但结果是脊椎上没长什么东西,看来老天爷要跟铁生过不去了。

  铁生刚住院时病情似乎得到了控制,因此他还是很乐观的,不仅自己积极配合治疗,还经常鼓励病友,协助病房自编自写出板报,赢得了医生、护士及病友的普遍好感。

  我那时在北京治疗心肌炎,没事儿时经常往友谊医院跑。友谊医院是上世纪50年代由苏联帮助设计兴建的,自然体现了苏联建筑的特色,宽敞,明亮。神内病房与其他病房的汇接处是个圆形大厅,四周沿墙布置了长沙发。病房人多,我和铁生约定逢探视日一点半在大厅见。

  那时医院探视时间有明确的规定:二、四、六、日,下午3点到5点,在大门外传达室领一个探视牌,且每个病人只允许两人探视,其他时间即使进得病房,也会被护士轰出来。友谊医院门诊部与住院部相隔一条马路,但有一条地下通道相连,知道的人不多。我每次都是走这条路,提前进入病房,好在护士对铁生很好,权当没看见。

  我和铁生无所不聊,连我俩的爷爷是地主都彼此交待,在那个年月不顾忌这种事,说明绝对是彼此信赖的朋友了。

  铁生经常回忆起小时候的生活情景,比如沿街卖羊肉的如何叫卖,剃头、收破烂的如何吆喝。我虽然在北京长大,但由于一直在清华大学这个特殊环境,对老北京的生活习惯并不清楚,我连烧饼、火烧都分不清。一次铁生对我说,不喝豆汁儿不算北京人。我老实对铁生说,我真没听说过豆汁这回事,铁生马上撇了我一眼说,那你还瞎掰什么北京人呀?然后告诉我北新桥路口北有一家小吃点,那里有豆汁,并嘱咐我,喝豆汁一定得配焦圈,不然让人一看就不是老北京。我照着他说的去了一趟。过几天他问我去了没有,我说去了,焦圈没费劲就吃了,豆汁儿实在咽不下去??铁生无奈地说,看在你从小在北京长到这么大的份上,算是北京人吧。

  由此想起,1997年受好友立喆之邀,陪铁生一起去美国。铁生不怎么接受西式饮食,因此总是抱怨饭不顺口。到芝加哥,在同学刘瑞虎家,瑞虎的老母亲是地道的老北京,专门给我们做了一顿纯京味的饭,最难得的是做了一份炒肝儿,铁生那顿饭没少吃,恐怕是在美国期间吃得最香的一顿了。

  冬日的一天下午,我照常去医院,铁生没在大厅,我就去病房找他。走到病房的门口我便觉得气氛不对,平日这时大家都在午休,今天却都没睡觉,只是谁也不说话,铁生半靠在床上,午饭还摆在床头柜上。铁生看我进来,也不说话,我愣了一会问旁边的病人,那人指指铁生小声对我说,撒不出尿来,火儿啦。这时一位护士走过来,暗示我出来。原来铁生从早上就撒不出尿了,用过各种药、针灸等均不管用,医生要给他导尿,他坚决不同意,让我劝劝他。我问护士,这是不是说明他的病情加重了?护士说这是刚开始,过些时候大小便失禁才麻烦呢。

  我不记得回到病房都对铁生说了些什么,只记得陪着他去了几次厕所,站着、坐着、蹲着,全试过,不行,最后他觉得实在憋得不行了,只好同意导尿。从此以后就没有离开导尿管,直到1998年因患尿毒症而做透析。

  更严重的是,从那以后,铁生走路便要依靠双拐了,以前他还可以扶着墙从病房挪到大厅,但现在做不到了。又过了一段时间,双拐对铁生也变成无用的了。神经内科有一个残酷的笑话:躺着进来的病人,大多抬着出去;走着进来的病人,大多坐着出去。铁生也没有打破这一规律。

  医生最后诊断,铁生患的是多发性脊髓硬化症。这种病发病率极低,因此国际上没有投入太多的精力研究,医学界拿这种病没有办法,可以说谁得了谁倒霉。据说大物理学家霍金得的也是这种病。

  铁生的父母原来都在北京林业学院工作,“文革”中全院迁至云南,他们也到了云南,但不在一处,母亲带着妹妹史岚在丽江,父亲在漾濞。由于铁生住院,父母只能轮流请假回北京照顾。

  请假意味着没有工资,因此长期以来史家只能靠一人的收入维持。据我所知,那时他父亲的工资八十多元,母亲的工资七十多元,而铁生的住院费平均每月都要一百多,多时需二百多元,无论如何是支付不起的。为此母亲多次找到北京知青办,但得到的答复却是全国类似铁生这种情况有很多,按道理史铁生的户口已经迁出北京了,他的问题应该由当地解决,考虑到知青这一特殊情况,也只能把情况报上去,但新的精神下来之前,我们也不知怎么办。

  那时都忙着搞“文化大革命”,个人的事再大也是小事。大家的收入都有限,就算是跟亲朋好友借,人家顶多也就是帮助个十块二十快,两千块的住院费可是天文数字了,住院费的压力太大了。如果儿子的病情能够有所好转,有了盼头,或许还能平衡一下母亲的心情,然而实际情况恰恰相反,铁生的两条腿从无力到麻木,进而彻底失去知觉。我相信天下做母亲的看到自己的儿子一天天走向残疾,都会崩溃的,铁生的母亲也陷入了绝望。

  有两个星期,没见铁生的母亲来医院,而是父亲定时送些饭菜来。父亲说是母亲单位有事,临时被叫回云南了。细心的铁生却说,这菜的味道应该是我妈做的呀!父亲仍坚持说母亲回云南了。事后才知道,母亲由于长期失眠,常常处于恍惚之中,一天从公共汽车上下来,没站稳跌倒在地上,两颗门牙掉了一个断了一个,脸肿了好长时间。

  一段时间,铁生的心情极坏。常为一件小事或一句话而发脾气,我也是在那时领教了铁生的脾气。那时的铁生像一头困兽,他想挣脱困囿着他的牢笼,但是那牢笼却是自己的两条腿。我每次去医院看他,进门时都会看到他靠在床上发呆。那时没有电视,报纸和广播里全是歌功颂德的话,我尽量说些外面的新闻给他听。有时会让铁生很开心,暂时忘却痛苦;但有时会适得其反,他会突然抡起拳头砸向自己的两条腿。这种情况出现了几次之后,我也总结出经验,与他说话时,不要涉及体育的话题,因为那样最可能使他联想到自己。

  不能说医生没尽到责任,友谊医院确实想尽了一切办法,然而医学科学毕竟没有发展到可以治疗脊髓病变的水平。铁生出院了,回到了他那不足六平方米的小屋。这时的铁生,情绪极其低落,经常无故发脾气,或在睡梦中大声呼喊。那一年他21岁。有一次铁生对我说,我宁愿拿一只眼换一条腿,想了想,又补充说再加一条胳膊。之后他看着我,好像在征求我的意见。我避开了他的眼神,我无话可说。

  人们在面对突如其来的打击时会表现得荒乱无措,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理性毕竟可以帮助你面对这一切。当铁生的拳头一次次砸向自己双腿的时候,他也逐渐接受了这个痛苦的现实。这时铁生思考得更多的,是如何走完今后的路。

  他经常摇着轮椅出去,他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地坛。那时的地坛还是一座荒废的皇家祭祀的地方,除了上下班时间有些人流穿过,平时安静得让人瘆得慌。

  也可能园子里残留了一些灵气,激发了铁生的写作灵感,在之后的许多年,成就了他那篇著名的《我与地坛》。铁生平时去地坛也只在东南角一带活动,因为这里有许多古柏树,夏天可以遮阴,也不太受上下班人流的影响。我去找他时,若不在家,我就直奔地坛东南角,一准能找到。

  一次我看见铁生的母亲站在地坛门口,向东张望,但又犹豫着不往东走。见我过来好像松了口气,说他今天又发脾气了,中午也没回去吃饭。说着递给我一只塑料袋,里面有几个包子。我明白了,接过包子走近铁生,我假模假式地说:我刚才买了些包子,挺好吃,还剩几个,你也尝尝。铁生接过包子吃了一口,马上说:这包子不是你买的,你不知道上哪儿买去。经验告诉我,不能再做过多解释,这时刻任何一句话都可能使他发怒,我赶紧假装上厕所,转了一圈回来,他也把包子吃完了。

  这年春天,铁生的母亲突然去世了。病因是胃幽门静脉破裂造成的大量失血,但我想根本原因还是几年来儿子的病给她的打击太大了,她实在承受不住了。据我观察,史家主要靠母亲操持,可谓家中的擎天柱,母亲一走,史家的天塌了。很长时间铁生也没有从失去母亲的痛苦中缓过来,他写《合欢树》思念母亲,我总觉得他对母亲有些内疚。

  1995年铁生让我开车带着他,和他大伯、父亲、叔叔回了一趟涿县老家。从涿县县城出来时,铁生问父亲是否还记得去母亲家的路,父亲说还能记起,于是我们就去了他母亲的老家。铁生母亲出生的村子叫张村,老家其实已经没有亲人了,可以看出房子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住过了。

  铁生坐在轮椅上,久久地望着这荒芜的院落,长长地“嗯”了一声。这是他的习惯,想明白了一个问题时,就会发出这种声音。那天回来的路上,大家都非常高兴,铁生尤其兴奋。

  1996年11月,铁生让我陪他去一趟杭州,他获了一个文学一等奖。第二天我去接他的路上,他打来电话,说父亲当天黎明突然去世,病因是心肌梗塞。我把飞机票退了,准备去他家看看是否需要帮忙。这时他又打来电话,跟我说他又仔细想了想,杭州那边把这次颁奖活动准备得很隆重,他又是一等奖,不去对整个活动影响很大,于是决定还是去,缩短行程,不致影响父亲的安葬计划。

  我在杭州陪了铁生两天。白天自有主办方全方位陪同,我的任务就是晚上帮助铁生睡觉时翻身。铁生的双腿肌肉萎缩非常严重,可谓皮包骨头,为防止生褥疮,隔几个小时要翻一次身。侧卧时两腿之间要垫两个垫子,因为腰部一点力量也没有。铁生经常说他躺不稳,睡觉时身体周围要摆一圈垫子作为支撑,翻一次身全套动作大概要七八分钟。由于我不习惯,后半夜帮他翻身后,我睡意全无。第二晚依旧。我对铁生说,再过两天我恐怕就扛不住了,他说,我照顾你,晚上翻了一次身,在家我要翻两次呢。

  过后我对希米(铁生夫人)说起这事,希米说她已经练出来了,可以在半睡半醒的状态就把所有的事做了。话虽说的轻松,可我想,希米可是整整做了21年啊。

  2010年初,铁生患肺炎,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但他还是挣扎着缓过来了。我去医院看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他说,前几天他自己都快不认得自己了。出院后我去看过他两次,感觉他仍很虚弱,好像恢复得非常慢。夏天陪他去同学邢仪家,大家聊得热闹,铁生独自躺在沙发上,蜷曲着身体,显得又黑又瘦,我还跟他开玩笑,说他的样子像甘地。但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灯油怕是要耗尽了。

  作者为史铁生行前好友

  史铁生,小说、随笔作家。1951年出生于北京,1972年双腿瘫痪,后来又患肾病并发展到尿毒症,需靠透析维持生命。其代表作品有《我与地坛》《我的遥远的清平湾》《务虚笔记》《我的丁一之旅》《病隙碎笔》等。生前曾任北京作家协会副主席、驻会作家,中国残疾人作家协会副主席。2010年12月31日因突发脑溢血逝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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