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行老街探幽

泉源阁 2012-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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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行，一个名不经传的西南小镇最近频频在媒体闪现。修建一新的明、清风格的石板小街、商铺门口高挂的大红灯笼、加上你传我转、似曾相识的旅游小记，让人想见：又一个七宝、又一个召稼楼在古镇稀缺的上海“诞生”了。
庄行地处古冈身带之西端，曾有“五代十国时前蜀丞相潘葛妻李氏之棺”发现，成为奉贤境内一处古文物。庄行老街成市于何年？面对千篇一律的明、清仿古街，如坠云里雾里。

百米商铺街

        沿一新街到南桥塘，眼前一座古风厚重的石板桥影告诉来访者：老街在此。
        毓秀桥，又叫油车桥，因此地有个油车弄而名。虽然桥南早已建起一排六层楼房，挤身在现代建筑群下的狭窄古桥仍然古风荡漾，令人回味。老树底下，桥影寂静，此处景色优雅，但臭气熏天，是因为河边污垢发酵还是桥阶上遍地狗屎？
        桥北两端皆为粉墙黛瓦，楼宅修缮一新。下桥即入庄行东街。石板铺垫的商铺街上寥无人影，大多商铺还没有人承租开业，所以门窗紧闭，街面冷清。虽说庄行老街原也想仿造一条明、清古街，迎来熙熙攘攘的人流，但大红灯笼底下却早已织起张张蜘蛛网，爬满了灰尘。偶有几家店铺开着，门庭冷落。
       “修旧如旧”的明、清老街只是千米庄行老街中的百米小段，街不在长，有风格就好。东街原来的面貌是否如此这般？还是穷于计出的设计师们搬来了他山之石，进行了一番乔装改扮？重现老街风貌，展示历史文化，无疑是保护和扬长地方文化的精神体现，敬仰为首。但我更希望寻到老街的原生态，发现它的真实原貌。

庄行伏羊肉

街上亮着“胖阿姨”的招牌：“胖阿姨羊肉”、“胖阿姨农家菜”。最近，庄行伏羊肉一跃而为时令口碑，自然少不了要领受一下庄行伏羊肉。店家老板向我炫耀：庄行羊肉上海首屈。我只道上海的羊肉，向以崇明、周浦著称，有次到沈庄寻访，才知沈庄的白切羊肉香味扑鼻。再后，又知诸翟也盛行吃羊肉。老街上的“胖阿姨”羊肉也不错，但那一大碗“羊骨血汤”闻之却酸不可忍，问题出在羊骨上。四菜一汤，外加三只肉粽一瓶啤酒，花了百余元，我原以为大概不会超过七、八十元。农家人的纯朴外相使人很不情愿与之计较，甚至拆开塑料薄膜后一股难闻的碗、盆上的气味和饭桌上空被空调的冷气吹得四处飘浮的灰尘，还有房顶、墙角上起伏不定的蜘蛛网，居然这天让我如此淡定。

老街旧影

        走出百米商街，真正的老街呈现眼前：古旧的建筑破落、颓废，新翻造的民房不入时调。商街口，众民房后面露出了一堵高耸的马头墙，还未殆尽的历史遗骸为老街风貌保留下了最珍贵的历史镜头。东街混塘弄有幢老宅，看得出从前有过一番规模。深邃的夹弄和照在墙壁上的阳光让人遐想万千，百年前的夹弄里也是这般的深邃？旧时的阳光下，故居的院落也是这般地鸦雀无声？
        东街上的水泥桥正在施工中，我们沿河绕行。河面一片苔色，虽然不是水清，但幽雅至极。柳枝风中摇摆，河边格外凉爽，饭饱酒足后，儿子特别青睐河边这块台阶，也好，我便撂下儿子独自继行。东街101弄门口，挂了块“居民演讲点”的牌子，是不是跟老街旅游开发的蓝图有关？从结构上看，应该曾经是幢大户人家的院宅，仪门还保存完好，上面字迹已无。王家弄口，一排居民老屋还保存着原来的模样，高高的屋基耐人寻味。史料记，庄行乡在历史上多水灾内涝，这一排高高的屋基或许就因此而筑。
        街上间有翻建的居民小楼，所以才使得原貌未改的旧宅更显珍贵。东街末，应有诸泾庙旧址和牌楼坊间。信步进入一条狭隘的小弄，一个大院出现在眼前，一块“牌楼弄1号”的门牌使我确信：这里就是曾经很有名气的老街牌楼。一道仪门被砌成了一户人家的墙面，座落在东面的屋子还比较完整，檐下精雕细刻的垂柱上，至今还保留着令人叫绝的花纹。院子早已千疮百孔，昔日的华丽仍然可辨。
        一位从隔壁厂里出来倒垃圾的老汉对我说：东街上最好的老建筑老早拆掉了。

历史老人

         一位老太见我东张西瞧，盯住我问：
        “想找啥东西？”
        “想找老建筑。”
         不想，此回答激起老太一番慷慨之词：
        “五百年来，江苏以南，就数庄行的老建筑最好！”老太的话音里带着浓浓的苏北腔调，说话间还竖起了大拇指。前番在奉城，一位大爷非常动情地说，奉城的文庙江浙一带最为宏伟；在诸翟时，一位妇女不无留恋地说，小涞河边的千手观音最为壮观；而起先“胖阿姨”羊肉馆里的老板也自诩：庄行的羊肉上海最好，都是让人敬仰的爱乡爱家人士，所以，我也带着几分敬慕静听面前这位老太的惊人之语。
        老太格外健谈，自我介绍：娘家姓L，婆家姓X，从“曾经在石库门里同毛泽东谈话”，到“祖上三代地主”，叫我听得半信半疑。但老太的热情是真诚的，老人家背后四套房屋是明摆着的。我婉言谢绝了老太邀我进屋去坐一会，喝杯茶的热情，但临走时，老太在我身后一再向我招手：
        “下次带爱人来，带孩子来，一块来住几天。”
        每每在乡下小镇碰上如此充满真情的老人，心里总按捺不住兴奋和感动：这里是人间最后一块纯真之地。

岸边人家

        “庄行老街，江南水乡。”在西街能深刻体会到此话一点不假。一条小河，两岸人家，这是江南水乡的格局。但在西街，这里更有一种幽深、静谧、原生态的集镇格调，就连空气中也好像弥留着历史的旧味。街上多为住户人家，少有商铺，大多住宅保持着早先的民居风格。街后南桥塘上筑有一条长管，估计是为岸边人家设置的污水管道。偶然，还是听到谁家的窗户里往河面倾入一桶污水，河面激起一阵水花，响声划破了静静的空气。闻声寻去，岸边窗户却都寂然无人。敞开的窗户里出现一位白衣少女，向我们投来漠然一瞥；一位赤膊男子在自建阳台上哗哗地冲洗着拖把。
        河水混浊，浮萍碧绿。桥影在树荫下隐约，有人在河边石阶上摸螺丝。
        一路寻寻觅觅，来到西街尽头，一条长桥横跨前方，想必，这就是庄行老街上第二座幸免于难的古桥——八字桥了。八字桥也是乡间石板桥，因为跨度大，引桥形成了一个大“八”字。桥畔立起了“不可移动文物”保护碑，从碑上记载知道，八字桥又称“福善桥”。八字桥有“福”，因为它被保存了下来；奉贤区行“善”，因为它挽回了一处老街文物的生命。但是，庄行老街上毁于冷漠的老建筑、老文物又不知有多少，使得如今的老一辈人一提起旧事，便忍不住一声叹息！
        河边一位坐在残疾车上的老伯说，庄行原有一座石拱桥，台阶有七十多级，可见规模之大、气势之盛，境内少有。老伯言毕，不断摇头，“怎么对得起祖先，对得住历史？”这话问得撕人心肺。
        塘南也有条叫石皮弄的小巷，古墙高耸，危屋破败，小巷渐绝，历史已到此结束。

        庄行老街的重塑有待进一步研究和策划，仿造明、清商铺街，或许是不得已为之，但老街自然、朴实、原生态的江南水乡风貌，才是庄行老街的迷人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