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铁论（47）世务第四十七

[原创]盐铁论（47）世务第四十七

世务第四十七

第四十七：关于世务

大夫曰：“诸生妄言！议者令可详用，无徒守椎车之语，滑稽而不可循。夫汉之有匈奴，譬若木之有蠹，如人有疾，不治则寖（jìn）以深。故谋臣以为击夺以困极之。诸生言以德怀之，此有其语而不可行也。诸生上无以似三王，下无以似近秦，令有司可举而行当世，安蒸庶而宁边境者乎？”

政府官员：你们说话太荒谬了！讨论问题，应该详细、有用，不要死抱古董、空话连篇、滑稽可笑、不可捉摸。汉朝有匈奴，就像树木有蛀虫，身体有疾病，不医治就会逐渐恶化。谋臣认为应武力攻击，将匈奴逼入绝境一举歼灭，你们却说要用仁德感化，这只能是嘴上说说，实际是行不通的。你们上无三王的贤德，下无秦始皇的功业，却让朝廷采纳并推行你们的主张，这样怎么能安定百姓巩固边防呢？

文学曰：“昔齐桓公内附百姓，外绥诸侯，存亡接绝，而天下从风。其后，德亏行衰，葵丘之会，振而矜之，叛者九国。春秋刺其不崇德而崇力也。故任德，则强楚告服，远国不召而自至；任力，则近者不亲，小国不附。此其效也。诚上观三王之所以昌，下论秦之所以亡，中述齐桓所以兴，去武行文，废力尚德，罢关梁，除障塞，以仁义导之，则北垂无寇虏之忧，中国无干戈之事矣。”

人大代表：从前，齐桓公内亲百姓，外抚诸侯，在绝境起死回生，让亡国生存发展，所以天下顺从。后来，仁德衰微，在葵丘举行诸侯会盟时，骄横拔扈，所以诸侯叛离。《春秋》指责他不崇尚仁德而崇尚武力。当他崇尚仁德时，强大的楚国也表示服从，远方的国家也不请自来；当他崇尚武力时，弱小的国家也不归附，附近的诸侯也不亲近。这就是仁德和武力的不同效果。如果向上观察三王的昌盛，向下研究秦国的灭亡，中间分析齐桓公的兴起，就应该放弃武力，实行礼义，废除暴力，崇尚仁德，撤消关卡，拆除工事，倡导仁义，这样，北部边境就没有刀兵之忧，中原地区就没有干戈之事了。

大夫曰：“事不豫辨，不可以应卒。内无备，不可以御敌。诗云：‘诰尔民人，谨尔侯度，用戒不虞。’故有文事，必有武备。昔宋襄公信楚而不备，以取大辱焉，身执囚而国几亡。故虽有诚信之心，不知权变，危亡之道也。春秋不与夷、狄之执中国，为其无信也。匈奴贪狼，因时而动，乘可而发，飙举电至。而欲以诚信之心，金帛之宝，而信无义之诈，是犹亲跖（zhí）、蹻（qiao）而扶猛虎也。”

政府官员：事先不准备，就不能应付突发事件；国内无战备，就不能抵御敌人进攻。《诗经》说：“要百姓守法，以防意外。”要实行文治，就要有武力准备。宋襄公相信楚国，会盟时不加戒备，结果蒙受耻辱，自身被囚，国家也差点灭亡。所以，有诚心而不知权变，是危险的，可能灭亡的。《春秋》反对夷、狄侵占中原，因为他们不讲信用。匈奴像狼一样贪婪，一有时机就侵扰，一有条件就攻击，像狂风突至，像闪电袭击。你们用诚信之心，金玉之宝，来应对他们毫无信义的诈骗，这就像亲近跖、乔那样的强盗，扶助猛虎那样的野兽一样。

文学曰：“春秋‘王者无敌。’言其仁厚，其德美，天下宾服，莫敢交也。德行延及方外，舟车所臻，足迹所及，莫不被泽。蛮、貊异国，重译自至。方此之时，天下和同，君臣一德，外内相信，上下辑睦。兵设而不试，干戈闭藏而不用。老子曰：‘兕（sì）无所用其角，螫（shì）虫无所输其毒。’故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世安得跖、蹻（qiao）而亲之乎？”

人大代表：《春秋》说“王者无敌”，意思是仁义深，道德高，天下服从，没有人争锋。他的德行广布海内，车船所到之地，人迹所至之处，无不蒙受恩泽。就是蛮、貊这些少数民族，通过反复解读，也会前来朝拜。当时，天下太平，君臣同德，国内外互信，上下和睦。军队不动，刀枪入库。老子说：“犀牛无处用角，蛇蝎没地放毒。”所以国君讲仁，没有不仁的；国君讲义，没有不义的。世上哪里还有跖、乔那样的强盗让我们去亲近呢？

大夫曰：“布心腹，质情素，信诚内感，义形乎色。宋华元、楚司马子反之相睹也，符契内合，诚有以相信也。今匈奴挟不信之心，怀不测之诈，见利如前，乘便而起，潜进市侧，以袭无备。是犹措重宝于道路而莫之守也。求其不亡，何可得乎？”

政府官员：说话推心置腹，感情真实流露，内心满怀诚意，脸色带有正义。宋国华元和楚国司马子反，在战场会面，倾心交谈，品行契合，确有诚意，可以互相信任。现在匈奴却毫无诚意，心怀险恶，没有信任，胸有诡计，见财物就掠夺，有机会就进攻，潜入边境，窥测动静，乘我们没有准备就进行袭击。这就好像把贵重的财宝放在路上而无人看守，要想不丢失，那怎么可能呢？

文学曰：“诚信着乎天下，醇德流乎四海，则近者哥讴而乐之，远者执禽而朝之。故正近者不以威，来远者不以武，德义修而任贤良也。故民之于事也，辞佚（yì）而就劳，于财也，辞多而就寡。上下交让，道路雁行。方此之时，贱货而贵德，重义而轻利，赏之不窃，何宝之守也！”

人大代表：诚信之心著称天下，醇厚美德流传四海，附近的国家就会歌功颂德心悦诚服，远方的国家也会手执贡物前来朝拜。统治附近的人不靠威势，招徕远方的人不靠武力，而靠实行仁义，任用贤良。这样，百姓做事就不会拈轻怕重，财物就不会贪多厌少。上下谦让，路人有序。大家都轻视财物而崇尚道德，鄙薄财利而追求仁义，奖赏都不要，还要看守什么财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