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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点六位著名人物笔下的春节记忆

 昵称lIpAIsZV 2012-01-27
 
  老舍 眼中“太平花

  长大了些,记得有一年除夕,大概是光绪三十年前的一二年,母亲在院中接神,雪已下了一尺多厚。高香烧起,雪片由漆黑的空中落下,落到火光的圈里,非常的白,紧接着飞到火苗的附近,舞出些金光,即行消灭;先下来的灭了,上面又紧跟着下来许多,像一把“太平花”倒放。我还记着这个。我也的确感觉到,那年的神仙一定是真由天上回到世间。

  ———《老舍自传》

  胡适 儿时大年夜

  每年除夕我家中总有一大群讨债的人,每人一盏灯笼,坐在大厅上不肯去。大哥早已避出去了。大厅的两排椅子上满满的都是灯笼和债主。我母亲走进走出,料理年夜饭,谢灶神,压岁钱等事,只当做不曾看见这一群人。到了近半夜,快要“封门”了,我母亲才走后门出去,央一位邻居本家到我家来,每一家债户开发一点钱。做好做歹的,这一群讨债的才一个一个提着灯笼走出去。一会儿,大哥敲门回来了。我母亲从不骂他一句。并且因为是新年,她脸上从不露出一点怒色。这样的过年,我过了六七次。

  ——— 胡适《四十自述》

  彭德怀 春节讨米

  我满十岁时,一切生计全断。正月初一,邻近富豪家喜炮连天,我家无粒米下锅,我带着二弟,第一次去当叫化子。讨到油麻滩陈姓教书老先生家,他问我们是否招财童子,我说,是叫化子,我二弟(彭金华)即答是的,给了他半碗饭、一小片肉。我兄弟俩至黄昏才回家,还没有讨到两升米,我已饿昏了,进门就倒在地下。我二弟说,哥哥今天一点东西都没有吃。祖母煮了一点青菜汤给我喝了。

  正月初一日算过去了,初二日又怎样办呢!祖母说:“我们四个人都出去讨米。”我立在门槛上,不愿去,讨米受人欺侮。祖母说:“不去怎样办!昨天我要去,你又不同意,今天你又不去,一家人就活活饿死吗!?”寒风凛冽,她,年过七十的老太婆,白发苍苍,一双小脚,带着两个孙孙(我三弟还不到四岁),拄着棒子,一步一扭地走出去。我看了,真如利刀刺心那样难过。

  他们走远了,我拿着柴刀上山去砍柴,卖了十文钱,兑了一小包盐。砍柴时发现枯树兜上一大堆寒菌,拣回来煮了一锅,我和父亲、伯祖父先吃了一些。祖母他们黄昏才回来,讨了一袋饭,还有三升米。祖母把饭倒在菌汤内,叫伯祖、父亲和我吃。我不肯吃,祖母哭了,说:“讨回来的饭,你又不吃,有吃大家活,没有吃的就死在一起吧!”

  每一回忆至此,我就流泪,就伤心,今天还是这样。

  ———《彭德怀自述》
冰心 童年的春节

  那时我家住在烟台海军学校后面的东南山窝里,附近只有几个村落,进烟台市还要越过一座东山,算是最冷僻的一角了,但是“过年”还是一年中最隆重的节日。过年的前几天,最忙的是母亲了,她忙着打点我们过年穿的新衣鞋帽.还有一家大小半个月吃的肉,因为那里的习惯,从正月初一到十五是不宰猪卖肉的。我看见母亲系起围裙、挽上袖子,往大坛子里装上大块大块的喷香的裹满“红糟”的精肉,还有用酱油、白糖和各种香料煮的卤肉,还蒸上好几笼屉的红糖年糕——— 当母亲做这些事的时候,旁边站着的不只有我们几个馋孩子,还有在旁边帮忙的厨师傅和余妈。父亲呢,就为放学的孩子们准备新年的娱乐。在海军学校上学的不但有我的堂哥哥,还有表哥哥,真是“一表三千里”,什么姑表哥,舅表哥,姨表哥,至少有七八个。父亲从烟台市上买回一套吹打乐器,锣、鼓、萧、笛、二胡、月琴……弹奏起来,真是热闹得很。

  记得我们初一早起,换上新衣新鞋,先拜祖宗——— 我们家不供神佛——— 供桌上只有祖宗牌位、香、烛和祭品,这一桌酒菜就是我们新年的午餐——— 然后给父母亲和长辈拜年,我拿到的红纸包着的压岁钱,大多是一锃亮的墨西哥“站人”银元,我都请母亲替我收起。

  我童年的生活中,不光有海边山上孤单寂寞的独往独来,也有热闹得锣鼓喧天的时候,那便是从前的“新年”,现在叫做“春节”做的。

  ——— 冰心

  艾芜 的“幼年时代”

  每年正月初一,我们小孩子都要跟着大人去朝庙子。象高庙子何家寺总是有许多妇女在那里烧香,连平日不大出门的年轻姑娘,也打打扮扮出现在神的面前。一些卖各种玩艺儿的小贩,便把平日不大看见的纸风车,一按就发出叫声的泥娃娃,用木片做的能舞关刀的人物,以及红红绿绿的老翻花,通插在草把子上面,用手高举在头顶,往来人群中兜售。而大人和小孩,也在庙里尽量地游戏,有的抽陀螺,有的扯响簧,有的摇巴郎鼓。至于单独一响的炮竹声音,则常常在人丛中,一声声地响了起来。硝磺的气味,便不时浓烈地触人的鼻子,这是一年中最愉快的日子,小孩子以至大人,都在常常盼望这一天的。

  ——— 艾芜《我的幼年时代》

  沈从文 忆湘西过年

  我生长家乡是湘西边上一个居民不到一万户口的小县城,但是狮子龙灯焰火,半世纪前在湘西各县却极著名。逢年过节,各街坊多有自己的灯。由初一到十二叫“送灯”,只是全城敲锣打鼓各处玩去。白天多大锣大鼓在桥头上表演戏水,或在八九张方桌上盘旋上下。晚上则在灯火下玩蚌壳精,用细乐伴奏。十三到十五叫“烧灯”,主要比赛转到另一方面,看谁家焰火出众超群。

  我照例凭顽童资格,和百十个大小顽童,追随队伍城厢内外各处走去,和大伙在炮仗焰火中消磨。玩灯的不仅要凭气力,还得要勇敢,为表示英雄无畏,每当场坪中焰火上升时,白光直泻数丈,有的还大吼如雷,这些人却不管是“震天雷”还是“猛虎下山”,照例得赤膊上阵,迎面奋勇而前。我们年纪小,还无资格参与这种剧烈活动,只能趁热闹在旁呐喊助威。有时自告奋勇帮忙,许可拿个松明火炬或者背背鼓,已算是运气不坏。

  最后集中到个会馆前点验家伙散场时,正街上江西人开的南货店、布店,福建人开的烟铺,已经放鞭炮烧开门纸迎财神,家住对河的年轻苗族女人,也挑着豆豉萝卜丝担子上街叫卖了。有了这个玩灯烧灯经验底子,长大后读宋代咏灯节事的诗词,便觉得相当面熟,体会也比较深刻。———《沈从文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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