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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白石篆刻精选

 逸心茶舍 2012-02-06


  第一節 生平事蹟
  齊白石於清同治二年(西元一八六三年),亦就是民國前四十年葵亥年十一月二十二日,誕生於湖南省湘潭的杏子烏星斗塘一個貧窮的農家。杏子烏的星斗塘,就座落在群山環抱,幽靜、美麗的山谷中。齊白石自稱他的祖先,係明朝永樂年間,自央暘山遷到湖南湘塘。
他的祖父萬秉,號宋交,性情剛毅坦直,不畏強權惡霸。他的祖母馬氏,溫順和藹,勤儉刻苦。他的父親貰政,號以得,生性內向怕事。他的母親周氏,與他的父親相反,脾氣相當耿烈。
在「白石老人自述」中,齊白石說:「在我們家鄉,做飯是燒稻草的,我母親看稻草上面,常有沒打乾淨剩下來的穀粒﹐燒掉覺的可惜,用擣衣的椎,一椎一椎的椎下來,一天可以得穀一合,一月三升,一年就三鬥六升了,積了差不多的數目,就拿去換棉花。又在我們家裏的空地上,種了些麻﹐有了棉和麻,我母親就春天紡棉,夏天織麻。……我母親織成了布,染好了顏色,縫製成衣服。……」 誰知道這樣貧窮的農家環境,卻成為日後齊白石藝術上脫穎而出的豐富資產。
齊白石幼年好學。四歲時,在一個天寒地凍的日子裡,祖父抱著他蹲在火爐邊烤火,用火鉗在柴灰上比劃著寫了個「芝」字,教他認讀,開始了他識字的第一課。從此以後,每隔三五天,祖父就教他識一個字。
 齊白石的祖父所認得的字至多也不過三百來個,不到三年,肚子裡的「學問」全被孫子掏光了。因買不起筆墨,年幼的齊白石便常用樹枝在軟土沙地上練字。
八歲時,齊家省吃儉用,送他到外祖父周若雨私塾正式啟蒙。在私塾裡,背書描紅,雖然生活刻板但還是充滿新奇。一位同學的嬸娘生了孩子,產婦門上貼著辟邪的雷公像,齊白石看了覺得十分有趣,從書包裡拿出描紅紙描摹了幾張,居然贏得同學一片喝彩。受了這番鼓勵,此後他便將上學路上見到的野花小草、青蛙蝴蝶之類的東西一一畫下來,描紅紙越撕越少,畫卻越來越多。這年秋收後,齊家歉收,為了一日三餐,家裡不得不讓他輟學回家牧牛砍柴,幫助做農活。其父還教他扶犁耕田,「後因年小力弱轉習木工」。
齊白石十四歲時正式拜師學大器(木工中的一種),後改學雕花細活。他以驚人的毅力和速度,熟練地掌握了鑿子、鑽子、斧頭、鋸子和多種線刨的使用方法,從木材選擇,到進刀的程序、方法等雕刻工藝以及鏤雕等雕刻技巧。在學會了師傅平刀雕刻法的基礎上,還琢磨改進了圓刀法。
那時雕花匠所雕的花樣,都是師徒相傳的「麒麟送子」、「狀元及第」等陳舊圖案,雕來雕去,千篇一律。一個偶然的機會,齊白石做工時在一位僱主家發現了一套《芥子園畫譜》,當即借了下來,並特地在工具箱中備了盞油燈,利用工餘每晚在油燈下一勾一勒,一豎一挑,用薄薄的竹紙臨摹。整整花了半年時間,把整部畫譜一面面、一頁頁描摹了下來,並自訂成16本。然後將描摹的飛禽走獸、花鳥魚蟲添加些背景構成圖稿,雕出了很多新花樣。這期間,他一邊走村串戶,攬活糊口,一邊「朝為工,暮歸,以松油柴火為燈,習畫凡十餘年」,成為了譽滿鄉間的「芝木匠」。
自十九歲至二十七歲,他做了八年的雕花木匠,這八年的雕花生涯,對他以後的藝術創造,已打下良好的根基。
二十六歲,齊白石拜民間藝人蕭薌陔為師,學畫肖像,並應鄉人之請,畫些張間喜愛的傳統仕女和神佛像,掙得少許酬金養家。
二十七歲時,那年,齊白石結識了當地文人胡沁園、陳少蕃,可說是生命史上的轉捩點。他正式拜胡沁園為師習畫,隨陳少蕃學詩,從此走進文人的社會,有機會得見古今名人字畫,開始以賣畫維生。胡、陳兩人乃給此一多才的年輕木匠取名為齊璜,號瀕生,別號白石。
胡沁園並以「蘇老泉,二十七,始發奮,讀書籍」的故事,勉勵他學習繪畫、詩文。為畫上題詩需要,他開始學詩,從熟讀《唐詩三百首》入手,因識字不多,遇到生僻家只好用同音字標注在書面下端,反覆溫習。接著又讀了《孟子》和「唐宋八大家」古文。
「村書無角宿緣遲,廿七年華始有師。燈盞無油何害事,自燒松火讀唐詩。」此詩就是他那時刻苦學習的生動寫照。在胡、陳兩位老師的引導下,齊白石將讀書領悟和心得融會到繪畫中,在繪畫和讀書兩方面都有了長足進步。隨著畫名在鄉間遠播,他由木匠改行做了畫匠,開始了「賣畫養家」的生涯。
一次,齊白石在一大戶人家畫像,遇上一位從長沙城裡來的姓丁的所謂「刻印名家」,他便拿了一塊珍藏幾年的壽山石,想請這位「名家」為他刻印以備畫畫題款之用。「名家」得知他是大戶人家請來做工的「芝木匠」,接過印石在手中掂了掂,不屑地說:「印石不平,拿回去磨好再來。」
齊白石將印石磨平後急匆匆地再次趕去,不料那位名家極不耐煩,連頭也沒抬一下便說:「再磨,還不平。」齊白石無端地受了一頓奚落,回到家後,點燃松枝,用做木工用的修腳刀,參與雕花工藝的刀法,順著筆畫一刀一刀地雕削,一鼓作氣地刻了平生第一顆印章「金石癖」。
三十二歲時,因胡沁園的介紹,認識了黎松安等人,年輕的齊白石和一班好友發起組織了「龍山詩社」、「羅山詩社」大家聚集在一起,談詩論文,兼及書畫篆刻,齊白石被推為社長。詩友中黎松安(庵)、黎鯨庵、羅仲言均會鐘鼎篆隸並擅長刻印,在研討詩畫之餘,齊白石也跟隨詩友們一道摹寫篆書,對篆刻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當他向黎鯨庵提出學習篆刻時,黎鯨庵打趣地指著手中的煙壺說:「芝木匠,你如果能喝這煙水,我就指點你刻印。」他原是帶有點鄙薄的意思,想使木匠出身的齊白石知難而退,便沒料到求藝心切的「芝木匠」,竟從他手中接過煙壺一飲而盡。煙壺裡的煙水,經過煙熏之後,又臭又辣,讓人噁心。黎鯨庵大為震驚,從此便常加指點。
後來,齊白石又認識了黎鯨庵的弟弟黎鐵庵。鐵庵一向頗以能刻自負。一日,齊白石真誠地向他討教:「我總刻不好,該怎麼辦」黎鐵庵譏笑道:「南泉沖有的是『楚石』,你挑上幾擔回家,隨刻隨磨,等刻出的石粉裝滿了三四個點心盒,印自然就刻好了。
朋友的戲言,齊白石當作至理。從南衝挖回的石頭,家裡床下、地上、門後到處堆滿了。他白天外出做工,晚上「刊後復磨,磨後又刊……欲就干,移於東復移於西,移於八方,通室必成池底」。「石潭舊事等心孩,磨石成漿水亦災」。磨的石漿使室內鬧出了「水災」,可見他當時刻印之多,足見其勤奮程度。
齊白石的詩友黎松安也是一位印迷,經常和他在一起切磋印藝,還將珍藏多年的「西泠八家」中的丁敬、黃易印拓相借。摸不到浙派門徑。後黎鰈庵(薇蓀)到四川做官,購得丁、黃印譜寄給齊白石,使他如魚得水,此後日夜用功,苦心揣摩,刻印技藝提高很快。
三十四歲時,他因為想學刻印章,在閒暇時,也常常學著寫鐘鼎篆隸。見詩友們都善於刻印,遂下覺心學刻印。從黎松安處見到丁敬 、黃易 的拓印,大為贊服,於是攻習丁、黃,走浙派方樸一路。
此時,他走出消息閉塞、文化落後的農村,上湘潭縣城拜大名鼎鼎的文人王湘綺為師學習詩文。這時他刻印雖仍在丁、黃一路兜圈子,但接觸到的古篆碑帖,使他眼前展開了一個前所未見、前所未聞的藝術境地。
三十六歲時,他在師友鼓勵支持下,精選了部分印章,每顆印附拓上邊款,第一次集刊出了自己的印譜,共四本,題為「寄園印存」。印譜中的第一方印章就是當年用修腳刀刻的「金石癖」。
三十七歲時,他始由張仲颺介紹去拜見王湘綺。他一生中,得到朋友的幫助很大,這些士大夫階級的朋友,甚至像王湘綺、樊樊山都是自視甚高、個性相當傲案的人,都主動地與他交往…。
三十八歲時,某富豪請他畫十二幅衡山風景,酬禮達三百二十兩。於是他在蓮花砦下面,租了梅花祠來住,取名「百梅書屋」,又添蓋一間書房,取名「借山吟館」,後來他的名號、印章就常用此名。有人問:「你的借山吟館,取借山兩字,是什麼意思 ?」齊白石說:「意思很明白,山不是我所有,我不過是借來娛目而已!」
四十三歲時,在黎薇蓀家中見到趙之謙 的「二金蝶堂印譜」後,發現篆刻的新境界,進而潛心研究趙之謙的筆意與刀法,經一番體會,觀摩比較不斷的臨摹,始能瞭解老實為正及疏密自然之理,刀法一變。
四十歲至五十四歲十四年間,齊白石「五出五歸」,走出家鄉狹小的天地,北上西安、北京,南下桂林、廣州,飽覽祖國名冊大川,結識了樊增祥、李梅庵、曾農髯等傳統文化修養很深的文人,大大開闊了藝術視野。其時他刻印走出丁、黃藩籬,開始改學趙之謙。遠遊期間,他的刻印比繪畫更受歡迎。在西安初識當時聲望很高的樊增祥時,他送了幾方印,頗獲樊增祥賞識。
樊不僅給他50兩銀子作潤資,還為他寫了一張潤單:「常用名印,每字二金,石廣以漢尺為度,石大照加。石小二分,字若黍粒,每字十金。」靠了這張潤單,他在西安、桂林等地吸引了許多主顧,「眼昏隔霧尚雕鐫,好事諸公肯出錢;死後問心何值得,尋常一字價三千。」刻印收入不菲。這時,王湘綺也為他的印譜作序,予以嘉許。
五十五歲時,因家鄉戰亂,他一個人跑到北平,賣畫刻印為生。
六十歲時,陳師曾將齊白石的畫攜往日本,參加中日聯合繪畫展覽會,全部高價售出又,參加巴黎展覽會,於是中國齊白石的畫名遠播海外。 國內的賣畫生涯也大大興隆起來。從此以後,他就長期定居北平了。
六十五歲時,國立北平藝術專門學校校長林風眠,請他教國畫。這時後他說:「不行,不行我,是個鄉巴老出身,不要說教畫,就是上學,自己也才上了半年的學,教不了,教不了。」聞者莫不相對啞然。事實上,他並不是沒念過什麼書,只是較少進學校而已。
民國二十年時,年六十九歲。九一八事變以後,登門求畫的日本人絡繹不絕,齊白石對他們卻相應不理。
民國二十六年,實七十七歲,這中間大兩歲的差異是有原因的,那是因為他早年,相信長沙一個命相家舒貽上替他算的命說,他「七十五歲這一年,脫丙運,交辰運,美中不足,有大災難,宜用[瞞天過海]法,口稱七十七,做為逃過七十五一關矣。」從此以後記,載他的年歲時,就增家了兩歲。
民國三十八年,他八十七歲,中共據大陸,北平淪陷。據說中共佔據北平以後,勒令他將所有的畫和印都捐給人民政府。
九十三歲時,中共文化部授予齊白石一級容譽獎狀及「人民藝術家」稱號。他當選為美協主席。
九十四歲時,他任湖南省代表,出席一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
九十六歲時,「世界和平理事會」書記處宣佈將一九五五年度「國際和平獎」授予齊白石。
    民國四十六年九月十六日他,逝世於北平,享年九十七歲,實九十五歲。他這一生,可說是完全獻身於藝術。
齊白石是一位木匠出身而又詩、書、畫、印無不卓絕的大藝術家,在藝術上的經歷很有傳奇色彩。對這四絕,他自認為篆刻第一,詩詞第二,書法第三,繪畫第四。
第二節 名號源由
齊白石的名號其實很多,但都有其特殊的涵義。茲就其性質及時間先後大致製表如下:
名號        特別的涵義
純芝        按照家族的排行,到他這一代是「純」字輩,所以取此名。
阿芝        祖父母和父母親稱呼的乳名。
芝木匠        做木工時,主顧們叫他此名。
芝師傅        主顧們客氣點的叫他這個名字。
渭清        他自己取的號。
蘭亭        他的祖父為他取的。
齊璜、瀕生        其老師胡沁園、陳少蕃給他取的名和號。
白石山人、白石、白石山翁、白石翁、白石老翁        因為他的家在湘潭白石舖附近,老師為其取了一個別號叫「白石山人」,已被題畫之用,大家為了省事去掉「白石」二字,索性叫他齊白石。
木人、老木一、木居士、魯班門下        他曾做過木工,這些都是他不忘本的自稱。
杏子塢老民、星塘老屋後人、有衣食之苦人、湘上老農        他出生於湖南湘潭杏子塢星斗塘,這些名號是為了紀念其老家所在,以及出身貧苦農家的情景。
寄園、寄萍、老萍、萍翁、寄萍老人、寄萍堂主人、寄萍堂上老人、寄幻仙奴        因為他頻年寄旅,形同漂萍,聊以自慨。他自己曾說過:「當初取此『萍』字作為別號,是從『瀕生』的『瀕』字想起的。」
借山翁、借山老人、借山老叟、借山吟館主者        是表示人生如寄,大可以隨遇而安的意思。
三百石印主者、三白石印富翁        則是他雅好收集奇異石材篆刻印章,總數不下三百顆,自得自滿,亦復自嘲耳。
齊大        是戲用「齊大非耦」的成語,而他在本支,洽又排行居首。
佩鈴人        為其小時候,祖母用紅絨線將一銅鈴繫在他的脖子,以逢凶化吉,招祥納福。
八硯樓主、八硯樓頭老子        他在故鄉築的「八硯樓」,內藏他遠遊各地時陸續得來的八塊上好硯台。
京華餓叟、富翁齊白石        前者是自謙,後者是他成名後的寫照。
悔烏堂        自愧未能善養父母。
齊美人        是因為他善畫仕女,鄉人送給他的綽號。
齊白石在「白石老人自述」中說:「這一大堆別號,都是我做畫或刻印時所用的筆名。」
三、印藝溯源與風格演變
第一節 篆刻藝術的溯源
    齊白石對於他自已在篆刻創作上的探索途程,曾在《白石印章.自序》中說過:『余之刻印,始於二十歲以前,最初自刻名字印,友人黎松庵藉以了黃印譜原拓本,得其門徑。後數年,得《二金蝶堂印譜》,方知老實為正,疏密自然,乃一變。再後喜《天發神讖碑》,刀法一變。再後喜《祀三公山碑》,篆法一變。最後喜秦權縱橫平直,一任自然,又一大變。』。在這裡,揭示齊白石由初師浙派,而改習趙之謙,進而融會貫通,把《祀三公山碑》的篆法與《天發神纖碑》的刀法熔成一體,最後又在這基礎上,挹取秦代權量銘文的意趣,形成自己面貌的四變其藝的全部經過。

〈圖一〉天發神讖碑 出處:洛神藝術網站
http://www./index-cn.htm
。  

〈圖二〉祀三公山碑 出處:《齊白石篆刻及其章法》,第十三頁。
    齊白石早年刻印並無師承。前述《白石印章.自序》,說是在二十歲前開始學習刻印。有具體年月事跡的《白石老人自述》(張次溪筆錄),則說是在三十歲以後。上述關於白石始習印的時間的兩說究以那一說為準確,現已無法考定。但從齊白石的歷史看,後說似乎更接近事實。可以肯定的是,齊白石在三十四歲以前,對篆刻並未深究,頂多是偶爾涉獵而已。
    齊白石在三十四歲那年,他的詩友黎松庵(亦稱松安)給他贈送了丁敬、黃易兩家刻印的照片,齊白石對此很感興趣,開始專擬丁黃。第二年,黎薇蓀又從四川寄來丁黃的印譜,可供學習的資料豐富了,鑽研也就愈勤。
    齊白石四十三歲在友人家裡看到趙之謙的《二金蝶堂印譜》,十分喜愛,用朱筆精摹複製了一套,從此捨棄了浙派的刻法,轉而學習趟之謙的印藝。趙之謙的篆刻藝術,比起丁敬和黃易來,不但取材廣博得多,而且有筆有墨,風神跌宕。趙之謙試用的單刀直切法,給齊白石後來自創體貌以很大的影響。齊白石在趙氏作品的薰陶濡染之下,研索了十多年之久。齊白石在五十五歲定居北京,當時,鬻印時出趙法,陳師曾書贈一詩,中有『齊君印工而畫拙,皆有妙處難區分』之句,正是針對齊白石當時還在趙之謙嚴整而遒麗的印風影響之中而言的。   
第二節 篆刻藝術風格的演變
齊白石篆刻藝術風格的演變可分為四期:
1.摹擬期(三十四歲至四十二歲):
師事於黎鐵庵兄弟之後,又模仿丁敬、黃易兩家的刀法。代表作為《我生無田食破硯》、《黃龍硯齋》。
2.蛻變期(四十三歲至六十歲左右):?
齊白石得到了趙之謙的「二金蝶堂印譜」,才轉攻趙之謙之印,同時融合了漢印的格局,他的刀法遂為之一變,其古樸、雋永之趣。同時他也受了黃牧甫、吳昌碩和陳師曾的影響,因為民國以來吳的印風頗為風行,而齊白石和陳師曾的關係亦師亦友,故其篆刻中自有陳的味道。代表作為《小名阿芝》、《樂石室》。
3.成熟期(六十一歲至七十歲左右):
齊白石見到「天發神讖碑」,受其影響,刀法隨之又一變。之後,經其鑽研「三公山碑」,於是刀法、篆法再度為之一變。他又樂學秦權,縱橫平直,一任自然,此後其刊石之法又一大變。筆者把這一期叫做「篆刻的衰年變法」。代表作為《老夫也在皮毛類》、《見賢思齊》。
4.老年期(七十一至七十九歲):?
這一期也可以說是他篆刻藝術的顛峰時期。他到了晚年,邁進天人合一之境,落刀乾淨俐落,一去不回,刀法中底蘊著書法的意趣,高古中潛藏著雋雅,樸素中涵孕著靈秀,運刀之勁健雄渾,風格之放曠獨特,真是驚駭同道,動古憾今。代表作為《齊白石藏》、《九十二翁》。



四、篆刻藝術技法剖析
第一節筆法
    齊白石將「祀三公山碑」、「天發神讖碑」、「秦權量」、「漢將軍章」等金石文字參以秦小篆,化為無形,變為己有。他的筆法特點,多為把「祀三公山碑」等篆書變化為較易辨識的簡體篆。例如,「三公山碑」「山」作「   」,「長」作「   」,「西」作「   」,齊白石都分別把它們改為「   」(或「   」)、「   」、「   」等較為通俗易懂的形體。
  齊白石曾說:「吾人欲致力刻印,首宜臨摹古代文字,然後棄去帖本,自行書寫,帖本上所有者,故能一揮面就,然帖本所無者,亦需信手寫出,如次用功,始能揮灑自如,不然必為帖本所限矣。至每刻鐘鼎文字,若原文只有兩字,則此一印章,即無法篆刻,故所刻為鐘鼎文字中所無者,須以己意刻出,又需有古人筆意,使見者一望而胎息於鐘鼎文中而出,此種創造古字,乃有價值。」
漢代金文形體的近於隸書的,齊白石也多所取法。有些字。甚至來個自我作古。比如「鳳亭」一印,鳳字在篆是從鳥凡聲的,隸書也是如此,只有到六朝以後,向「爨寶字碑」及某些帖寫,才省變為「鳳」,鳥上滅掉一橫;「亭」之作「  」,不同於篆字的筆法;這些也都是自我作古。但兩字看起來到比標準的篆書要相配得美觀而易識。這不能不是他的大膽過人之處。
在結構上注意平易近人,力避生僻的形體,是當而巧妙的利用一些篆書結構入印,在筆法上注意縱橫平直,取「祀三公山碑」行筆尚方和錯上舒下的精神,棄其某些結體的繁複,這些應該是齊白石筆法的精要。
   〈圖三〉鳳亭 出處:《齊白石篆刻》,第五十三頁。
    齊白石曾說:「篆法(筆法)是刻印的根本,根本不明,章法、刀法就不能精確,即使刻的能夠稍合規矩,品格能算不得很高。」這裡說的是「刻」從「篆」來,「刻」變首先要「篆」變。明清以來,凡自立門戶者無不如此。齊白石首先把自己「篆」變立足於趙之謙曾下過很深功夫的「祀三公山碑」,這是他篆刻藝術上的一大轉變。他再以「祀三公山碑」為基本構架的筆法上,對「天發神讖碑」進行過仔細深入的研究,他將「天發神讖碑」的肩比懸針,方折橫行以及劍撥弩張之勢,巧妙地柔和「祀三公山碑」之中。終于形成自己筆意剛勁、疏密自然、因勢變化、巧中見拙的筆法特點。
第二節章法
    (一)章法與字法:
1.        拉直曲線:
齊白石在入印文字的運用方面,常將文字的某些圓轉筆劃拉成直線,讓字在結構上呈現較方正簡練且陽剛的氣勢。例如:「西山如笑笑我邪」一印,把「如」字的「女」寫成「 」,和原本的「 」不同。
  
〈圖四〉西山如笑笑我邪 出處:《齊白石篆刻及其章法》,第十六頁。
2.        增添筆劃:
在漢印中增減筆劃也有出現,而尚簡的齊白石則多用減法,有時為求印面平衡偶用增法。例如:「寄萍吟屋」一印中的「屋」字,省去了「土」部,避免了橫面多之厭;而在「白石」此印中的的「石」字,則是增加了兩筆。

〈圖五〉寄萍吟屋 出處:《齊白石印譜》,第三十頁。
3.        參以隸法: 齊白石很多印中的字運用了隸書的寫法,例如:「平生辛苦」此印中的「平」和「辛」兩各字。
      
〈圖六〉平生辛苦 出處:《齊白石印譜》,第三十九頁。
4.        反字入印:雖然齊白石為了求印面的簡化,常常改造一些字的篆法,但是對於反字,他則在因應章法需要時才使用。如:「人長壽」,一印的「長」字。
   
〈圖七〉人長壽 出處:《齊白石印譜》,第一百六十四頁。
5.形象字入印:同時也是畫家的齊白石,在一些篆刻作品中,會把某些文字加以具體形象化。例如:「長白山農」和「丙子」兩印中「山」和「子」字,讓印面呈現鮮活生動的樣貌。  

〈圖八〉長白山農 出處:《齊白石印譜》,第一百二十頁。
    〈圖九〉丙子 出處:《齊白石印譜》,第七十頁。
第三節 刀法
    齊白時的執刀,是以拇指、食指、中指來掐緊刀桿的,中指略往下按,無名只與小指則撐住印的右側邊緣,刀口向外,按在筆畫正中,向前直中,由於他的腕力極強,刻得極深,向刀斬斧截,故其作品,都用單刀石,不加修飾。
   
〈圖十〉齊白石用刀示意圖 出處:《齊白石篆刻藝術的研究》。
他的刀法是獨具一格的。傅抱石說:「我們知道,刀法在一定程度上相當於繪畫的筆法,是服從於書法的,服從於章法的,更重要的是服從於作者的思想感情。所以它不是孤立的。老人在刀法上就鮮明的體現了這一點。腕力之盛,氣象之雄,真如明代李日華在評一篇元人的文章中所說的『雄快震動,有渴驥怒猊之勢』。字如此,畫如此,刻印更如此。我們從老人的每一方印,每一個字,每一刀,細細玩賞,細細研究這一刀和那一刀的關係,這個字和那個字得關係以及字與字相構成的整體關係,就可以比較容易的一面瞭解老人不『摹』不『作』特別是不『削』的創作精神,一面也彷彿看到老人鐵錐在手那種『一劍抉雲開』的豪邁氣概。」
他盛稱齊白石腕力之勝,氣象之雄。而這一點是一般文人篆刻家能企及的,而其他原因也就是因為齊白石從十六歲學雕花木工,整整雕刻木頭雕了十一個年頭,在技術上他已得天獨厚,而加上他對筆法上的力學,融會貫通、集思廣益,乃能脫穎而出,獨創一格也。
他在「白石老人自述」中說:「我刻印,同寫字一樣。寫字,下筆不重描,刻印,一刀下去,絕不回刀。我的刻法,縱橫各一刀,只有兩個方向,不同一般人所刻的,去一刀,回一刀,縱橫來回各一刀,要有四個方向。篆法高雅不高雅,刀法健全不健全,懂的刻印的人,字能看個明白。我刻印時,隨著字的筆勢,順刻下去,並不需要先在石上描好字形,才去下刀。我的刻印,比較有勁,等於寫自有筆力,就在這一點。常見他人刻石,來回盤旋,費了很多時間,就算學得這一家那一家的,但只學到了形似,把神韻都弄沒了,貌合神離,僅能欺騙外行而已。他們這種刀法,只能說是蝕削,何嘗是刻印。我常說:世間事,貴痛快,何況篆刻是風雅事,怎是拖泥帶水,能做的好呢!」
他將傳統「橫衝刀法」發展縱橫自如,使刀如使筆的運刀之法。這同木工雕花的刀法相通。
白石的用刀,方向只有兩個。刻白文 印,橫垂就像寫字一樣由左而右(起刀一般較重,收刀較輕,蓋出來後則左較重,有較輕,與為篆字的筆意相合),堅畫亦如同作字,由上而下(起刀一般較重,收刀較輕,蓋出來後則上面線條較粗,下面較細,與為篆字的筆意相合)。由於執刀稍向右斜,乃部稍朝左,所以刻出來的坑道便右面平滑,左面呈鋸齒形,剝落參差、與書法的『漲墨』有同樣的趣味(青田石石屑呈片狀,這效果尤為明顯。
白文印堅的線條左滑右毛,橫線條下滑上毛,就是這個道理,刻朱文印的用刀是一樣的,還是橫畫由左而右,堅畫由上而下。由於朱文 要靠留下來的石道道來表現筆劃,所以用同樣的刻法,線條效果便適得其反。例如他的印面,常是橫畫是上面平滑,下面剝落;豎畫則右面平滑,左面剝落。這是非常明顯的。






五、作品賞析
「白石」(圖十一)兩字,對篆刻者來說,實在是一個難題,因為兩個字筆劃都是少而單調。但經白石老人這麼一排,竟有了奇妙的章法。「白石」兩字的兩個方口,呈上下、大小錯落排列,使兩個字的重心有了變化。而「白」三畫的間距也不平均,「日」上的一豎一撇似篆似隸,與「白」字一長橫各有穿插之妙,這一撇即起了隔開兩字方口橫線條的作用,又在左下方的大塊留空處,增添了靈動之感。
白石老人在各盡所刻印上頗多真知灼見,他一向主張印章的空白是開拓意境,形成強烈的虛實對比,調動欣賞者積極性的重要手段。對待碑帖、工具書上的篆字,要攝其精神,在不違背原則的前提下,加以改造獨創,他說:「吾人欲致力刻印,首宜臨摹古代文字,然後棄去帖本,自行書寫。帖本所有者,固以一揮而就,帖本無所者亦需信手寫出,如此用功,始能揮灑自如,不然必為帖本所限矣。」「石」之一橫一撇,都與邊平行,一取斜勢,一取弧線,既破了直線平行的僵直感,又使全印橫平豎直的佈局,顯出平中有奇,靜中有動的境界來。這方印,可算是白石朱文留空的代表作。
                                (圖十一)白石 出處:《齊白石印譜》,第十八頁。     
 「中國長沙湘潭人也」(圖十二),是一方多字白文巨印,全印基調是滿目縱橫排列的線條,或粗或細,或長或短,或正或斜,或疏或密,顯示出線條的節律美。在留紅上,也因為天成自然,故而被分割的空間塊面,給人留下無盡的遐想。
  白石刻印純用單刀闊斧的單刀沖刻,追求痛快淋漓,反對做作修飾。他曾有詩云:「做摹蝕削可愁人,與世相違我輩能;快劍斬蛇成死物,昆刀截玉露泥痕。」我們從他這方----悍淩厲、縱橫揮灑的作品中,是可以感受他的那種刀筆縱橫的風姿的。

(圖十二)中國長沙湘潭人也 出處:《齊白石印譜》,第三十二頁。
  「八碩樓」(圖十三)是一方齋館印,許多收藏家常好以本人收藏的文物精品顏其齋室名,此印「八」字只兩筆,大膽留紅之效果,比起趙之謙的「二金蝶堂」,並不遜色。下半部有九根垂筆,由於在長短、尖銳、間距等方面加以變化,故無雷同呆板之感。線條間的並筆,避免了瑣碎之敝,呈現出一種欹斜剝落的奇趣。
(圖十三)八碩樓 出處:《齊白石印譜》,第二十八頁。
  「齊大」(圖十四),是一方自用的朱文印,由於「齊」採用簡寫,因而全印的七根垂線,造成變化上的難度不亞于上述「白石」一印。但是我們由左到右地審視,第一根垂線上粗下尖細,微有彎意,上段粗線,補足了殘邊的空缺;第二條稍短,微向外彎;第三條粗細有點變化,微向中彎,也稍長;第四條最為尖細挺勁,微斷而直插印底;第五條特別緊靠左線而微收,末端稍鈍微向左彎;第六條間距比前兩條間稍寬,末端銳利;末條相距最大,上粗下細,向右下角斜插粘邊,另外,僅有的兩條橫線一高一低,「齊」字三個三角形變化不一,角有全有殘,四邊粗細不等,極盡變化之能事。這處堅挺的朱文線條,尤如斬長鯨的利劍,或是武士手中的長槍大戟,又如雄鷹的尖嘴利爪與駿馬驕健的長腿,給人一種堅忍不拔、氣勢縱橫、淩厲無比的美感。 
                        (圖十四)齊大 出處:《齊白石印譜》,第十二頁。
  「借山門客」(圖十五)和「我負人人當負我」(圖十六),也是白石老人的典型風格。齊白石的白文印,常常由於章法上強烈的疏密對比,排列上的恢宏跌宕,運用的乾脆俐落,別具一種氣勢逼人、神采飛動的風貌。有人說他刻印只在印面上塗一點墨,不起稿就可直接奏刀,實際上,有些字他不但要查核工具書,寫上印面後還要用小鏡子反照審視,需要修改的必不厭其煩,直到一印定局,才霍然奏刀。這是藝術家對待藝術認真的態度。「借山門客」一印,「山」、「門」二字筆劃較少,大塊留紅,與「借」、「客」二字相對比呼應。刀法上單刀中鋒,忽粗忽細,有些筆劃有明顯的補刀痕跡以增強厚重感而有些學齊派刻印者卻一知半解,徒襲其貌,單刀直入,盲目追求鋸齒燕尾的外形,真是舍本求末的做法了。
(圖十五)借山門客  出處:《齊白石印譜》,第八十頁。
「負人人當負我」,由於「人」字做了重複記號,使全印成六字處理,形成較為平均的三角形分佈,各字下部均留有醒目的紅地,而「我」、「當」、「負」又呈倒三角形的分佈,則顯得白多紅少,使全印平中生奇,因奇而活。另外,對斜筆較多的字,乾脆分置四角,造成全印和諧、統一的風格。
  (圖十六)我負人人當負 出處:《齊白石印譜》,第五十八頁。
「人長壽」(圖十七)一印,面對層層排疊的橫畫,似乎置身在中山陵層層臺階之間此印筆劃雖細而氣勢雄偉,力能扛鼎。如果對橫畫採取平均的排列,必會使人單調乏味,望而生厭,由於作者在筆劃的粗細、距離的大小等方面極盡變化之能事,因此波瀾橫生,此起彼伏,有應接不暇之感,必欲仔細品味而後快。白石老人在線條組合、變化方面的精湛技巧,除「壽」字頭上三豎筆以外,其他豎線也均有不同程度的變化。
壽字的一長豎,豈不象一篙到底的竹篙,又像兩位硬氣功大師在獻技時,雪亮的槍尖直頂三寸咽喉,被頂彎了的槍桿彎而不斷,顯示一種韌勁的美。這一蒼勁雄強富有力度的長線條,猶如大樹的主幹,廳堂的大柱,起著支撐全局、項天立地的作用。為了打破邊框直線條的僵直感,「人」、「長」二字的豎線也力避垂直。讓這些粗細、長短、正斜、寬窄、疏密的線條和空間在互相對立、排斥的因素中達到了矛盾中的統一,在險絕之中,複歸平整。高低不同的音調可以協調成最美的樂曲,而同樣高低、同樣節奏、同樣旋律的音調,顯然是不能感動聽眾的。藝術上的道理是如此地相通。

(圖十七)人長壽 出處:《齊白石印譜》,第一百六十五頁。
這方著名的長方形齋館印,在線條組合變化上與「人長壽」一印有異曲同工之妙,如果從「人長壽」一印的欣賞中已經得到了不少啟示,則可用同樣的方法去看「悔烏堂」一印中線條的變化。「堂」字口下一橫,故意折其左端,人為地造成空地,為的是與「悔」字右下空處相呼應。此印採用頭尾呼應的辦法,「烏」線條密集,且以橫線條為主,恰與頭尾兩個以直線條為主的字相映成趣,耐人尋味。
(圖十八)悔烏堂 出處:《齊白石印譜》,第二十九頁。
「天涯亭過客」(圖十九),「天」、「客」二字,都有靠邊一筆以線代邊的筆劃,客字獨立城行,留出了將近一半地位的空白,這種大膽的空白手法,不是精於此道,是難以有這種魄力的。大膽留白,給全印平添一層空靈、寬闊的意境。這方印的空白處,反使內蘊更豐富、充實,使空間得到延伸,從而為欣賞者發揮想像與聯想留下了餘地。印中上方左、右兩角各有斜筆,形成左右對稱的格局。「涯」之三點水以三直代之,「過」字的走之底等這些特殊的篆法,也是齊派印的特點。

(圖十九)天涯亭過客 出處:《齊白石印譜》,第五十七頁。










六、篆刻藝術成就及對後世之影響
第一節 齊白石篆刻藝術的成就
    齊白石自評自己的藝術成就是「詩第一、印第二、書第三、畫第四。」但還有「印第一、詩第二、書第三、畫第四。」和「詩第一、印第二、畫第三、書第四。」的說法。 儘管有各種的說法,但從他的印始終擺在第一或第二的位置,可以看出他對於篆刻的自視甚高。
    而齊白石在篆刻藝術上的成就與地位,當然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而他的成就可以簡單從下面四點來看:
    (一)承襲傳統,卻不為所囿:
    張次溪曾說:「齊先生自學刻印之後,曾從黎松安處借得丁龍泓、黃小松諸人印譜,加意摩刻,漸有體會。又得二金蝶堂印譜,朝夕追摩,始瞭然於老實為正及疏密自然之理,刀法一變。自是而後,又究心於天發神讖碑,因之刀法再變。記得三公山碑,精研其篆法,更有進益。最後喜摹秦權,縱橫平直,一任自然,刀法更進。先生又喜研究趙撝叔刻法,嘗謂:『刻印者,須天趣渾成,別開蹊徑,方不失古代名碑之遺模,眼中所見,惟趙撝叔一人而以。』為趙刻朱文近娟秀,與白文之篆法異趣。先生於此更進一步,蓋不盡取法撝叔,能於娟秀中別見剛健超縱之氣。此先生一生刻印之所本也。」
    上面這一段話,可以知道齊白石不僅向許多篆刻前輩求教,並用心研究追摹歷代名家,但他不只是一成不變的吸收承襲,更融會貫通,另創屬於他獨幟一格的齊氏風格。
(二)重視刀法,而獨具一格:
齊白石十六嵗時曾當過雕花木匠,這段十餘年的歲月,除了讓他在雕刻技術上得天獨厚,更奠下了他「豪放雄肆」的刀法基礎。傅抱石說:「老人的刀法,也是獨具一格的古今印人裡,以刀法見長的可謂不少。早一點的像陳邃、丁元公、丁敬;近一點的像趙之謙、黃士陵,再近一點像和老人同輩的吳昌碩、陳衡恪,在刀法上都各有獨特的精到處,或以秀逸(溫和)勝,或以雄渾(猛利)勝,或柔或剛,各有不可抹滅的成就。我們知道,刀法在一定程度上相當於繪畫的筆法,是服從於書法的,服從於章法的,更重要的是服從於作者的思想感情的。所以它不是孤立的。老人在刀法上就鮮明地體現了這一點。腕力之盛,氣象之雄,真如明代李日華在評一篇元人的文章中所說的『雄快震動,有渴驥怒猊之勢』。字如此,畫如此,刻印更是如此。」
其次,齊白石更主張篆刻要能脫離「摹」、「作」、「削」之害,才能刻岀逸趣自然古雅之印,所以,他刀法最大特色,就是將傳統「橫衝刀法」運用的揮灑自如,他主要用的是單刀,有時才做必要的補刀,作品中充滿「快」、「狠」、「準」的俐落刀法,在在可顯現其刀法的獨創性。
(三)統一字體,開闢新天地:
鳳翔說:「齊白石明白了篆刻藝術的效果,首先是在於印文字體的統一一致,而字隨著時代與社會發展而日漸增多的,所以在組織上就困難重重了,其次是從事適當的安排和刀法純熟的運用,如果我們在一方石章上,把四個不同字體的字如金文、篆書、隸書、楷書刻在一起,其結果肯定是不順眼的,看起來也不調和,……。白石老人明白這一點,所以他在篆刻的基礎上,先把書法練好,求篆法組織的嚴謹、美觀與統一;然後再不顧一切的打破傳統,破壞歷代所謂印學的『清規戒律』,從而開闢了自己的新天地。」
從以上的話,可以知道所謂的字體統一,就是一方印中數字如果是刻小篆,則皆小篆不與其他字體相混,如此方能求此印文之統一:但是如果有字是小篆中所沒有的,就需揣摩小篆的筆意,這樣才能使此字有古人筆意,才能師古而不泥於古,才能既有古意而又有所創新。
(四)膽敢獨造,具革新精神:
傅抱石說:「齊白石老人是不是不尊重篆刻藝術的傳統,輕視向優秀的傳統學習呢?不是的。一九二一年老人五十九歲時曾經說話『刻印,其篆刻別有天趣勝人者,為秦漢人。秦漢人有過人處,全在不蠢,膽敢獨造,故能超出千古。』」這幾句話,不僅僅說明老人對優秀傳統的秦漢古印有深邃的理解,值符我們重視的是他看出了「超出千古」的經驗一一「全在不蠢,膽敢獨造」。
因此,齊白石他在篆刻藝術上最突出的地方,就是緊緊跟著時代一切從現實和生活中出發。他不像別的印人,一味的模仿古人的印譜,而是用心於觀察時代和現實。可見他是從優秀的傳統---篆刻藝術的傳統裡學到「膽敢獨造」的基本內容。
總觀齊白石一生在篆刻藝術的成就是巨大的,他元氣淋漓,清新一片,而且別有天地,新意盡出的作品,是他一生努力榮績的結晶,成為了廣大藝術喜愛者心目中永遠放射光芒的瑰寶。
第二節 齊白石篆科藝術對後世的影響
齊白石在篆刻藝術方面的卓越成就,至今能廣泛的影嚮了後世中國篆刻家。齊白石的治印,確實事前人所未曾有過的一種創造。他刀下所刻出來的線條造型,原來就沒有什麼高深莫測的奧秘,刻印的人總會涉獵過這樣的刀法效果的。但事實上,又無法如他一樣,都能做到充實結構的本領,突然學得單薄、乏味而已。
齊白石的印,好就好在能夠運用這種不加雕琢、一任自然的線條造型,講呼應也有所避就,時加併邊,加上他驚人的腕力,組成一方方樸茂的、蘊藉的,即有淵懿韻趣的印章,形成了強烈對稱的法則,計朱當白,給中國篆刻藝術平添了新的風格。
後世的篆刻家多數模仿齊白石的印。其中有齊白石的門人也有私淑齊白石者。
齊白石的門人可以書都是受了正面影響的人,因為他們都是直接跟齊白石學的,所以能夠學到齊白石的好處。另外,在私淑齊白石者當中,正面影響者有之,負面影響者也有之。因為他們沒有機會跟齊白石直接學,因此不能盡得齊白石的好處。
負面的影響大概是這樣的,王北岳曾說,:「學不到齊白石篆刻藝術精神者。 天資、功力不夠者。學問不足者。此三者缺一,則所刻出來的印章,便不能展現出篆刻的精神。」






七、結論
齊白石出身貧寒,幼年輟學,牧牛讀書,早年以雕花木工為生,後來深深影響他的篆刻,從初期專注師古,下了很大功夫臨摹古人的作品,到後來開拓出一片屬於自己齊式的一片天空。
白石老人在談到自己的藝術追求時,喜用「天真爛漫」、「縱橫歪倒」、「顛倒縱橫」等字句,說明他要表現的,不是那種正襟雍容士大夫的味道,而是一種返樸歸真的感覺,一種教化之外的野趣。他成熟的作品,點畫老辣不拘細謹,字勢欹側不求平正,揮運開闔之際,給人以極強的力度感。
齊白石詩、書、畫、印俱精,四者有機的構成了齊白石藝術,齊白石不是孤立地去專門從事印章藝術,而是既從印內求印,亦從印外求印。他的印章意境來源於詩,刀法來源於書法,章法來源於繪畫,印藝和詩、書、畫一道共同發展。內容、形式、表現手法固然不同,但它們互相聯繫,所以,他的印章就某種意義上來講,並不是一刀一石的偶然,而是與他艱辛的生活歷程、聰穎過人的悟性、深厚的學養,以及對藝術不懈追求的那份心密不可分。
齊白石篆刻藝術的成就是他這一生中無數心血累積而成的,齊白石的篆刻藝術有傳統,有創新,從傳統到創新,則是一條艱辛又漫長的道路,但他從這條刻苦寂寞的道路卻走出元氣淋漓,清新一片的天地,展現出篆刻藝術的新風貌,其作品再再顯現出他一生努力不懈的精神,而成為廣大藝術喜愛者心目中永遠放射光芒的瑰寶。
總而言之,白石老人的書法篆刻作品,充滿了平民意識與樸實健康的審美情調,一個普通中國老百姓,把畢生的精力、情感都投入到藝術創造中,奉獻給他的祖國、人民以巨大的精神財富,實在讓人敬佩不已,真正無愧於「人民藝術家」的稱號。在他的作品之中,能讓人感受到一股自然呈現出蓬勃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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