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郝妈

 夕阳醉红尘 2012-02-12
郝妈

花白的头发整齐的梳在脑后挽成一个髻,土话叫老籫。微驼的背,一双那个时代少见的大脚.黄白净子面孔和长长的门牙。这是郝妈在我心中永远的模样。郝妈没有自己的名字,户口本上填的是郝夏氏。这就是说她婆家姓郝娘家姓夏。­

郝妈在我家待了十年。她来的时候我刚满月。爸爸在外地上学,妈妈参加了工作,没有人照料这个家和我。郝妈的到来解除了妈妈的后顾之忧。­

郝妈勤劳善良对我们很好,那时我已经有了哥哥姐姐(废话)。而她自己却是个苦命的人。为了给生病的夫婿冲喜,她早早嫁了过去,为了使丈夫早日康复她向神灵奉献了半截小拇指。然而她的虔诚并未感动苍天,最终她还是守了寡。为了守节,她过继了一个侄子取名郝武,后来又领养了一个女儿。平日里靠给人帮佣和婆家的一点周济度日。本以为有了儿女感情上也就有了寄托,九岁的女儿却又不幸病逝。­

   来我家那年郝妈已经五十多岁了,妈妈在学校教书,家务就都托付给了她。洗衣做饭带孩子,她像照顾自己的家一样恪尽职守。郝妈说我小时候很乖,不哭不闹吃饱了就睡。她有点不喜欢姐姐,不知为什么。其实姐姐小时候很乖巧会哄人的。我们有时候也会淘气惹她生气的,有一次,忘了我们闯了什么祸,她威胁说晚上不做菜了。没有菜吃事小,妈妈发现打屁股事大。兄妹三人只好自己自己动手,把大萝卜胡萝卜水萝卜切成块,放在锅里乱炒一气,那是我们第一次做菜,别提有多难吃了。­

   后来,大弟出世了,胖嘟嘟的十分可爱。郝妈整天大宝子长大宝子短的,比妈妈更加溺爱大弟。一到睡觉时大弟就会哭闹dang(糖)啊dang(糖),郝妈就会像变戏法一样不知从什么地方鼓捣出一根棍棍糖来。结果大弟的满口牙都像半截熟小豆一样黑了。她不在我家了以后,过年时我和大弟去看望她,她也会给我们拿些好吃的,然后从她那不多的积蓄里给我们拿一块钱压岁钱(此是后话)过了几年我上学了。郝妈给我做了一双绿色灯芯绒面的夹鞋,为了耐磨还纳了皮底。每天还是她给我梳辫子。像李铁梅那样的不过是很短的两根。冬天,同学们都戴毛线编织的帽子,郝妈用紫红的提花缎和兔毛给我做了一个漂亮的娃娃帽,戴上它就像秧歌里的大头人。­

   家里来了客人,是郝妈的儿子儿媳。郝妈是旧社会过来的人,重女轻男的观念根深蒂固。儿媳一连生了四个女儿,这在郝妈看来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她固执的不肯搬长春去和他们共同生活,孝顺的儿子只好从微薄的工资中拿出四分之一赡养母亲。贤惠的儿媳也常常来看望婆婆。­

   我十岁那年的春节,妈妈单位发的电影票,本想让老人去看电影散散心,谁知在去影院途中老人不慎滑倒,摔断了腿骨,养病的那段日子,还是她不太喜欢的姐姐端屎端尿精心伺候的。伤好后,她不想再帮人就回家了。然而生活里听不到孩子的哭闹声她倍感寂寞,就又开始给人家带孩子。她仍然只喜欢男孩子。家里的镜框装满了她看护过的大宝们的照片。姐姐的儿子和我的儿子她都喜欢得了不得,常常埋怨我们:“怎么又把大宝弄哭了”有一次我去看她,她很委屈的告诉我:一个官太太抱个大胖小子,我挺稀罕的,凑过去摸摸小脚丫,问孩子多大了,人家不理我一扭脸就走了。­

     相处日久,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也有浓浓亲情。郝妈待我们就像自己的孙男弟女,我们也一直当她是家庭中的成员。让我遗憾的是,由于封建思想的影响,郝妈一直把自己视为帮佣,她从来不称呼我的乳名或学名,只叫我二姑娘。我知道这是一个尊称。­

   将近九十高龄的郝妈再也看护不动大宝子了,在她最后的那段日子,我和妈妈去看望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她,想了半天,她还是招呼道:赵老师,二姑娘。­

      我亲爱的郝妈,愿你在天国安宁快乐!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