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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宦海生涯

 森林· 2012-02-20
我的宦海生涯

http://www. 大河文摘报 28 小说精选 2006年02月02日

  我是个地地道道的土包子,我能混到今天如此辉煌如此风光的地步,实在是外人难以想象的。我只能说这就是运气。一个人的运气来了想挡也挡不住,这是真的,信不信由你。
  一
  我出生在一个穷得连兔子都不拉屎的山沟沟里,祖祖辈辈以种田打猎为生。我小时候读书是年年留级,而且过了十岁了还尿床。在学校里,老师和同学都叫我“留学生”;在村里,老人小孩都叫我尿臊王或傻脓包。谁能想象几十年后我竟然成了人物?
  其实,我唯一让人不敢小看的是有一身的蛮力。那一年我们村里突然来了一群被称作“知青”的城里人,他们中的一个姓关的被派到我家吃饭,是他第一个发现了我这身蛮力。他用几颗花生糖鼓动我们全村的少年举行摔跤比赛,结果我力克众人一举夺冠。关同志很兴奋地对我父亲说:“你家这小鬼是个干大事的料。”
  多年以后,在县里做大官的关同志重返我们村,他特地光临了我家并与我父亲痛饮一个通宵。临别时,他看了看我长满疙瘩的脸就对父亲说:“我跟公社刘社长说一声,叫这小鬼到公社做点事吧。”我于是就到公社当了一名通信员。我一生的好运就是从这一天开始的。
  虽说是通信员,其实做的是打杂的活,如扫地烧水采购等。但我已经非常知足了。我知道要在这个地方混下去没点文化是不行的,因此我除了老老实实地做好分内的事外,剩余时间就读书看报。我身上时常揣一本袖珍型的毛主席语录,一放下手中的活就拿出来读,不分时间不择地点。刘社长每当看到我在学语录,就直夸我是个要求进步的好青年,我因此还被评为学“毛著”积极分子,到地区里参加过表彰大会。
  两年之后刘社长帮我转了干,我终于成了一名正式的国家干部。我在烧水端茶那会儿,非常羡慕整天坐着开会的干部们,而今我取得了开会的资格,我是万分的珍惜。每到开会的时候我就异常兴奋。我总是坐在第一排,认真听报告,认真记笔记,认真鼓掌。我不像有的干部那样一开会就往后面坐,以便讲笑话看闲书织毛衣。
  二
  二十三岁那一年,我突然被任命为公社副社长,这从天而降的好运让我措手不及。我不知自己到底有何德何能,后来刘社长告诉我这是区里李书记一手安排的。原因如下:有次李书记到我们公社作报告,李书记发现在他历时四个小时的讲话中,台下只有我一个人自始至终全神贯注地听,一丝不苟地记,不瞌睡不开小差不上厕所。李书记感慨万端地说他作了无数报告,还从没见过像我这样认真听报告的人。他说这样的人不培养那是对党的事业不负责。你看,我只不过是比别人更喜欢开会而已,却想不到因此得到如此厚报,你说我能不感激涕零吗?
  我这人也有个臭德性,那就是好酒贪杯,酒后爱耍点酒疯,也就是意气用事。为此我没少挨父亲的痛斥。后来我居然因此当上了一乡之长,说起来真有点不好意思。那年全县唯有我们乡没有按期完成计划生育任务,县长大发雷霆,吓得我们乡长吃不好睡不着。我们没能完成任务是因为我们乡有家“钉子户”实在不好惹。他仗着自己有钱,又跟县里一个不小的头头是亲戚,乡干部中没有谁敢去动他。
  在县里被臭骂了一顿的乡长决心硬碰硬,但任务派给谁谁都借故推脱。于是几个主要领导就给我设下了圈套。他们把我灌得血脉贲张豪气干云斗志昂扬的时候,就唆使我率队开往那家“钉子户”。酒壮英雄胆,我毫无惧色地迎着对方挥舞着的斧头冲上去。我虽然放翻了对方,但肩膀却挨了对方的一斧头。酒醒之后,我连疼带惊,出了一身冷汗。
  面对前来探病的几个领导,我在心里恶毒地骂他们落井下石不得好死,并发誓以后要学乖些决不上类似的当。但我没有料到我的英勇事迹会在全县引起那么大的轰动,以至惊动了县委书记。不久组织部找我谈话,换届选举时我稳稳当当地当上了乡长。可怜那儿个设计陷害我的同僚嫉妒得眼睛滴血,他们背后气急败坏地骂我:“这狗日的便宜了他!”
  三
  可以说在事业上我是春风得意的,但婚姻上则屡屡受挫。我贵为一乡之长,不想讨个没文化的农村妇女,我想找个有职业的城市姑娘。但符合条件的城市姑娘一个个心高气傲,她们的眼中根本就没我这个土里土气的乡干部。就连我手下那个长相平平的打字员,也仗着她父亲是个局长而对我爱理不理的。这使我的自尊心大大地受到伤害。
  我就这样高不成低不就地拖到了三十岁,搞得我父亲到死那天也闭不上眼。正当我为此苦恼不已时,上面来了一个选拔干部的文件,说是要从基层选一个干部到省党校去学习,毕业后到县委组织部安排工作。条件是:少数民族、正科级、二十五岁以上、未婚。这些条件就像是为我量身定做的一样,看到这个文件我欣喜若狂。试想,二十五岁以上的少数民族干部成串串,但正科级的就不多,而未婚者简直是凤毛麟角。
  结果不出所料,通过层层过滤之后,我又一次得到老天的恩宠。两年的党校学习结束,我如愿地踏进了威严的县委大楼。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有众多自我感觉良好的城市靓女、甚至是风华正茂的女大学生向我抛出了绣球。我最终与一个二十二岁的女大学生喜结良缘。
  一个大老粗、一个土包子能与一个天之骄子、红粉丽人依偎终身,你说我的运气怎么就这样好呢!同僚们说我好事样样占尽,我老家人说这小子真是前辈子修得好!事业有成,婚姻美满,一个男人混到这一步还有何遗憾?
   四
  但是我还要告诉你,我的好运还没有停止。当时的组织部长到外县去任职,竞争部长职位的有三人,我也是其中被考察的一个。我的两个对手均非等闲之辈,一个有县委书记做后盾,一个有县长做靠山,他们二人都在频频活动大造声势。相比之下,我就势单力薄不堪一击。明眼人也知道我只不过是个陪衬者。我也有自知之明,不跟他们玩。
  在双方激烈火拼时,我则携娇妻四处逍遥乐不思蜀。待我夫妻双双把家还时,却惊闻我已被选中,不久就要正式下文。我的娇妻智商不算低,却总也不明其故。有知情者相告说,因为彼二公势均力敌相互攻讦闹得县委和县政府之间大大地伤了和气,上面为了息事宁人缓和矛盾,干脆把这二人都拿掉,我就顺理成章地取而代之。如此说来,我真的应了那个著名的典故: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当上了组织部长后,我立刻尝到了权力给人带来的种种快感和乐趣。我把在乡镇当农技员的县委副书记的儿子调到县国土局,又把在幼儿园当阿姨的县长的儿媳妇弄到宣传部,还为各部门的头头脑脑们解决了很多他们不便解决又必须解决的问题。两年后我轻松地又上了新的台阶,当了主管农业的副县长。
  五
  我当副县长那会儿也差点儿栽了跟头。但后来的事情却表明没有那次的历险就没有我今天的风光。我去市里开会,遇上了多年不见的发了大财的老乡。他硬拉着我去按摩,说白了就是去玩小姐。
  我们正在与几个娇艳女子打得火热的时候,警察破门而入。他们野蛮地把我们带到派出所,扣了我的证件。这事很快就惊动了市领导。市政府的秘书打电话让县里来领人。就这样,县政府父母官嫖娼的丑闻天下流传。我在这个县里是呆不下去了。我缩在家中一边等候发落,一边忍受着妻子的辱骂和冷眼。我想这回完了,半辈子的好运行到头了。
  不久我就被调离了此县,到一个最边远最穷困的县去当副县长。这个县堪称全省经济最落后的县,远离都市,物资贫乏,交通不便,到那里做官的人都是些和我一样有问题的人。谁都知道到了那地方就别想着出来。发落到这鬼地方,我还能有什么想法?
  可世事就是这样,看看已是山穷水尽,忽然又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我到任的第二年,这块土地被勘测出有丰富的金矿。一时间,这里成了人人争夺的宝地。外面的有钱人纷纷云集此地,他们出资与县政府联合投资开采,主动邀请我们县里的头头入股。不到一年的时间,这个县已是财源滚滚富甲一方,老百姓富,我们做官的就更富。我们悄悄地而又是心照不宣地在市里建起了豪宅,局长以上的头头每个人都配有豪华轿车。我如今的日子过得相当滋润。
  有了钱,老婆辞去了工作,她带着孩子住进了市里的豪宅,过着贵族般的生活。妻子开玩笑地说:“老公嫖了一次娼,却收获了全家人的幸福生活,值!”作为一个男人,房子、车子、票子,该有的都有了,不过现在还有人向我暗示,只要我愿意出五十万就可以在市里某个部门弄个局长当当。可见,我的好运气还没有到头呢。
  【摘自《新聊斋》2006年第1期杨秀喜/文】

责任编辑:陈要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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