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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的腰杆因谁挺立

  2012-02-27
        生活总有太多的局促与迷乱,即便是在沉静下来的时候,随意打捞起一段陈年旧影,也多是昏暗不清,在内心激不起半点涟漪。似乎惟有记忆倒带到我的中学时光,才会感觉到有一种坚硬的力量,碰触到内心最柔软地带。
  我走进中学校园的时候,身后的时代列车恰好从上世纪80年代末驶进了90年代。作为一个懵懂的乡村少年,我根本不明白,那个时代车轮到底从何而来,将要往何处去。那车轮之下,到底辗压过什么;那拥挤的车厢里,到底承载着什么。我只知道,那个列车呼啸而过,我已坐在中学教室里眼望四角天空。
  那是苏北一所极其普通的乡村中学,叫南陈集中学。学校旁边,有一条清澈的河流,叫扁担河,河堤两岸长满密密匝匝的芦苇,不远处是如花似玉的原野。我上学时,沿着河边小路走,路旁是一排排老枝横虬的槐树。春天时,在青枝翠叶之间,槐花似串串珍珠;秋天时,边畔在风中低头摇曳的芦苇花,仿佛婀娜清纯的少女频频招手。流水落花,缥缈静谧,少年心事,人生前途,中学时光就在这一切中晃动,抖落出后来的我。
  都说“少年心事当拿云”。我中学时,一个很大的青云壮志,竟然就是想得到一个叫“云”的女生欢心,这个心事并不设密,被同学和老师广泛知晓。许多年以后,在一个深夜,看完电影《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之后,我睡不着,睁着眼,面前晃动的,就是当年穿着海魂衫的那个中学女同学。那一刻,我深深明白,“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一个沈佳宜”。沈佳宜是那部影片主角,不是她感染了我们男人,而是我们又被青春撞了一下腰。
  那个年代的乡村中学,考上大学跳出农门实在是很奢侈的事,依稀记得,我所读的中学,高考常会被称为“剃光头”,就是没人考得上大学。我刚上中学那会,依然延续着每天起来打完猪草放完牛,才往学校方向走。中途,保不就被一条从水塘里跳起的鱼儿勾引,卷起裤管冲下去折腾老半天。漫不经心地混到高中,感觉到自己喉结凸起胡子长出,眼光也会直勾勾落在女生身上一时不知移开,耳边却无时无刻不在萦绕着老师的话语——爱情事小,前程远大。
  被我目光锁定的那个女孩,除了长得好看,也是班上学习成绩最好的。这一点,倒台也很像那部电影里的沈佳宜,当然,我也毫无悬念地扮演了差生的角色。在那位女生的帮助与刺激之下,我内心激荡起的凌云之志,文科成绩一路飙升,迅速挤进优生行列。不幸在于,自己数学极差,初中做不了小学的题,高中做不了初中的题,这令我几近崩溃。不论是追女生,还是考大学,我都被同学老师浇过“癞蛤蟆想吃天鹅”的冷水,只不过,这盆水到我这里,变成了酒和油,愈加混沌迷乱,也越发激情燃烧。最关键的时候,是能有人不是给你倒上一桶灰,而是把你身心洗干净,重新启程。
  我的青春终于腰杆挺立,人生没有被扳倒在青涩与激情混杂的泥土,就是因为有几柱目光,从我头顶直视而下,或是威严,或是慈爱、或是平等。总之,我无法躲避,只能盛起来,带着五味情感艰难消受。这些光亮来自于我的老师。数学老师高传志,每晚自习课停电后,对我单独辅导,耐心细致,不断勉励。在煤油灯下,我吸纳知识,他吸进油烟。我答题分数慢慢提高,他咳出黑痰越来越多;语文老师李景兰,她把我的文章第一次变成铅字张贴到全县很多教室的黑板报上,让我体会到写作是一种与心灵对话的最完美方式;年轻帅气的历史老师卜贤昌,让我读懂历史的幽深与残酷,更让我懂得如何不沉沦于现实情感的虚妄……
  后来的人生也与那部电影里演绎得极其相似。我们离开中学校园,离开关爱我们的老师,走进大学,在不同的城市,越走越远,在某个时间的拐角转身,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天空没有感情的风筝,更懂得当年老师付出的珍贵。我曾经也在城里一所很好的高中做过老师,然而,自己终究没能像歌中唱得那样,“长大后我就成了你,才知道那块黑板,写下的是真理,擦去的是功利。”。在人生脚步又趟过近20年的时间河流以后,我也遇上过很太多被称为老师的人们,但也只有曾经在我那苏北乡村中学里,不曾将我放弃,而是真正将我“唤醒”的老师,才让我感觉到独立人格与师者大爱。
  他们其实默默无闻,如同当年校园边上扁担河的清澈沉静,也如同河流两岸大地原野的厚重美丽。如今,我在遥远的异乡,看着新时代列车呼啸而来,我感受到来自时空深远处的一种力量,属于我想念的乡村中学,属于我感恩的乡村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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