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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春 ---------------- 大学毕业后，我分配到一所中专任教，那时我20岁。 我工作的学校很小，只有一幢楼，两个班的学生。学校有个小食堂，一年四季，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菜，炒土豆，炒白菜，炒茄子，荤菜与素菜的区别就看里面有没有肉。开饭时间很短，中午过了12点，下午过了5点半，就什么也没有了。一到了寒暑假，食堂就彻底关门了，那时候，吃饭就成了我最大的问题。 比起吃饭，最难熬的还是寂寞。一到寒暑假，整个学校就没人了，只有我一个人住在教学楼顶层西北角的一间小屋里，没有电视，没有电脑，当然也没有手机，一个人一间小屋而已。夏季，顶层酷暑难耐，热浪滚滚；到了冬季，又寒冷得出奇，只好坐在被窝里看书。《金庸全集》我就是一个寒假看完的，武侠的恩怨情仇刀光剑影，给了我那个冬季些许的温暖，晚上四野寂静，只有西北风呼啸吹过。一灯如豆，一个似乎被城市抛弃的青年只好靠看书度过那些漫长而空寂的夜晚。 其实，在这个城市我不认识什么人，认识最多的就是自己的学生了。由于是中专干部学校，有些学生比我岁数还大，很多比我有钱。尤其我教过一届厂长班，其中不少来自酒厂，是他们教会我喝酒的。很多夜晚，他们中的某一位，会提着一瓶酒两个卤菜，敲开我的宿舍，那必是一个人越来越多、话越来越密、夜越来越短的夜晚。 除了学生，前来敲门的，可能就是诗人们了。那是一个诗歌的时代，诗人们一贫如洗却行走于江湖，靠的就是各地的诗友了。有的在杂志上相识，有书信往来；有的就靠朋友间的书信相托了，一个诗人远行，朋友们就搜肠刮肚，理出一份联络图，写上一堆推荐信。我地处偏僻，却也有诗友上门，免不了寻上一个小酒馆大喝一顿，那一顿，常常就是小半个月的生活费。印象中，有一年冬天，晚上八点多，来了远方的诗人，只好央求食堂大师傅，递烟，喊哥。大师傅开恩，把食堂剩下的牛肉丝加干辣椒，美美炒了一大碗。有了菜，还有学生送的散装白酒，那个夜晚就开始温暖，诗意和友情就一点点荡漾起来。那一夜，醉得一塌糊涂，醒来后，诗人已走，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他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后来，我终于告别了那所学校，前往北京。临行的那个下午，还没开学，学校空无一人。我走到楼前空旷处，把几年来写的诗稿、论文、来往书信全部付之一炬。烧完后，我走到胡同口的小酒馆，把往事全丢在酒杯中。 从那以后，再没有回去了。■(《时代邮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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