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位数、民生指标与“中等收入”

中位数、民生指标与“中等收入”

王志平 文汇报2012-03-02第五版

 

　　时常听统计部门解释：统计和公布民生指标中位数有不少技术困难。其实在统计技术和手段不断进步的今天，最大的障碍恐怕还在于政府部门是否有勇气直面民生指标中位数可能揭示的深层次社会矛盾

　　

　　统计、公布居民收入等的中位数，能够更准确地反映民生及其变化。今年国家统计局在统计公报中首次加入居民收入中位数，开了个好头。

　　

“中等收入”到底如何科学测算

　　居民人均收入，是众多民生指标中最为百姓关注的指标之一。过去，国家和各地方统计部门公布的居民人均收入是个算术平均数——看起来像是“中间水平”，其实由于居民间收入水平是不均衡分布的，因而很可能造成误读。甚至，算术平均数虽然提高，但有可能掩盖了低收入群体收入水平的下降和居民收入水平分布状况的恶化。比如，一个由5人组成的居民群体，第一年的收入水平分别是3、4、5、6、7，平均收入是5。第二年，收入分布变化为3、4、5、10、13，平均收入是7。与第一年相比，第二年的人均收入提高了40%，但如作细究，这个群体中5个人的收入提高幅度分别为0、0、0、66.7%、85.7%，把“40%”作为平均收入增幅，掩盖了个体间收入增幅很不均衡的真相。

　　国家统计局的居民人均收入是通过调查居民住户的收入，然后人均化得到的。人均收入中位数是将所有调查户按人均收入水平从低到高顺序排列，再取出处于最中间位置的调查户的人均收入。人均收入中位数的公布，使我们可以直接地了解，处于“中间水平”的被调查居民户的人均收入水平究竟为多少。一般来讲，居民收入的中位数，会低于居民收入的算术平均值；居民收入中位数偏离算术平均值的程度越大，表示收入差距越厉害。

　　据国家统计局此番公布的数据，2011年我国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为21810元，名义增长14.1%；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中位数为19118元，名义增长13.5%。全年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为6977元，名义增长17.9%；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中位数为6194元，名义增长19.1%。从上述这些数据可以看出，2011年我国城镇居民和农村居民的人均收入中位数，皆较显著地低于人均收入的算术平均值，这说明其中存在较严重的收入差距；2011年农村居民人均收入中位数的增长幅度，高于人均收入算术平均数，说明农村居民的收入差距可能趋于缩小；2011年，城镇居民人均收入中位数的增长幅度，低于人均收入算术平均数，说明城镇居民的收入差距可能趋于扩大。

　　这几年，我们总在说“增加中等收入群体”。2011年12月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首次强调“提高中等收入者的比重”。但究竟何谓“中等收入”？多年来认识并不一致。甚至，长期以来“平均收入”的统计数字可能客观上一直在迷惑我们。如今，国家统计局公布居民收入中位数，使我们在讨论“中等收入”问题，进而制订、实施相应政策时，能更好地把握尺度。

　　

民生指标用中位数表达更能说明问题

　　在发达国家和地区，中位数是比算术平均数用得更频繁的民生指标。美国人口普查局在调查和公布居民收入状况时，较注重反映居民收入水平的分布状况。据美国人口普查局资料，2010年美国居民住户的收入中位数是63832美元，而住户的收入算术平均数为119199美元，中位数水平只相当于“平均水平”的53.6%。据此可以推算，2010年收入低于“平均水平”的住户比例不是50%，而是约70%！可见，知道了中位数，可以减少对“平均水平”的误读。

　　我国香港特别行政区在公布劳动力薪资水平时，主要采用中位数而不是算术平均数，而且根据不同行业和岗位、不同性别和年龄，分别详细公布薪资中位数。比如2010年第二季度，香港男女雇员的小时工资中位数分别为65.1港元和54.4港元，四档不同文化程度雇员的小时工资中位数分别为34.6、41.0、55.6和103.0港元。这样，不同性别、年龄、行业、岗位的不同雇员，可以找到各自对应的小时工资中位数作为参考。

　　今年国家统计局开始公布居民收入中位数，是一个有引领意义的动作。之前个别地方有过尝试，如浙江省在2006年就通过一定渠道发布居民家庭人均收入中位数。当时，参考居民收入中位数和消费价格指数等测算出的浙江省城镇绝对贫困线为月人均收入350元，相对贫困线为617元；今年2月，浙江省在各省市自治区中率先正式公布城乡居民收入中位数。今年2月上海市在发布2011年经济社会发展统计公报时，采用分组方法对居民收入水平分布状况作了说明：2011年上海市城镇居民收入平均增长13.8%，而20%最低收入家庭的人均可支配收入增长14.7%，高于全市城镇居民平均增幅0.9个百分点。

　　

关键在于是否有勇气直面深层次矛盾

　　总体来看，浙江、上海的上述做法是“超前”的。在全国和各地的统计年鉴中，有了一些按居民收入水平分组列出的收入和消费数据，但以中位数呈现的民生指标不多。其实，除了人均收入和薪资中位数，还有许多民生指标如采用中位数，同样更能说明问题，对正确认识现实和制订政策更有意义，比如人均住房建筑面积、居住面积，等等。

　　时常听统计部门解释：统计和公布民生指标中位数有不少技术困难。其实在统计技术和手段不断进步的今天，最大的障碍恐怕还在于政府部门是否有勇气直面民生指标中位数可能揭示的深层次社会矛盾。比如一些地方政府在统计公报中声称“人均收入增长幅度超过GDP增幅”，但这样的“成绩”有可能对应的是少数人收入快速增长、多数人收入缓慢增长。

　　（作者为中共上海市委党校经济学教研部主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