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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向我坦白，他爱的是男孩。这是我最最心疼的儿子，偏偏选了最难走的路。我什么都怕，又偏偏什么都不能做。也许等你们做了母亲，就会明白。总想给他最好的，可什么才是好的呢？
上周五儿子打电话给我说想约我喝咖啡，我还笑话他变得小资了。他爸爸去上海出差，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我说回家喝吧。他说也好，家里说话方便。 和儿子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和儿子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子，干干净净的，看着挺舒服，进了门轻声的叫我阿姨。 儿子那天表现有点反常，平时总是嘻嘻哈哈说个没完，那天却特别安静。 儿子说妈妈你坐，我们有话跟你说。后来我想，他当时说的是“我们”不是“我”。 我坐在那，默默地想，什么事能让我二十几岁的儿子这么严肃。 儿子嚅嗫了好久，终于开口。 他说，妈妈，这个男生是我的爱人。 我很久都没想明白儿子是什么意思，他说的不是同学，不是朋友，是爱人。 今年五月我和儿子一起去了一趟希腊，庆祝他即将到来的毕业，地方是儿子挑的。他说，妈妈，希腊有世界上最美的海水，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蜜月圣地，当年我爸没能带你来，这次我给你补上吧。 有这样一个体贴又懂事的孩子，一直是我深深骄傲的。 爱琴海确实很美，在圣托里尼岛的日落下儿子说，妈妈，只要你喜欢，我会带你和爸爸在全世界转转，妈妈，我爱你。 导游说圣托里尼岛是男同性恋的圣地，在岛上会看到很多酒吧门口有彩虹标志，儿子说这是同性恋酒吧。 在岛上有时候会看到两个男人携手相伴行走，儿子总是微笑着目送他们很远。 现在想来，儿子带我去希腊，实际上是有目的的吧。 儿子和那个干净的男孩子就坐在我对面，他们谁也不敢说话，都睁着眼睛望着我，从他们的眼睛里我看到了太多的内容，有恐惧，有盼望，有茫然，有惶惑。 可我知道更多的是期待。 我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这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好像昨天他还在我怀里哭着说，妈妈，我不要自己睡，我要和妈妈在一起。 我希望他有一个灿烂的前程，有美好的未来，有温柔的妻子，有平顺的生活。 这是我的儿子，总是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儿子，是我打了一手好篮球的儿子，是我在泳池里穿梭的像条小海豚的儿子，是我坐在窗边拉琴的儿子。 面对我的孩子我没办法责备他，我知道今天的坦白一定让他纠结了很久，也许我是他手中最后的救命稻草。 可是，孩子，这世界这么多路，你为什么非要选择一条最难走的？ 我不想让他们失望，我看到桌子底下他们的手握的那么紧，像是害怕一松开就会失去勇气。 我看见那个轻声叫我阿姨的男孩子，含着眼泪的眼睛里有了深深的恳求。 我希望我可以接受他们，可以祝福他们，可以对他们说，没关系，你要你们幸福就好。 可是，我不能。 我可以宽容，我可以理解，但是别的人呢，这个世界也会宽容吗？ 我想对他们说，孩子，能爱一个人是件美好的事，不论你爱的是谁，只要是真诚的，就值得被祝福的。可我不忍心你们的手，只能在角落里才能牵在一起。 我不忍心无论多么热闹的节日，多么喜庆的时刻，你们永远不能在人前相拥，分享喜悦。 我不忍心总有人在揣测，在非议。 我不忍心你们的爱要承受这么…… 儿子，妈妈不忍心…… 儿子说，妈妈，我知道这样的我一定让你失望让你伤心了。妈妈，这个上我最最不忍心伤害的就是你。 儿子说，妈妈，本来我想一直瞒下去的，直到瞒不下去的那天。可是妈妈你是我最信任的妈妈，我不想骗你，我不想有一天你从别人口中知道，我想向你坦诚，我想要你的宽容和理解，就像你一直以来的一样，妈妈，我想要你的祝福。 儿子说，妈妈，我真的很难受，我不知道跟谁说，我只能来找你了，妈妈。 我看着我1米85，23岁永远神采飞扬的儿子，在我的对面，哭得像个孩子。 儿子口中的爱人，是个安静的孩子，他坐在儿子身边，后背挺得直直的，和儿子牵在一起的手握的很紧，因为用力指节有些微微发白。 他的嘴抿的紧紧地，只是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我，一眨不眨。 他长得很干净，很白，很好看。 我没有说话，起身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咖啡。 我起身的时候他们两个都慌张的站起来，面前的茶几被碰的当当作响。 我摸摸儿子的头，拍拍那个孩子的肩膀，轻轻地说，能给妈妈一点时间吗？ 儿子怔怔的看着我，我说，一个小时，给妈妈一个小时好吗？ 家里没有牛奶了，你们能帮妈妈买箱牛奶回来好吗？ 我看着他们两个默默的起身，小心的往门口走，走几步就回头看看，然后门终于慢慢的掩上。 我像被抽空了力气，堆坐在了沙发上。 眼睛干干的，怎么也流不出眼泪。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我的儿子，世界上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我的儿子会是那10%。 在大多数人眼中，提起同性恋就代表着滥交和艾滋。为什么我的孩子要承受这些？ 我慢慢走进儿子的房间，桌子上我们一家三口的合影里儿子笑的没心没肺。 书架上插满了书，有沉闷的尼采也有我看不懂的漫画，他上小学时得的三好学生证我还小心地给他收着。 短短的一个小时，根本来不及回忆。 我想到他第一次开口叫我妈妈，他第一次背着书包上学校，他第一次戴上了红领巾，他的身高渐渐超过了我，对我说妈妈从今天开始我来保护你，就像小时候你保护我一样。他陪我逛街，带我看电影，向不认识的售货员说我妈妈年轻漂亮吧。 他在爸爸出差的时候会一天三遍的打电话，嘱咐我关好门，嘱咐我多喝水。 这是我最最心疼的儿子。 我低头默默的看着右手上的戒指，这是儿子第一次得奖学金送我的，儿子说妈妈你把左手的无名指给了爸爸，那就把右手留给我吧。 这样的孩子，除了宽容我还能给他什么呢？ 站在儿子的桌前我泪如雨下。 他们真的很准时，一个小时后，我听到了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我不知道他们他们在门口等了多久，儿子傻傻的手中还提着一箱牛奶。 可能是我的眼睛有点红，儿子突然扑上来紧紧地抱着我，什么话都没说，我的肩膀却湿了。 我让他们进屋来，儿子和那个男孩子仍然坐在我的对面，可我感觉他们似乎都轻松了点。 我问他们答，谁都没多话。 我问他们交往多久了，儿子说两年。 我问那个男孩子还在上学吗，他说他今年也毕业了。 我问他们家里是不是也知道了这件事，男孩子轻轻的摇头。 大家都沉默了一会儿。 我问儿子，你有什么打算？ 儿子说，他们都顺利找到工作了，他们自己明白工作和上学不一样，压力会更多，困难会更大。但是两个人还是想一起努力试试。 我又问那个男孩子，你打算和家里说吗，要是家里逼你结婚呢，要是你妈妈无论如何不能接受呢？ 男孩子死死的咬着嘴唇说，阿姨，我们这样的感情不容易，您的顾虑我明白，我会跟家里说的，上学的时候我拼命努力，就是希望自己能有一份好的工作，经济独立了，我才有资格跟家里坦白。 我们三个人一起吃了一顿饭，两个人似乎都不太敢动筷子。 我努力让自己自然点，笑着跟他们两个说，你们想绝食威胁妈妈吗？ 儿子错愕的看着我，然后傻傻的问我，妈妈，你能谅解我们，对吗？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儿子，你知道，就算是和全世界作对，我也会站在你的身边，不是因为你一直以来的懂事和优秀，是因为你是我的儿子。如果只能这样你才会觉得幸福，那么，你的决定就是妈妈的决定。什么都不会变，你还是那个让我深深骄傲的儿子。 只是，儿子，你们一定明白你们的路比别人的更难走，所以你们更要相互搀扶，彼此依靠。爸爸的工作我会做，我们周围的人如果有必要知道，妈妈会告诉他们，如果爱屋及乌不足以宽容你们的话，至少不要伤害吧。 看着儿子和那个男孩子眼中瞬间绽放的光彩，我觉得，也许，这一切都是值得呢。 大概就是这样了，这两天我心里浮浮沉沉的，不知道如何是好，我知道吃饭时我说的话也许真的只是一时的不忍心，不忍心看他们那么落寞，那么无助。 可是我总还是会想，这样的生活真的可以吗？他们不会有孩子，他们的生活靠什么维系呢？如果有一天他们都大了，忽然有一个人后悔了，怎么办呢？ 如果他们真的认真的不能再认真，可是那个男孩子的家长无论如何不能答应，甚至他的母亲以死相逼怎么办呢？在亲情和爱情间他们该如何取舍。 如果有一天连我和他爸爸都不在了，他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踽踽独行，谁来安慰他，谁来心疼他呢？ 作为母亲，我能包容他们的选择和任性，可是我万万不能看他碰的头破血流，却永远没有出路。 我还是不知道怎样做才是对的。 我希望真的能有一个童话般的结局，亲人们都谅解了，他们一直相爱，可是现实总是残忍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不知道要不要和他爸爸讲，甚至不知道怎么面对那两个孩子。 似乎怎么做都是错的。我甚至想过不然就让他们出国去好了。 因为没人倾诉，所以我来这里，默默的写下。 所有给予祝福的朋友，我替儿子谢谢你们。 他未来的路还很长，我们站在十字路口，左右为难不知道如何选择，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让他粉身碎骨。我很怕他最终会被他坚信的感情所伤害，最终放纵自己。 我什么都怕，又偏偏什么都不能做。 也许等你们做了母亲，就会明白。 总想给他最好的，可什么才是好的呢？ 想带孩子看看心理医生，不知道会不会伤害他。 有些事，还是慢慢看看发展吧。 希望你们都能有个平顺的生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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