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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回羊
洪家大女儿在18岁的某一天，拎着全家老少的衣服，来到河边洗衣。 张家老太碰巧路过，一眼便相中这个长相秀气，手脚麻利的姑娘。 几天过后，张家托媒人抬着聘礼到洪家说亲了。 洪家人不同意这门婚礼。理由很简单，门不当户不对。 那时，洪家全家以捕鱼为生，且洪家大女儿的几个叔叔伯伯共经营五家食杂店，家境算不上殷实，却也不愁吃不愁穿。而当时张家却仅仅只是一家以帮别人烧转头为生的小户人家。家境自然比不上洪家。洪家的几个叔叔伯伯极力反对这门亲事。而为人随和的洪家二老并不是因为介意张家家境而反对这门婚事。他们介意的是张家的成分不好，祖上曾经是被批斗的地主，比不上自家农民成分。因此，洪家委婉的拒绝了张家的提亲。 可是没过多久，洪家人却改变主意了。 当时，尽管中国已经解放，但由于国共两党并没有达成一致，社会依然存在动荡因素。在政客心里，他们担心的是新一轮战争的爆发，而在以洪家为代表的老百姓心里，他们更担心的是自家未出阁的闺女会不会被村里的“匪军”以暴力手段掠夺蹂躏。为了避免自家的女儿遭此噩运，洪家二老只好将大女儿送到邻村的亲戚家去，无奈没过几天，邻村也有“匪军”驻扎。 于是，就有了这么一天，洪家大女儿穿着大红衣裳，上了张家的黑色花轿，成为了张家的儿媳妇。 “为什么花轿是黑色的？” “因为张家祖上是地主，在当时是不允许用红轿子娶亲的。”
在中国五六十年代，像洪家大女儿这种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双方直到洞房那一夜才知晓对方庐山真面目而结为夫妇，是一种正常的婚姻状态。原本故事的发展就如人们所知的那样，两个人相互迁就着，生了一大堆娃，然后娃们长大成家立业，老两口相互陪伴，度过余生。然而，故事中的这门婚事却不是这样。 当年，洪家大女儿与张家二儿子结婚时，两人都是18岁的少年少女，而如今，两人都是84岁的耄耋老人。在他们结婚的64年里，他们共生育了6个孩子，三男三女，其中一个女儿生下来几天后便夭折了。后来洪家大女儿收养了一户穷人家遗弃的小女孩，张家二儿子也认可这个女儿，所以他们依然是有6个孩子。以人们传统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观点看，洪家大女儿是尽了传宗接代的责任，并且她的乖巧能干也是村里人有目共睹的。未出阁时，她只需帮忙母亲洗衣做饭，但为人妻后，她不仅要包揽所有的家务活，还需伺候公婆，并照顾好一个接一个出世的孩子。她的勤劳能干受到了左邻右舍的夸赞，得到了公婆的认同。而张家二儿子早出晚归，不抽烟不喝酒，努力烧砖头挣钱赚工分养家，尽管没有让她过上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富裕生活，但也不至于让她吃了上顿没下顿。丈夫挣钱养家，妻子勤劳顾家，在不注重感情基础的那个年代，这种婚姻就是幸福的家庭了。 然而，在张家两位老人家去世后，人们惊愕的发现，这两个人原来对彼此是如此的憎恨，憎恨到他们都已经84了，说起彼此时竟是咬牙切齿。 “他们是天生的冤家，到进棺材的那一刻都是。”
结婚50年是金婚，55年是绿宝石婚，60年是金刚钻婚。可是对于这对夫妻而言，64年的婚姻是他们对彼此的最大的报复和诅咒。 他们的儿女，他们的兄弟姐妹，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过起了两家人的生活，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张家二儿子不再回家吃饭，而洪家大女儿也不再洗他的衣裤。在农村，夫妻俩拌嘴了都会以此来表示自己对对方的不满，但没有人像这对夫妻这么有毅力，到他们都84岁了，还是依然各过各的。 张家二儿子在80岁时不小心摔了一跤，从此左手和左脚无法动弹，形同偏瘫。在他未摔跤之前，他曾经住在大儿子家，一日三餐自己煮。但摔跤后，他爬不了楼梯只能搬到小儿子家住。可是小儿子家只有三家卧室，一间是小儿子夫妇，一间是十多岁的儿子住，另一间是洪家大女儿住。老人没地方可住，只好在客厅搭了张床，床的角落里放了吃饭用的盆和盛东西的桶。一日三餐由大儿子和二儿子轮流负责。 一天夜里，张家二儿子摔到了床下，无力爬起。他呻吟着。仅有一墙之隔的洪家大女儿听到了，但是她没有出去。她拿起电话，让住在同村的大儿子过来扶起这个80岁的老头。而跟他同一屋檐下的小儿子，也没有过来帮忙他这个老父亲。 他们的六个儿女也已经习惯了父母俩的不和，却从来没有人在其他人面前说过原因，甚至是后来他们都各自成家后，他们的妻子丈夫也都不知道为什么两个老人会如此憎恨对方。他们兄弟姐妹六人唯一明确表态的是，他们都站在自己母亲那边。那些出嫁的女儿们会在节假日时拿些点心看看她们的母亲，陪她们的母亲说说话；而成家立业的儿子们则在遇到一些需要商量的事情时到他们母亲的房里去征询意见。当他们从客厅经过，看到他们的老父亲时，都很理所当然把他和他的所有家当当成一种摆设，绕过这个摆设去找他们的母亲。而作为这对老人的媳妇和女婿，更没有立场劝导两位老人要相互陪伴过剩下的岁月。
“妈，爷爷和奶奶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那么憎恨对方？” “不知道，我嫁给你爸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这样了” “爸爸，爷爷和奶奶是怎么啦？” “那是他们俩自己的事，小孩子不要管那么多。” 他们的孙辈们试图向自己的父母了解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却没有找到答案。 “当年，她原本可以过更好的生活的，如果没有嫁到张家的话。”洪家大女儿的妹妹说。当然也有爱嚼舌根的人说，是因为当年张家二儿子在外面有别的女人。 世界上最强大的是时间，它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包括山盟海誓的爱情。可是，64年的时间却没有改变这两个老人的敌对。也许，就像人们说的那样，他们到死也不会和解，这中间的恩恩怨怨，他们将会带入棺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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