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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后，天皇难逃作为战犯受到审判的结局，这将意味着被处决或终生监禁。大约70％的美国人认为天皇应作为战犯受到惩罚。美国为决定天皇的命运踌躇良久，后来这件事移交给占领日本的美军最高统帅麦克阿瑟将军，由他来决定天皇的命运。 美国的舆论界将天皇描绘成一个纵欲无度的人和一个战争贩子。在麦克阿瑟司令部外，有许多人示威，呼吁废除天皇。苏联、澳大利亚的舆论界也有同样的呼声，要求将天皇送上审判台。但麦克阿瑟却对这些要求置若罔闻。他认为，审判天皇将在日本全国范围内挑起游击战，还会产生一个军事政府，而且，有一个时期，天皇正打算退位。 麦克阿瑟的部下希望他强令天皇到盟军司令部来见他以向天皇示威，但他没有听从这些建议，而是对天皇以礼相待。麦克阿瑟经过反复斟酌，感到如果他如部下所言去做，不仅极大地伤害到日本人的感情，还会使天皇在他的人民眼中变成一个殉道者。他没有命令天皇来见他，而是以东方式的耐心等待天皇主动找上门来。 两个星期过去了。天皇没有任何回音。但突然传来东条英机被绞死的消息。此后天皇自己主动提出与麦克阿瑟会谈的要求。 天皇身着前下摆向后斜切的燕尾服、条子裤、系扣鞋和高帽子，由侍从长官藤板陪同，来到美国大使馆。他步出古式御辇，神情紧张地被人们护送到通往二楼麦克阿瑟办公室的楼梯上。麦克阿瑟穿着一件开领衫。他们握手留影。日本官方曾试图阻止这张照片公诸于众。照片上麦克阿瑟双手插腰，像一座塔、大大高出矮小的、穿得很正式的天皇，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谁是老板。日本人会明白这种暗示，他们会看出报纸上天皇第一次会见麦克阿瑟的照片的重要涵义。 麦克阿瑟是第一次会见日本的国王。他发现和一个曾如此不可一世的陌生人交往相当困难。他请天皇坐在一个火盆旁，然后开始谈话。 天皇与麦克阿瑟的会面，标志着日本历史进入一个转折点。天皇的顾问劝他不要承认他在战争中的罪过。麦克阿瑟也以为他是来请求宽恕和原谅的。但天皇却主动上门承担这场野蛮战争的全部责任，并表示愿为此接受惩罚。这使麦克阿瑟十分惊讶，不禁肃然起敬。麦克阿瑟的回忆录中披露了这件事。麦克阿瑟在日本的后来6年中，天皇和他共见面11次。这些会面没有文字记录，谈话是在高度保密的状态中进行的，因此麦克阿瑟的回忆录就成了他与裕仁接触的惟一记录。 麦克阿瑟对天皇的坦诚和勇气产生鲜明的印象。他在 1946年1月25日发给华盛顿的报告中说：没有证据显示天皇是一个战犯。麦克阿瑟认为如果天皇变成战犯，日本将陷入绝境，而整个国家也将陷于可怕的混乱之中，因为天皇是能团结日本人的惟一象征。如果麦克阿瑟做出另一种决定，将天皇定为战犯，判处死刑，日本的未来就不会像今天这样充满玫瑰色了。没有天皇，日本人简直就不知道该干什么。 在1945年9月27日，天皇又一次访问麦克阿瑟，而后者从未对天皇进行过回访。这是1986年12月我在日本任大使期间日本报纸披露的。非正式的美国官方文件表明国务卿艾奇逊（Atcheson)曾建议麦克阿瑟不回访天皇。他说：“日本是一个战败国，因此麦克阿瑟对天皇进行回访是不合时宜的。” 文件中写道：“回访裕仁对你（麦克阿瑟）实非明智之举，因为这样一种姿态不仅仅会在美国的新闻界引起负面效应，而且我相信，还会伤害美国人民的感情。而对天皇来说，失去胜利本身就是失去尊严，没有必要惹恼我们的舆论，在合理范围内，这种矛盾确实存在。” 同样据这份文件所称，马奎斯·基杜侯爵(MarquisKido）向美国国务卿建议，美国应该对天皇最近拜访麦克阿瑟一事作出某种姿态。 1946年新年，天皇向全国诏示，他是“人”而非“神”。他穿着肥大的套装，开始走访各阶层人民。他到工厂和煤矿看望农民和工人。他与他的人民握手，受到人民的热烈欢迎。他扮演的绝不是原来意义上的个人角色，他做得太好了，以至变成大众“英雄”。人们发现了使他们努力工作重建家园的新的精神。天皇成了维系日本民族传统的最突出的纽带。 由于天皇的精神和激励，日本社会发生巨变——在战后的混乱和通货膨胀之后，经历了痛苦的重建，然后是经济增长的突破、工业成就和前所未有的繁荣。对于战前出生的人来说，天皇的存在成了仅存的记号之一，令他们感到还一直生活在问一个国家里，而没有被外国占领。每件事都按部就班，没出什么问题。这可见麦克阿瑟作出了一项正确的决定。如果没有天皇，现在的日本将会大为不同。 1951年4月11日，麦克阿瑟被突然免职的消息，使天皇和日本人大为震惊。美国总统杜鲁门（President Truman）无法容忍麦克阿瑟在朝鲜战场上的独断专行而撤了他的职。皇室代言人邀请麦克阿瑟到皇宫中来，但被他谢绝了。麦克阿瑟与天皇的最后一次会面是在他离开这个国家的前一天。1951年4月16日。麦克阿瑟飞离日本时，在羽田机场，几千名日本人一遍遍地高呼“万岁！万岁”，以感谢他为日本所做的一切。 麦克阿瑟1964年4月去世时，人们问天皇战后20年他经历的事件中印象最深的是什么，天皇回答：“印象最深的事是大战刚刚结束后与麦克阿瑟的那次会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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