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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哟妹儿娃子哟嗬嗬（领）， 哟儿嘛哟儿嘛嗨呀唑（合）， 两眼盯得我呀哟嗬嗬（领）， 哟儿嘛哟儿嘛嗨呀唑（合）...... 小时候，在巍峨绵延的大巴山南麓外的长江流域一脉毛细血管边儿上一个土名叫福家沟的山沟里，经常听到这种号子声。它，沉闷里擎着愉快，嘶吼间标着期盼，有时像来自天际，有时如出自地心，朦朦胧胧，叫人似懂非懂。当流光的岁月把它彻底掩埋，心里感到非常惋惜时，重庆（或重庆一个地方）电视台把它搬上了银屏。华丽的舞台上，扮着农民的演员用木杆子抬着一坨塑料薄膜，嘿嘿哈哈走着正步，轻松愉快地喊着叫着：“嘿唑哈唑......”听着瞧着，总感觉它缺乏我记忆里那个强劲儿，更没有原始号子的风味儿。 毕竟，历史的痕迹一旦消失，要恢复它，那都是后人主观意识的展现。 武则天死了，你可以把她重塑得美若天仙，娇艳欲滴，自己的祖辈或父辈和她非常要好，再大胆一点儿，自己还与她上过床呢，以此光耀自己和自己的子孙。同时，也可以把她刻画成东施，丑陋无比，烂如粪土，她脱得赤条条的求你交欢，你一泡口痰喷在她脸上：“滚！脸皮真厚。”反正，她不会爬起来大骂：“我操你先人板板儿呀！” 潘金莲死了，评她改她述她的版本多如牛毛。估计她的正宗后代，同样也在说她的是是非非，厚颜无耻地也在以“潘金莲”三字赚取利益与名誉。 现在，就差林黛玉进贾家之前生了私生子，就差秦始皇与夏姬的风流史，就差......好啊！空白太多了。初步预测，随着劣质食品业的迅猛发展，这些空白都将迅速被填补起来。 不知怎么，在我们的文化宝库被翻造得脏烂不堪，把经典与历史人物重塑得面目全非时，我异常想念那山野的号子声。想念之极，唯有睡梦了却我的心愿： 心热被麻那个哟嗬嗬（领）， 哟儿嘛哟儿嘛嗨呀唑（合）， 两腿夹着我呀哟嗬嗬（领）， 哟儿嘛哟儿嘛嗨呀唑（合）...... 四个，八个，或十六个男人，抬着石条石板等重荷慢慢移动，一领众合的号子声，似乎要把整个山沟撕裂了。三十二人抬一块石桥梁，远远望去，他们就如蚂蚁在移动一条大蚯蚓。走近，嗬！那舞蹈般整齐的步伐，那歌唱般震耳欲聋的号子，不得不叫你知道，什么是山里男人的气魄、力量与精神。 当时，山里运出运进全靠肩挑背磨。送统购公粮，先用筛子筛选，霉烂的，筛子下面干瘪的，分给社员做口粮，颗粒饱满的交国家。十个八个，甚至几十个人挑着粮食送往粮站，统一一肩压扁担，一肩翘着打杵，轻快跑着，颤悠颤悠的，那真是一道流动的山野风景。前行中，倘要让路，都会主动拿下打杵，说是让人从你打杵下走过，就是不尊重人家。要换肩了，走最前面的人紧跑几步，取下打杵支撑起扁担，呼一声“货儿夹夹”，后面的人也如此这般，都得以短暂休歇。如前前后后有女性，只喊一声“哟——嗬”就行了。如第一个喊“前面坎很逼”，“要把打杵取”很快就传到队伍最后了，要不就会有人被岩坎抵下山崖，所以，“一条沟哇”，“小心走呀”，“一条河哇”，“莫湿脚呀”等，一路上，随时能听到这种前提示、后回应，以保安全的呼应声。 斗大的字，他们不识几箩筐，然而，他们尊重与善待别人的意识似乎胎中带来，随时随地都在血管里流淌着。在当时的山野，背不动就扛，扛不走就挑，挑不起就抬。为集体抬是记公分，为私人抬吃饭喝酒，给工钱他们反而急：“莫知事看不起我？” 可以肯定，就是这种淳朴的意识支配下的淳朴行为，使他们度过了艰难的岁月，也支撑了和支撑着中国的发展。但是，他们却因衣着破旧，举止粗鲁，或许大冬天鼻眼儿还流着鼻涕，时常被瞧不起。 当岁月把山野的历史翻了一页之后，山里的抬肩挑肩，大部分已成泥土，活着的也老得不成样子。每当听到看到如今山里人帮邻里乡亲做点事儿要收钱，甚至抬棺材送死人上山，也要讨价还价，他们把长烟杆儿锅头磕得方木桌嘭嘭响：“天啦！这是啥子世道哟？” 有次，我叫他们再吼吼山里的号子，三个老人用嘶哑而无力的声音，勉勉强强凑成了—— 太阳出来啷个晒北坡哟， 北坡下面兄妹硬是多嗬， 姊妹哪个多了好绣花耶， 弟兄哪个多了好唱歌哟...... 这哪里是山野的号子，分明是山里男人夏夜乘凉解闷儿时唱的山歌。看来，把祖先或自己经历过的历史撕烂，一个观念转变就完成了，但是，要想恢复它就非常困难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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