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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 婶

 忧郁金针花 2012-03-23

当琼背着个行囊义无反顾的只身南下后,吴婶心目中编织的梦幻终于如弦断音止般而漂渺如烟了,而吴婶似也完成了生命的过渡,走向人生的低谷,由原先的精神饱满而变得没有一丝质感,那保护姣好的面容似也一下子衰老了,给人一种斗增十岁的感觉。

琼是吴婶唯一的希望,曾经这个希望寄托在琼的哥哥海身上,亦或说他俩身上。

吴婶是那个特定的年代的悲剧的集结。吴婶曾经是一位令人羡慕的中师生,在她即将走上那梦寐以求的工作岗位时,“文攻武卫”开始了。那一年,当吴婶在萧风中背着背包挤在车站时,她似乎麻木了,周围的一切光、色、声都游离于她的视线,成了层神秘的光晕,消逝了她回家的路标,似乎连她自己也惊异于竞回到了家。

当一代人的梦想随时代的变迁而随风而逝而成为不可能后,如果她们信念不毁的话,那么她要么刻意制造欣赏别人同样的毁灭,得到一种心理的补偿;要么把这个梦想依附于他人,让别人来为自己一偿夙愿。而吴婶选择了前者,于是,海和琼就成了她希望的寄托。

其实,吴婶是满可以骄傲的,因为她的梦想都曾在他们身上实现,如果她不那么偏极或改变一下策略的话。

海和琼都是异常聪明的人,他们继承了母亲的聪慧固执,也继承了父亲身上的洒脱浪漫,这在他们幼小的时候就表现了出来,这让吴婶既欢欣又不安,从那时起,吴婶就开始畴划着一切。

海、琼和我是从小玩大的伙伴,因此,我也目睹了吴婶在海和琼身上付出的艰辛。吴婶的丈夫是一个充满着罗曼蒂克的男人,他曾是省矿物大学的高材生,因为一次浪漫的相遇他成了吴婶的丈夫,但他的职业决定了他的不安份,最终在那风餐露宿、跋山涉水的矿物研究中消失了。是死了,还是另有新欢,绐终无人知晓。那时琼七岁,和我一年级同学,为此我曾欺侮过她,虽说她哭鼻子的模样挺可爱,可我还是挨了老师的一顿严惩,并发誓再也不理她。当然这些都是童年时代的事,许多似乎已淡忘了。

海和琼最令我羡慕的是他们的书柜,那里有许多优美的故事、童话,还有许多美丽的画册。琼曾像公主似的把一些书籍施舍给我读,《稻草人》、《丑小鸭》、《笔记本》和《闪闪的红星》等一些有名的作品都是我在那时接触的。吴婶在这上是舍得花钱的,在她为他俩购买这些读物的同时,也买了许多复习题。每晚海和琼都在吴婶的监视下完成学业才可以加入我们的游戏。吴婶的苛求令我们望而生畏,海和琼在开始写日记的同时就开始了读后感的写作,在琼小学毕业时,她们的各种形式的习作已有整整的一摞了,琼曾骄傲的向我展示这一成就,但我相信,这自豪后面的那种辛酸。可以这么说,我们比他们拥有更多的童年的欢乐,更多的可供我们回忆的往事。

吴婶是离群的,在那普遍都不富裕的年代,她在孩子身上固执的投入是令人费解的,那时我们见到吴婶身上的衣服补了又补。海和琼在吴婶的教管下成绩都是异常的优秀,在琼和我同窗的数年中,她几乎垄断了所有的第一。吴婶家的墙上贴满了海和琼的奖状,我们见到,吴婶常面对着这些奖状,脸上露出会心的微笑。

吴婶的心愿终于在海念初三那年得以实施,她经过海的班主任,这个曾经的老同学而轻易地将海的志愿改为了师范,海为此旷课数天,最终却未能改变结果。而在乡邻为海送行的庆宴上,吴婶满面春风,别有一种自豪。

当琼升学时,吴婶故技重演。

海和琼都在吴婶安排的轨道上往前行驶。

吴婶的执着也终于给自己带来了悲剧。海从父亲身上继承来的野性使他成了匹拴不住的驹子,终于在吴婶欢天喜地等着海走上她一生都梦寐以求的三尺讲台时,海凭着自己过人的素质和决心成了一名军人,在锣鼓声中随着列车而告别了吴婶,也告别了那三尺讲台,成了只断线的风筝,吴婶再也不能摇控海了。

吴婶从欢乐的顶峰跌落,她明白了,海的从军是她太自信的结果,她开始把她的梦想寄托在她唯一的女儿琼身上,她开始实施她疯狂的计划。

琼是一个开朗可爱的女孩,在她了解了母亲的心愿后,以一种壮士断腕的悲壮准备完成母亲的心愿。那时我和琼成了师范时的校友,因彼此多年的友谊,我们知之甚深。

琼是一个三毛式的浪漫女孩,她曾有着太多的梦想,而老师这个职业则绝非她的追求,这也就注定了悲剧,不时她的就是她的。

吴婶在她的计划中采取了以柔克钢的方法,她一边向琼大讲教师的伟大、神圣;一边描述着它曾带给她的诱惑……她的反反复复的唠叨让琼生厌,生怜。那段时期,琼说自己差点疯了,家让她产生一种畏惧感,她说她害怕听到“家”这个字眼。周末琼从不回家,她宁可一个人守在空寂的宿舍,体验一个人的孤寂……而假期中琼与我在一起的时间则远胜过同吴婶在一起。

那时,如果吴婶能明智一点的话,也许琼会为母亲着想而随意而安,放弃一个女孩的梦想……

吴婶见到琼处处躲避自己,顿时感到了危机,她觉得她苦心经营的梦幻真的就要成为海市蜃楼了,在柔中又伴以了钢,对琼进行了直接性的威胁,吓得琼把一切的利器都收了起来,还再三的作保证,我也被请做了说客。

吴婶就是吴婶,当一切还没有定局时,她是不甘等待的——海给了她教训。

她想拴住一个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婚姻,吴婶懂得这一点,她开始物色人选,最终这个“光荣的使命”落在了我头上。当家人向我透露这个信息时我还是愤怒了。虽说我和琼可称是从小玩大的伙伴,甚至我还满喜欢她的,但我觉得我们太了解了,几乎每一点,而婚姻是神秘的,我从没把琼与我的婚姻联系起来,我相信琼也一样。当琼知道这件事后,琼说我已彻底崩溃了,我无法在这种氛围中生存了。

我知道琼要走自己的路了。

琼开始准备一切,当然这都是背着吴婶的。我和琼的会面已不自然,当一切都准备停当后,琼还是来找我,她说我母亲一直为自己的梦想活着,如今我也该去寻找自己的梦了;她请我照看吴婶。我们还是好朋友,她说,她一到那边就给我回信。吴婶并没有我预料的那么歇斯底里,她以极度的毅力控制了自己,我无从安慰。

以后的日子,似乎很平淡,琼来了几封慰问的信,信里有种淡淡的哀凄。她靠自己的丽质勉强成了名白领,今后生活对她似乎还是无尽的崎岖,三毛的梦想已沉眠于那幼稚的少女之心了。我相信当我再面对她时她一定会成为一名成熟干练的女人:有着精明算计的头脑,甚或还有种淡淡的孤寂,无耐……

我不知道,吴婶的结局是否标志着一个人信念的毁灭,但我相信,吴婶的心目中那股激情并未真正的泯灭。

当我拿着教本走上学校时,我总见到吴婶立在门口,目视着我走来,走远……许多次我远远地回头还见到吴婶驻立在那儿,孤零零的却很执着,犹如一樽雕塑,擎起一片蓝蓝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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