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车停住时,我们已经泊在花海之中。开门,下车,就这样毫不设防地融入了花的潮汐。海面上铺满了花瓣,雏菊、玫瑰、康乃馨、满天星,和许多叫不上名字的花。那些无法告诉别人的心事,那些没有人知道的秘密,那些或甜蜜或忧伤的刹那和永恒,都在花瓣上怦然绽放。在这条随意而至的路上,遇见这些怒放的花朵,是偶然的际遇,还是注定的因缘?它们像一道光,瞬间点燃了潜藏在我们心底的浪漫。一位挑着满满两筐鲜花的花农走近,我们围住了她。车重新向前行驶时,车后座上多了一簇娇艳欲滴的玫瑰。清清淡淡的芬芳,在车内萦绕不散。
在路边的标示牌上,我和朋友们寻找着一个叫“将乐”的名字。在完全陌生的旅途里,每个在车窗外一闪而过的地名,都是一处别样的风景,一个曲折的故事。这次的“将乐”,让人想起自然和人生中的许多风景:黎明前的黑暗,春天前的寒冬,还有将明未明的恋爱,将现未现的梦想。在最后的守候里,我们依稀听到生命深处的乐章。就像此时,虽然不知道前方的城市将如何迎接我们这群访客,但因为心里有无数种的设想和期许,旅程并不显得漫长和单调。出发的地方渐渐模糊,前往的目的尚不清晰,中间的这个过程,已足以让人心动神驰。
因为不赶时间,所以车速不疾不徐。听着音乐,望着风景,车内的人松驰、散漫,仿佛刚刚结束一场温暖的沐浴,满身满心的闲适。待回过神来,才发现我们已经错过了直接去将乐的路口。这时,车子已经驶出很远。没有任何犹豫与争议,全车的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继续前进,不再回头。我们以这样的方式接受错过,潜意识里其实是希望延长这自由随意的自驾之旅。在这样的日子里,我们都愿意,让时光在拉长的旅途中慢下来,慢下来,让我们在舒缓的节奏里摇啊摇,摇啊摇。
距离出发五个小时后,我们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这是一个石灰岩溶洞,名玉华。因洞内岩石光洁如玉,华光四射而获此名。玉华洞于汉代初期被人发现后,游踪不断。明朝时,一个叫徐霞客的独行侠来过。在他“弘含奇瑰,炫巧争奇,遍布幽奥”的赞语里,许多的人神游过。洞内光线幽暗,曲径萦纤,险幽莫测,恰似迷宫。在迷离的灯光里,我们散着步,听景区的讲解员向我们一一介绍各处景观的名字和来历:仙人田、炼丹炉、荔枝柱、苍龙出海、童子拜观音、马良神笔、瑶池玉女……我们边走边看,意会时发出微笑。这个地方,也许我们以后不再来,我们的踪迹却留下了。
离开将乐,我们上了福银高速公路。公路两边是低缓起伏的丘陵,红色的土壤上点缀着丛丛簇簇的杨梅树和星星点点的野花。路上的车辆很少,路面更显得开阔。偶尔,从远远的对面驶来一辆车,我们的车鸣一声喇叭,对方也回应一声,仿佛两个熟识的老友在告诉彼此:我和你都在路上,这漫长的旅程并不寂寞呢。车沿着路向远方驶去,在浩浩荡荡的风中,我们感受到比苍穹还要辽远的自由。在感觉里,每一次的驾车远行,都像是第一次。那些离开前的期待,旅程中的享受,以及归来后的记忆,如同画布上层层叠叠的色彩,交相辉映,构成了我们生命历程里不可磨灭的章节。
我们计划取道江西的南城,然后前往石城的九寨温泉。不料,在高速路上,我们的车再次错过了路标,驶往了瑞金方向。车里热闹了,坐车的说开车的不专心,开车的说坐车的没留神。彼此调侃着,却并不懊恼。我们再次将错就错,继续前行。车到瑞金,在十字路口等绿灯的数十秒里,我们看到了路边广告牌上的“罗汉岩风景区”几个大字。有人提议去罗汉岩,一呼得到百应。既然遇到,那就选择相识,而不是错过。罗汉岩没有辜负我们,大伙儿一路攀岩涉水,尽兴而游。从“一线天”上下来,几个人的腿已经不听使唤,每下一个台阶都心惊胆颤。可是,没有一个人喊停。彼此呼喊着,勇气和力量又回到了身上。真的,谁能说错过不是一种阴差阳错的缘呢?因为错过,我们偏离了预定的方向,驶向了另外一条陌生的道路。但是,这条陌生的道路却为我们写下了更多的回忆。与意料之外的情节邂逅,有时也会是人生里别样的惊喜。
去一些从未去过的地方,是许多人一生的梦想。这条路上,有百年的城郭,文化与风景在漫长的岁月里融合;有天堂的美景,自然的鬼斧神工造就了无与伦比的奇幻;有文明的遗泽,曾在风沙中褪尽繁华,又在发掘中重新绽放出琥珀般的光辉……在一个地方待久了,人总渴望远行。我和朋友们喜欢自驾这种散漫随性的出游,没有目的的约束,也没有时间的限制。走累了,可以停下,想走了,可以出发。在行云流水般的心境里,放慢脚步,用充裕的时间和放松的心情慢慢体会和感悟。哪怕是错误,我们也可以从容面对,随遇而安。因为如此,我们离自然更近,离心灵更近。
路有尽,心无疆。美国印象派画家哈萨姆说:“那些旅行者们,有一些仅仅走过了一百里路,看到的却比另一些走过千万里路的人还要多上许多”。人生正是在一条标注了起点和终点的路上不断行走的过程,更是一个不断拥有精致感悟的过程。行走的过程就是感悟的过程,重要的不是结果,而是经历。时光会流逝,能温暖我们自己的,是在一次次的经历中去感悟自然中的美丽风景,感悟人生中的独特经历。这一生,我们始终在路上行走。有一天,当时光老去,这条弥漫着芬芳的自由之路,依然铭记在心上。
且行且思的旅途,人回了,心却丢了。于是有了下一个念头,天涯海角,有心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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