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赌徒的代表——我眼中的守复（一层纸、金融奇才）

在网络论坛上，我看到过大批的“民间投资/投机高手”，他们为广大人民的日常生活增添了许多笑点，也给波涛险恶的资本市场平添了几分喜剧色彩。大致说来， 有鼓吹“硅料取代钢材，用周易研究股市K线”的“回形镳”，有鼓吹“5000点是中国十年牛市大底”、“三年内站上10000点”的“Chaesky”， 有鼓吹蒙牛“十年十倍”、分不清名义收益率和真实收益率的“随云西东”，还有一口咬定“美国房地产没有崩盘，好学区的房子根本没有降价”的“赵行德”，等 等。但是，与“守复”（又名“不世出的金融奇才”“一层纸”“华尔街梦魇”等）相比，以上民间高手只能是小巫见大巫了。

　　让我们先下 一个定义：何谓“民间高手”？在我看来，民间高手就是指散户当中，自以为掌握了很高的投资或投机技巧，拥有打败市场、牟取暴利的天赋，并且积极付诸实施的 一小撮人。民间高手不属于任何机构，一般来说也鄙视机构；他们极端自信，往往拥有一套自创的“理论体系”，视西方正统的金融学理论为粪土，看不起大部分经 济金融学术教育；运气好的时候，他们可以呼风唤雨，名噪一时，但是一旦运气扭转，他们就迅速陷入沉寂，甚至销声匿迹。无论如何，“民间高手”们都很喜欢抛 头露面，鼓吹自己如何天才，甚至自比巴菲特、索罗斯等人。例如著名民间高手守复，连主马甲都取名“不世出的金融奇才”，真令人啼笑皆非。
　　
　 　“守复”是一个炒外汇的散户，偶尔也涉足股市、金市；根据他本人的说法，炒外汇有两年半，不清楚有没有正当职业。从他的帖子看来，可能有一定的高等教育 经历，但应该没学过经济学，也没有经济金融从业经历。中国的外汇炒家很多，本来轮不到他出头，但是他很爱预测，而且每次预测必错，于是就出名了。大致说 来，“守复”及其马甲群的主要光辉事迹如下：
　　
　　2007年8月，宣传世界经济和中国经济很安全，毫无危险，无论是中国股市、国际股市还是房地产市场，都无崩盘之虞。由于守复当时尚无知名度，他的说法根本无人注意；但这只是他一系列失败预测的开始。
　　
　　2007年9月，守复力挺A股，认为A股比H股有100%的溢价都很正常，中国股市市盈率最低也是20倍，所以股市没有泡沫云云。2个月之后，中国股市开始暴跌，A股市盈率最终跌到20倍以下，A股对H股的溢价减少到20-30%。守复则无声无息地从该帖子中消失了。
　　
　　2008年9月，毒奶粉事件爆发，守复力挺三露、蒙牛、伊利等牛奶商，声称“第一不可能故意添加三据氰案，第二不可能掺杂其他杂物，纯粹是他人投毒，牛奶公司毫无危险”云云。这个帖子当时引起了公愤，不知道守复本人有没有大量吃进蒙牛、伊利？
　　
　　2008年10月，守复宣称“人民币将跌破6.95，黄金不可能上1000美元，道指不可能跌破8000点”。三者均被证明错误，而且后两者在不到一个月之内就被证伪了，而守复在回帖中仍然一口咬定自己是对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云云。
　　
　　2008年11月，守复力挺石油，宣称45美元已经是石油的大底，不可能到30美元云云。话音刚落，石油居然真的跌到了30美元。当然，此后守复又称预测肯定有误差，自己不做石油所以没亏钱，等等。
　　
　 　2009年1月，守复连续多次跳大神，宣称“现在是从A股、H股脱身的最好机会”，金融危机即将波及中国云云。与此同时，他还坚定看多美元，并宣布自己 在做多美元。这次他又成为了反向指标，A股、H股继续大涨，美元反而从顶峰下跌了。奇怪的是，守复一面做多美元，一面还自称大幅盈利，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多 的。
　　
　　2009年1-4月，守复发表了“黄金已经穷途末路”的断定，因为美元将继续走强，通货紧缩将到来，现在黄金空方可以布置战 场了，第一目标为700美元等等。他还与黄金多头打赌，若黄金涨破1000美元，将出让ID, 自称“我是大SB”，并从此不再发表言论。最终，他不得不兑现诺言，并自称将永远消失，不再出头露面。
　　
　　2009年5月，在消停了一个多月之后，“守复”再次以“一层纸”的马甲复出，“预测”的口径如出一辙：美元将大涨，通货紧缩将到来，黄金将暴跌，等等。他设定的美元大涨、黄金大跌的期限，从4月推到7月，又推到9月，最终也没了下文。
　　
　 　滑稽的是，在自己的预测几乎全错的情况下，守复仍然不断地发表“投机心得”“交易理论”，宣称自己大量盈利，赚了很多钱，根本不屑于争论等等。有好事者 请其贴交割单，守复勉强贴了一张外汇交易记录，结果被发现其中的交易规模居然不到一个标准手，一个月的盈亏有没有100美元都是问题。在他人的嘲笑之下， 守复仍然坚持说“我的目标是扰乱市场，改变华尔街秩序”，甚至自称“老子的交易盈利比你们的工资高多了”等等。从开始到最后，他将与自己观点不同的人一律 称为“小白菜”，并动辄“白痴”“SB”，仿佛只有自己是唯一天才。
　　
　　守复这个人的事迹，如果写成传记，无非就是：辞职专职投机， 不停地失误，先是判断股市失利，然后判断汇市失利，后来判断黄金、石油照样失利，产生了一种偏执情绪，坚持认为自己天下第一，只是运气不好，甚至否认自己 判断错误亏了钱。但是在我看来，这个人非常有研究价值。为什么？因为他是中国很大一部分散户投机者的代表，从他的身上，可以看到许多“民间高手”极其追随 者的心态。
　　
　　中国的投机者数量，恐怕是全世界最多的。十几亿人民，至少有两三亿股民，其中频繁交易甚至以此为业的，应该有几百万到 一千万人；期货曾经热门过一阵，吸引了几百万炒家，现在有所衰弱，但是炒期金和现货金的人仍然不少；外汇投机是最近十年兴起的东西，发展速度惊人，每年都 有数百万新人投入，这样下去恐怕终有一日要与股市并驾齐驱。中国的投机者不是没有经历过熊市、危机和灾难，2001-2005年的漫长熊市几乎消灭了一代 散户，2007-2008年的次贷危机使不少外汇玩家判断失误而出局，最近一年黄金的过山车行情又洗出了不少黄金炒家。但是，为什么投机者仍然前仆后继， 胃口越来越大，甚至完全无视自己的能力和风险承受潜力呢？
　　
　　中国投机者的“不怕死”，在全世界都是罕见的：权证的“末日轮”行情能 够吸引几十亿资金进出，堪称数十万股民的集体大搏傻；做外汇的动辄用一百倍到几百倍的杠杆，重仓赌短线，爆仓连绵不断，宁可卖房卖车也要继续炒下去；前几 年期货市场毁灭的无数散户，更是说都不用说了。拿这个“守复”为例，他宣传的交易方法一律是“重仓、高风险、赌短线”，企图牟取暴利，却丝毫不顾自己有没 有那个实力，一旦赌输该如何收场。中国人的确具有奇特的两面性，一方面祖先教诲我们谨小慎微、老实做人，一方面却有赌性难改、奢望一夜暴富，这究竟是某种 劣根性，还是被外界毒害的结果，我不是社会学家，无法解答。
　　
　　正因为赌性太大，奢望一夜暴富，才会产生“利令智昏”的效果，甚至形 如精神病人。比如“Chasesky”不顾A股突破5000点之后，市盈率已高达40多倍的事实，坚持说中国股市很健康，三年站上10000点；比如“随 云西东”在蒙牛、伊利已经遭到国家点名批评的情况下，坚持说它们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可以十年十倍云云；比如“回形镳”在硅料投资早已过热的情况下，坚持说 硅料可以取代钢材，牟取暴利云云；比如“赵行德”在美国房地产显然已经崩溃的情况下，坚持说美国房子没跌，所以中国的房子也不会跌；再比如“守复”，无数 次地预言黄金崩盘、美元暴涨，无数次地预言失败，却仍然抱着棺材不放松一样。为什么呢？难道是他们愚蠢，大脑缺根筋么？不，他们可能并不傻，只是过于盼望 “暴利”，奢望投机赌博致富，下的赌注太重，以至于听不进任何反对意见，自命老子天下第一，反对自己的都是“小白菜”云云。
　　
　　因为 奢望暴富，所以心理扭曲；因为心理扭曲，所以听不进任何意见，包括专业人士的意见、经济学家的意见和机构的意见，一律将其斥为“不符合中国国情”“疏阔” “没有实用价值”云云。但是俗话说的好，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抱着孤注一掷的心态去豪赌，赌一两把或许还能赢，多赌几把就是必输无疑了。要命的是，如 果这些赌徒“不幸”赢过几把，自信心更会爆棚，不会将其视为运气因素，而会归功于自己的伟大、光荣、正确，从此更听不进不同意见。比如Chasesky， 曾经在2006-2007年的大牛市中赚了不少钱，从此愈加骄横，坚持认为股市会上10000点，只要有人对中国股市看空，他就斥为“网特”“生活中的失 败者”；比如回形镳，是一个小工厂的经理，略微有点积蓄，就以为自己是投资大师，无论是硅料取代钢材还是用周易预测K线图，都能万无一失；比如守 复，2007年可能也赢过一点钱，偶尔说中过一些股市、汇市走势，在网络上被捧为“新秀人才”，于是就不知东西南北了。殊不知赌博有输有赢，有些人若是贪 天之功，把赢归功于自己，这样输也就是不可避免的了。
　　
　　一旦赌博失利，又该怎么办呢？一般的人拿小钱投机，没有一夜暴富的心态，也不奢望成为巴菲特、索罗斯第二，就算输掉本钱也无所谓。但是，守复这样的赌徒不一样，因为是豪赌，输肯定是大输，侥幸保住老命已经不错，痛定思痛，该走向何方？无非是两个方向：
　　
　 　第一，承认自己失败，但是不承认是自己的错，反而归咎于他人迫害，这就是所谓的“阴谋论”思想。如果在国内股市上输了钱，就是国内利益集团“剪羊毛”； 如果在汇市、国际期市上输了钱，就是国外利益集团“剪羊毛”；如果输了大钱，那更不得了了，是罗斯柴尔德家族亲自出面“剪羊毛”了！《货币战争》《中国不 高兴》这种书，就是应着阴谋论的思想出炉的。反正，赌徒绝对不会承认自己能力不足，不会承认自己当年赢的钱是运气使然，也不会承认现在的输钱也是运气使 然，一定要找一个替罪羊。这种情绪积累起来，很容易演变为某种沙文主义倾向。
　　
　　第二，不承认自己失败，要么否认自己亏了钱，要么认 为现在的亏钱是为将来的赚钱“交学费”，自己仍然是不世出的天才。守复就是这样的，虽然他承认自己在做多美元、做空欧元，却一直不承认亏了钱，反而以“我 做的是超频交易，不可能亏钱”云云来搪塞。当黄金大涨的时候，他一再声称自己没有做空黄金；当欧元上涨的时候，他又宣称自己并未做空欧元，如此等等。 Chasesky也是如此，当中国股市从6100点暴跌到1600点之后，他一再自称“我早在2007年7月就做空A股，全部出货了”云云；当别人翻出他 在2007年9月的看多言论之后，他就只好顾左右而言他了。在心理学上，这叫做选择性遗忘，对抹平心理伤痕有好处，但绝对无助于他们赚钱。如果赌徒们输了 之后假装没输，那么等待他们的只有更多的输。
　　
　　每读一次守复、随云西东、回形镳、赵行德和Chasesky等人的帖子，我对某些中 国投机者的性格，就多一分了解。中国是一个人口大国，有许多赌徒，法律法规又不完善，这就注定了中国资本市场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仍将充斥着赌徒；不仅 资本市场，在房地产和实业界，赌徒也是层出不穷的。赌徒们不学无术，目空一切，寄希望于一夜暴富，总是高估自己的实力，把所有的赌注压在一个虚无缥缈的目 标之上。他们制造了市场的紊乱，也给“聪明的投资者”制造了盈利的机会。
　　
　　我认为，要了解中国的市场，要从中国的经济发展中赚取投 资收益，不但要研究国家政策，要研究各地的发展态势，要研究机构投资者的动向，还要研究散户，尤其是研究散户中的赌徒，这样才能合理地解释中国市场大起大 落以及中国经济中的一些难解的现象。守复、随云西东、回形镳、赵行德和Chasesky，为我们提供了很好的理解对象，希望今后能看到他们的更多发言，让 我们加深对中国赌徒群体的理解；也希望他们在这个变幻莫测的资本市场上，能够活的久一些，再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