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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esterday,说时依旧

 昵称9487445 2012-03-30
写下这个题目的时候,有一种残败的华丽正慢慢下坠。

断片一:朝鲜饭馆  爱丽丝

下班走出办公室我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短暂地轻松几天。到厦大医院对面的朝鲜小饭馆。照旧要一份拌饭,没有点汤。大学时同宿舍有朝鲜族女孩,精通日语韩语英语,让我羡慕不已。她说起这家饭馆的冷面来眉飞色舞,时至今日我仍记得。毕业以后我们失了联系,虽然同在这小小城市却音信全无,不知道她是否还记得这里。边上名叫爱丽丝的理发店,记忆中从来不曾换老板,名字也依旧。那时候我一个月来一剪头发。十多年过去了,女老板风韵犹存,小店依然简陋。十多年里,我的头发经历了多番周折,最后回复了最初模样,最简单的短发。
遇到几个同事,惊奇地发现自己的闭塞。我用竹筷敲打石锅,睁大了眼睛跟对面的同事说,她和他都是我熟悉的,可我不知道他们在一起。出门时忍不住又对她和他说了一次,大家都笑。
天气很好。清风拂面的惬意,我说做点什么好呢。一定要做点儿什么。不想回家,不想呆在屋子里。想去看看久违的城市。

我说,我们走走,去看黑糖的新店,鹭江道上叫日舞的餐吧。几次过而不入。今天可以去看个明白。大雄欣然。我们想法总是不谋而合。
 
断片二:下沃仔  大学城  石头别墅

走到下沃仔路口,望着熟悉的巷子很亲切,就势拐了进去。巷子右边的老房子都拆了,空地上植了草坪,置了石椅,还有草坪上闪亮的路灯,很有些街心公园的感觉。如同中国千百个城市一样,失了个性。巷口左边高耸的大学城更现突兀。这栋奇怪的楼立在这里,从它存在的那一天起,我常常觉得它会象百变金刚一样长出三头六臂,呼呼地推倒它周边那些矮小的屋子,踏着废墟骄傲而去。我恐怕自己有一天成为《百花深处》里那个疯男人,活在记忆虚幻的老房子老巷子之中,不愿离开。
我害怕的这一天还是来了。
幸好巷子右边那几栋石头别墅还在。这些厦大的老房子,带院子的二层老屋,一扇木窗,一枝三角梅,一盏灯,年代久远的一块块平整石头,每个细节都让人回味。
高楼一寸寸吞噬城市。我的城市,越来越远。幸存的这几栋老屋,谁来保佑它们能躲过这场劫难,伴我长久?

 
断片三:吃鱼的小饭馆  曾经的第六晚厦大店  

顺着巷子往深处,两面的居民利用自家居住的屋子开了很多店,小饭店,鞋店,美发店,还有面包屋。厦大和鹭大的学生是这里的常客。
很多年以前,我也曾常常来这里的两家小饭馆吃饭。喜欢吃鱼。红烧非洲鲫鱼。吃完以后给大傻带一条回家。大傻是我收养的房东抛弃的小猫,尾巴断了一截。它喜欢在屋前的平台上做体操,在我看书的时候帮我翻书,在我一个人孤独的时候陪伴我。可惜后来它离家出走再没有回来。我对猫的感情便起源于此。这个偶然让我和猫结下无法释怀的情节。又爱又怕。
如今的小饭馆生意不再红火,冷清,萧条,再不见里头坐着我一般看着电视等饭吃的丫头。

再往前,拐角处赫然是第六晚曾经的厦大店。三层的石屋如今又做回居家。院子里摆着零落的小家什。二楼的门楣上贴着副大红的对联,想必是主人过年时添上的喜气和期望。我努力回忆,想那个墙上贴着鲜亮海报的院子,我把自己的名字签在并排站立的两个孩子背上,我在一楼的吧台前把玩店里的虹吸式咖啡壶,我在二楼的空房间里呼吸盛开的马蹄莲,我在手工缝制的布灯罩下和朋友相对发呆,我坐在下雨的屋檐下看雨花溅落,我的目光追逐着娇小娇怯的桂莲,我在聚会前偷吃小点心和水果沙拉。我努力搜寻记忆里曾经第六晚的影子。门前那椭圆的米色灯箱也不在。在这里我再也找不着你了第六晚。

 
断片四:博士公寓

1999年的10月,我搬进了博士公寓的6楼。学校的宿舍,两人同住。隔了公路便是海,超级无敌海景公寓。潮起潮落,平实生活。

印象最深的几件事情:

刚刚工作我还没有手机,宿舍里也没有电话。我有一传呼机,学生都知道号码。常常中午饭后爬上六楼午休,才躺下就有传呼,只得穿戴整齐到楼下IC电话厅回复。等我再上楼上床,不多时传呼又来。最多可反复3次。我恨得牙根儿都痒。遂咬紧牙买了手机。那时我一月的工资还不够一部手机钱。可怜。

99年那场史无前例的台风。刮风时我不在宿舍。两天以后回去,雨水从临海的阳台飘进来,屋里水深没腿肚。我放在床下的两箱衣服全军覆没。台风过后,城市清理植物、街道,我则清洗两箱衣服,晒满阳台。

楼下有家东粉鸭做得不错。还有买杂货的小店,也卖快餐,我在那里买过鸡蛋。一家发廊,那时候我心血来潮,一周至少光顾两次,洗发加拉直,消耗了那许多白哗哗的银子和宝贵时间。如今它已不在,不知是变了商业银行,抑或别的什么店。

99年我搬进去的时候,博士公寓刚刚竣工,看着崭新的楼房我喜上眉梢。2000年7月我搬到现在住的地方。5年过去,它已陈旧,辉煌不再。世间种种,便是这般流逝,流逝。

 
断片五:沙坡尾  厦港酒家  乌糖

沙坡尾在厦门以大排挡著称。从浪琴苑开始,直到厦港酒家,一路大排挡不断。这里靠海,近水楼台先得月,海鲜特别新鲜,而且还能吃到深水鱼。

浪琴苑算是厦门最早的高层公寓。很多年前我的梦想是拥有那样的一套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不是神话。很多年过去,物是楼非,它不再是我眼中的风景。

我一直分不清大学路和民族路的分界。今天晚上,我站在厦港酒家对面,隔着马路看这家老店,和新南轩类似,里头穿着白色制服的服务员还在忙碌。我看到酒家左边有一块路牌,大面三个大字“民族路”。那就是说,厦港酒家便是这两条路的分界。

酒家边上的巷子进去,大约100米,六年前我和家人在那里住过一段。据说厦港聚集着厦门真正的原住民,都为渔民出生,闽南话也属这里的最正宗。我愚笨,至今不能说也不会听闽南话,枉自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那是一段纯粹的日子,真正融入这个城市。每天都闻得着隔壁邻居家的炒菜香味,看得见巷口各色蔬菜水果摊子,伸着懒腰睡眼朦胧的小姑娘踩着拖鞋噼啪劈啪,去对面买一碗沙茶面,再来一碟卤牛肉。起雾的时候,屋里的玻璃上厚厚一层水气,可以写字,也可画画儿。

6年过去,这是我头一次故地重游。巷子一点儿没变,如果我6年前离开的模样。

再往前,演武大桥几个大字的对面是乌糖。乌糖的沙茶面我还没吃到。这家小店出名的原因,一是沙茶做得地道,二是个性十足,一天只熬一锅沙茶,卖完就关门,要想吃面次日再来,而且尽管生意红火,但绝不装修扩张。

我仔细看,乌糖招牌上的小圈里写着“黑糖”二字,和厦门最有名气的酒吧重名。巧了。只可惜据说酒吧黑糖因为租期已到,即将歇业。那个见证了我成长的地方啊。

断片六:黑糖  日舞

周六和朋友在黑糖小坐。我5点到那里,等别的朋友陆续到来。几个人喝咖啡、玫瑰花茶、奶酪蛋糕,闲聊打发时光。店里很多客人,每张桌子前都满。我不习惯了这样的热闹。可这样的不习惯也将失去,黑糖房租到期,即将歇业。怀念那些一个人在黑糖的夜晚,小木屋里只我一人,坐在落地玻璃窗前的长椅上看书,喝熏衣草,抽烟,看小王子。有时朋友三两人,坐院子的小桌前,点亮玻璃灯。还有屋檐底下的两个黑色小音箱,流淌的音乐丝丝入耳。再就是乖巧可人的两粒和穿着拖鞋抽着烟斗的老麦。这些都将成为记忆。

日舞是黑糖的新店,在轮渡鹭江道国贸海景一楼,安利店边上。对面就是轮渡的南海渔村。我这样不厌其烦地描述它的位置,只希望向往的人寻找起来不麻烦。
可我是不喜欢那里的。一楼挑高,空间往上延伸,但没了庭院,没了木头小屋,没了走廊,少了变化和层次。装饰风格也改了精致包容的特点,弄得洋味十足,且桌子一张挨一张,缺少私秘性和安全感,不适合我这样的女人。进去的时候无人搭理,走了一圈,所见客人多为老外,里头还隔了一间上网休闲。感觉更象一个餐吧而不是老糖那样适合听音乐看书闲聊发呆的地方。后来听朋友说老板的意思果然如此。
餐吧的外装修很抢眼,明朗的绿色,格子玻璃墙,头一眼看见,我竟然想起了《理发师的情人》里,她投河前站在玻璃门前往外张望的一幕。

一切终将成回忆。

 
断片七:光合作用

中山路上新开的光合作用在大陆商厦和中华电影院之间。一个门面不算宽敞,一楼用玻璃和隔壁的时装店相隔,看得见时尚女装。二楼很大,头一次去我在里头逛了1个多小时。但是什么也没买。书非借不能读,多了也不想买。尤其是这家新店,空间大了就该有些讲究,至少在书架的摆放和书的分类上下点儿功夫。但是它和和普通书店没有区别,让我失望。
光合作用最早名叫阳光书房,改名以后我一直遗憾,觉得还是旧的好。很多年以前,我读大学的时候,它在厦大一条街上开了第一家店,和当时的晓风书屋鼎足而立。记得很清楚它有一个商务出版社的专架,很多别的店买不到的书。
后来它开了很多分店。大概97年的时候,一个朋友住在松柏,日日路过屿后南里的光合作用,终于忍不住做了几月兼职店员。一周工作3、4次,薪水150元,为的只是可看店里一切想看的书。有时候我也去,看着一架一架墨香味的书,难言的满足和幸福。
现在最喜欢的是厦大店。因为紧靠学校的缘故吧,不少合我胃口的好书。二楼咖啡厅飘出浓郁的现磨咖啡味道,和着书香,伴着轻音乐,神仙不换。

 
断片八:中山路  大陆商厦  轮渡老市区

中山路改成单行道。准确地说,半单行道。我从来没有听过这词儿,以为自己孤陋寡闻,特地向业内人士请教,他们也说不知所源。
如今的中山路仍然游客如织,可它再不是夕日经济最繁华的闹市,不再是最具厦门特色的骑楼街。中山路上摆上了木质的花坛,里面栽着假棕榈树和花;路上停满各式大小汽车,俨然一露天停车场;骑楼多修久如新,店前的地面挖得千沟万壑,好好的闽南特色的红砖揭了个光,铺上一种小家子气的青砖,而且没铺完整,路面坑坑洼洼;最让我受不的是路边摆了不少小摊,卖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看看中山路上那些慕名而来的游人,如此厦门,如此中山路,简直丢脸!
大陆商厦,设计者之一是我熟悉的朋友,他同时也是中华电影院的改造者。这是他引以为荣的两项工程,拿过大大小小的奖项。尤其大陆商厦,是他所在的设计院经典工程之一,每年新员工都要到此参观学习。它的外立面较好地融合了传统建筑和西洋建筑之长,与周边建筑也协调。可如今,它成了一个地摊货集散地,成了倾销积压品和劣质品的乐园。
大陆商厦后面的那片老建筑也拆了,老城区改造工程,老店新南轩因此消亡。如今正圈了地大兴土木。朋友跟我说过那片土地的规划,计划做一个厦门最大的步行商圈、酒吧街,可最后的方案并非专业人士确定。不知道将成什么模样。
轮渡一带也被列为改造区。那是厦门岛上最后一片乐土。有天中午在海滨大厦吃皮萨,靠窗的位置,看轮渡那一片红屋顶,不久的将来,它们将消失在钢筋水泥大楼之中,横竹路的礼拜堂,民立小学对面的碟店,开元路上的小食摊,同仁路上的沙锅,打铁街、担水巷,吴再添,音乐厨房,将会怎样?
无尽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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