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
我不知道风
是在哪一个方向吹——
我是在梦中,
她的温存,我的迷醉。
——徐志摩《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
很多事我们不知道。
对这世界,我们知之甚少。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对其热爱。
老子说,“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每个人都是一个宝藏。穷尽毕生,也难以了然。
只要珍惜你心有所属的宝藏,又何必急着去全部挖掘出?
喜欢只是感觉,与经验无关。
你看到风景,不会因为第一次见到,而产生排斥,相反,会因第一眼的惊叹而喜欢。你品尝美食,不会因为第一次尝试便拒绝,相反,会因入口的新奇鲜嫩而赞不绝口,喜欢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感觉。我们拥有手脚头脑,用来思索生活,学习知识与经验。但我们拥有灵魂心灵,是让我们感受最本真的喜欢与爱恨。
知识可以学习,技能可以传授,唯独喜欢不会一蹴而就。
二、风之谷
水和风要用百年的时间去造林,而火一天就能烧尽。——宫崎骏《风之谷》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南国的秋风,我等是无福消受的。
昨夜打扫的寝室,整洁了不少。讨论了许久的布局,让中间陡然留出一片空地。兄弟们早起便自习去了,只有大雷在被窝里酣眠,峰兄安静的去洗漱。
寝室好像宁静了许多。当风吹进,寂寥亦入我心。
北苑的窗户,向来为我所欣赏。粗犷,大气,有点北方大开大合的意思。只北方做不得这样的窗户——冬天太冷,这样大得窗户着实太不实用。
其实,湘潭何尝不冷。室友笑曰:“湘潭一年刮两次风,每次半年。”湘大里如我们这般老油条,都知晓,这里早被大家戏称为“呼啸山庄”。风急雨大,天寒地冻。这样说也绝不为过。
这里又少有繁星景象,李义山的昨夜星辰昨夜风,在这里是很难见的。即便偶有星辰,冷风难耐,恐也不敢出门。抑或终于天朗气清,偶现繁星,却正是盛夏时节,那时是极少风的。
如此说来,星与风倒是杜少陵的“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这倒让我想起了最近颇被推崇的仓央嘉措的诗“第一最好不想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关于仓央嘉措的许多传说,多为以讹传讹,不足为信。甚至诗词,也多半是后人附庸,也难考证,不过这两句倒是有据可寻。
相见者悔,不见者恨。却不知,孰是孰非。
天阶夜色凉如水,夜半冻醒,恐是“罗衾不耐五更寒”。凉风窸窣吹进,睡意全无,披上厚衣,在室友的呼噜声中悄然踱到走廊,点一支烟,倚着栏杆,看树梢为风所动,让我想起了小学时的课文——“那沙沙的树叶是他们的悄悄话”。不知是哪一篇了。也为自己的飘摇的念想所笑。
古人云,树欲静而风不止。未免污了风。我倒觉得,风不过是自顾自的飘过——用仓央体来说就是——你动或不动,风就在那里,不来不去。却是拂过的风,让树怦然心动。本欲随风归去,却奈何,追赶不上风的脚步,沙沙的,恐怕不是悄悄的情话,而是,低沉的叹息。
一根烟燃尽,火星在风里飘零。紧了紧衣领,进屋之前,忽然羡慕起东坡来。他所见的,必然是月明星稀,清风徐来。只可惜他“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倒是我,宁愿乘风归去,无关琼楼玉宇。愿为轻盈柳絮,常伴清风唏嘘。
三、风之影
痴迷即魔障。——卡洛斯·鲁依斯·萨丰《风之影》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谁知道,谁是谁的归人,谁是谁的过客?
我达达的马蹄声是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相逢是首歌,却不知对与错。
往往,我们捕捉不到,风的影子。不知何时来,不知何时去。我们只能感受,那,吹面不寒杨柳风。
风,本就不是为我们所拥有的。《纵横四海》里发哥说“我喜欢风,难道你让风停下来;我喜欢云,难道你就让云罩着我?”停下来,风便消亡,云也变成了迷雾。喜欢,不是苛求对方改变。更不为拥有,让她拥有你的一颗真心便好,再多,便是奢求。
一生一世在一起,好生奢侈的愿望。何况,纷繁人世,旦夕祸福谁料?生老病死,多半不是我们可以捉摸把握。笛卡尔讲,人是一颗会思考的芦苇。诚如其然,除了浅薄的思考。我们又与芦苇何异——脆弱无依,为天灾,为人祸,为疾病,为诸多意想不到,我们仓惶惊恐,信仰也不过是让我们暂忘将逝的痛楚。生命之茎秆,于时间的风雨之下,飘零脆弱,岌岌可危。
每想及此处,愈觉韶光易逝,白驹过隙。所争所抢,不过昨日浮云,所妒所恨,亦非明日黄花。白首再回头,我们所作所为,岂不是空惹自己的一番耻笑。
却独不悔所爱。哪怕幼稚,天真。
却因年轻而无所顾忌,而一往无前,而义无反顾,而尽心竭力,而费尽心机,而百转千回……
而可爱,而美丽,而珍贵,而无悔。
纵风不可追,亦愿千里永相随。
为那稍纵即逝的青春年华,珍惜那些值得珍惜的,何尝不是人生乐事?哪怕一声叹息,也不以为意。
就如同,小时听夸父之日的故事。
小时候会想,那夸父,好傻啊,明知太阳追不到。干嘛还要那么卖力的追?
现在想起,不禁潸潸然而感动,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实乃勇士。这份蛮干虽为人所笑。但精神却不得不被我们所感叹。是为黄兴所言的“敢为惊天事,英魂留青史。”
如此说来,过客归人都好,重要的是把握得到。
哪怕不可能,也要追赶前行的梦。
四、且听风吟
直言不讳是件极其困难的事情,越想直言不讳,直率的言语越是遁入黑暗的深处。我无意自我辩解。——村上春树《且听风吟》
我也无意辩解。
我本是我,是对是错,也就这样的一点一滴走过。
对与错,都没什么。
有时候,我也在想,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在做着什么,在想着什么,在思索着什么。
我想,自己是个不可理喻的人吧,因为那些不可理喻的事。
直言不讳,抑或,太过唐突。
是疯狂,还是虚妄。是嚣张,还是颓唐。
我只知道,喜欢就是喜欢,如飞流急湍,讨厌就是讨厌,如附体之癣。掩饰喜欢是对自己的虚伪,掩饰厌恶是对别人的虚伪。
无论如何,虚伪不好。
哪怕,有时候,直白比虚伪更不好,虚伪不好,却也不坏。对自己直白就是对自己伤害,对别人直白就是对别人伤害。
这样的悖论,每天在发生,每天在进行,却从没被解决。
只有圆滑能够解决。但圆滑面对喜欢的时候,也变得稚嫩,圆滑面对厌恶的时候,也变得棱角分明。
说了很多,仿佛醉话。
真话,有时候便是醉话吧,酒后吐真言。倒并非真言在酒后才有,只是,酒后,我们才敢在迷惘与眩晕中吐出真言。
毕竟,真话不见得是别人想听的,至少,不是别人所能料想的到的。
聪明的人,都是沉默的。
站在山顶,清风拂面。曹丕曾书“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曹丕北方建国,未免萧瑟气太重,湖南秋倒并非如此,“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这倒有点现在窗外风的意思。只不过也太理想化了些。
只人生不得意事十有八九,偶尔衔诗诵词,为一时清欢,也做不得真。大约只是江南可能有此秋风柔情似水,恰如亚里士多德的“合情合理的不可能比不合情合理的可能要好”。
在一片宁静后,不想这许多。让思考停下来,心平气和,在楼边,听风吹过的声音。这时候,感受风拂过的幸福就好。其他的,都已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