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没想过会是在苏州。 昨夜梦到了你,低着眉的脸,其余都记不清了。 又是雨,终又是雨。 去年的这一天,也下着雨。在南京的钟山里,蔽日的灌木混着潮冷的芬芳,撮土为炉,三只檀香,细细的雨丝,细细的我的声音——那些话,我忘记了,如果你也忘记了,那么就当她们是那时的雨,就那样飘去,或是没入了泥土吧。 昨天的雨来的这样急,一夜的雷电,清早,拙政园里的牡丹歪着头倒在叶子上。枝头的叶尖攒出刺目的绿,那绿啊——鲜嫩得刺着人心——光艳得让人不知所措。雨开始也细细的,后来,水塘里的点子越来越密,风起了,身上瑟缩——美与惊恐,我在这慌乱中看到了那片荡漾在迷离的雨丝后面的几近冰冻的静寂的温柔,它默默的注视我,然而,我只是望着,我无法进入。 这件事整个看来有些荒唐——首先我没有算好四月一日我是不是还会在苏州;然后我没有算准前天究竟是不是四月一日;结果下雨的前一天,我独自一人在河边祭奠了你;最终昨天一整天我都在旅行中奔波……晚上回到停电的寝室,恍悟:大概真的是命运使然,我必然要弄错时间才得以进行我对你的祭奠,而我像知道的那样在不知道中诉说了那些细细的声音,那些声音,或者随那荒唐的错误一起,永远没有存留的瞬间——抑或如真实的命运,怎样都要没入——那静静的流水,还是这绵绵的不绝的思念。 黄昏的平江路老街还是很热闹,我作为一个寂静的点,在沿水的街巷中徘徊,那些清晨在船上看去宁静的如文物一般的石桥上面来往着鱼贯的人和车。后来天色晚了,记挂着同行的人,我不得不在一个亭子停下来,取出香——这香叫琥珀,拙政园外的印巴店里弥漫着浓郁妖艳的印度香,因为买了木头的香台,就不得以开始挑香。琥珀香封着纸,闻着淡淡的,就买了一筒——点上了,倒真的淡远厚重。临水的石栏边生的樱桃花,攀着枝杈摘了三只,放在香台边,盈盈的小花,不知你是否喜欢……又重搽了唇彩,晚风暗拂,我望着那一点红光,我想你是喜欢美丽的,尽管我不够那么美丽……尽管这一切是这样的简陋寒酸,幽暗的河水漂浮着淡淡的油污,上面浮着散碎的落花,只能这样了,只能是这样的美。 那些话都忘记了,那些细细的声音。 昨夜的梦好长,醒来只有你的低着的眉,我不愿回忆那梦里究竟还有什么,正如那雨丝背后的冰冷的温柔,我进不去,进不去。 因为你,每一年的春天都会蒙上一层忧郁的潮湿;每一年这一天的夜都是这样困苦而漫长。 折枝的花,送给你……又是一个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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