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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英的家训

 朱刚伟 2012-04-09
张英的家训

家训是古代家庭教育的教科书。关于家训的产生,《颜氏家训》明万历甲戌颜嗣慎刻序称:

尝闻之:三代而上,教详于国;三代而下,教详于家。非教有殊科,而家与国所繇异道也。盖古郅隆之世,自国都以及乡遂,靡不建学,为之立官师,辨时物,布功令;故民生不见异物,而胥底于善。彼其教之国,己粲然详备。当是时,家非无教,无所用其教也。迨夫王路陵夷,礼教残缺,悖德覆行者,接踵于世;于是为之亲者,恐恐然虑教敕之亡素,其后人或纳于邪也,始叮咛饬诫,而家训所由作也。

显然,其观点并不尽正确,但是反应了一些事实:家庭教育具有其它教育方式所没有的特殊性,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因为家庭不仅维系人类正常生活,而且也承担着一定的社会功能,是社会个体实现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抱负的重要保证。因为家庭教育的重要,遂产生了种种垂训家人后代立身处世之言,或是父母对子女的训示教诲,或是兄长对弟妹的告诫勉励等,是我国传统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本文试对清初枢臣张英的《聪训斋语》、《恒产琐言》作一些粗浅的探讨。

张英(1637-1708),字敦复,号圃翁,又号乐圃,江南桐城人(今属安徽),康熙二年(1663)举人,康熙六年(1667)进士。由翰林院编修充日讲起居注官,历擢侍读学士,康熙十六年(1677)入值南书房,历任兵部侍郎、礼部侍郎、工部侍郎、礼部尚书,康熙三十八年(1699)授文华殿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康熙四十年(1701)致仕,四十七年(1708)病逝,赐谥文端。

康熙帝称张英“素性醇朴”、“恪恭尽职”,尤其称道张英“每有荐举从不令人知”[1]。张英趋承鹤禁三十余载,深受康熙帝信任,康熙四十年(1701)以原官致仕。归桐城后,撰《聪训斋语》和《恒产琐言》两部家训,“予暑中退休,稍有暇晷,遂举胸中所欲言者,笔之于此。语虽无文,然三十余年涉履仕途,多逢险阻,人情物理,知之颇熟,言之较亲。后人勿以予言为迂而远于事情也”。[2]在家训中,张英引用儒家经典,结合历史经验和自己的人生经历,或剖析事理,或指陈利害,以训诫子孙。

《聪训斋语》分上下两卷,共54篇。涉猎广泛,其中集中阐述的有五点:立品、读书、养身、俭用、择友。《恒产琐言》一卷,共14篇,主要论守田治家。试分述如下:

一、立品

历代家训都把立志作为家庭教育的首要内容,如西晋稽康在《家诫》中教训子孙说:“人不立志,非人也。”明姚舜牧在《药言》中也说:“凡人须先立志,志不先立,一生总是虚浮,如何可以行得事?”张英也继承了这一传统。在《聪训斋语》里屡次提及“立品”,如,“思尽人子之责,报父祖之恩,致乡里之誉,贻后人之泽。惟有四事:一曰立品,二曰读书,三曰养身,四曰俭用。”“当教之立品,教之读书”;张英留给子孙的座右铭:“立品,读书,养身,择友”,首言“立品”,可见张英对“立品”的重视。在张英看来,“立品”主要包括以下几点:

乐天知命、平和处世

张英在《聪训斋语》里屡次写到“命”,如,“不知命无以为君子”,“居易以俟命”,“行法以俟命”等等,并引用朱熹的解释,“不知命”即“见利必趋,见害必避”,张英数十年的人生经历让他明白“人生第一件事莫如安分”,祸福寿夭,自有定数。审此,则利可趋而有不必趋之利,害宜避而有不能避之害,“利害之见既除,而君子之道始出”。首先,为人要刚正自洁,不可趋炎附势。仕途官场,面对权势之人,趋附服从他,未必就能远祸全身。所以君子“必与之相抗,以取害到难于相从处,亦要内不失己”。况且,“谦和以谢之,婉转以避之,彼亦未必能祸我”。所以张英说:“使我为州县官,决不用官银媚上官,安知用官银之祸不甚于上官之失欢也?”其次,为人要清正高洁。张英希望子孙谨慎独立,不可与“无道德”的势利小人为伍。远避那些以名利相引诱的“门下奔走之客”,和那些“挟术技以游”的狡黠之徒。真正“君子”,乐天知命,则“为忠为孝,为廉为让,绰有余地也”。

与人为善、宽厚谦恭

张英祖父辈为人和煦,轻财仗义,为乡人所敬重。张英很重家声,他说自己六十多年来未曾报送一人去捕厅,并以此为戒,希望子孙世代终守此训,“居乡则厚重谦和,足以取重于邻里”。他还说,与人相交,一言一行都应该有益于人。与人为善,于己无害,于人有利,何乐不为?张英尤其强调,世家子弟更要宽厚谦恭。他认为世家子弟自幼锦衣玉食,万般受宠,即使骄盈傲慢,也不会有人当面指责规劝。因此,世家子弟更要恭敬谦让,谨严守礼。如果别人遇己无礼,要心平气和,反思己身之过,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古昔圣人都讲恭俭让,中人之才更是难越古训。况且终生让路,不失尺寸。谦让友敬,更是家道昌隆的必要条件。

耕读自立、应世经务

惟有耕读可以自立,惟有自立方能立品。张英在其《恒产琐言》中,极尽耐心地训诫子孙要珍惜土地田产,有效地组织农事生产,维持家族的生存和发展。他说:“人家子弟从小便读《孟子》,每习焉而不察。夫孟子以王佐之才说齐宣梁惠,议论阔大志趣高远,然言病虽多端,用药止一味曰:有恒产者有恒心而已。”明清时期,随着商品经济的萌芽和发展,地权市场也不断随之扩大和深化,私有土地的买卖日益频繁和广泛。社会呈现出一些新的变化,一方面,部分官僚地主运用其经济实力和经济外的强制力,购买和霸占大量土地;另一方面,部分破产官僚后裔由于缺用被迫典卖田产。此外,部分新兴商贾为追逐更多的商业利润,典卖土地权以追加经营成本。相比之下,张英更看好传统的农业生产。其曰:“人家富贵两字,暂时之荣宠耳。所恃以长子孙者,毕竟是耕读两字。”强调“耕”,是因为“守田者不饥”;强调“读”,是因为“读书所以取科名、继家声”,他说过“读书者不贱”,读书不只是为了“掇青紫荣宗坊”,读书亦为立品,所谓“进退安雅,言谈有味”。

二、读书

宋代家颐在《教子语》中开宗明义就提出:“人生至乐,无如读书;至要,无如教子。”那么,教子读书,当是封建士大夫最为关注的焦点。张英也不例外,他认为:

(一)      读书的目的

追求功名

张英在《恒产琐言》中明确提出“读书所以取科名,继家声”。考之张氏家谱,我们发现张英先辈,代有文臣。其曾祖父张淳,明隆庆二年(戊辰)进士,官终陕西布政参政。其祖父张士维以文学封中宪大夫,官抚州府知府。其伯父张秉文明万历庚戌进士,官山东左布政。其从伯父张秉贞明崇祯辛未进士,官浙江巡抚,清顺治朝兵部尚书。其叔父张秉哲清顺治甲午举人(可惜英年早逝),张英本人也位极人臣。张英子弟生长在世代簪缨之门,走科举取士之路,实属正常。所以张英说:“文章乃荣世之业、士子进身之具”,“幼年当专攻举业,以为立身之本”。读书科举,于国为求人才,于己为求仕进。金榜题名,这也是读书人的梦想。

 修身养性

《尚书》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危”者嗜欲之心;“微”者理义之心。如何颐养人心,增长道心?张英说:“书卷乃养心第一妙物!”读书使人心胸开阔。他说:“从来拂意之事自不读书者见之,似为我所独遭,极其难堪。不知古人拂意之事有百倍于此者,特不细心体验耳。”读古人书,知前贤事,自可以人为鉴。若看惯了“富盛之事古人亦有之,炙手可热转眼皆空”的悲喜剧,自然道心大增,不以得失进退为念,妄想生嗔。

(二)      读书的态度和方法

张英认为读书要刻苦认真,用力要勤。张英自幼苦读,博学多识,对此深有体会,所以他告诫子孙,读书学习,一份耕耘,一份收获。无论是诵读诗书,还是作文习字,都要求刻苦努力,持之以恒。幼年时所学的六经秦汉之文,在十八、九岁作制义时,仍当视如拱璧,“一月之内,必加温习”,寻味其意蕴,“每得一篇务求可以背诵。”同时认为时文要多练习,督促子孙勤动手,“每三六九日一会作文一篇,一月可得九篇”。每日(习字)“临四五百字,亦不须太多,但工夫不可间断”。另外,张英教育子孙读书不要猎奇,古人片纸只字,固然也可珍惜,但那不过是“一时笔墨之趣所寄”。应该脚踏实地用心阅读古人文集,因为文集才真正凝结了古人终生文思意绪,为呕心沥血之作。他本人阅读过白居易、苏东坡数千首诗、陆游八十五卷诗,“(予于白陆诗)皆细注其年月”,“夕则掩关读苏陆诗,以二鼓为度,烧烛焚香”云云,其用力之勤,可见一斑。

张英从三个方面谈读书的方法:

读书要选择

第一,“古人书安可尽读?”张英认为当选经典来读。即“《诗》、《书》、《易》、《左传》、《礼记》、两汉、八家文。”第二,“时文固不可不读,亦须典雅醇正,理纯词裕,可历二三十年无弊者读之。”那些“朝花夕落、浅陋无识、诡僻失体、取悦一时”的作品,自然无须为之浪费时间和精力了。其它如习字,也要“择古人佳帖”,专心练习。

读书要因时而异

张英认为人幼小时非理解性机械记忆力最好,“少年知识未开、天真纯固,所读者虽久不温习,偶尔提起尚可数行成诵。”所以幼龄入学时,就要学习诵读“词语古奥”的“六经秦汉之文”,以备“壮年扩充才智,驱驾古人,使不寒俭,如蓄钱待用。”为日后学业的进展打下坚实的基础。少年时代,这是人一生中“珠玉难换”的岁月,“子弟自十七八以至廿三四实为学业成废之关”,“自八岁至二十岁中岁月无多,安可荒弃或读不急之书?”所以张英谆谆告诫子孙在人生的这一阶段要严格自律,励志向学。读书作文,凝神静气,心无旁骛。潜心研读经典著作及“精纯条畅有气局词华”的时文,专攻举业,以博得立身之本。中年以后,儿女累多,生计迫蹙,但无论身在仕途,或隐耕林下,都不能“荒落学殖”。

不可贪多务博,须理会精髓

张英说:“读文不必多,择其精纯条畅有气局词华者,多则百篇,少则六十篇”,研读时,“神明与之浑化”,才会有所收益。假如贪多务博,极有可能过眼辄忘。恰如张英说:“若曾读此书而全不能举其词,谓之画饼充饥”,这样一来,劳神费力之外,别无他获。最重要的,读文章要理会精髓要义,“但冷眼于间中窥破古人筋节处”,细心玩味古人或时贤的章法、字法之妙,以求为我所用。“凡文中鲜亮出色之句,谓之调;调有高卑;疏密相间、繁简得宜处谓之格。此等处最宜理会深悯。”“所谓理会者,读一篇则先看其一篇之格,再味其一股之格。出格之次第,讲题之发挥。前后义之浅深,词调之华美。诵之极其熟,味之极其精。有与此等相类之题,有不相类之题,如何推广扩充?”这样,读一篇则有一篇收获。

(三)      学贵能行,要善于作文

读书要有正确的态度和方法,能掌握精义和要点,还要学会运用所读之书,不可空守章句,死在句下。张英运用了一个非常形象的比喻来描述写文章,把“握管之人”比作“大将”,平时学习过的“精熟墨卷百篇”为“练兵”,以“杂读时艺”为“散卒”,把文章的“题”比作“坚垒”,“大将”临阵,神明当爽朗,先察看“坚垒”,心中谋划,然后“遣兵调将”,力求制胜。换而言之,作文先须凝神静气,一题入手,先分析理解文题的义蕴,接着检阅平时记诵的经典诗文,然后布局遣词,名理精论佳词妙句,运用于手腕之下,这样才会有“气体自纯”、“才气发越”的好文章。同时,张英告诫子孙写文章要有“格”、“调”。“疏密相间,繁简得宜处,谓之格”,“文中鲜亮出色之句,谓之调,调有高卑。”讲究“格”,文理层次才会起伏有致;讲究“调”,文辞才会畅达警醒。张英一生多次充任考官、读卷官,所以对科场作文很熟悉。他要求子孙应试作文要“理明词畅,气足机圆”,有了光彩,才能动人。

三、俭用

教子节俭,这是古代家训中普遍注意到的问题。例如,司马光在《训俭示康》里引用古人的话说:“俭,德之共也;侈,恶之大也”;陆游在《放翁家训》里说:“天下之事常成于困约,而败于奢靡”。在《聪训斋语》中,张英特别推崇《谭子化书》训“俭”的内容,如“天子知俭则天下足,一人知俭则一家足”,“俭于嗜欲则德日修,体日固”等,其一生谨慎奉行,也要求子孙以俭为宝,一切事都应常思俭啬之义。张英“俭用”思想主要包括:

以俭为美

到康熙四十年前后,清朝经过数十年的休整和发展,社会经济高度繁荣,社会风尚随之铺张奢靡起来。但位极人臣的张英一生俭朴无奢,其妻吴氏也奉行节俭,一件青布衫穿好几年不丢弃,某日补衣时,竟被别家的奴婢误认为是张家的佣人。[3]张英垂训子孙,人在少年时,不成熟,每每听见别人讥讽他“悭”“啬”“俭”时,马上脸红,不知道这其实是“美名”,如果别人这样讥笑他,应该是好事,不必避讳。

节俭个人用度,远离声色货利

衣食起居,张英都极节俭,并以此告诫子孙。张英归桐城后,一切果品菜蔬都是自家园圃所产,而无山珍海味、香甘肥腻之物。张英年老时,事务繁忙,为补续血气,每日服人参一二钱,当得知桐城米价一石不超过四钱,日服人参价格与之相当,甚至是其两倍时,便不再服人参。自述“归田以后,誓不着缎。”原因是,绸缎虽华丽可观,但它一沾灰油便改色,不可洗不可染,价格又比湖州绉绸与丝绸贵六七倍,所以他回桐城以后,只穿湖绉、文布等普通衣服。“冬则羔裘,夏则蕉葛。一切珍裘细悉屏弃之。”张英生平不喜观剧,不喜收藏,性爱游玩山林,养花种树。教育子孙说:“人生于珍异之物决不可好”。研可适用,琴能发音便可以了。不必去追逐收藏有名古玩书画之风。否则,浪掷千金,不得其乐,反受其累。更不可学习“人家子弟,鲜衣怒马,恒舞酣歌,一裘之费,动至数十金;一席之费,动至数金。”十余石、百余石稻谷都不足以开销,而佃户终年劳苦,每一石稻谷都来之不易,怎么能够如此糟蹋?教训子孙应当节约,视谷物如玉如珠。更何况宴会歌舞、饮酒博奕等嬉戏之事,都需呼朋唤友,极易惹事生非,白白浪费精力,荒废正业。不如俭于交游嬉戏,远离声色货利,“独读快意书,对佳山水”。

持家节俭有度

张英在《聪训斋语》里不无自得地说:“居家治生之理,《恒产琐言》备之矣。虽不敢谓圣人复起不易,吾言其于谋生不啻左券。”他认为,“饥寒由于鬻产,鬻产由于债负,债负由于不经”,所以张英特别强调要从小处节俭。在他的两部家训里都要求子孙仿行陆梭山的量入为出持家之法,大意是:合计一年收入,扣除官粮外,分为三分,留一分为水旱歉年及意外时用。其余两分,分为十二分。每月用一分,只许剩余不许超支。把每月剩余的部分存放起来,留作周济亲戚朋友。若逢到某年歉收,则支用上年所存留的部分。如此一来,就不会负债,不会引发恶性循环,导致典卖祖遗留的田产。

四、择友

古人重朋友,将其列入五伦。历代家长也非常注意社会环境、友邻品行对子弟成长的重要影响,教导他们要慎交友。例如《朱熹给长子书》中谆谆告诫他的儿子要交“敦厚忠信,能攻吾过”的“益友”,而不要交“谄谀轻薄,傲慢亵狎,导人为恶”的“损友”。

张英在平安地度过清初乱世风云,涉履仕途险阻三十余年之后,对这些人情物理自然了然于胸。所以他在《聪训斋语》里多次训诫子孙说:“人生以择友为第一事”,“保家莫如择友”,“四者(立品、读书、养身、俭用)立身行己之道,已有崖岸,而其关键切要则又在于择友”等等。人在旅途,不能没有朋友。但一定要慎交友,远佞近善。

张英认为,世家子弟在人生二十开外时,也即十七岁到二十三四岁之间,是人生最关键的一段岁月,“年渐长,气渐骄,渐有友朋,渐有家室”,开始远离父母和老师的教诲,但又“德性未定,识见未纯”,若有“淫朋匪友”相伴左右,挑唆怂恿,很少有不变坏的。正所谓“入芝兰之室”,“入鲍鱼之肆”,大凡人在少年,品德性格都未最后定型,言笑举动,容易受周遭的人熏陶感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若“友不择便交”,如同“饭不嚼便咽,路不看便走”一样危险。而且“酬应交游,侈然大雅;博奕高会,自诩名流”,导致岁月蹉跎,学业荒费。待儿女累多,生计日趋潦倒,令人无比痛惜,己则不堪承受。鉴于此,张英训诫子孙:

交友慎始

张英告诫子孙,一定要知道择友对于自己和家庭至关紧要的影响。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那些阿谀奉承,“以温饱来交者”,决不可能有“文章道德切摹”,只有酒食应酬,徒耗精神钱财。要保持清醒的认识,辨清这些人的面目。若发现有这样的踪迹,不论是亲戚或是“朋友”,一定要远避。以防遭遇“于今道上揶揄鬼,原是尊前妩媚人”的悲剧。

择友的标准

张英给子孙规范了一条择友的标准,能奉行“立品、读书、养身、俭用”的,便是良友;否则,便是匪类,应该远避。

良友不在多

张英告诫子孙在至亲中,寻找一两位德行谨厚,爱好读书的当作朋友,就足够了。因为家有众多兄弟可以相互师友,断无同时拥有十多个朋友的道理。良友不在多,在于彼此精诚,能相互砥砺,以求道学相长。

五、养身

人生一世,草荣一秋。自古以来人们都渴望此身能长在,因此才会有炼丹修行,期待成仙等等的事情。时至清朝,由于自然科学的发展,人们已不再期待和相信成仙了,认识到只有在日常生活中善加调理养护,才是祛病强身、益寿延年之道。张英也非常重视养生,并且意识到养身须在内外兼修。不仅要谨饮食、慎寒暑,还要谨嗜欲、慎忿怒。认为慈、俭、和、静比药饵更有利于长寿。在家训里,他告诫子孙要善养身体,谨慎处世,远祸全身。另一方面,他又特别强调生命不可不惜,但不可苟惜,“利可趋而有不必趋之利,害宜避而有不能避之害”。

保养身体

张英认为保养身体首先要节欲,人应当知足常乐,俭于物用,尤其不可追逐声色货利。多欲多求必不能如愿,心中则郁闷多苦。不若清心寡欲,养心息非。其次要注意调养,比如要多到户外呼吸“大地清旭之气”。

淡泊名利

张英自述他由讲读学士跻身学士,位登亚卿、正卿,都是华贵之官,在旁人看来,不知张英“是何如勇猛精进”,但他自己却无意仕进,不止无竞进之心,而且时时求退不已。张英仕途顺利,康熙帝数十年眷顾不变。长子张廷瓒,康熙己未进士,翰林院庶吉士,由编修历官尹,趋承讲幄,侍值南书房。直至康熙四十年(1701)去世,一直受到康熙帝的嘉赏。次子张廷玉,康熙庚辰进士,由检讨历官内阁学士,康熙四十三年(1704)入值南书房,同年充日讲起居注官。其它儿子年龄尚小。张英一门父子三人,同为儒臣,在当时传为佳话,人人称羡。张英却诫谕子弟淡泊名利。他说:“有荣必有辱,有得必有失,有进必有退,有亲必有疏”。严于律己,必求无大谴过。其余荣辱得失,一概平淡视之。对于财富,张英主张“取之当廉而不必厚积”,且崇信佛家“以货财为五家(国家、官吏、水火、盗贼、不肖子孙)公共之物”的理念。若逢到天灾人盗,财富散失。不必过分哀痛,一切自有他来和去的道理。

寄情山水花木

张英告诫子孙,“人生不能无所适以寄其意”,但不可嗜好歌舞声伎、古玩书画、禽鸟博奕等。这些玩乐有百弊而无一利,使人玩物丧志。寄情山水花木,有百利而无一弊。首先,山水景色,赏心悦目;花草树木,欣欣向荣。它们不会招惹是非,给人带来烦忧。其二,面对佳山胜水、修竹茂林,可以仿古人“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陶冶性情。其三,买下一溪一壑,栽竹种花。官务繁忙之余,亲自耕耘,其乐无穷。更何况亲手栽种的树开花结果,看起来更美,吃起来更甜。

六、治家经产

前文已论述张英重视耕读并举,认为“有恒产者有恒心”。检阅张氏祖孙三代诗文集,发现张家在桐城广有田产,数代过着亦耕亦读亦官的生活。张英一生恋恋不忘田园,《清史》本传称其“自壮岁即有田园之思”,其《文端集》中也有大量的诗文描写田园生活和风景。而且,他还喜欢与关系较好的同僚讨论农事生产,交换治理田庄的经验。在家训中,他教育子孙

保守田产

张英认为“有田者不饥”,训诫子孙无论如何要守住父祖留下的田产。清初,皖地新安商人声名雀起,富甲一方。众家子弟看见经商贸易挣钱得利,来得快,来得多,嫌弃田产生息太少又太慢,纷纷出卖田产从事经商。然而,绝大多数人,无论“愚弱者”,还是“聪明强干者”都“全军尽没”。张英自己也有过失败的尝试。因此更加坚信他的“人思取财于人,不若取财于天地”的观念,薄植薄收,厚种厚收,“有尺寸之壤则必有锱铢之入”。况且田产盗贼偷不去,藏不住,“即有兵燹离乱,背井去乡。事定归来,室庐畜聚,一无可问,独此一块土,张姓者仍属张,李姓者仍属李,芟夷垦辟,仍为殷实之家”。

经营田产

张英中进士以前,大多数时光生活在桐城乡下,对田间劳作之事,很熟悉。张英和他的三兄张载(号湖上先生)手足情深。张载终身不仕,在乡下置有不少田产,率领子弟半耕半读,自得其乐。这也吸引了张英对田园之事的关注。在《恒产琐言》里,张英告诉子孙:“欲无鬻产当思保产,欲保产当使尽地利,尽地利之道有二,一在择庄佃;一在兴水利”。良田不如良佃。良佃经验丰富,劳作勤快足以保证田庄丰收而且他们性格朴实善良,持家节俭,不会谄媚恶奴,一同欺骗主人。所以,张英叮嘱“择良佃为第一要务”。至于兴水利,人说:“禾在田中,以水为命。”桐城乡下,水塘多,面积大,但是很浅又渗漏。大雨时塘水不满,天稍旱便露出塘底。张英对此深为焦心,主张深挖堵漏,吩咐子孙“向后修塘筑堰,必躬自阅视”。此外还要勤访问,田主应该多走动察访田庄,查看农情。

治家有道

张英极力推崇《易·家人》卦,称其义理极为完备,因为《家人》卦以女主内,男主外,各以正道守位为训。张英释“家人”为“规矩繁琐,没有过失”,将“转愁为吉”;“妇子嘻嘻”,将“失去家规,流于纵轶”,终至艰难。告诫子孙,治家“惟肃乃雍”,男女各守其道,才是家庭兴旺之相。

综上所述,张英家训内容丰富,且文笔精简,意味深长。它是一位长于世故的长者、聪明睿智的儒臣向他的子孙讲述一生的经历、体验和教训,作为对他们思想、道德、文化和从政的训导。其中教导子孙崇尚厚德、刻苦学习、安生养命、经营家产等,是对古代家训优良传统的继承和发展,对今天的人们仍有教育的作用。同时,由于是封建时代的产物,对其中宣扬的封建伦理道德以及士为贵的等级观念,也要加以分析,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以求古为今用,这才是我们研究张英家训的目的。

注释:

[1]《清史稿·张英传》中华书局1976提7月第一版。

[2]《聪训斋语》见文渊阁本《四库全书》第1319册,后文引文中如不注明出处,皆引自张英家训《聪训斋语》、《恒产琐言》。

[3]《清史稿·张英妻姚氏传》中华书局1976年7月第一版。

(摘自《中国新锐解读网》

 

 

 

老宰相张英陵园

张英墓,位于桐城市城西北7.5公里的龙眠乡双溪村的“金鸡地”,取“金鸡报晓,勤勉侍朝”之意。其地背枕金鸡山,面对“赐金园”,两侧小冲相峙,环境幽丽。墓座面积2000平方米,原

墓前设九级石阶,上为拜台,台下置石制供桌、烛台、香炉等整套 祭具。台下立石雕翁仲两对,石狮、石兽、石羊、石龟各一对,对称排列,布局规整。前沿有四柱石牌坊一座,高5米,宽8米,阳文镌刻“恩荣”二字。康熙四十八年、乾隆元年御赐碑二方,均为龟座,分立碑坊后。庄重肃穆,气势宏伟,加之风光绮丽,为后人游览、凭吊之境。邑人姚鼐有诗云:“千嶂龙眠碧玉围,双溪蟠绕玉龙飞。圆堤松响交山阁,山崦花光照涧扉。青草已埋黄阁局,绛霄还振素流衣。衰赢幸与年年会,昏黑犹嫌早命归。”

 张英(1637----1708),字敦复,号圃翁,桐城人。康熙丁未进士,官至文华殿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先后任《一统志》,《渊鉴类函》、《政治典训》、《平定朔漠方略》总裁,著有《笃素堂文集》、《周易衷论》等书。卒谥文端,雍正即位赠太傅,后与其妻归葬于此。墓成后,康熙四十八年(1709)二月,乾隆元年(1736)九月, 两次御赐碑文;康熙四十九年(1710)十月二十四遣布政使马逸姿、雍正十一年(1733)十二月初九日遣右副都御史徐本、乾隆元年(1736)九月二十日遣按察使司副使范灿先后临墓地御祭。

“文革”期间,墓冢两次被炸,墓地装饰物遭摧毁,断碑碎石流散全村,拟修复再现原貌。现为桐城市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附碑文:

 一、康熙四十八年二月御赐碑文:

“赐经筵讲官文华殿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加二级予 告谥文端张英碑文:

 国家慎简良弼所以赞治化之隆;优恤老成,所以昭恩礼之厚。其有公忠矢节,位益显而弥深;恪慎持身,岁历久而匪懈。其生也,克副委任;其殁也,宜示褒崇,以励臣工,以光史册,典至钜也。尔张英,学术醇粹,器宇弘深,自人词垣,早登讲幄。初启  直庐于殿侧,即令珥笔于禁中。清秩频加,爰作翰詹之长;崇阶游历,旋为典礼之宗。总三署之清华,藉一官之兼摄,遂乃命襄机务,简任纶扉。三十余年,常承顾问于左右;百尔庶职,具瞻德望之端凝。本缜密以居衷,始终不易;殚靖共以宣力,表里无惭。待物有容,允矣休休之度;守官惟敬,禀战翼翼之心。如止水之常澄,素怀淡定;若春风之自蔼,善气冲和。公尔忘私,真一心而一德;清而不矫,洵无倚而无偏。正藉老成,共襄上理,乃以年齿渐迈,屡疏陈情。因念劳瘁既深,勉从厥志,许安车而旋里,俾娱老于故园。前者,省方莅止,尔犹扶杖来迎,即宠赉之有加,期大年之克享。忽闻溘逝,深切悯伤!旧德久彰,新恩载沛。锡文端之嘉谥,备典礼以酬庸。呜呼!风度犹存,念谟猷往昔;丝纶重布,贲荣宠于无穷。永峙丰碑,昭垂奕世,不亦休欤!

                               康熙四十八年二月 口日。”

 二、乾隆元年九月二十日御赐碑文:

“赐经筵讲官文华殿大学士兼礼部尚书赠太子太傅加赠太傅谥文端张英碑文:

 恭承                                                         先烈,聿思左右宣力之劳;眷念前徽,庸奖夙夜靖共之谊。旷典特颁于奕世,殊恩载贲于重泉。式示褒嘉,用彰优礼。尔张英,秉性和平,宅心忠厚,文章尔雅,恒领袖乎清班;品行端纯,久趋承于禁近。内直三十载,纯勤懋著于初终;服官四十年,稚望从容于进退。圣祖之加恩既笃,先皇之眷注尤深。酬启沃之勋,官衍晋锡;秩贤良之祀,祠宇加隆。屡被恩施,备蒙宠渥。朕绍承基绪,缅想仪型。怀旧德以维殿,考彝章而从厚,进阶太傅,肃展芳筵。呜呼!琬琰流辉,叠沛三朝之雨露;丝纶焕采,丕昭百之荣光。

 尚垂庇乎后昆,俾永延夫世泽。

                                  乾隆元年九月二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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