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个子伊万 你幸福吗？2008-04-22 00:18:15| 分类： 【原创小说】…… 字号
年轻时，驻防在一个边防通信站。那时边界上战争的气氛很浓，然而与边境那边我们必须定期会晤，以维护一条国际电话线路的畅通。常了，双方都很熟识了。一天那边一个憨厚的老兵站在界桩的那边，抽着烟，给我用俄语讲了一个又忧伤又很幸福的故事。
小个子伊万很快活，常常开着拖拉机吹着口哨，戏耍农庄年轻的姑娘们。广阔的农庄田野使他充满了理想；蝴蝶一样飞来飘去的姑娘们更让他神往。难怪十七岁的年轻人，朦胧的初恋，那真是人生最幸福的时光。 就在这一年的夏天，伊万高兴不起来了。祖国的呼唤，使他知道战争爆发了。秋天小个子伊万穿上了军装，背上了冲锋枪。他来不及向姑娘们告别，怀着坚定和怅惘离开了家乡。 从此，小个子的列兵伊万进入了战壕，冲进了战火硝烟。 一次战斗，他们收复了伏尔加河畔的一个小镇。硝烟还没有散去，军邮员跳进了战壕。他拿出一叠信，交给了脸上扎着绷带的班长。士兵们像听到了一个无声的命令，忽地站起来，围了过去。班长翻着信封高兴地喊： “这是娜莎、这是马柳特卡，哦——还有阿克西尼亚……，幸福的士兵们，姑娘们来啦！” 班长打开每一封信，一封一封地大声念起来，念完了才交给信的主人。多年征战，士兵都知道，有一个作战条令里没有的规定：战友的信必须共享。因为信是战斗后士兵的第一向往。 小个子的伊万总是很失望，从来没有姑娘的信装进自己的背囊。枪炮声已经沉寂的晚上，孤独的伊万徘徊在被战火摧毁的小镇大街上。在一个废墟上他捡到了一个小小的日记本，里面夹着一张只有邮票大小的黑白照片：一位带着纯真微笑的姑娘。照片的后面写着：“娜塔莎、莫斯科、八区”。经过战争的磨练，伊万成熟了，他把这小小的日记、照片与自己的士兵证放在一起，揣进了军装兜里。 伊万找到连队来自莫斯科的三十二位战友，其中家庭住处有“八区”的，有九个。伊万写了九封信，收信人都是娜塔莎。伊万知道这是无望的渴望，然而他的心却平静了。 一个月后，班长找到了伊万，高兴地拍着他的肩膀： “列兵伊万同志，告诉我，是怎么勾来了一位莫斯科的姑娘？” 真的有一位八区的姑娘娜塔莎来信了。 从此，在乌拉尔山、在顿河边、在乌克兰大草原上，娜塔莎的信一直没有断。小个子伊万作战勇敢，因为遥远的地方有一位姑娘的思念，鼓舞着他履行军人对祖国的忠诚。伊万从列兵晋升为 了上尉。 上尉伊万南征北战，打出了国界、进军波兰、直到解放了法西斯的老巢——柏林。他来到插着红旗的柏林国会大厦前，摘下了军帽：啊，战争结束了，和平之神降临了。他捡起脚下一枚黄铜的高射机枪弹壳留作了胜利的纪念。 伊万要回国了。 他在信里告诉了娜塔莎，约定在莫斯科红场见面，他手里将拿着一枚闪光的弹壳。娜塔莎回信说她要拿一支浸透了爱情的红色的玫瑰，风雨无阻去赴这神圣的约会。然而回国的路上运兵车触上了地雷，在胜利的曙光中，伊万永远地失去了一条腿。和平到来的日子里，有什么比这更倒霉？不走运的伊万！ 伊万终于回到了莫斯科。他没有把自己伤残的情况和回到莫斯科的消息告诉娜塔莎。他犹豫了很久，决定终止这渴望已久的约会。他不想让姑娘失望并成为她永久的拖累，因为他是上尉，成熟了的上尉！ 然而，他又收到了写着他部队老番号的娜塔莎焦急等待的信。伊万改变了决心：要去！要真诚地感谢她在战火硝烟中给他的慰籍。 这一天，伊万拄着拐杖早早坐在约定的广场长椅上，平静地等待着。 蓝蓝的天上飘着一片一片的白云，广场上人们悠闲地享受着和平的日子。失去一条腿的小个子、列兵、上尉伊万平静地等待着。 约定的时间到了。 伊万把那个闪闪发光的、黄铜的子弹壳拿在手里。有一位老妇人走到伊万面前，看着那枚弹壳微笑着从挎包里拿出一支红红的玫瑰花…… 伊万心里一顿，瞬间愣了：这是娜塔莎吗？这是在每一封来信里都焕发着青春气息、充盈着深深爱意的娜塔莎吗？伊万的脑海中闪过他在艰苦征战的岁月里，一遍又一遍读着那些信，怀着对和平的向往、对爱情的渴望，奔赴枪林弹雨的战场……。伊万强烈地自责起来：在一个生死莫测的年代，她对你的奉献难道不够多吗？伊万立刻真诚地笑了，艰难地站起来，激动地接过了那支芬芳的红玫瑰花。老妇人紧紧地拥抱着他，亲吻着他。伊万真诚地说： “我要终生感谢您……” 老妇人慈祥地说： “孩子，你弄错了。有一个姑娘站了很久，是她托我把这只红红的玫瑰花送给你。” 老妇人回身一指—— 一棵树下，美丽的娜塔莎张开双臂，欢笑着跑来了。
幸福不用很多，爱情并不复杂。古希腊的哲学家柏拉图说：“只有促使人以高尚的方式相爱的爱神才是美的，也才值得颂扬。”社会发展了。爱情这个每个人都想收获而又无法触摸的东西，也变化了。但我永远相信无论何时，高尚——永远是爱情的主旋律！ 我一直想写一封信，了却一个难以释怀的、从边防线上带下来的想念：小个子伊万还有美丽的娜塔莎，你们活着吗？你们幸福吗? 我把你们的故事告诉了大家。如果你们离开了这个世界，这就算一位异国的朋友在你们青草摇曳的墓前轻轻地、轻轻地放下的一支红红的玫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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