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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主家的女儿

 太阳初照 2012-04-12

地主家的女儿

(2008-12-30 00:10:46)

地主家的女儿

 

我总是想不通,李香菱明明是地主分子的女儿,为什么还长得那么俊俏。相比之下,那些贫下中农的女儿,却个个都是歪瓜劣枣没个看头。这跟我在电影里见到的正好相反,电影里的反面人物都很难看,而正面人物才是李香菱的长相。

我带着疑问去问妈妈,妈妈怔了怔,好一会儿才说,那姑娘不是俊俏,是妖,是狐狸精。她爷爷是大地主,爸爸是伪满保长,叔叔是国民党军官,跑台湾去了,整个一家子坏分子。坏分子的女儿都那样妖,贫下中农的女儿才叫俊俏。

妈妈还说,她小时候,邻家也是大地主,他家的女儿也那样妖。后来闹土改,地主和地主婆都被农会的人打死,地主女儿的哥哥跑了,只剩下地主女儿自己。农会里有个光棍儿,三十多岁,没爹没妈,穷得丁当响,纯粹的贫下中农,他看中了地主的女儿。那姑娘不肯,他就拿游街批斗,甚至挨枪子儿吓唬她,逼她给他做老婆,后来硬是把姑娘娶了。没过多少日子,那姑娘就偷偷在仓房里上吊死了。

妈妈总结说,由此可见,地主成分家的人,跟咱们贫下中农不是一路人。

故事听起来很吓人,以至很长时间,我每当遇见李香菱,马上就联想起那个上吊的地主女儿。想象当年她光着双脚,披头散发,脸色惨白,舌头伸得老长地悬挂在仓房里,怎么看都觉得李香菱就是那个吊死鬼,禁不住刹那间头发倒竖,脊背冰凉,呆若木鸡地停在那儿,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她。

我估计我的样子肯定很滑稽,不然李香菱不会看着我噗哧一声笑了。当然,她不会说什么,也不会做什么,顶多笑那么一下,然后急忙转身走开。她低着头沿着墙脚走路的样子,跟她的家庭成分倒是十分吻合,“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的大字标语,就明晃晃地写在她头顶那面墙上。

现在,我不再把李香菱跟吊死鬼联系起来,那是因为我已经十三岁了。十三岁跟八岁相比,除了身体变化明显,还已经有了些头脑。两者的共同作用,使我不知不觉开始对这个二十三岁的大姑娘发生了兴趣。

我忽然发现,她不但跟吊死鬼毫无关系,实际上还很迷人魂魄。她那漆黑的秀发,弯弯的细眉,长长的睫毛,水亮的眸子,笔直的鼻梁,红嫩的嘴唇,配以白嫩的瓜子脸,再加以夏天衣裳里高耸的胸脯,纤细的腰肢,丰满的屁股和圆润双腿组合成的窈窕身段,简直让人想入非非。

也许这就是妈妈所说的妖和狐狸精吧,但在我眼里却是百分之百的俊俏。

我已彻底被这个大姑娘迷住了。有一次路过她家,见她正在猪圈里埋头铲粪,将两条漆黑的辫子垂在胸前,挽着裤腿和衣袖,露出雪白的几截爱人肉儿来,就情不自禁看得呆了。她抬头发现,就冲我笑了笑,见我馋虫一般地盯着她不放,就红了脸,铲起一团猪粪向我抛来。我这才落荒而逃。

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李香菱的影子。好歹入睡,就又开始没完没了地做梦。梦见我们两人在一起,周围是阳光明媚鸟语花香的幽谷。我们笑嘻嘻地眉来眼去,有意无意地借机触碰对方的身体,搞些见不得人的小动作。后来,我终于把她压倒在身下,手忙脚乱地剥光这个地主分子女儿的衣裳,很粗暴地蹂躏起她来。我之所以粗暴,除了感觉过瘾外,还因为她是坏分子的女儿,是人民群众的敌人,理应受到这样的待遇。突然间,一股热流喷涌而出,将我从梦里猛地拉了出来。

此后好一段时间,每次碰见李香菱,我都吓得躲着她走,好像自己真的作践过她。可是每到晚上钻进被窝,却又忍不住开始想她,然后又忍不住做那种事情。喷射的那瞬间,我都会产生一种错觉,认为自己并不是在虚幻地想象,而是正在真真实实地搞着她呢。之后,我会心满意足地沉沉睡去。

后来,我的这种美好幻想被一件事打碎——李香菱结婚了。

这对我打击很大,尽管我压根就没有过跟她结婚的念头,可一旦她嫁了人,我还是莫明其妙地极不高兴。有时候,甚至有些难受。几天后,我才逐渐冷静下来,开始面对这个事实。也难怪呀,在农村,别的姑娘十七八岁就已嫁人,李香菱就因为家庭成分不好,二十三岁才嫁了出去——也该嫁人了,否则再过几年,就更嫁不出去了。别看你长得俊,成分不好,照样没谁家愿意娶。

我的幻想随着李香菱的嫁人骤然失去,这使我不得不暂时收敛起来,把心思放在其它事情上,不再每个晚上都搞那种勾当。久而久之,也就逐渐淡漠了那个女人,直到上了初中。

寒假再次见到李香菱,她已经完全是一副少妇的模样。那个把李香菱变成少妇的男人叫张富贵,长了一嘴黄龅牙不说,家里还穷得吃了上顿没下顿,兄弟八个全是光棍。但是地主分子的女儿,能嫁给这样的人家就已经不错,好的人家谁肯要呀。

尽管如此,我还是暗自感到惋惜,认为一枝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李香菱看上去却好像并不这么想。自从做了张家的媳妇,就整天忙里忙外操持家务,没有一丝一毫的抱怨。此外,她对自己的男人也很体贴,老老实实地守着他过日子,一点儿不像村子里那些娘们,一闲下来就跟别的男人胡扯六拉。我就曾不止一次看见她们跟男人搞破鞋,不是在稻草垛下,就是在荒草窠里,简直跟公狗和母狗没什么区别。有一次,我撞见老支书王连升在山坡上搞李香菱她妈妈,整个都没了进去,只看见两只蛋蛋在外面剧烈晃动。看见那老娘们雪白的大屁股,我才明白为什么李香菱那么白——原来是她妈妈传给她的。

但是,天下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你越不愿意,它越要找上门来。李香菱不搞破鞋,并不等于那些骚男人不惦记她。跟村里的娘们一样,村里的男人也都好搞破鞋,但他们从不搞大姑娘,认为那样太缺德,还容易出大麻烦。像李香菱这样的年轻俊俏小媳妇,才是他们的上好猎物。他们想搞李香菱的原因,除了她是小媳妇外,还因为她实在太迷人。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她的男人太窝囊好欺负,三扁担打不出一个闷屁来,根本就保护不了她。

所以,听妈妈悄悄跟爸爸讲,李香菱她家,晚上三天两头就有人摸进去,企图上她的炕。有一次,张富贵不在家,晚上又进了坏人。那人先把电灯开关的拉绳剪断,然后钻进李香菱的被窝。李香菱惊醒了,满墙上划拉都找不到灯绳,就摸黑跟那人厮打起来。那人见无法得逞,就只好抱起衣裳,光着屁股逃了出去。自始至终,李香菱都没看清到底是哪个王八蛋。

据说,第二天生产队上工,她特意挨个儿留意那些男人。觉得谁都像,又似乎谁都不像。猛然发现周德军的脖子上有三条指甲抓破的伤痕,她禁不住暗自惊呆。那个叫周德军的小伙子,才不过二十岁,平时不言不语,一副规规矩矩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干那种事的人!想到这儿,她也就不想再追查下去。不过,从那件事以后,倒是没人再敢轻易去她家做那种事了。那些搞破鞋的男人也不傻,谁都不愿脸上挂彩,第二天被大家发现,引得全村人指指点点。

冬天,老支书王连升到站退休,公社派来一个三十多岁的新支书。新支书郭春海不但年轻,工作还很有魄力,一到晚上就召集全村社员开大会,但不像老支书那样带领大家批林批孔,或深入揭批四人帮反党集团的滔天罪行,而是向大家宣传上面的红头文件,跟大家研究包产到户的事情。

有一次,他站在台上讲话,无意中发现了坐在台下的李香菱。仅那一眼,魂儿立即就飞了,把脑子里所有的词儿忘得一干二净。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急忙继续讲话,但之后又讲了些什么,估计他自己都不清楚了。

此后,据说郭春海支书有事无事总喜欢去李香菱家串门。名义上找她丈夫了解全村情况,目光却总是往李香菱的胸脯上落,粘上去就几乎舍不得挪开。

有一天傍晚,郭春海支书又来她家,正巧张富贵不在。他就再也按捺不住,先是嬉皮笑脸地撩拨李香菱,见她没有翻脸的意思,就开始动手动脚。李香菱躲躲闪闪,后来脚底一滑身子一歪,就退坐到炕沿上。郭春海支书趁机扑了上去,把她压倒在炕上,两腿悬在炕沿下。李香菱开始还拼命反抗,不久就被这个有权有势,又很帅气的男人搞得浑身发软没了力气,忍不住哼了一声闭上了眼睛。郭春海支书见状,立即站回地上脱掉裤子,又迅速帮李香菱脱了,之后架起她的双腿搞起老汉推车,李香菱也就跟着大呼小叫起来。

两人正搞得热火朝天,张富贵从邻居家回来了。郭春海支书正逢那当儿,抬头见是张富贵,就又继续猛搞三五下,咕咚咕咚地把东西都泄完了,才肯站起身提裤子系裤带。

看见张富贵只是瞪着眼睛,满脸通红地怒视他,郭春海支书心里更有了底,坐到炕沿上看着他说,你都看见了,咋办你说吧。

张富贵憋了半天才叫道,你……你操我老婆,我告你去!

郭春海支书说,你告也没用,没人信你,还会说你诬陷革命干部。

张富贵吭哧憋肚地问,那……那咋办?

郭春海支书说,明年村里林场给你承包好了。

张富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追问道,真的?

郭春海支书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真的,就这么定了。随手掏出烟来点了,吸完后才若无其事地走了。

两个男人讨价还价的时候,李香菱就红着脸坐在一旁听着。郭春海支书一走,她就把张富贵破口大骂一顿。张富贵心里想,你他妈的搞破鞋还骂我,挥手给了娘们一个大嘴巴,打完之后,把自己吓得够戗。那娘们就开始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第二年春天,村里林场真的承包给了张富贵。大家心里不满,但有郭春海支书做主,也就没人敢公开反对。具体雇人伐木和到县木材公司卖木材的事,还是由郭春海支书一手操办,张富贵只是名义上的承包人罢了。人们私下里感到蹊跷,就千方百计套张富贵的话。张富贵平时闭口不谈,但喝了酒后就把不住门,陆陆续续都说了出来。他一说出,全村人就很快都知道了。

郭春海支书自从把林场承包给了张富贵,也就继续捞取他的好处,时常趁他不在时,去他家搞他的老婆。张富贵心里明净,也只好睁一眼闭一眼。村里人也都心知肚明见惯不怪,顶多背地里议论一下。对他们来说,村支书搞搞谁家的娘们,简直太正常不过,谁让人家是一村之长呢。

喜欢议论这事的,大多是些光棍汉,他们没有老婆,说说这种事可以解解馋。所以,一般说得都有鼻有眼,好像他们俩办事时,他们一直在旁边卖呆儿一样。

这些事情都是我高中暑假,从左邻右舍闲聊中了解到的。从此,那个叫李香菱的女人,在我心中的形象就彻底被毁掉了。每次想到她,都觉得心里有些恶心,觉得她简直是天下最大的破鞋。当然,郭春海支书更让人恶心。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好几年,直到我高中毕业上了大学,对很多问题的认识逐渐成熟,跟一个学姊谈了恋爱,还上了床,才渐渐淡化下去。同时,也逐渐忘记了那个曾经被我迷恋过的女人。

多年后的今天,我因为一个特殊的原因重返这座小山村。站在已经铺上沥青的街道上,满眼的物是人非,童年和少年时代的影子几乎消失殆尽无处可寻。这时,一个五十多岁的村妇迎面走来,黝黑的脸上布满细碎的皱纹,腰粗得像只水桶。如果不是笑着跟我打招呼,我根本认不出她就是李香菱。刹那间,所有尘封在时光深处的往事都被激活了……

李香菱大大咧咧地问道,听说你在大学当教授?

我笑着点头。

她接着说,那好,等我孙子长大了,就考你们大学,到时候,你要帮忙。


 寒雨连江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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