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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阵子，与同事去乡下的粮库检查工作，在各乡镇的粮库之间奔波。每次下乡，我多半是带了一颗旅游的心，这样的心思是不能让领导知道的，只能躲在暗处，自娱自乐。 常与同事们笑说，春天下乡的时候，我一定要带上一菜篮，挑些荠菜或马齿菜等野菜，包饺子或春卷，吃不完的，送给朋友，再多的部分，就拿上街卖，做一个兜售人间春色的小贩，换一些银两。这样的银两拿在手里，沉甸甸地温暖、厚重，我会很珍惜，比工资、奖金或稿费更有意义。 为了当年农民卖粮水路运输的方便，粮库多半是在几面环水的地方，风土一等的好。常常地会在粮库里看到，沿河边有一些桃树或梨树，无姓无名的，自地生长。以前的人，是存了草木之心的，有空的地方，喜欢长些树呀花呀的，栽树的人栽下去也忘记了，是一种热爱自然的本能。不比现在，长些树木花草，非得大张旗鼓的，又是电视台，又是报社，最后，树未成活，人倒风光了一阵。 最让我感动的是，一所粮库旁，有一户人家，五十年代的房屋，破败得可能早不住人了，院子的墙也倒了半边，院子里的一树桃花，浅粉新绽，碧叶乍出，粉碧相映，野性的妖娆。有了一个破败的房屋做灰色调的底子，却像极了一幅国画，有了另一种的美，静美。正应了胡兰成对桃花的看法，桃花是开得最静的花。让我不由得想起唐朝崔护的诗：“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这样的情景，想起这样的诗，不是虚无的风雅或做作。 我小的时候在小镇上生活，一里之外就是农村，也算是生长于乡野的孩子。小时候的玩乐也多半与自然有关，我们没有现在孩子很多的玩具，却懂得利用自然的一切美好之处，使童年获得愉悦。在河水里游泳，滚动铁环在马路或巷道里奔跑，捉迷藏，绑上橡皮筋跳跃游戏，玩沙包。 所有热爱大自然的人，乐趣不在物质上，而是来自天与地，被蓝天和白云的美好、植物的芳香和灵魂而打动。一个有过乡间生活经历的人是有福的，这样的福气会伴随他的一生，让他内心丰满，懂得质朴才是人生最美丽的色彩。人的聪慧与敏锐，不是来自书本，而多为大自然开启。 大自然的美，向来都是丰盛端庄的，就像一个人，有安静宁和的气质，博雅醇厚的内涵。油菜花开了，铺天盖地的，像是春天的黄河大合唱，激昂的，跳跃的，大气开阔。一路高大的意杨树像是与春天在比赛“飙春”，微风吹过，叶子哗啦啦地响，如洪湖水浪打浪般的宏大。河堤上杂乱地长着些草，热热闹闹的，尽可能地舒展自己，有蒲公英，开着娇柔的黄色小花，让人怜爱心疼。乡间的风，从河面上吹来，夹着油菜花的香，桃红梨白的香，还有小麦的青草味，吹脸颊上，让人迷醉，毫无还手之力。这才是真正的春风，乡土的，甜蜜蜜的，没有烟尘味。让人想起海子的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很想起了一系列与春有关的节气，惊蜇、春风、清明、谷雨、小满、芒种，一个个像串在春天这根绳上的珍珠，清洁，风雅，纷至沓来。只有在这样和暖又有些凉薄的春风里，我才能够想到这些植物性的质朴之词，是先人用自然的心赋予自然最自然的词。城市里，关于节气的这些词早已躲在日历里独自忧伤，无人喝彩。 前几天，女儿要写一篇文章，题目叫《踏青》，取了家旁边的串场河风光带的春色，女儿如数家珍般的，粉红的桃花，雪白的梨花，碧玉的竹，还有香樟、桂树，孩子的眼里，自然永远是最美的。我们成人更多的眼光关注在房屋、职位、轿车等，却少了孩子这样的智慧与对美的享受。 随着年事的增长，越来越喜欢往乡下跑，就是旅游，也多半选择那些没有过度开发人烟稀少自然风景独特的方。一直觉得，城市里没有四季，植物稀少，看不到昆虫与鸟类，对季节的感受力与敏感力下降。真正的春天在乡间，诗意而轻盈，繁盛而丰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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