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我的一位日本学生来中国大量买二胡,并十分苦恼地想各种办法办理出关手续。原来近些年来,二胡在国际上确实火了一把,以至于海外购买中国二胡,形成了蟒皮的供不应求,又连带使得动物保护组织不断呼吁保护蟒蛇资源。谁也不会想到,“二胡热”居然导致这个世界蟒蛇朝不保夕命运将尽,真有“殃及池鱼”的风马牛之叹了。 有人形象地说:“中国二胡在中国人手上吟揉一千多年了,就算一把上好的红木或楠木琴,也该白发三千丈了吧。两根琴弦被一束马尾擦过来擦过去,那松香味的琴音就从唐宋元明清绵延到20世纪的终点。”这就需要问问,有千年之寿而仅一张皮两根弦的简陋二胡,何以会在所谓的后现代时代迷醉成千上万人,并形成当今全球化时代中国音乐文化输出最成功的方式? 深究下去似有必要。不难看到,中国音乐源远流长,音乐中饱含中国文化信息编码。《礼记·乐记》说,“乐者,音之所由生也。其本在人心之感于物也”。音乐是人灵心声和现实的情感呈现。 20世纪是中国从传统到现代的过渡,其生命灵魂充分感受到了中西文化的冲撞,使得古老文化拓展出新的"中国情调"。二胡的歌唱性、朦胧性、含蓄性,将中国情调作了丝丝入扣的阐释,使在世纪的转型中,苦涩的二胡具有了新的心性灵气,新的情绪基调。愿能通过这弓弦的有限音流,阐释出中国二胡名曲的内在在魅力,使人通过二胡的独特韵味感悟到中国艺术中蕴含无限的人生感喟。 一曲《二泉映月》,令多少人惆怅千结。这是道家音乐家阿炳的杰作。瞎子阿炳身世坎坷,情感深邃,于道家始祖老子《道德经》"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以及《易经》"一阴一阳之谓道"中悟道,并呈现在旋律迂回跌宕之中:在琴弦的内外、乐音的高低、力度的强弱、揉吟的疾涩、速度的快慢中,体现阴阳之"道",乐人之"心",炎凉之"世"。四段环绕相近相生相激相荡的旋律,述说生命的坎坷和命运的多舛,从中推进情感的逐渐展开升华。然而这不是儒家范式的《江河水》般的悲痛和呐喊,也不是柴可夫斯基《悲怆》的无边的沉重压抑和命运抗争。道家的淡泊自然使情感在曲终处凝成"欲说还休"的叹息,铸成一个生命的问号,将人们带入人生意义那"却到天凉好个秋"的绵渺凝思中…… 我的一位教授朋友在美国听到一位勤工俭学的姑娘拉二胡,不禁热泪盈眶。他对我激动地说,我终于找到中国音乐的灵魂——哭。二胡的本色就是如泣如诉地悠长,就是天老地荒的深情苍凉。我陷入了沉思,迷蒙,惆怅,挥之不去,心有千千结,二胡迷茫的中国音色,永存在民族的身份记忆里,流淌在海外游子的心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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